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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14部分阅读

    识抬举的臭小子!”赵尔延嘴里骂着,看着两个小战士把品英扶出门去。

    品英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自从他被关进来以后,什么梦都作过,就是没有做过从这里出去的梦。

    走出仓库的大门,冷风吹来,激得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他随即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这二十多天,好像与世隔绝一般,一切的一切,包括这新鲜空气都是久违陌生的。

    那两个小战士把他放在仓库转弯的地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敢贸然一个人走开,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被放出来了。就像一只被关闭了很久的鸟,一旦笼子门打开,他一时会不知所措。

    他摸索着往家走。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但是只有今天他觉得是那么的亲切。他停住脚休息了一会儿,被捆绑了二十多天,特别是被打过以后,身体消耗非常大,走这么一段路,他都要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家了,他抬头看了看,楼里一片漆黑。他在楼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他的心跳得太厉害,所以他想让自己安稳一下再上去。

    他扶着楼梯一步步往楼上爬。家在四楼,一共是76级台阶,往常不管是上楼还是下楼,他从来没有一级一级上下的,全都像个猴子上蹿下跳。今天不行了,品英甚至还冷笑了一下,我怎么爬不动了,像个老头一样,除了身体的损耗,还有就是他的心跳得太厉害!

    好不容易挨到了家门,品英犹豫了。他太想马上进去了,他也知道,那个门里边的人同样在急切地盼望他的归来。他顺着门坐在地上,他估摸着现在一两点了。“我不能进去,明天他们都要上班上学,我这么晚敲门,肯定会搅得一家人不得安宁的。”

    品英坐在地上,他在想着今晚的事。我怎么会被放出来了,是鸣娜家的人不再追究了吗?不会,绝对不会!是妈妈或是大哥他们找人了吗?找了谁呢?现在爸爸死了,谁会出来替我说话呢?也不可能。要不就是鸣娜的伤势不那么重,所以才把我放出来的,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条可以站得住脚了。但愿这是真的!品英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谢天谢地,只要鸣娜没有事,我再受什么样的罪都无所谓!他想起赵尔延殴打他的情景,现在胸口还有身上很多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是现在想起来,不再像过去那样耿耿于怀,过去不要说被别人打,走在路上有人多看他两眼,都被他认作是对他的挑衅,非要跟对方较个高低不可。现在他好像一下明白了许多,也可以说是成熟了许多,许多过去看上去很严重的事情,现在看来不值得一提,许多过去根本不注意不在乎的事情,一下变得很重要,很在乎,比如说亲人。品英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自己的家人。在被关着的日子里,他想念最多的除了鸣娜,就是他的家人了。鸣娜对他来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而家人却不同,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他的亲人,他们与他同病相怜,荣辱与共。

    现在,他就坐在自己家的门口,他可以随时随地敲开家门,和自己最亲爱的家人见面!眼泪不争气地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这不争气的眼泪!但是品英并没有擦掉眼泪,他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他喜欢这种流淌的感受,这是一种真实的感受,是一种幸福!在里面被关着的那些日子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哭泣,因为他不愿意在那个地方流泪,在那里面哭显然有不对劲的地方。那里面可以笑,可以喊叫,但是不能哭,因为眼泪有时候意味着软弱。眼泪这东西就是这样,你需要它的时候,可以让它尽情地流淌,因为你需要它,需要它抚平你心灵的创伤;但是需要掩饰,需要使自己坚强、成熟的时候,眼泪会是敌人,它会叫你软弱,会叫你突如其来地丧失一个坚韧的外壳。

    黑暗中,品英泪如泉涌,不出声地流泪,他觉得男人不出声地流泪而不像个老娘们儿似的号啕大哭是不失英雄本色。

    最早看见品英的是品杰。他早上出门上学,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坐着个人,蓬头垢面,衣服上还带着血迹,把他吓了一跳,当他仔细一看,现竟然是品英时,掉转身疯似的跑回家,“妈,妈,我二哥回来了,我二哥回来了!”林兰正在刷碗,碗掉在水池里。全家人都跑了出来。林兰几乎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儿子明显瘦了,脸上、身上、手腕上到处是明显的伤痕,脖子和眉骨上是片片血痂和瘀青,这明显是让人打的,但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地端来水,给儿子清洗。看着伤痕累累的品英,作母亲的心就像是被割成了碎片,她的心里充满了悲愤,她想替儿子讨回公道,但是她知道这肯定是徒劳的。儿子能够平安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孩子是怎么回来的,她想只有李平凡有这个能量,否则她再想不出还有谁会帮他们的忙,还有谁肯出面摆平这件事了。

