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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13部分阅读

得不可开交,品杰突然喊道:“妈,我二哥来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台上。

    品英出来了。他是被保卫部两个人押着出来的。

    林兰一下子站在了舞台最前面,他儿子的眼皮底下。

    品英低着头,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有人在下面高喊:“叫他把手拿出来!”品英听见了这喊声,把手拿了出来。随即又有人喊:“叫他站好!站都没个站样!”品英把脚倒了一下,接着又站直了。

    冯菊生上了舞台。他坐在主席台的中央,有些不习惯地左右看看。那个主席台平日里是学院院长坐的位置,他只有坐在下面的份,今天坐在那,他显然有些不太自然。

    赵尔延走到主席台前,大声说:“现在开会!”底下安静了。“学院批斗流氓、打人凶手杜品英大会现在开始!先请保卫部冯副部长讲话。”他带头鼓掌,回头看见冯菊生双手往下按,也学着将双手往下按按。

    冯菊生讲话了。“同志们,我想大家都知道,最近学院里生了一起非常恶劣的伤人事件,打人的人,就是他,杜品英。就站在我们的面前。他用一个弹弓,打伤了一个无辜的女孩,现在那个女孩还在医院里躺着,接受治疗。大家应该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了吧。就是这个杜品英,态度还极其恶劣,拒不承认他犯的罪行,想方设法推卸责任,我告诉你,杜品英,你的犯罪事实是明摆着的,你想要逃是逃不掉的!你不老实交代和承认犯罪事实,想要抵赖和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广大的人民群众也是不会答应的!今天召开这个批斗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各位家长管好你们的孩子,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你的孩子没犯错误,那他就是祖国的花朵和未来。他要是犯了错误,或是犯了罪,对不起,那他的下场就会和杜品英一样,绝逃不脱人民的惩罚和制裁!顺便通知一下,各位家长回去检查一下,看看自己儿子有没有弹弓啦什么能伤人的玩具。赶紧给他没收!不要小看那东西,那是会伤人的!”冯菊生说完举起桌子上的那个弹弓,“就是这个弹弓,你们看它是弹弓,可是它要是被某些人拿在手里,就成了别有用心的害人工具!所以我希望各位家长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回去一定要认真检查一下,要不然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下回站在批斗会这个位置上的,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娃娃了。”

    品英已经看见了站在他脚下的妈妈,还有哥哥和品杰。

    当他的眼睛和妈妈的眼睛对上时,他明显感到来自妈妈的焦急和迫切。他甚至可以听到妈妈在对他说些什么。他能够在众人注视的情况下抬起眼睛看妈妈,就是为的告诉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品英还看到了老蒋和小军。尽管那两个人站在舞台的角落里,但是品英一站到舞台上,就能感到他们的存在。老蒋大着舌头,把手握成卷在小声招呼他。“嗨,品英,哥们儿,你还好吧?”小军那张胖脸也在下面晃来晃去。品英突然想哭,他使劲忍住,但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他哭了嘿,快看,台上那主儿哭啦。”下面的人窃窃私语。后面的人看不清,大声议论:“没哭吧,我怎么看不见啊。”“就是哭了,你看他那眼睛都红了。”会场里起了一阵马蚤动。林兰清楚地看见儿子的眼睛红了,她的心立刻如同刀搅。马容英在后面大声喊:“你个小x崽子还有脸哭啊,你这会儿像个娘们儿似的哭了,你当初打我们鸣娜的时候你干吗去了?你还委屈了是不是?斗死你都不解气!你个小兔崽子!”林兰突然朝着她喊道:“你住嘴!”这声音很大,一时间礼堂里鸦雀无声,人们惊异身材瘦弱的林兰怎么会喊的整个礼堂都听见了。林兰转头对着台上的冯菊生说:“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法了,你们要这么对待他?就我知道,这大概是学院成立以来召开的第一个批斗会吧,第一个批斗会还批斗的是个学生,是个孩子。你们这样做的用心是什么?不是欺负人是什么?是什么?!你们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才这么干的!”等到人们反映过来的时候,马容英已经怒不可遏冲了上去。“你还有理了你?我今天跟你这个不要脸的拼了!”她张牙舞爪晃动着不太灵便的身躯冲了上来。几个孩子见这阵势,吓得急忙往后退,唯恐避之不及。那几个家长吓得大叫,会场一时大乱。冯菊生坐在上面很生气。他根本没想到林兰和品忠他们敢来,来了还敢口出狂言,大放厥词。无法无天,这也太猖狂了!

