麻花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紫玉梦华 > 紫玉梦华第26部分阅读

紫玉梦华第26部分阅读

    袖,红着脸娇嗔地唤了一声:“殿下……”

    马绍嵇却显得有些为难,沉默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言辞说:“殿下,冲撞了许娘子倒也不是什么大罪,只是据臣所知,这丫头与王碧雯素来亲善,以前又是王忠嗣将军府上的侍婢,臣怕她有异心,这才不敢继续留她在府上,想借此机会把她逐出去。”

    这王忠嗣乃是太子李亨的旧友,原任左威卫郎将,在剿杀前太子李瑛及鄂、光二王一事上曾暗中为李亨出过力,去年因征战吐蕃有功被晋升为左金吾卫将军。李琦立时警觉,看向白芷时眼中微露怀疑之色,问:“王忠嗣将军?她以前不是裴府的下人吗?”

    马绍嵇摇头道:“这个……臣也不甚清楚。”

    见盛王竟有意要宽恕她,白芷忙膝行几步至他面前,叩首解释道:“回禀殿下,奴婢原是在裴府服侍大小姐的,后来主人一家获罪流放,大小姐和二小姐入了宫,奴婢就被卖到了王将军府上。去年王家的大公子与殿下玩双陆,公子输了赌局,奴婢就被当作赌注送到殿下府上,一直在后苑做事……殿下,奴婢以前虽与碧雯姑娘有些来往,但她做的那些事,奴婢一概不知啊!只求殿下开恩,给奴婢一条生路吧……”

    说到最后,白芷已是泣不成声。她本与紫芝同岁,但此时看上去却要枯瘦许多,模样还像是个未长成的小姑娘,显然是这些年几经辗转飘零,处境甚是凄凉。依稀想起双陆赌局一事,李琦却不置可否,只是默然伫立于纷繁大雪中冷睨着她,神情淡漠,虽面无愠色,却隐隐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紫芝本想为白芷求情,然而一看到他这样的脸色,心里就顿时凉了半截,想到此时并无自己插嘴的余地,到了嘴边的话便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见她欲言又止,李琦微微笑了笑说:“紫芝,该怎么处理,你决定吧。”

    紫芝有些无措地咬了咬下唇,试探着问道:“我想留她在身边做个伴儿……行吗?”

    李琦点了点头,对马绍嵇说:“一会儿你去找个人好生教教她规矩,从明日起,就让她去朗风轩侍奉吧。”

    白芷大喜过望,忙乖巧地向盛王叩首谢恩。待众人离开后,紫芝这才小鸟依人般地拉住夫君的手臂,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

    李琦握住她的手,笑道:“就这么一点点小事,不用谢来谢去的吧?以后家中之事都由娘子做主,本王乐得清闲,岂不是更好?”

    紫芝低着头笑了一声,心里的暖意仿佛要溢了出来,道:“那……我还想求你一件事。”想了想,忽又改口:“不对,是两件事。”

    他微笑:“你说。”

    紫芝晃了晃手中的腊梅花枝,道:“我有些东西还留在以前翠微殿的房间里,虽不算贵重,却都是旧日里的爱物,丢在那里总觉得有些舍不得。改日你入宫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我一起去,顺便把东西拿回来?”

    “行。”他直接点头,又问,“还有呢?”

    “还有……”紫芝忽然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容明亮而温暖,“你可不可以多笑一笑啊?每次见你沉下脸来,人家都不敢和你说话了呢。”

    “啊?”他一怔,不禁哑然失笑,“不至于吧……有那么吓人吗?”

    “有。”她点头,语气甚是郑重。

    他只得用力笑了笑,然后问:“你看,这样行吗?”

    “行!”她甚是满意,一张娇俏脸儿笑靥如花。

    “我说,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李琦笑着摇了摇头,撑着伞与她继续向前走去,“要不……你直接给我买个面具戴上算了。”

    “好啊!”紫芝雀跃地摇了摇他的胳膊,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不过,这面具一定要画得比你还好看!”

