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跟了他去香港,也不能让他看扁了。夏春芝收起无知的面孔,说:“蒋老板,去香港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呢,今天来是想与你谈生意的。”
“谈生意?”蒋涛吃惊不小,“你跟我谈什么生意呀?”
“我听你说在厦门难买钢材,要是我有钢材,你买不买?”
“买买买,当然买咯,汕头那边的钢材那么贵,还难以批到指标,我好找了好多人才买了八十吨位的钢材,我们香港很多人都想到大陆投资,只可惜没有厂房。怎么,你有办法弄到指标么?”
“嗯,我有个哥哥在北京建设部工作的,我听他说全国的钢材配置都是他写的计划。”
“真的有这样的事?”蒋涛很纳闷,“你不是说你在乡下的?”
夏春芝一愣,即刻改口说:“我刚才是说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里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说的是赤脚老师,我小时候也经常不穿鞋子的,也玩过做老师的游戏……”
这个香港人还真的好咋呼,夏春芝笑说:“蒋老板,你要多少钢材,先说个数字,再给定金,我好回去向我哥哥要货。”
蒋涛想了想,说:“……我呢,这边暂时是不需要了,不过,我可以介绍朋友你……这样吧,你向我包个价位,我好为你联系买家。”
夏春芝哪里搞的清楚钢材的价格,想起做老师的时候学生不懂就问老师,因此,也问:“蒋老板,你在汕头买的钢材是多少钱的?”
“汕头那边,平价的钢材是每吨一百五十三块,议价的呢,就是三百七十四块。我们香港人在大陆买钢材都是议价的。不但是价钱贵,而且还买不到。像我买的这八十吨钢材,找了不少你们大陆的官员,先后时间花了两个多月,加上送礼的钱,折合每吨花费了四百多了。”
夏春芝认真的听着,心里默算着,说:“这样,我呢,你知道的,指标拿的也是议价的,评价的呢,只供应国营企业。汕头那边给你三百十四块,你随后折合价钱到了四百多,我就要你四百一十块钱,就免除你四处找人的麻烦。怎么样呢?”
蒋涛笑笑:“陈小姐,看你年龄不大,做生意还是蛮有经验的。那好,我们香港人很爽快的,四百一十块就四百一十块。不过,陈小姐,我这个纯粹是为你服务的,没有收中介费用的,到时候你赚了钱可不要忘记我……”
夏春芝嫣然一笑:“蒋老板,那是自然的。”
次日,蒋涛写了合同,让夏春芝签字,让李惠明担保,预付了两万块钱的定金。
夏春芝把两万块钱汇进银行张绍智的帐户,就返回了武汉。
回到武汉,张绍智热情接待了夏春芝,对于她这次不辱使命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同时表示,以后夏春芝就任造船厂公关部主任,晋升中层管理。
高兴之余,夏春芝说:“张厂长,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你汇报。”
“什么事情?”张绍智问。
夏春芝说:“这次我到厦门,认识了一位香港的老板,他说要钢材,我在北京有个朋,他是在建设部工作的,听说他有权力审批钢材供应。我想,我们可以做这样生意。我算了一下,一吨钢材可以赚两百多快呢。”
张绍智冷笑说:“夏老师,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社会上很复杂的,你才出一次差,才认识几个人,认识几天,就说有这么大的生意,小心不要被人骗了。还有,北京建设部的朋友,他们都是国务院的人,我们中国的高级官员,我们呢,只是普通老百姓,没有机会见面的,就算是在饭店里见面了,也没有资格跟他们说上话的。你长的这么漂亮,说不定是那个流氓小混混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哄骗你说是建设部的。你识别不清,还当真呢。所以呢,你最好还是冷静点,外面的世界不比我们乡下,很复杂的。夏老师,这个事情还是不要说了。”
夏春芝翘着嘴说:“绍智,你别总是小看我,那个建设部的人是真的,还是什么处长呢,我都……反正是真的。”
张绍智继续冷笑:“夏老师,你知道建设部是谁做管理的么?原来是周总理,现在是赵总理,那里是国务院,建设部是国务院下面的一个部门,总理全国的政务。”
夏春芝被张绍智这样一咋呼,心里没有底了,从口袋里拿出合同。
张绍智看了,说:“你这个合同倒是有点像真的,不过,我跟你说,就算你所说的是真的,这种行为是倒买倒卖的行为,性质很恶劣的。在53年的时候,叫做投机倒把,属于阶级矛盾。现在呢,虽然不提倡,可是,倒爷也是违反政策的。”
夏春芝试探地问:“真的有这样严重么?”
