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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第10部分阅读


    隔着几道宫墙,我的思念与日俱增。

    政务繁忙,加之心情有些不顺畅,偶尔去佛堂坐上一会,看一看丝绦安静而自在的身影。

    我想就这样安宁地度过这一年,明年开春定要想办法给她个名分。

    深秋,京中出了件大案子。

    镇国将军府中遭了劫,呼延大将军与匪徒搏斗时摔下荷塘意外溺水身亡。

    我清楚地记得那夜是新月,正站在窗边发呆,值夜的小应子连滚带爬冲进来禀告了这个消息。我回头盯着他问:“真死了?”

    他的神情十分惶恐,连连点头。

    呼延将军生长在北方大漠,不习水性。母后的手段果然高明,不动声色就除掉了他。

    这时齐安也来了,禀告说:“皇上,那一伙匪徒已潜逃,呼延小爵爷带了亲兵要出城缉拿。可过了子时已经宵禁了,守军不放行,小爵爷召了更多兵马来,正与城门守军僵持不下。”

    我反问齐安:“私自带兵夜闯城门,这是什么罪?”

    “是……作乱。”

    我点头微笑:“那便传朕旨意,捉拿呼延硕,生死不论。”

    他呼延家手握的兵权再多又怎样,呼延硕毫无威信,更没脑子。这个时候他悲痛交加,一心捉拿匪徒,自然不知道贸然行事的后果是什么。

    偌大个将军府竟无军师提点他,可怜可悲。

    黎明时分,呼延硕被乱箭射死在城门外。

    我一夜未眠,精神仍然好得很,梳洗之后便去上了朝。

    这一日的朝政都在商议呼延将军的丧事,至于呼延硕的所作所为,似乎被忽略了。

    若按法例论处,呼延全家逃不掉被革除贵籍贬为庶民的惩治。可是朝野上下竟无人奏本。我漫不经心听着他们左一个提议右一个提议如何将呼延将军的丧礼办得声势浩大,忽然间心灰意冷。

    即使除掉了所有隐患,我仍然不得人心。

    夏臣认为我重用汉臣是背弃了他们,汉臣则认为我受制于人、昏庸无能。

    所以即便我花费了再多的精力别人也看不见,那我又在为谁辛劳?

    呼延手下的一名武将高声道:“臣以为,镇国大将军乃三朝元老,开国功臣,理应举国守丧百日!”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符汤微弱的声音掺杂在其中:“那怎么行?万寿节在两月后,难不成让皇上也跟着守丧?”虽然人微言轻,但是这句话令嘈杂的大殿里安静下来。

    众臣都纷纷看向我,似乎意识到今日上朝我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就在此时,下方传来一把明朗的声音:“微臣有事要奏!”

    站出来的人是严起,我去年亲点的状元,如今官至吏部侍郎。

    “呼延将军虽然功不可没,但呼延硕带兵夜袭城门、扰乱民心,屡劝不听,犯下大罪。此罪足以株连三族,如今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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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度,不治将军府的罪,可各位竟然要为逆贼之父大办丧事,岂非犯上?”严起言之凿凿,字字铿锵。

    我颔首道:“爱卿昨夜亲自劝降呼延硕,劳心劳力,朕还未封赏。”

    “微臣并未劝服呼延硕,事态反而恶化,微臣不敢邀功。”

    我慢慢说道:“若朕的臣子都像爱卿这样勇为,而不是躲在家中听风看雨,恐怕呼延硕也不会死于非命。”

    众臣面色惊惶,纷纷跪下:“臣等罪该万死!”

    “既然呼延将军德高望重,令大家挂念不已,那丧事便好好办一办。朕的万寿节,一切从简。”说罢,我从龙椅上起身,头也不回说,“退朝。”

    当晚,我去了德阳宫。

    皇后换了素服,头上全无簪饰,只别了一朵雪白的芙蓉花。她蹲在矮榻上缝制麻衣,她从来不会柔弱成这个样子,泪流不止。

    我受不了女人掉眼泪,心会莫名其妙地软成一团。

    她抱着我的腿轻轻说:“我什么都没了,能不能把玲珑还给我?”

    “先起来,地上凉。”我搀着她,发觉她的手臂瘦了一大圈,只剩骨头了。

    她蜷在我怀里哆哆嗦嗦念叨:“皇上,一定要抓住害死我阿爸的坏人,阿爸是枉死的!”

