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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31部分阅读

    他看到了父亲宽阔的胸怀,也坚定了他帮助雪晴的信心和决心。“什么时候把你的小朋友带回来,我们一起吃吃饭,好不好?”北进笑了,他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为什么?”“这次回来我们俩总共还没说上十句话呢。爸,我把她领来可以,但是您得答应我个条件。”“什么,还条件?说来听听。”北进看看父亲,他越来越相信,只要他向父亲提起帮助雪晴的要求,他是不会不答应的。“我想叫雪晴去当兵。”“胡扯!想起什么是什么,她的条件恐怕不行。”“那有什么啊,不就当个兵嘛,您随便打个招呼没问题。”“部队是我家的呀?”“不是,这事我想了,叫她当文艺兵,特招,条件可以放宽些嘛。”“她会啥子?”“什么都会。”“吹牛。啥子都会那就啥子都不会。”“反正想让她当兵还不好办吗,随便找个理由就成了呗。”“亏你还是部队的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那部队是什么?集贸市场?胡闹!”谢北进听父亲这样说知道事情有门,越是能办到的事情,父亲越是不答应。至于雪晴那边是什么态度,北进没有多想,他觉得以雪晴家里目前这样的情景,他这样帮助雪晴,在她来讲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十一 悔恨终身

    雪琴家里目前的生活可以说是到了拮据的地步了。银行所有的存款冻结,全家的生活日用开销包括看病买药全靠母亲的一点生活费来维持。

    雪晴宁愿饿死也不愿去父亲工厂要生活费。她觉得每次去父亲工厂,都是一次忍受屈辱的过程。只要她一去,那些人有事没事就都围上来了。她走,他们也走,她站住说话,他们也站住看她说话,她不说话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他们也一动不动站住看她。她回头看他们,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迎着她的目光那些人也看她。她进屋子关上门,那些人会趴在窗户上看她。雪晴每次看他们围观自己心里都想,看什么看啊,我是动物园的猴子吗我真的就有那么好看啊?一见到那些人,雪晴总会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本小人书,一个人误入了一个幽灵世界,幽灵世界暗无天日,一群像美国3k党穿白色长袍戴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幽灵跟着他走。他急,他们也急,他缓,他们也缓。亦步亦趋,紧紧相随。雪晴觉得有一群人像影子一样紧跟在后面的事情是一件不可思议非常恐怖的事情。那本小人书她给扔了。她觉得把那本书再放在她的房间,她总会忍不住去看它,就会联想到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鬼魅一般的幽灵,她觉得要是再不扔掉那本书的话,迟早有一天那些幽灵会从书里走出来,跟着她到处游走。

    上一次她去财务科领取生活费的时候,财科务的一个鼻子短粗长的肥白的男人把钱递给她的时候,竟然抓了她一把!她急忙把手缩了回来。那家伙的脸一下变得很难看。指着雪晴对一旁的人说:“这个资本家的狗崽子嘿,真够恶心的。”旁边的人急忙问他怎么恶心。“我给她钱,她不好好接着,还拿指甲挠我。”听的人立即心领神会地笑,那笑容更让雪晴受不了。我挠他?这人怎么长着张嘴胡说八道!我干吗要挠他!雪晴正要辩解,那人手一摆说:“嗨,我说你这人年龄不大怎么思想这么不健康啊。”“我怎么啦?”雪晴看着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人对站在一边的人说:“她还敢问我怎么啦,你说怎么啦,你们看我在跟她说话,可她根本就不看我,连这点尊重人的道理都不懂。那俩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光看别的男人!”听了这话,雪晴恨不得一头把那家伙撞死!我看男人干什么?是你们这些家伙心术不正,吓得我根本不敢抬头,还说我的思想不健康,简直是岂有此理!那人看雪晴不说话,就说:“像你这样的资本家的狗崽子,就不应该给你什么生活费,饿死得了,拿着人民的血汗钱养活你们这些吸人血的寄生虫,根本就是浪费五谷,就是多余!”雪晴看着他那张肉囔囔的白脸,心里想着他说寄生虫的时候那些寄生虫肯定这会儿在他肚子里不停地蛊踊。“你们看你们看,她又在那呆,她这人思想肯定有问题。”说完他清了清嗓子说:“这样啊,从现在开始,每月的生活费扣减一半,原先是三十六对吧,改成十八了。”“为什么?”雪晴还想说怎么你说改就改啊,可话到嘴边她硬是给咽了回去。“你还问为什么?再问小心我给你减成九块,你看我敢不敢。还为什么,哪那么多为什么!十八块钱不少了,顶一个学徒一个月的工资了。”“那剩下的那十八块呢?”“嘿,你跟我来劲是吧,你管那十八块干啥。给你十八就不错了,就冲你这不老实劲,我就能都不给你你信不信?”“可原先定的就是三十六啊。”“你还敢放屁!我看你真是活腻歪啦,你还敢跟我这犟嘴,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告你吧,原先定的那标准就是错的!可着北京打听去,哪的资本家给生活费有过十块钱的,十八都算不错啦,依我说根本就不应该给,这都是我们工人的血汗钱。”雪晴不说话了,已经这样了,她能怎么办。跟这些人就没理可讲。这家伙前年才进工厂,原先就是财务上一个打杂的,现在竟然大权独揽,克扣起厂长的生活费了。什么世道嘛,豺狼虎豹小爬虫,一齐上阵表演。

