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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64部分阅读

男两女,到英子他们这个生产队,只剩下一男两女。

    英子和刘毅、黄一敏被分配到一个生产队。

    因为只有三个知青,又是一男两女,不好单起炉灶,生产队决定把他们分别派到老乡家里去住。

    尽管英子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是这个叫做杨凹庄的贫穷,还是让她目瞪口呆。

    她被生产队长刘队长领进一家叫杨二娃的人家。当他们进去时,炕上坐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个婴儿。队长给那个老太太介绍英子。他说的话英子听不太懂,只听懂了“北京来的娃娃”这句话。

    英子注意到老太太怀里的那个婴儿既没有襁褓,也没有衣服,只是在老太太宽大的破棉袄里裹着。婴儿在老太太的漆黑的胸脯上寻找,揉搓她干瘪的,叼起咋吧不出一点||乳|汁的奶头,拼命,像扯起一根长长的带子。只有五、六个月大的婴儿的膝盖、胳膊肘全都磨起厚厚的一层黑亮亮的茧子,显然是在这炕上滚爬磨砺出来的。英子想起戴梅的孩子,虽说不是锦衣玉食,但最起码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的合体的小衣服,裹在温暖的棉花包里。

    炕上连一张炕席都没有,只有一堆不能叫做被子的黑乎乎的烂棉花包。娘孙二人晚上就挤在这个棉花包里。

    老太太唯一的儿子去年到山里挖石头,炸石头的时候,被一个后响的哑炮给炸死了。儿媳妇丢下个孩子走了。老太太想儿子哭瞎了一只眼睛,如今家里就剩下这娘孙两个。

    房顶有个挺大的豁口,从那里可以瞧见天空。刘队长见英子看那个豁口,就笑着说:“这家人家是穷了些,不过算队里的五保户,有队里照顾着,你能省去不少事。老太太不下地,在屋里可以给你做个饭,看个家啥的。”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那屋顶罢了我叫人来收拾一下,你们从北京城里来的娃,金贵。不比我们这山里人,有这样的屋子住着算不错了。你闲下了出去看看,村里有人还住不下这样的房子嘞。”

    队长走了,英子开始收拾东西。她把铺盖铺开,想了想,把被褥拉到墙角。这样炕的一头睡着老太太娘孙俩,英子睡在另一头。尽管这样叫人看见有嫌弃贫下中农之嫌,可英子一看那老太太还有那床黑乎乎的破被子,就从心里起鸡皮疙瘩。谁爱说就说去吧,向贫下中农学习,也不一定非要睡在一个被窝里是不是。

    老太太的一只红红的眼睛盯着英子收拾东西。突然朝英子伸出一只手。英子一开始还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知道她是看见了自己带来的一包白糖。英子把白糖递给老太太,老太太点点头,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用肮脏的手指捏了一点白糖,再蘸一点她的吐沫,给那个孩子喂下去。

    看到眼前这一切,英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震撼和酸楚。她看过电影《朝阳沟》,看过知青邢燕子的故事,把农村就想象成电影里那个样子。想着热情淳朴的贫下中农,像亲娘一样关心爱护她的房东老大娘。动听的山歌,清澈的山泉,绿油油的梯田,夕阳下收工以后牧童骑在牛背上牧笛晚吹,身后是崇山峻岭优雅的剪影……她怎么一也不会想到新中国的农村会有这么苦,这么穷,现实的残酷给了英子当头狠狠一击。

    当天晚上,队长就叫他十三岁的女儿小霞来跟英子一起睡。因为他看见英子带来一床被子。

    晚上小霞脱衣服的时候英子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十三岁的姑娘就像个七、八岁的女孩一样,胸脯平展展的,两个奶头凹陷,一点都没有育。