    “皇后放心,已经在通缉了。”我安慰她,却知道那坏人永远也抓不到。他们或许就隐藏在宫里的角落,或许已经被灭了口。我想了想又说:“皇后现在要节哀,玲珑暂时不用接回来,免得打扰皇后休息。若是想他了便去看一看,每日去都可以,不过要注意身子。”

    皇后有气无力地应了两声,又蹲下去接着缝麻衣。

    她的针线活不好,缝得歪歪扭扭,可是那些泪滴在麻布上看得人心酸。

    我于是留下来陪她一晚。

    宫里宫外连着几日忙碌下来,风光了一世的镇国大将军终于下葬了。

    至于呼延硕,我恩准他葬入祖坟,其他一切仪式从简。

    只是哀悼了几日,宫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皇宫各所着手准备万寿节的事宜。

    母后去德阳宫看望了虚弱的皇后,回途中恰巧在御花园与我相遇。

    这些天各忙各的,竟没有好好说几句话。

    我问了问母后的生活起居,又试探地问道:“快入冬了,玲珑的生辰就快到了,母后觉得朕应该将玲珑送还皇后身边么?”

    母后望着我,目光意味深长,“皇上长大了,哀家决定不再干预朝政。至于后宫么,皇后是一国之母,就由她作主。”

    母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仍然向着皇后。我也不是非要废了她不可,如果她能踏踏实实地帮我打理后宫,我便放过她罢。

    佛堂里焚着香,微弱的暖意被严寒毫不留情地驱散。

    我陪母后坐了会便劝她回宫去,然后径自绕到佛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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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去看丝绦。

    前些时日我命人在她屋里垒了炕,调了两个宫女过去服侍。一进院子便闻见柴火味,宫女在小厨房围着炉火谈笑,一面往炉里送柴。见我来了,她们赶紧出来行礼,一面急着进去通传。

    我摆了摆手,叫她们回去烧火,令齐安和小应子也进厨房去暖和暖和。

    新垒的炕就靠在西边原先放书案的地方,书案横在了炕面前。

    丝绦盘膝坐在炕上,身子朝前倾,长长的经卷从她手边滚下来,一直滚到我脚边。她的眼眸斜过来,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继续抄经。

    我走过去摸一摸炕,还好很暖和。侧头对她说:“抄经?这么冷的天不如歇一会。”

    她一丝不苟地检查抄好的部分,面容松弛了一些,说:“这些是万寿节要用的。”

    我问:“万寿节打算送我什么?不会就是这些?”

    “怎么这些不好么?”她抿唇一笑,从身边的褥子下拿出一只碗来,“在炕上烘了几日就干透了,你想要什么花样,我给你画。”

    我欣喜地接过来看,雕得极细致的玲珑瓷碗,一个接一个米孔透着光亮。“你画什么都好,我都喜欢。”

    丝绦低头笑了会,抬起迷蒙如烟的眸子望着我:“那款识写什么呢?不如你来题。”

    “好,要写小篆么?”

    “随便。”

    我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赫连睿德。

    她靠在我肩上嗔笑道:“真是厚颜,若要写名字也该写我的。”

    “这碗是我的,自然该写我的名字。”我突发奇想,提起笔往她手臂上也写下了我的名字,然后得意洋洋道,“看,连你都是我的。”

    她拿了丝巾过来要擦,我偏不让她擦,牢牢钳住她的手命令道:“你若擦去了,我便在你脸上写。”

    她瘪着嘴,好一会才忿忿地说:“你欺负人。”

    我笑得肩膀一颤一颤,转身将她紧紧抱住,嗅着她身上的墨香,轻叹:“丝绦,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她闭上眼,安静地依偎在我怀里。这样呆在一起什么也不想,舒适而安宁。

    临走的时候,她送我到门口,拉着我的衣袖轻轻说:“万寿节那日,我想去德阳宫。”

    我懵了一下,接着浑身都热起来,谑笑反问:“去我的寝殿?你想侍寝?”