    李琦伸手一戳她的额头,笑道:“小花痴。”

    紫芝咯咯地笑了起来,走路时极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秀眉舒展,神采飞扬,一袭深绛色的羽缎氅衣被寒风轻轻拂起,在茫茫雪场中显得格外明丽。她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踢着地面上的积雪,忽然玩儿心大起,停下脚步对他说:“先等一下。”

    他依言止步,静立于漫天风雪之中,身上的纯白狐裘与天地融为一色。

    她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拢起一捧雪,深绛色的裙裾拂在雪地上,宛如冷月下绽放的红蔷薇。趁他不备,她把捏好的几个小雪团猛地向他掷去,雪球在空中渐次碎裂开来,碎雪如玉屑般洒了他满身。

    “好啊,想挑衅是么?”未料到她还有这一手,李琦先是一怔,随即也俯身抓起一大团雪,笑着向她扬了过去。

    雪片如碎玉般纷扬而下,落在脸上颈间,有种凉丝丝的痒。紫芝起身欲逃,无奈蹲得久了双腿酸麻,才一挪步,就又跌坐在了雪地上,心知敌他不过,连忙笑着摆手示弱道:“我错了,我错了……”一边说着,一边又伸出手示意他过来相扶。

    李琦拉她站起,将她冰凉的小手塞进自己的衣袖中暖着,含笑嗔怪道:“你看你,又胡闹了吧?身子还没全好呢,不能着凉的。”

    “没事儿。”紫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却忽然发现自己穿的软缎绣鞋全都被雪濡湿了,足底一片冰冷,不由跺了跺脚惊呼道,“呀,糟了!这鞋子湿了可怎么走路呢?咱们快回去吧。”

    “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家郎君在么?”李琦笑着将伞扔到一旁,蓦地将她拦腰抱起,却又故意做出一副吃力的样子,“哎呀,娘子怎么这么沉啊?”

    “你、你快放我下来……”紫芝又羞又窘,红着脸轻轻捶了他一拳。

    “不过,也没关系。”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在茫茫雪地中,笑容清澈而明朗,“就算你再重一些,我也抱得动。”

    紫芝笑而不语,只是将头轻轻抵在他胸前,任狐裘雪白柔软的毛蹭着脸颊,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她心中隐约明白,此时此刻,这触手可及的温暖,就是自己一生想要的幸福。十七载的青春岁月,也曾历经坎坷,也曾步履维艰,此时的她什么都不去想,只愿与他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两鬓霜华尽染,直到他们一起老去的那一天。

    第106章 眉妆

    转眼间已是上元佳节,这日一早,紫芝着装盥洗之后便坐在妆台前梳妆,由侍女阿芊为她松挽云髻、轻匀粉面。李琦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见阿芊拿起眉笔要为她画眉,忽然一时起了兴致,便走过去接过眉笔道:“我来吧。”

    阿芊很是诧异,不禁微微睁大了双目问道:“殿下还会做此事么?”

    “以前是不会。”李琦微笑着在紫芝身边坐下,用眉笔蘸了蘸调好的黛墨,“不过,听别人都说闺房之乐,无甚于画眉者,我如何不想试一试呢?”

    看得出今日盛王心情甚好,阿芊便也不似往常在他面前时那样拘谨,闻言不禁掩口一笑,然后走到紫芝面前盈盈拜了一拜,开玩笑道:“恭喜裴娘子嫁了个温柔体贴的好郎君,古有画眉张敞,今有多情盛王……”

    “阿芊,你又在胡说什么?”不待她说完,紫芝就已跳起来去拧她的嘴,满面娇羞地嗔道,“你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你!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阿芊灵巧地闪身躲开,一边跑一边笑嘻嘻地告饶:“裴娘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李琦笑着走过来打圆场,又把紫芝拉到妆台前坐下,调侃道,“我说裴娘子,你这也太凶悍了吧?本王可得为阿芊姑娘抱不平啊,人家又没说错,瞧你把人家欺负的,还追着人家打。”

    紫芝冲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也不说话,只是乖巧地坐在妆台前,微微扬起脸等着他为自己画眉。李琦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颌,仔细端详片刻,这才拿着眉笔小心翼翼地准备帮她描画。然而笔尖才一触到她的肌肤,紫芝就捂着眉毛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向后躲去,挥着手娇嗔道:“哎呀,好痒!”