    小霞只有一件棉袄和一条破裤子。脱掉以后,光溜溜钻进英子的被窝。她畏畏缩缩,两只手抱在胸前,不敢挨着英子。

    英子也觉得别扭,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和别人在一个被窝里睡过。

    上炕以后,小霞悄悄转过身去。“小霞。”“嗯。”“上过学吗?”小霞点点头。“上了几年?”“两年。”“怎么才上两年,怎么也要把小学读完啊。”小霞转过身来。黑暗中,英子看见她的黑眼睛亮闪闪的。“读不完。家里没钱,要让我弟念书,我要嫁人了。”“嫁人?谁?你吗?”小霞点点头。英子心里一沉。“嫁给谁啊,你还那么小。”“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是嫁到山里去,那人家姓陈。”“山里?远吗?”“也不咋远,五十多里。”“为什么啊,你想嫁吗?”小霞的黑眼睛不再闪亮。“不想也没有法。我大说人家答应给十五嘞。”“十五?十五啥?”“十五块钱。”英子不吭声了。十五块钱在北京能买双高腰猪皮棉鞋,可在这偏僻的山村里,十五块钱买个媳妇可能都算是贵的了。

    夜深了,四周既没有蛐蛐浪漫的低吟,也没有鸟儿的鸣叫,甚至连声带点生气的狗吠都没有。英子觉得四周就如同真空一样,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就在她的身边,出一阵声响,在沉寂的黑暗中格外刺耳。英子的心瞬间紧缩在一起。她悄悄抬起头听了停,最后现是身边睡着的小霞出的声音,她在不停地磨牙。

    “咯吱吱、咯吱吱……”,像是有只矬子,在她的牙床上有规律不知疲倦地磨来磨去。又像是一只大耗子蹲在英子的身边,惊得她浑身冷汗直出,再也睡不着。

    她从那个破洞看着夜空。在这样的环境下睡觉,怎么能让人睡得着。她在极力劝慰自己,我这才是刚刚开始,以后没准有更倒霉的事在等着我呢,睡吧,别想了,想也没用。可是一想到她将会在这样的生活中终此一生,顿时困意全无,泪水涌了出来。她不想流泪,流泪既是舒缓心情,也可以得到别人的同情。泪水都是给同情她的人看的,可是谁会同情我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在乎我的死活。我就是在这个穷山沟一辈子,会有人关心过问一下我吗?我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哇。想到这,英子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正在她在那伤心落泪难以入睡的时候,炕的另一端那个老太太突然嚎叫起来。声音凄厉悲惨,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努力挣扎出的嚎叫。她好像在寻找呼叫什么人,“呜―哒哒哒,呜,啊,呜,哒哒哒……”。一听这声音,英子的头皮顿时炸了起来。她清楚地看见老太太坐了起来,黑暗中,老太太朝她瞪起一只独眼。两只手有节律地拍打着炕沿。两只缠裹的小脚像两只小锤头一样,“咚咚咚”有力地敲打着土坯炕。

    英子拼命摇醒小霞。“快,你快醒醒。”小霞睡眼惺忪,一时不明白生了什么。“快看,那老太太怎么啦?”小霞睁开眼睛看了一下,随即说了句:“她是叫魔鬼魇住了。”随即探起身子朝着老太太喊道:“做啥嘞,做啥嘞。魔鬼魔鬼快起开……呜,呕呕,呕呕,快起开嗄……”。见老太太还是没有平息下来的意思,小霞突然喊道:“找死啊你,看我把油灯点上绕(照)你呀。”老太太一听这话,突然停止了喊叫,身子往下一缩,钻进破棉套里,再不出声。

    四周立刻恢复了平静,好像一切都未生过。

    小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磨牙:“咯吱吱,咯吱吱吱……”

    英子睁大眼睛回忆刚才生的这一切,一时不明白小霞为什么一说点灯的话,老太太竟然一下子就乖乖地不吭声了。

    这事过了没多久英子就明白了。点灯就要费油,老太太把灯油看的比命还重,英子住进去那么久,晚上都是早早摸黑上炕,从来不点灯。老太太半夜撒癔症的时候,只有喊出她最心疼的话,才能最有效地让她猛醒,恢复平静。这也叫切中要害,对症下药吧。

    四 绝望

    下午黄一敏烧了一盆水,坐在门口洗脚。

    几个村子里的孩子在门槛外围着她看。黄一敏不慌不忙地洗。旁边就是灶台,她用个缸子不停地往她的脚盆里舀热水。黄一敏的一双秀气的小脚很白,脚趾头像一颗颗粉红色的花生米。黄一敏显然是在欣赏她的脚,得意地笑着对英子说:“你看这些孩子可能还没见过这么白的脚呢。”英子说:“别说看见这么白的脚了,恐怕他们连洗脚都没见过呢。”