    她垂着头低喃:“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胸腔顷刻间被充盈得满满的,“我会遣人来接你。”

    万寿节这一日天朗气清,无云无雪。

    因北方大旱,国库拨银数十万两赈灾,我的寿诞便没有像往年一样大办,一切从俭。

    眼前所有喜庆热闹的场面都在清香酒水的浸泡中化成一幅幅模糊的影像,贺寿的话语也听得腻了,愈发想要早点结束。只好拼命地给自己灌酒,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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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借故离席。又不敢醉得太厉害,担心回了宫之后无法消受美人恩。

    皇后与我一道回德阳宫,她以为我要同她一起。可我在正殿门前与她分道扬镳,回了自己的寝殿。

    两旁的淡粉纱帘后面,坐了几名乐府的女子,弹奏丝竹。

    龙床前,百鸟朝凤的绣屏上映着一道单薄的身影,拖曳着极长的裙子,水袖翩翩。

    我慢慢走到屏风后,贪婪地望着头一次为我盛妆的丝绦。

    她的肌肤如骨瓷,白如玉,微微透明。身上着的一件汉服,宽袖上绽着大朵大朵的青花。发髻梳得很高,衬得一双蛾眉飞扬。

    床前的案几上摆了热腾腾的酒水和点心,像是她亲手准备的。我在案前坐着,醉眼朦胧望着她轻唤:“丝绦……”

    她冲我微笑,伸手朝外打了个响指。只有她的巧手才能打出那么漂亮清脆的响指。

    乐声扬了起来。

    她舞着青花长袖,嘶哑而苍老的嗓音缓缓唱起:“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烛光里,她那把被熏哑的声音好似融化了,变得细腻温柔。

    真是动人的歌谣,她唱我是她的郎,她唱她是我的妾,她愿意与我岁岁相守,白首同心。

    我终于不胜酒力倒下了,醉生梦死。

    丝绦也喝了酒,醉态憨祥伏在我身上。

    那夜的她是红润的、潮湿的。她时而哭、时而笑,哭起来歇斯底里,笑起来欢畅愉悦。

    清楚记得那些赤露的纠缠,毫无遮掩。心跳和喘息都被□所掩埋。

    我爱极了她,一声声问她爱不爱我。

    她不肯说,双臂激烈地缠住我的脖子,像水蛇一样缠得我几乎窒息。

    就在窒息中迸发,在欲火中焚毁。

    后来怎么睡着的已经记不住了,醒来的时候只听见耳边有许多呼唤,整个床帐里都弥漫着一股气味,像雨后泥土的芬香。

    我忍不住笑,转头,却望见齐安仓惶的脸。

    “皇上终于醒了!”齐安哆哆嗦嗦扶着我的后颈抬我起身,“太后在外面,奴才来请皇上更衣。”

    我迷糊中望了眼窗户,天还没全亮,母后来做什么?

    “什么时辰?”

    “回皇上,鸡鸣了。”齐安一面答着,一面唤太监来替我穿衣。

    我不肯下床,慢吞吞说:“还是先沐浴罢。”回首望了一圈,低声问,“人呢?这么早送回去了?母后没瞧见吧?”

    齐安急得直跺脚,低呼:“皇上,出大事儿了,先别管丝绦了!”

    “什么事儿?”

    “晋国公失踪了!凭空没了!”

    我的心好像停了一拍,然后突突直跳。匆匆擦洗了一番便穿戴好,出去见母后。

    外面已经跪了一地的侍卫和宫人,母后的威仪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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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动都不敢动一下。

    “怎么回事?”我禁不住大吼一声,“值夜的人呢?!”

    “皇上恕罪!皇上饶命!”求饶声和磕头声夹杂成一片。

    我觉得头昏眼花,摇晃了两下,强行支撑着体力不济的身躯。

    母后沉声道:“你们再说一遍给皇上听。”

    一名护卫头领说道:“回禀皇上,禁苑向来守卫森严,哪怕一只猫闯入都能被抓出来。可是今夜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一直跟着晋国公的邱公公连滚带爬冲到我面前哭喊:“皇上饶命!奴才……奴才本来在晋国公寝殿外守着,忽然脖子上吃痛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床上就没人了!”

    另外两名值夜太监也磕头求饶,“奴才也是被人打晕了!”