    雪晴不准备再说什么,说也没用。不管怎么样,有了这十八块钱,能买不少东西了。那人把十八块钱递给她,雪晴刚伸手去接,那人又把钱拿了回去。看见雪晴没拿到钱,他嘿嘿直笑。“还有一条我告你啊,这十八块钱你想要对吧,可以啊,可你不能一次拿完,得分两次来拿。如果你乐意,三次或者四次来拿都成。”说完那家伙递给雪晴八块钱,把剩下的那十块钱揣在口袋里。然后盯着雪晴撕开嘴巴露出得意的狞笑。雪晴看着他的笑,突然想起在农村劳动时看到老乡家养的那头乌克兰种大肥猪,也会这样的笑,一模一样。

    雪晴离开工厂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当她走到厂门口时,突然听到有人叫父亲的名字。那一刻她停住脚步,回过头寻声望去。

    她看见了父亲!

    从工厂门口到食堂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父亲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饭盆,佝偻着背,慢慢地往前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雪晴想张嘴喊父亲,想告诉爸爸,外婆死了,妈妈病了,或者什么都不说,就说家里都挺好的,叫爸爸放心。可是雪琴什么也没有说,工厂大门大概有十米宽,父亲走过雪晴的视线一共用了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雪晴一百次地想要张嘴喊父亲,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清楚地看到父亲的鬓角全白了,眼睛微微眯缝,就看着他眼前的那一点路。雪晴多想在那一刻父亲回过头来,哪怕看她一眼,就一眼,什么也不说,看到他心爱的女儿好好的就行。可是父亲没有回头。也许他一回头后面的人就会呵斥他,也许是这么多天的监禁生活已经使他麻木了,对外界的反映已经无动于衷,也许他根本就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个世界。雪晴多想那一刻生什么意外,路人吵架,疯狗咬人,或者着火、打枪、地震……什么都行,只要父亲回一下头,就一下……可是什么都没有生,父亲就那从她的眼前蹒跚走过,一丁点反映都没有!

    雪晴猛地转过头去,她彻底失望了。也就是从那以后,雪晴不再相信什么心灵感应,对于近在咫尺的女儿无动于衷,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狗屁感应!

    每当回想那一刻的时候,雪晴的心都觉得苦涩的像一只干瘪的柠檬。生活过早地叫她承受了这一切,而且她惊异地现,尽管她非常难过,可是当时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到底为什么,她不只一次问自己。她后来对自己的回答是,因为那一刻她不能哭,哭了,泪眼婆娑,她就看不清父亲了!