“怎么不严重,我说的都是真的。”
夏春芝想了想,自言自语说:“倒爷倒爷,应该是男子才叫爷的,倒爷犯法,我是个女子,就是倒娘,倒娘应该不犯法吧?国家也管么?”
亏她也做过几年老师,整整一个文盲。张绍智耐心解释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男女一样的,怎么不管?”
夏春芝想了想,说:“绍智,你在武汉不是还有贩卖布匹么?那你也是倒爷了,政府也不管你嘛,你还说政府鼓励呢,咋就管贩卖钢材嘛。”
42、女生眼泪好值钱
42、女生眼泪好值钱
张绍智懒得跟她解释,说:“夏老师,这样,你还是把定金退还了,按照合同我们要赔偿五百块钱的失约金,我看就在厂子里开支了。”
夏春芝感到自己闯祸了,顿时心里难过,哭丧着脸说:“绍智,我……对不起……”
“咳,没有什么对不起了,我们都是一个大队出来的人,原来一同共事,在这茫茫武汉,还不是最亲的人?别说是五百块钱,就是五千块钱、五万块钱,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也要拿出来的。”
以前,夏春芝所见识的男人,都是想方设法占有自己的身体,你要他一点好处,他就要在你身上找回去,自己为了做老师,那个原来的公社书记,霸占了自己的身体几年。可是,眼下这个张绍智,要说自己还一直是受他照顾的,从来不打自己肉体的主意,现在自己犯下了这个错误,也并没有责备自己,主动为自己还违约的赔偿金。
顿时,夏春芝热泪盈眶。
张绍智正在看文件,见夏春芝长时间不说话抬头一看,却见夏春芝荷花一样的脸上正流出眼泪。
“夏老师,你怎么了?”张绍智不解地问。
夏春芝抬起头看着张绍智不说话。
“夏老师,你放心,这五百块钱呢,我不会让你归还的,就算是厂子里的风险投资失败。厂子是我承包的,我有这个权力。以后呢,你凡事小心一点就是了。现在呢,你财务处拿两万六百块钱,去厦门把定金和违约金给了香港的老板。”
夏春芝退出。
来到财务室,夏春芝找王春彩要钱,王春彩一看,两万多,立即找张绍智。
王春彩说:“张厂长,我这里只有三万块钱了,现在夏春芝不明不白地要两万多,厂子正常开支怎么办?”