    老蒋和小军闻讯赶来。老蒋一见品英,抱住他号啕大哭,“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老子非剁了他不可!”老蒋的双眼通红,拉住品英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话。品英一句话不说,只是低头吃饭。他的喉咙里好像有只手在往里抓饭,四个馒头、一碗小米稀饭、一碟咸菜很快见了底,他索性端起锅往嘴里倒,呼噜呼噜的,还时不时咂吧一下嘴。吃完饭,他什么也不说,径直上床,把被子捂在头上,蒙头大睡。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老蒋把品忠拉到走廊,问:“品英怎么给放回来了,那事就算完啦?,姓齐的那小子不找咱们的碴啦?品英是不是他找人打的,要是那样,我到丫教研室闹去,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你消停着吧。”品忠扯了一把老蒋,“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这事我估计还是李伯伯找了人,我妈去求了他,求他放人。”“你说李平凡?他有那么大的能量?再说他凭什么要帮助品英?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别看老蒋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候分析问题头头是道。“你再别胡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人回来了,不管是什么人去找,肯定是管用了不是?”“那倒是,但是我总觉得……”下面的话老蒋没有说出来,品英的被打和他的被放出来,都同样是个迷,但是老蒋决心要把这事查出来,他自己查。

    品英睡着了。林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儿子。多少天来,她寝食难安,盼望的就是这一刻,现在儿子终于躺在他自己的床上,像个初生的婴儿,睡得安安静静。她看着儿子的眉眼,像杜敬兰,真像,特别是睡着以后偶尔的一蹙眉,然后是长长的长嘘一口气,那神态,跟他老子真是像极了。

    林兰轻轻掀开品英的被子,儿子回来就把衣服扣得死死的,叫他换衣服他也不换。她解开儿子衣服的两个扣子,儿子身上的伤痕把她惊呆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天,这是什么人干的?!”林兰极力想忍住泪水,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品英没睡一会儿就醒了。林兰注意到,儿子醒来看见她的第一个眼神是惊恐和疑惑的。显然这二十多天的关押在他的心理上已经形成了极为恐惧的阴影。当看到眼前是妈妈时,他又困倦地闭上眼睛。

    这个眼神深深刺痛了林兰的心,就是这个眼神,使林兰下定决心,这事不能完,一定要替孩子讨回公道。

    二十一 讨回公道

    林兰和品忠带着品英到医院去检查。当大夫第一眼看到品英身上的伤痕时,不禁问了句:“这是怎么搞的?!”“摔的。”没等母亲回答,品英抢先答道。“摔的?不可能!摔的伤决不是这样的。你这是叫人打的。”大夫叫品英去做胸透,结果是三根肋骨骨折。

    品英住进了军区总医院。

    林兰第二天谁都没有告诉自己一人去了保卫部。保卫部副部长冯菊生见林兰进来,不由自主欠了欠身,这和他上次去杜敬兰家的傲慢态度截然不同。因为她儿子的问题,他还和马列教研室的李平凡闹得很不愉快。最后他还是没有顶住,张白冰副院长把他叫去,要他放人。

    他琢磨不透,这个自杀的杜敬兰和院领导到底是什么关系,会有这么多人出来为他的儿子求情,按理说人走茶凉,更何况是自杀,可是就有人敢替他的儿子说话,而且还是院里的主管领导。他知道老李和张白冰是同学、老战友,但是以他的判断,张白冰会因为那么个自杀的人给李平凡这么大的面子?简直是莫名其妙。

    冯菊生做人的准则就是上级领导的意志绝对要服从。这个准则从他参加革命的那一天起就牢牢地铭记在心,所以这么多年,冯副部长的官运虽说不是一步青云,但一直还是比较顺的,可是最近的事叫冯副部长有点窝心。他这个部自打前任部长调走之后,部长的位置就一直是空缺,半年多了,上级对他这个牵头副部长一直不提转正的话,前些日子他打听到上面有从外面调一个人来任职的意图,尽管这只是领导们的一个意向,还是让他很不痛快,我冯菊生在这个位置上辛辛苦苦干了几年了,你们眼睛都瞎了吗,光瞅着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要不就是那小子在上面有人,顶不住?是啊,如今要当官上面必须要有人,朝里有人好做官嘛,他也在积极找人运做这件事情,可这绝对要悄悄地干,不能让人知道,可是要作到不让人知道那简直是太难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人和人都通着哪,这要是叫人知道,又得说他是在跑官、要官。天地良心,我冯菊生不是那种官瘾大的非要当官的人,可既然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得不到提拔,别人会说你有问题,还会嘲笑你人际关系不行,或者是上面没人,反正人长两片嘴,众口铄金,说什么的都有。这一晃两个月过去了,最近又没消息了。越是没有消息,就越让他紧张。他每次见到张副院长,总是想揣摩一下领导对他的态度,可是张白冰那个老狐狸,见了他脸总是定的平平的,一点风声都不露,这叫他更是惴惴不安。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张副院长跟他提出放人,实际是在考验他,看他听不听话,别说是放个孩子,就是国民党特务,他也得放,反正天塌下来有他张白冰顶着,更何况天根本塌不下来。