    我飞快地问:“晕过去之前可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邱公公连连摇头,忽地眼神定了一下,恍然道:“有、有!好像听见有人在打响指,紧接着就被打晕了。”

    响指?我出神地想起丝绦的响指,漂亮而清脆,指甲莹白,透着淡淡的粉。

    “难道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他是成仙了还是变成鬼了?”母后压抑着怒气在我面前踱来踱去,向着底下的人吼道,“去找,皇宫、京城、城外,统统去搜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是个好日子啊,大家都出去找情人吧。。。

    本文不会上v,也不出版,我自己写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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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皇帝失踪,这事在万寿节次日四更时分发生,一定早有预谋。

    上朝时群臣踊跃提议如何搜寻晋国公的下落,我一直魂不守舍,下了朝,母后又在我面前推测种种可能。

    其实无数种可能,最终都归为一点,我手中攥着的一只香囊。被她遗落在我床上的香囊,里面装着一颗颗小小的散落的佛珠。

    丝绦不见了,连着假司马缇一同消失不见。

    她喜欢穿汉服、喜欢瓷器、喜欢李义山。

    她会打响指,她随身带着前朝皇室的佛珠。

    ……

    我觉得她可能去了什么地方,过几天就回来了。所以我没说,也没人知道她不见了。宫里又忙又乱,谁会在乎一个藏在佛堂里没有身份的女人。

    寒风呼啸,大雪绵绵。

    夜里睡不着,连眼也闭不上,脑子一直回旋着她给我祝寿唱的那首歌。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爱我的心如此昭然,我还在怀疑什么呢?

    自己安慰自己,笑了又笑,却还是觉得心里被剜掉了一大块,血肉模糊。

    我想对她说,快点回来,让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毫无关系。

    可是我连她都找不到了。

    眼睛真干啊,鼻子被什么堵上了,嗓子也疼得发烫。

    “皇上,皇上怎么了?”身边躺着丽妃,她不知何时醒的,焦虑地望着我。

    她伸手摸着我的眼睛,用温润的手指擦去我的泪。

    “她骗我……”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在哽咽,汹涌在血液里的愤怒和失望再也藏不住了,所付出的一切情意,如覆水难收。我转身埋头在被子里大吼大叫,凶蛮地挥舞着拳头,床板几乎要被砸碎。

    “皇上!”丽妃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压住我,“无论发生何事,皇上要珍重自己!”

    我的鼻腔被堵得严实,张着嘴吃力地呼吸,听着自己气若游丝的嗓音颤颤巍巍,“她骗我,她犯了欺君之罪。”

    丽妃捧住我的脸,流着泪问:“她骗了皇上什么?”

    “心……”我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口贴,“还在吗?朕的心还在吗?”

    “在,好好的呢!”丽妃将我的头抱在她温软的胸膛,声音一颤一颤,“倘若皇上丢了心,臣妾这里还有一颗,替您补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闭着眼不敢想象明天、以及未来。

    禁军已经在京城里连续搜查了两天,所有无法证明自己户籍以及没有通关文书的百姓都被抓起来一个个审问。晋国公原先住的寝殿被挖得稀烂,大家认定那里有什么密道,不然大活人怎么凭空不见了?于是母后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密道找出来。

    我只是听着人们不停地来禀报,脑子却迟钝得很,连话都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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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

    厚厚的积雪映着月光,窗上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殿里的炕烧得很热,一桌子珍馐,举着筷子不知先吃哪样。

    丽妃说:“这几日降雪了,旱情有所缓解,皇上也可以放心些。”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吃了几口饭菜,食之无味。拢了拢夹袄起身离席,丽妃忙问:“皇上怎么不吃了?若不合口味,臣妾叫御膳房再做些来。”

    “不必。”我匆匆答道,人已经走了出去。

    外面冰天雪地,我在廊上站了会,手冻得没了知觉。

    有名身穿披甲的侍卫笨重地从雪地里跑来,他站在殿门处与齐安说了话又走了。齐安怔了怔,跑过来对我说:“皇上,丝绦姑娘又去了绪阳殿给荣亲王送东西。”

    “丝绦?”我傻傻地看着齐安,“你没听错吧?丝绦还在宫里?”

    齐安一脸迷茫:“皇上,难道丝绦姑娘不应该在宫里?”

    我来不及说什么,一头冲进了风雪,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绪阳殿跑去。

    齐安在后头叫唤:“皇上起驾!愣什么?快去取斗篷来!还有伞!”

    风那么大,雪花像冰刀一样划在脸上。

    我拼命地跑,僵冷的四肢渐渐发热。

    绪阳殿就靠在熹阳殿边上。熹阳殿已成了废墟,绪阳殿便如风烛残年的老屋子,看起来也摇摇欲坠。

    她从绪阳?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