    “你躲什么?”李琦笑着瞪了她一眼,手一颤,那黛墨竟直接涂在了她的脸上。

    阿芊抿嘴儿笑着,在一旁提醒道:“殿下,画眉的时候手要稍微用一点力气才好,像您那样画得太轻了,裴娘子肯定会觉得痒的。”

    “哦,这样啊。”李琦很谦虚地点了点头,却见紫芝如雪般白皙的肌肤上,那一点黑渍显得格外分明,而她尚不自知,那副懵懂的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他一笑,于是又指了指妆台上的铜镜对她说:“你先照照镜子吧。”

    “哎呀——”紫芝对镜一照,不禁惊呼出声,情急之下忙用手去擦那墨痕,不料却是越涂越黑。

    李琦从阿芊那里取了块干净的锦帕,蘸了些清水想要帮她擦拭。而紫芝却是满面羞红,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也不知是在害羞什么。他暗觉好笑,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脸,温言款款地“警告”她:“你再敢乱动,我可就要往你脸上抹黑墨了。”

    紫芝笑了一下便不再躲避,低垂着眼睑,任由他的手指隔着锦帕在自己面庞上游移,动作很轻,锦帕上清凉湿润的触感让她觉得格外舒服。拭净墨迹之后,他依然一笔一笔地细细帮她画眉,神情之专注,竟似是画院里的学生在完成一幅先生布置下来的画作一般。待他画好之后,紫芝忙兴冲冲地转过头去照镜子,只见他画出的眉形弯如新月,精致秀美,竟是如今极受宫廷女子欢迎的“斜月眉”。

    阿芊亦从镜中打量着紫芝的妆容,笑盈盈地赞道:“殿下第一次画就能画得这样好,当真是难得,裴娘子以后可有福了呢。”

    “哪里好了?”紫芝却嗔怪地嘟起了小嘴儿,对着镜子指了指自己那一高一低、看起来完全不对称的眉毛,幽怨地叹了口气,“斜月眉倒是不假,只是……殿下,你这画得也太‘斜’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在西域,胡人女子皆以画此眉形为风尚,在于阗、龟兹、高昌等国都很流行。再说了,人家阿芊都说好看呢,偏偏就你最挑剔。”李琦倒是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一边一本正经地胡诌着,一边又用眉笔蘸了些黛墨,对阿芊笑着招了招手,“来,阿芊,我也帮你画一画吧。”

    他那一笑太过光芒璀璨,阿芊竟不自觉地微微红了脸,怔了一会儿,这才慌忙摆了摆手,低着头腼腆道:“不了不了,奴婢微贱之身,岂敢劳烦殿下……”

    紫芝从妆盒中拿起一枚花钿,笑着接口道:“殿下深谙西域风情,咱们中原的姑娘可不习惯,谁还愿意让你拿她的眉毛来练手呢?”

    阿芊一时有些惊惶,忙怯生生地解释:“殿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李琦对她一笑:“我知道。”

    三人正随意说着话,只见侍女白芷推门走了进来,通禀道:“殿下,几位娘子过来向您和孺人问安,正在前厅候着。”

    紫芝在盛王的诸位侧妃妾媵中品阶最高,又最是得宠,故而时常有人到朗风轩来拜见。这些深宅大院中的寂寞女子,明明是不怀好意,却还要摆出一副明媚的笑脸来,紫芝见了就觉得厌烦,心知这些人来向自己问安是假,借机见盛王一面才是真,于是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夫君,笑着央求道:“我不耐烦见她们,你去帮我把她们打发走吧。”

    李琦倒也不推脱,站起来就往外走,笑道:“有众美人过来看我,我求之不得呢。”

    紫芝含笑睨他一眼,也没说话,只是对着镜子在额上又贴了个花钿,片刻后,却听前厅里传来一阵女子的笑语声,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懊恼。阿芊知她心意,便含笑劝道:“裴娘子若是不放心,不妨也出去看看吧。”

    在阿芊的怂恿下,紫芝踌躇再三,终于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躲在屏风后向厅内偷偷看去,只见屋中莺莺燕燕坐了六七人,皆是浓妆丽服的娇艳女子,心里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阿芊也凑在她身边探着头看,一眼瞥见许倩亦在其中,不禁冷哼了一声道:“裴娘子,你真应该去见一见许娘子才是。瞧她那副德行,以前倨傲得跟什么似的,如今一见您被册封为孺人,就马上巴巴地跑过来奉承,哼,真让人瞧不起!”