    更叫他奇怪的是杜品英被放之后,齐家人一直保持沉默,直到现在也没见有人来找。所以他更不敢小觑杜家人的能量。这个杜敬兰不管怎么说资格也是挺老的,从延安出来的人,哪个在上面没有些曲里拐弯的关系,要不然就是他老婆的关系。尽管平日里他老婆低眉顺眼不显山不露水不张扬,也没见她和什么人的关系太密切,却能不声不响办大事,这就叫深藏不露,没准后面有什么大背景呢。他又想起林兰在批斗会上的所作所为。那阵势哪里是去参加她儿子的批斗会,简直是去声讨了嘛。理直气壮,义正词严,义愤填膺,那得看怎么看,也可以说她是目中无人,飞扬跋扈!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我可是一心以为杜品英那小子这回是必判无疑了。可是既然有这么硬的关系,那杜敬兰为什么要寻死呢?冯菊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以后不管是对谁,对什么事,还是小心为好,闹不好碰到哪个领导的神经,都够我喝一壶的。

    林兰见到冯菊生,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医院的诊断书放在他的桌子上。“冯部长,我儿子关在你们这里,受到了非人的待遇,这是医院给开的诊断书。”冯菊生拿起诊断书扫了一眼,除了肋骨骨折,右耳耳骨断裂,还有全身多处软组织受伤,凭经验,他马上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冯部长,这事请你给个解释,我儿子被关在这里,为什么会受伤,而且是这么重的伤。”“你肯定他是在……”“冯部长,你不用再说了,品英在你们这里被关了二十二天,进去时是好好的,昨天晚上回来是带着这一身的伤回来的。我作为他的家长,有权利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求尽快查明事情真相,尽快处理伤害品英的人,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说林兰同志啊,”冯菊生起身去把门关上,“我理解你作母亲的心情,你放心,这事我们一定要查,但是你想过没有?”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林兰说:“你只说你的儿子受到伤害,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进去的?他对齐家二姑娘的伤害难道你忘记了吗?”“冯部长,话不能这么说吧……”“好好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林兰同志,咱们现在是关起门来说话,我讲的都是实话,你想说这是两件事一码归一码是不是?你说你是作母亲的,可你有没有想过齐鸣娜她也有母亲啊,她女儿的伤势比你们儿子的伤可重多了,如果不是学院领导说话,你儿子决不会被放回去的。当然我不是说院领导的决定不对,对一个孩子,我们还是尽量教育挽救,不会一棒子打死的。”“冯部长,你这样说是在包庇打人的人,替他推卸责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抓出打人凶手,严肃处理。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本身的性质就是十分严重的,因为保卫部都是军人吧,什么人下手这么重,这么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查一查,尽快给我个答复。”“好的,好的,我们一定认真查一查。”“那你们什么时候答复我?”“这个么……”冯菊生没想到这个女人是这样“难缠”,“这个时间我不好说,那要看事情的进展,你知道我的事情很多,最近我要出差。”“那我去找学院领导。可是我知道这事是你亲自抓的。”老冯沉吟了一会儿,说:“下个礼拜吧,下个礼拜你看怎么样?”“礼拜几?”林兰咄咄逼人,“礼拜六,这是最快的时间了。”

    林兰告辞以后,冯菊生把赵尔延叫进办公室。

    赵尔延一进办公室,现冯菊生的脸快掉到脚后跟了,顿时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他陪着笑脸问:“部长,您找我?”“你干的好事!”赵尔延顿时愣住了,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问你,杜敬兰的儿子的伤是怎么搞的?是不是你们干的?”赵尔延一听,马上紧张起来。

    自从那天晚上杜品英被释放出去后,赵尔延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赵尔延过去打人从来都不管那么多,因为他认为只要是关进他们这来的,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最起码也是转业复原。至于大院里的孩子,家长有办法有本事的,孩子就是犯了天大的错,送到这里顶多半天,批评教育做做样子就放人,像品英这样的,不管是谁,都会以为没救了,那还不由着他拿捏整治,所以他打品英根本是无所顾忌。他原先以为品英的父亲死了,不会有人出来替他说话,那小子肯定会被送去劳改或是判刑,打了白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品英关了二十多天后,居然给放出去了。这叫他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随即他也开始担心起来,他看出来了,杜品英那小子不是个好惹的主,一旦出去,非找他麻烦不可。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什么受伤,我,我不太清楚……”“胡扯!你到现在还给我装!人家家长拿着医院的诊断书找来了,这事处理不好,人家会往上告!”赵尔延的汗下来了,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冯菊生。“这是你自己捅的篓子,你自己收拾吧。”“部长,都怪我一时糊涂,可是那小子实在是太气人,死倔,怎么都不交代,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给了他几下……”“你还在这狡辩,打几下能打成那样吗?啊?!”冯菊生越想越生气,可是转念一想,事情抖出来对他也没什么好处,相反还有些人会借着这个机会来整他,说他管教不严还好,要是说他指使的,那可就麻烦了。林兰那个女人能有本事把儿子弄出去,就有本事把这件事闹大。冯菊生越想越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而且越看眼前的赵尔延越生气。“你还杵在这干什么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给我回去好好写一份检查,一定要认识深刻,然后去医院看望杜品英。”“是。”赵尔延低头唯唯诺诺地答应。“等等,明天下午我抽空和你一起去一趟医院。”冯菊生补充说。

    二十二 探 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