“春彩,这次夏春芝从厦门讨回的钱,其实只有八万,另外的两万不是我们厂里的钱,当然要拿出来。其他的开支就等一等,这个开支很要紧的。”张绍智说。
“张厂长,我不知道你处于什么考虑,也不相信这十万块钱其中两万究竟是谁的。”王春彩说,“反正,现在厂里每天的开销都很大,这三万块钱我是不给夏春芝的。”
厂长的话都不听了……
张绍智说:“目前,我们厂是比较困难,可是,我们的订单很多,美国的第一批货物马上要出口,要不了多久,局面就会好很多。再说,大冶那边一个码头不是说汇三千块钱过来吗?有一万几千块,先周转一下,这个两万块钱,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还是还给人家了。”
王春彩问:“这两万块钱不是我们的那是谁的?都是夏春芝从厦门汇过来的。”
张绍智不好解释了。按照王春彩这个脾气,要是把情况如实告诉她,肯定闭不行。张绍智吞吐说:“反正不是我们的……”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给!”王春彩丢下一句话,走了。
张绍智把夏春芝找来,说:“夏老师,出纳那里有点困难,不如这样,反正毁约也没有到时间,你再去外面讨钱,讨回了钱呢,你先把两万块钱留下,先把定金给了,把这件事情摆平。”
夏春芝很是感激。
根据情况,张绍智决定派夏春芝出使浙江,到舟山海军基地讨要欠款。
舟山海军基地属于东海舰队,防卫浙江沿海。79年的时候,在武昌造船厂定造了一艘三十万吨的常规补给舰艇,当时也没有拿定金,现在舰艇就要竣工了,张绍智的意思,看海军基地能不能预付一部分钱。
其实呢,这个也谈不上讨钱,张绍智的意思,是认为军队的钱好要,毕竟是从军费里开支,不比下面的单位,从自己腰包里拿钱。现在要钱这么急,其他的地方都讨论过了,很难一下子拿出几万块钱,让夏春芝去试试,万一不行,再想办法。
舟山海军基地总部在宁波。
几经周折,夏春芝和窦老四找到了基地舰队政委秦帮正,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秦帮正说:“这艘军舰本来是今年上半年交货的,钱呢,军委已经拨付下来了,三十五万,可是,你们的船还没有制造好,没有交货,这个钱是不好给的。军舰的货款从来没有听说预付的,这个恐怕不好办。”
不好办,说明还可以办。夏春芝回到招待所,让窦老四留下,自己一个人找政委。
秦帮正见到夏春芝又来了,感到奇怪,说:“我说女同志,我都把话说清楚了,你咋还来找我?”
夏春芝低头不语。
“咋这样子嘛,小同志,”秦帮正见到小姑娘低头,生出爱怜之心,语气很和蔼。
突然,夏春芝抽噎起来。
秦帮正吃惊,问:“小姑娘,咋哭了?”
夏春芝抬起头,花样脸庞被泪水装扮,哭说:“叔叔,求求您帮帮我吧……”
秦帮正走向前,牵着夏春芝的袖子,说:“小姑娘,你坐下说话。你有什么委屈的事情,就告诉我,叔叔能帮的,一定帮你的。”
夏春芝缩着身体坐下,哭说:“解放军叔叔,我是乡下的人,家里姊妹多,父亲在几年前兴修水利的时候牺牲了。这次我经过别人的介绍才到了造船厂上班,厂长说使用我,叫我出来讨钱。现在要是我空手而回,厂长就会说我没有能力……呜呜,解放军叔叔,我全家就指望我赚钱呢……”
秦帮正将近五十岁,看见夏春芝滴泪交加,花容失色,大为感动,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了几步,忽视了夏春芝话中的破绽,说:“小姑娘,你的情况我很同情,我作为人民子弟兵,有义务帮助你。……这样吧,关系到较大数目的钱,再说没有正常的程序,我也不好做主的。要不这样,你先回去,等过几天我们基地的冷司令回来,我把你的情况说给他听,力争先给你十万八万的。你看这样行不行?”
话说到这份上了,夏春芝也没有理由再耍无赖。一边假装哭泣,一边想对策,站起来准备走。
“小同志,你放心,我们的冷司令很有同情心的,他回来我就跟他说,虽然不敢保证十万八万的,但是,底线三万五万还是有把握的。”
夏春芝装出天真的样子,抬起头说:“叔叔,你们司令在哪里开会呀?”
“在北京呢,军委召开海军扩大会议。”
“不可以打电话么?”