    他使劲拍桌子,想要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无济于事,马容英这会儿就像一只冲锋陷阵的母狮子,恨不得将林兰撕扯碎了方解她心头大恨!

    会场一片大乱。

    就在这时,品英突然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度之快,令在场的任何人都猝不及防。他抓住正在向前扑的马容英的胳膊使劲往后一推,马容英正以全向前猛冲,没想到站在台上的品英会半路杀出来,更没想到品英会伸手推她,就那么一下,马容英被推倒在地,坐在地上。

    “啊,杀人啦!你们大家伙都亲眼看见了吧,这个小王八蛋,这个反革命,就是这么陷害忠良的啊,这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那你们可想而知那天晚上他都干了些啥!”她随即又朝着主席台上的冯菊生哭喊:“冯部长啊,你可得给我作主啊,这个小x养的,这是成心不叫我们活啦。”品英被台上的两个战士押回主席台。冯菊生气坏了,这还了得,开着你的批斗会呢,你还跳下去了,这不明摆着不把我们无产阶级专政当回事嘛,太猖狂了。气得他大叫:“把他给我捆起来!捆起来!”赵尔延这会儿见冯菊生火害怕了,他知道完事以后,一顿收拾是免不了了。急忙叫手下把品英五花大绑像捆粽子一样捆的结结实实。

    被捆起来的品英在人们的眼里顿时不一样了。这么多年,人们的心目中什么样的人才会被捆起来?地富反坏右!一被捆起来,那性质就显然完全改变了。品英从人们眼中的一个闹事的孩子,顿时变成了一个极具危险性质的人物,礼堂里的气氛顿时严肃、紧张起来。没有见过这个阵势的孩子们,吓得都寂然不响,在他们有限的人生经历里,第一次开批斗会,第一次看见有人被这样捆起来。

    赵尔延气不打一处来,他照准品英的腿窝猛的就是一脚,品英一下被踢的跪在舞台上!品英马上站了起来。赵尔延又是一脚。台下林兰和品忠大喊:“干什么你,你凭什么踢人?”林兰那一阵真的要冲上舞台。老蒋、大嘴、小军他们也在人群中喊:“凭什么踢人啊,看人被绑着欺负人是不是?有本事把人松开出去单练嘿。”会场上乱哄哄的。冯菊生在后面朝赵尔延大声说:“行了,把人押回去。”

    品英被押出礼堂的时候,林兰和品忠、品杰,紧随其后。看见儿子被五花大绑推上汽车,那一瞬间,林兰真的是死的心都有。“儿啊,儿啊!”林兰还想看品英最后一眼,品英刚刚转过头,就被后面的人猛推一把,头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出很大的响声。

    老蒋跑过来了。“品英,嗨,品英,你在哪呆着呢,你告我,我得去看你啊。”老蒋后来赌咒誓地对小军说,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看见品英竟然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

    十九 毒 打

    从那天开完批斗会,品英已经在这间仓库里被关了整整十七天了。

    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他的手脚都被用绳子捆着。晚上睡觉时也捆着,只不过两只手从后面放到前面。

    品英的脑子浑浑噩噩,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这里过了一年,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刚开始的时候几个人轮番审问过他,现在他能想起来他们问来问去就那么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伤害齐鸣娜,谁指使你的,你的同伙是谁,你是不是想要报复齐新顺他们家人……一开始品英还回答他们,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没有同伙,没有人指使我,我也不想报复任何人。最后品英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也不能回答问题,因为每当他一想起鸣娜满脸是血的样子,他的大脑就停止思维,心脏恐怖得快要停止跳动,窒息得一动也不敢动。不管在什么时候,品英的眼前全是鸣娜捂住脸的样子,耳边是她惊恐的尖叫声。他知道,要是再这样问下去,他会支撑不住,他绝对会和盘托出。