    雪晴做了让她悔恨终身的事情―她没有招呼父亲。就是因为这样的错误,错失了和父亲相见的最好时机,使得这一次相遇成了她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两个月后的一天,工厂造反派通知她,父亲死了,说是死于心脏病突,叫她去工厂收尸。在关押父亲的牛棚里,窗户被重重木条钉死了,仅有5平米大小的房间黑暗的如同黑夜。雪晴站在父亲的遗体前,相隔阴阳两界,做永久的诀别。所有的呼唤,所有的倾诉,只能化作泪水洒落。她清楚地看到,父亲微张着眼睛和嘴巴。她知道那是因为受尽屈辱的父亲在他生命最后的一刻没有见到女儿死不瞑目。她不能原谅自己,明明可以满足父亲这个愿望的,因为她生性的懦弱和她的重重顾虑而彻底失去了。

    十二 到哪弄钱去

    雪晴望着天空。过去她喜欢望着天空,北京的天空特别美,特别是秋天的时候,秋高气爽,蓝天白云,一群群的鸽子拉着长长的鸽哨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志民家养着一群鸽子,小时候放学以后,她经常去志民家看鸽子。现在雪晴没那个心思了。天空美不美跟我有什么关系。天空再美也不会掉下油条跟大白菜来,过去那么爱看天,爱幻想,纯粹是吃饱了撑的,要是没饭吃你试试还看不看天,一准瞅太阳像烧饼,星星像沾在烧饼上的芝麻!

    雪晴在想,今后的生活会怎样,不知道。像要寻找一条河的流向,在有限的视野里,你是搞不清楚河流东西南北的走向的。她不知道在这块土地上还有没有他们一家人的出路,但是她还得走,一直走下去,即使生活再艰苦,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得前行。

    人总得活下去。

    现在的雪晴再也不会去考虑死的问题了,很明显,她根本不能死,因为她死了,妈妈怎么办?

    每天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今天的日子怎么过,买米、买菜、买药的钱从哪来。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样的后三样早就免了。能维持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喝茶什么的那纯粹是有钱人的享受,那些东西等什么时候有钱再说吧。家里倒是还剩下些龙井、铁观音、乌龙什么的,可茶叶能当菜能顶饱吗?还有药,妈妈的药总得有。接下来入不敷出的日子可怎么过,想钱想得雪晴的脑子都疼了,她也想不出到哪弄钱去。

    从未操持过家务的雪晴,不懂得节省用度开支,前天给妈妈买的几瓶水果罐头就用去了将近一半的生活费,回来就被阚姨一通数落:“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呀,傻孩子,这一瓶罐头的钱够你吃半个月的烧饼了。”阚玉芳接着叹口气,说:“也难为你了,孩子,什么时候当过这样的家,还是没钱的穷家!”

    她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些值钱的东西,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叫她猛地打了个激灵,浑身一振!―对呀,我可以卖东西啊!

    这些日子,雪晴的脑子里老是缠绕母亲的一句话:东西算什么,只要人平安就好!

    是呀,留着那些东西干什么,与其叫红卫兵给抄了去,还不如换些钱买药买米呢。

    昨天她悄悄跟志民商量:“志民哥,你看我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拿出去卖了好不好?”“啊?卖东西,那哪成,等你妈醒来了,一看东西都卖了,那她不得生气啊,再说你卖给谁啊?”“收破烂的啊。”“收破烂的要吗?他们大概就喜欢收大字报纸。”“那谁要啊,你帮我找找。”“我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是叫我妈知道我帮你卖东西,肯定得骂我败家子。我看还是别卖了。雪晴,你放心,只要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家人的,我不会让你们受一丁点委屈的。”雪晴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已经拖累你们家太多了,哪能再麻烦你们啊。”“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可真不爱听,什么你们我们的,我再说一遍,你把心尽管放肚子里,只要有我尚志民的一口,就饿不着你们。以后别再想这想那的了,咱先把你妈的病治好了再说,其他的你什么也甭操心,有我呢。”雪晴没有说话,她想运动来了以后,因为自己家的事已经麻烦太多志民哥一家了,哪能再给他们添麻烦。再说人家能帮你解决吃饭的问题,那药呢,买药的钱从哪出啊。