秦帮正笑说:“小姑娘,电话是可以打的,只是这样不太礼貌,我看还是等他回来吧,你们造船厂没有钱也不急于几天。”
“叔叔,是这样的,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不你告诉我他在北京哪里,我去找他。”
“你去找他?”秦帮正发出爽朗的笑声,“小姑娘,军委召开的高级军事会议,是封闭状态下进行的,我要去找,还要得到军委批准,你一个小姑娘,别说去找他,就是想知道他的住在哪里都难呢。小姑娘,你心里急,我理解,可这也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我看你还是等几天吧。要不你就住在我们总部招待所,我安排一下。”
夏春芝求之不得。
说起北京,夏春芝想起了李飞南。听张绍智说,李飞南工作的地方是周总理生前领导的,在中国,除了毛主席就是周总理官大,这个冷司令,总不比周总理大吧?或许自己去了就可以找着了。
在招待所住了一天,夏春芝就想去北京,留下窦老四,只身去北京了。
找到李飞南,夏春芝把自己的来意一说,李飞南对于要钱没有把握,但是找冷司令却表示小事一庄。
但是,李飞南笑说:“夏春芝,人家是司令,你跑到北京来要钱,还没有合理的支付手续,就算找到了他,恐怕也是白的。”
43、刑不上大夫
43、刑不上大夫
“李处长,我听说这个司令姓吕,我们老板很熟的老将军也是姓吕的,这个冷司令是不是他的儿子呀?”夏春芝问。
李飞南笑说:“我们中国这么大,姓吕的人那么多,不会这么巧的。再说,人家都是司令了,年纪肯定也不小,你所说的冷将军是谁?多大的年龄?”
夏春芝一说,李飞南若有所思,点头说:“这个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得想个办法问问。”
夏春芝马上就想起银豆,告诉李飞南,李飞南也认为可行。
夏春芝来到饭店,把自己的意思一说,银豆二话没有说,就去找吕长发。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冷司令叫吕山西,虽然不是吕长发的儿子,但是,吕山西的父亲冷雇农是吕长发一个村子里的,当年,俩人一起参加革命,后来,国民党进攻山东解放区的时候,冷雇农牺牲了,吕长发就把吕山西当成自己的儿子。
吕长发听夏春芝一说,马上打电话到吕山西下榻的酒店,把事情说了。
吕山西表示,这笔购买军舰的款子,虽然到了东海舰队,但是,因为军舰没有建造好,因此,钱还没有到舟山海军基地,如果要钱,还需要申请,恐怕要等一个月。
吕长发执意要吕山西想办法,多少给一点。没有办法,吕山西说,会议已经结束,等自己明天回去再想办法。
夏春芝高兴不已。
银豆听说哥哥的困难,就把手中的两万四千块钱给了夏春芝,让她带回武汉。
晚上,夏春芝与李飞南在饭店里吃饭。
明天,夏春芝就要走了,李飞南很伤感。虽然结识夏春芝一来,俩人也有幽会,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在饭店里。别看夏春芝是个乡下姑娘,她貌似风流,但是真正想占有她还真的不容易,每当李飞南要动真格的时候,夏春芝就借口走开,显得很矜持,让李飞南亲近不能,远离不舍。
由此,李飞南喝了几杯酒,想起自己一个处长,多少女子自解罗裙,没有想到这个夏春芝乡下姑娘却屡屡上不了手,不禁叹息说:“哎,好不容易等你回到北京,原来指望你多停留几天,没有想到你这么就要走……”
夏春芝笑说:“李处长,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农村的俗话说‘端了别人的碗,就要受人管’,我是帮张老板做事的,不回去咋办……”
李飞南喃喃说:“我一个建设部的处长,还不如一个私人个体户……”
“也不是这样说咯,”夏春芝说,“个体户可以给人饭吃,你呢,可以给全国的人饭吃。”
李飞南受到启发,说:“夏春芝,不如这样,我介绍你去一个工程队做临时工,以后呢,慢慢来,有机会的话我帮你转成正式工,好不好?”
“李处长,我一个农村的女子,又没有城市的户口,正式工人很难的。临时工没有人看的起,人眼又不熟。”夏春芝说,“其实呢,个体户蛮好的,就像我们的张老板,赚钱是自己的,自由自在。张老板对我又好,我们以前是一个大队的,还在一个学校里做过老师呢。”
没有想到这个乡下姑娘还崇尚自由,李飞南说:“你那么喜欢个体户,为什么自己不搞个体户?自己搞个体户就更加自由了,不但赚钱自己自己支配,还没有人管,那不更加自由嘛。”
夏春芝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