    他想打听一点鸣娜的消息,但是自打他进来就没见过家里人。想从审问他的人嘴里套出点话来,更难。那些人好像琢磨透了他的心思,一句关于鸣娜的消息都不透,倒是变着法地叫他知道,被害人的伤势不轻,他必须老实交代,否则罪上加罪。

    “问你话呢,装什么装,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混过去吗?”赵尔延盯住他,他喜欢这样用自以为犀利的眼神看人,而且他觉得只要这样看人,任何人都会不寒而栗,都难逃他的眼睛。

    赵尔延恨透这个臭小子了。因为那天的批斗会开的很不成功,甚至可以说是失败的。回来后冯菊生把赵尔延这通训。“你说说你就站在他的后面,怎么连个人都没看住就叫他跳下去了呢?这么严肃的批斗会最后开成什么了?一锅粥!”

    在第三天的下午,在反复问了多次而没有任何结果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赵尔延和品英两个人。赵尔延围着品英转圈,在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乘着品英不备,赵尔延从背后将品英猛地踢倒,然后朝着品英的脊背、肚子、脸、头、尾骨,以及任何他认为可以下脚的地方猛踢。

    品英突然遭到攻击还没有醒过神来,但随即而来的剧烈疼痛使得他的第一反映是迅地把身体像个刺猬蜷缩起来。任凭赵尔延怎么下狠劲踢他,他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门被姓赵的锁起来了,外面听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叫人以为这屋子里没人,实际上两个人在屋子里不声不响地进行一场肉搏,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失去理智的单方面的攻击。

    品英一开始还能数清赵尔延踢在身体上有多少下,能感觉到他都踢在什么地方,到后来只觉得身上混沌一片,已经找不到痛点在哪。赵尔延一声不响地踢了半个小时,踢的脚疼了,停下来歇会儿,见品英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就压低嗓音说:“你小子装死是不是?你他妈不喊饶是不是?我见你这样的见的多了,死刑犯我都照收拾不误,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今天有本事就一直别求饶。”第二轮轰炸开始了。品英恍惚中觉得对方改变了殴打方式,他开始用他的穿着皮鞋的脚狠踩他的头,好像他的脚底下不是一个人的脑袋,而是一块土坯,一只肉做的皮球。他踩他的头,踩他的耳朵,踩住以后又下死劲地碾,一边碾,嘴里还同时出泄的“嘶嘶”声。品英觉得自己的身体所有的部件都随着这歇斯底里的碾压彻底粉碎了,猛然间他听见自己的耳朵像人们咀嚼脆骨时出的嘎巴带响清脆的折裂声。“啊-”他终于出了第一声压抑的喊叫声,不是喊,也不是叫,而是在野兽撕扯下的对于生命最后的渴望的呻吟。他仍然在支撑,他剩下所有的意志全部集中到一点上,头,我的头!手,被结结实实绑在身后,脚,也被捆绑在一起,品英根本无法保护他的头,他只有尽量躲闪,在地上滚来滚去,但是随着这样的碾压,他的反映越来越慢,赵尔延踩踏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准确,品英想睁开眼睛,但是那是徒劳的,求生的本能在提醒他,赵尔延的皮鞋的好像很愿意抓住他睁眼的一瞬间,那样,就可以把他的眼睛踢瞎!