    志民可不这么想,他想说我要这会儿不管你我什么时候管你。过去不是还轮不着我管呢是不是。他现在在心里已经把雪晴看作他的媳妇了,于是口气就稍稍有了那么一点变化。他喜欢带着这种口气和味道说话,因为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当了雪晴她男人的强制的意思。说完了这种带强制味道的话尚志民挺满意也挺顺畅。他觉得过去他真是太傻了,早知道雪晴家落难成这样他着的什么急慢慢等着不就结了嘛,迟早有一天水到渠成雪晴她乖乖搬我们家去。?实在的,你们家成了这样了,我不嫌弃你就算不错的了。他甚至觉得雪晴家现在还不是特别穷,什么时候穷得真的是揭不开锅了,那就好办了。想到这儿志民觉得一切都离他想的盼的没有多远了。不过到时候雪晴要是不愿意上我们家硬让我搬过来住我也没意见,怎么都成。

    志民走了以后,雪晴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块父亲的劳力士手表,不知道为什么,红卫兵抄家时把它给落下没有抄走。她又急急忙忙翻开外婆的饰盒,里面有一串外婆的手链,是玉石镶金的。雪晴不懂,只觉得这两样东西大概能值点钱。她又在抽屉里翻了翻,想找找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突然,她看见抽屉顶里面有个小小的砚台。这砚台大概黑乎乎的,像块破石头躺在那,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没被人拿走。

    让她高兴的是,终于找到一件能卖几个钱的东西了。

    这个砚台雪晴多少知道一点。

    雪古轩很喜欢收集砚台,他把这方砚台视为珍宝,总放在他的书桌上观赏把玩,有时还把砚台浸泡在水里。从水里拿出来的砚台,摸着丝滑温凉。夏天的时候,雪晴常把它放在脸上,感受那股沁入心脾的凉意。雪晴不懂砚台的好坏,只是听父亲讲过,歙砚好坏应看其纹路,其中最好的纹路当属罗纹和眉子两种,而眉子中又推“对眉”为上品。家里的这块歙砚是当年从宫中传出的东西,是一块世间少有的上好的“对眉”,莹润细密,纹路灿然。稍加清洗,便显出其美轮美奂,温润莹洁的面貌。民国动乱时期,雪晴的爷爷出3oo大洋将其买下。雪晴只知道这是件宝贝,具体的她也不懂。想到父亲雪晴的心里多了几分悲凉。把父亲的心爱之物拿出去变卖,不用别人说,雪晴自己都觉得太对不起父亲,可是父亲要是还在,看到家里现在这个状况,他不会不同意雪晴这个决定的。他知道雪晴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守着宝贝情等着妈妈缺医少药全家人挨饿啊。雪晴在心里默默地说:“爸,您最能体谅囡囡了,我们现在有难了。我知道,这样东西是您专门给我和妈妈留下来度过难关的,对吧。”说完这话,雪晴抹一把泪水,把这几样东西装进口袋出了门。

    十三 “娄阿鼠”

    雪晴走到胡同口。她开始有些犯愁,这街上这么多人,怎么知道谁要收我的东西啊,我又不能吆喝,又不能去问人家,这可怎么办。转了一会儿,雪晴没看见一个收破烂的,她有些烦,决定再往远处走走。

    街上乱哄哄的。商店里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还卖,很多日用品都不卖了,就因为上面贴的带有“四旧”、封资修的商标,老牌子都被打倒“砸烂”,新的商标又没有出来,好多商品就在货架上堆着,东西卖不出去没关系,革命第一、政治第一。像卫生纸、油盐酱醋什么急等着用的东西等不及革命的新商标,就在原来的旧商标上打个x。

    打x始于何年何月无从考证,反正文化大革命使用x达到登峰造极。打了x的东西即代表被打倒和彻底否定,打了x的人名就代表这人已被打倒。表示此人恶贯满盈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就将人名歪写或倒写再在上面打个大大的红叉。有的人在写信时提到某某正在批判或被审查的人,还要在名字上加个x,表示此人已被打倒,我已与其划清界限(信件有被审查之虞)。

    饭馆里不卖那些煎炒熘烹炸的招牌炒菜了。说那些都是追求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