    “好了,别说了。”紫芝低声止住她的话,“若是让殿下听见你背地里议论主子,少不得要责骂你的。”

    “是。”阿芊心中一凛,旋即跪下,“是奴婢多嘴了。多谢裴娘子提点。”

    紫芝微笑着伸手去扶她,和颜悦色道:“快起来,快起来。你看看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我又没说你什么,只不过是多提醒你一句罢了。”

    阿芊低着头腼腆一笑:“奴婢知道,裴娘子是为了我好。”

    二人说话声音虽轻,但只隔着一道屏风,厅内的人早已有所察觉。李琦示意众姬妾先行退下,自己则悄悄绕到屏风后,猛地一拍紫芝的肩,笑道:“好啊,你把我骗出来了,自己却躲在这里偷看?”

    紫芝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红着脸强辩道:“我……我哪有偷看?”

    “嗯,你很‘光明正大’。”李琦笑着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我懂了,原来娘子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我呢。”

    “什么呀?”紫芝娇羞地一笑,撇下他就自己向内室走去,然而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停下来回头问他,“刚才……你都跟她们聊什么了?”

    李琦也不隐瞒,道:“她们说今天是上元节,大家特地凑了份子,傍晚时摆下几桌酒宴邀请我去,我推脱不过,就答应了。”

    “哦。”紫芝点头,语气中颇有些闷闷不乐。

    李琦一笑,继续道:“我就知道你心眼儿小,所以已经跟她们说了,到时候也带上你一起去,如何?”

    “啊?”紫芝讶然抬头,目光中竟隐隐带着几分委屈,沉默半晌,终是更加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哦。”

    见这小丫头满脸的不情不愿,李琦不禁一笑:“这事一会儿再说,你先去换件衣裳,跟我出门。”

    紫芝奇道:“去哪儿?”

    李琦伸手一指北面宫城的方向,笑道:“你不是说要随我进宫么?不去的话我可自己走了。”

    紫芝立时眉开眼笑,转身就跑去换衣裳,雀跃道:“等我一下,马上出发!”

    第107章 翠微

    自从去年春天跟随太华公主去月轮峰修道,紫芝还是第一次重新回到翠微殿,走进这间她曾经住了一年有余的小屋。宫女云姝用钥匙打开门锁,先走进去简单打扫了一下屋内的灰尘,这才转身对紫芝恭敬地福了一礼,微笑道:“裴娘子,请进来吧。”

    在翠微殿的众宫女中,云姝为人最是温柔敦厚,紫芝初到公主身边服侍时就颇受她关照,二人虽算不上是最要好的姐妹,彼此却也十分亲近。见她如此拘礼,紫芝忙走上前去亲热地挽住她的手,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在,云姐姐还跟我这样客气,可就显得生分了。”

    “如今你身份不同了——陛下亲自册封的正五品孺人,又是盛王殿下最宠爱的一位娘子,谁又敢在你面前失了礼数呢?”云姝半开玩笑地说着,又指了指屋中一切都还保留原样的陈设,“自从咱们跟着公主去了白鹤观,你这屋子就一直空着,所有东西都没有人动过。如今公主也回来了,估计再过几日就会有新调来的宫人搬到这屋子里来住,我正想着替你和念奴把东西收拾收拾,若是有还能用得上的,就叫人也顺便给她送到教坊去。”

    紫芝欣然颔首:“这样甚好,云姐姐倒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云姝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忙碌起来。紫芝默默走到床边坐下,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曾经用过的衾枕,一时百感交集。也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咸宜公主出嫁的那天,自己因打碎了太华公主的贺礼而被武惠妃杖责,带着一身的刑伤跪在大雨中,之后就在这张小床上病恹恹地躺了一个多月,几乎无人照管——此中辛酸,如今想来竟已恍如隔世。在盛王身边的这些日子,尽管大部分时间她也是在养伤,然而那种被人捧在手心温柔呵护的感觉,是她一生都不曾真正享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