    我完了,我要死了!品英心里突然充满了恐惧,他一下张大了嘴巴,因为只有这样他从明白他还在喘气,他还活着,赵尔延看见品英大张的嘴,他突然想笑,看哪,这小子多像一条鱼,一条被人扔到岸上要渴死的鱼。他的脚朝着品英的嘴狠狠踢去,一边踢一边反复念叨:“我踢死你这条鱼,我踢死你这条鱼,死呀,你死呀,你死一个叫我看看哪!”品英的嘴巴在水泥地板上蹭来蹭去来回躲闪,赵尔延的脚就在这样的躲闪下寻找下脚点,一次又一次,赵尔延在殴打中感觉到他正在寻找一种难得的快乐,什么叫做快乐,就是不管是爱还是仇恨都得到一种极好的宣泄办法。

    送饭的小战士在敲开门的一刹那惊呆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见这样恐怖的一幕。原来的杜品英早已不复存在,一个满脸是血的人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嘴、眼、鼻子都像农村杀猪后吹涨的尿泡一样,薄亮鼓涨,血,还在不停地从耳朵,从他的嘴、鼻孔里往外流淌。

    小战士手里的窝头滚落在地上,他张大嘴巴,看着杜品英艰难地往床边挪去,刚迈出一步,就突然倒在地上。赵尔延随即在后面轻蔑地说了句:“装死!”小战士昏头蒙脑地抓起掉在地上的饭盆跑出去了,转身时碰在门框上,出好大的响声。

    小战士刚一出去,赵尔延马上走过来,他看了一会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品英,一字一顿地说:“小子,你给我听着,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跟别人透出去半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能是后半夜了,一阵凉风从窗户吹进来,品英醒了,刚才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在他醒来的一瞬间,他感到恍惚有一股强光直刺他的眼睛,猛然间,他看见鸣娜向他走来,就像那个夕阳满天的傍晚,穿着她那件漂亮的苹果绿裙子,身材曼妙神采飞扬。她的背后是一缕绚丽的彩霞,更映衬得鸣娜光彩照人。他喊着鸣娜,并向她走去,但是冥冥中他感到一股巨大无形的阻力把他们阻隔的越来越远,任凭他怎样努力却总也走不到鸣娜身旁,急得他大喊:“鸣娜,鸣娜……”

    黑暗再一次包围了品英,给他带来了绝望和恐惧。疼痛、肿胀,使得他一动也不敢动。他想试着起来,刚一动换,胸口的疼痛猛地使他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肌肉的酸疼和骨折的疼痛完全是两码事,可能是肋骨断了。他再一次试着站起来,但是努力是徒劳的。他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没有思维,没有痛苦,只有期盼死亡的降临给他带来解脱后的快乐和脱。他从来没有这样盼望过死。不光是因为的痛苦使他想到去死,而是一种愧疚和想念-绝望的想念。这些天,不管什么时候想起鸣娜,他都有一种锥心的痛苦在折磨着他,即使在上尉残暴地殴打他的时候,这种痛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一想起他对鸣娜的伤害,他会从睡梦中惊醒,会像个孩子一样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即将窒息的困兽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直到天亮。他无法摆脱罪恶感的折磨,一时一刻也摆脱不了,他努力试着用手像往水里压一只滑溜溜的皮球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把那些忏悔的念头强压下去,但是这些念头顽强地,一遍遍地冒出来,一遍遍地折磨他。这种强烈的感受是他长这么大所从来没有过的。他之所以没有承认是他伤害了鸣娜,是因为他一直顽固地认为,鸣娜没有受伤,或者是无大碍的一点皮毛伤而已。否则他早就自了。他觉得即使把他永远关在监狱里,也无法偿还他对鸣娜欠下的债。

    这样的忏悔整整伴随了杜品英一生。

    在以后的岁月里,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无论他处于什么样的境遇,一想起来,都会让那种揪心的痛楚折磨得他彻夜不眠。就像一个年老的母亲,每当想起年轻时因为无端小事而迁怒于无辜孩子而百般虐待孩子所感受到的无限懊悔和愧疚一样,这样的折磨会一直伴其终生,伴随他到死。

    二十 回 家

    品英挨打后的第三天的半夜一点钟,他还在睡梦中,突然进来几个人,为的是赵尔延。几个人小声嘀咕了一阵,一个小战士过来给他松了绑。“起来!”赵尔延命令品英,但是语气较之前两天缓和许多。“小子,放你出去,你听着,回去以后,这里生的什么,不许对外面吐露一个字,你听见没有!”见品英扶着墙站起来非常困难,赵尔延还过来扶他一把,品英把胳膊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嗨,你个不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