    黄一敏住的那家男人回来了,看见黄一敏在洗脚,站了一会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后面跟着刘队长。刘队长看见黄一敏正端着一盆水往外倒,急忙上前拦住,说:“这好的水咋就倒了呢?俺们这打趟水要走几十里山路呢。俺们平时连脸都不咋洗。”黄一敏端着脸盆的手停住了,她看看手里的盆子,问:“那这水干啥?”“洗土豆。”“啊?这是我的洗脚水啊。”“这水好着呢,你去看看水窖里的水,还不抵这水呢。”

    一会儿她们就知道队长说的没错。从水窖里打上来的水,有半桶是泥浆。水是苦咸的,黄一敏喝的第一口水,全都吐出来了。

    接连几天都是到山坳里刨土豆。

    土豆是当地的主要农作物。老乡一年到头就吃土豆。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一点莜麦面。这个季节正是土豆收获的季节。队长把英子、黄一敏和刘毅带到地里,对他们说:“这块地是你们的,挖出的洋芋当你们的口粮。两人一天挖半亩,你们瞅我怎么干。”说完,给他们示范了一下怎么干,就走了。

    一连几天三个人都到山坳里去挖土豆。三个人从没干过农活,累得腰酸背痛,手上磨起了泡,连锄头把子都抓不住了。

    他们被一座座贫瘠的土头土脸的黄土山包围。视力所及除了山还是山。

    英子觉得他们三个人就像被人从原先的生活轨道上抛了出来,来到了一个没有人烟,远离文明的荒蛮之地。

    在这个地方,人的思维,甚至听觉都弱化了。周围是那么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

    英子不知道在这个地方人的思想是变得愚钝还是升华了。因为她前所未有地思索起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等看起来既傻又深奥的问题。

    有时候她会想起北京的家,想起老蒋。可是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虚无缥缈。仿佛她从未在那些地方呆过,和那些人接触过。好像她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一辈子,刨了一辈子的土豆。她一时都搞不清那些记忆是打哪来的。

    太阳出来了,黄一敏干了一会儿就蹲到地垄上去了。“热死了,这么大块地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啊。”英子也停下手,说:“那咱们就歇歇,等会儿再干。”黄一敏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饼干,递给英子一块,说:“我就这两块了。一直装在我身上,才没被那些孩子偷吃掉,要不然早没了。说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不知道谁教育谁,一天光防他们偷我东西了。”见英子不要,黄一敏小心翼翼用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把两块饼干吃完,然后把手心里最后一点饼干渣子都舔着吃了。“完了,没有了。馋也没有了。这里到县城要八十里地,想买点吃的都买不上。早知道这样,我就多带些吃的来。”一直在干活的刘毅突然说了句:“早知道这样,就别来。”黄一敏一听这话,眉毛都立起来了。“唉,你说谁呢你,你也配!”“你表决心的时候不是挺有气概的吗?怎么这会儿草鸡了。”“那又怎么啦?反正总比某些人强。自己倒霉了就记恨别人,这种人的心理最阴暗了。”“你也比别人好不到哪去。”“你们俩都省省吧,说多了要喝水,咱们就带了那么点水。”黄一敏牢马蚤说:“这鬼地方,吃的没有,怎么连水也没有,真穷,穷透了。”刘毅鼻子哼了一声说:“你不是说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考验人的地方吗?怎么,这才没多长时间,你怎么都忘了。”“你!”黄一敏瞪着眼看了刘毅一会儿,突然哭开了,边哭边说:“早知道是和你们这样的狗崽子在一起插队,我说什么也不能来,这种破山沟是你们来的地方,我是给安排错地方了。到这来你们肯定要欺负我,这就是阶级报复。”一听这话刘毅和英子都气坏了。英子觉得黄一敏太过分了,一口一个“狗崽子”,还没完了。就说:“你算了吧,你算哪门子革命后代啊。你那小业主还是隐瞒了家庭出身,人家学校工宣队的人清楚着呢,没把你划错,你跟我们半斤八两都差不多,都是狗崽子,谁也别看谁的笑话。”刘毅在一边说:“就是。既然这样,那你离狗崽子远点,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去。”刘毅说完这话,把锄头一扔,跑到地的那一头坐着去了。

    黄一敏不说话了。她想说走就走,我还不稀的在这破地呆了呢。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走不了。她要是回了北京,会被当作逃兵给送回来,那时候的惩罚可能会更惨。

    “我就知道你这人特阴险,什么都不能跟你说,跟你说的时候你表面好像没注意听,其实你心里都给别人记着呢,好随时陷害别人。”说完这话,黄一敏转过头去,不再搭理英子。

    三个人谁也不再说话。

    快到中午了,黄一敏憋了一上午,实在忍不住了。她问英子:“你不累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见你喊累。”“喊累就不累啦?反正也是累,喊也没用。”“我现你这人特没劲。”“怎么啦?”“我说什么吧,你从来不跟着我说,还老跟我唱反调。”“我没跟你唱反调。”“行行行,我不跟你吵了,咱俩老吵个什么劲啊,我这人特注重大局,注重团结,一般不跟别人计较小事。你说咱们倒霉死了到这,还要吵架,那不更烦了。”英子心说这人怎么什么好话都叫她说了。黄一敏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他们别的队的知青怎么样了。”“比我们好不到哪去。”“人家那边多一个人,总要热闹一些吧。其实等于是多两个人,那边那个家伙就跟吃了呛药一样,一说话就跟人顶嘴。”“他可能是心里烦。”“谁不烦啊,咱们这么干一天才不到一分钱的工分,一年下来的钱还不够回北京的车票钱呢。”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黄一敏说:“关键是咱们吃的不行,现在一天三顿全是土豆,干粮也是土豆,我现在一见土豆就吐酸水。要不咱们今晚炸土豆吃?我从北京带来的大油罐头还没动呢。”“你想把全村的人都招来啊?”黄一敏一听,神情暗淡,说:“那倒是。那我明天带到地里来吃。”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又上山了。黄一敏背了个挎包。快到中午时,黄一敏把挎包打开,取出一瓶猪油罐头。

    黄一敏兴奋地招呼英子过来。她揭开罐头的塑料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罐头加工的很粗,里面还有一点炸剩的油渣。就是这点油渣,咀嚼起来回味无穷。英子看看远处在啃土豆的刘毅。用胳膊碰碰黄一敏,“唉,咱们这么吃不太好吧。”“那又怎么啦?”“到底都是北京来的,你吃得下啊?”“我吃得下!”黄一敏嘴上这么说,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罐头,朝刘毅走去。“给。”她把罐头递给刘毅。刘毅看了一眼那罐头,把头偏过去,“你不怕别人说你跟狗崽子同流合污啊?”“哎呀,行啦,还撑个什么劲儿啊,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挺不容易的。”黄一敏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都主动和你好了,你还撑个什么劲儿啊。刘毅终于抵挡不住他鼻子跟前罐头的诱惑,拿土豆蘸了蘸大油,大口嚼起来。

    这一天,三个人收的土豆比哪天都多,好像也不怎么累。

    收工时,走在后面的刘毅突然唱起了歌。他唱的是俄罗斯民歌《三套车》,歌声醇厚低沉,带着沧桑,很有磁性。黄一敏一听,站住了。她回头对刘毅说:“你唱的这是什么歌啊?好像是黄歌诶。你胆子可真大,怎么唱起黄歌来了?”刘毅不理她,继续唱。不一会儿,黄一敏忽然小声哭泣起来。英子觉得挺纳闷的。用胳膊碰了碰她,问:“你怎么了?”“我觉得他唱的特感动,好像一直钻到我的心里去了,钻到我的骨头缝里去了都,真难受。”

    刘毅不唱了。黄一敏问:“你还会唱歌哪,刘毅?”刘毅有点不好意思。“我原先还是少年宫银河合唱团的呢。”“真的吗?那挺棒的,我们学校原先被合唱团选上了一个,就一个,特牛。”英子没听说过这个合唱团,但是她挺高兴,因为她终于知道,歌曲也能交流。而且唱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驱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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