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挨批后,拒不承认“错误”,并给正在瑞金叶坪的毛泽东写
信,反映情况。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博古那里。他说:“毛泽东犯了错误,毛泽覃、谢唯俊
也犯了错误。他们都很顽固,不但不认错,还对党发泄不满,互相通信,这是派
别活动。”于是乎,博古提出要亲自主持一场批判会。
博古把罗迈找去,说:“江西省委在宁都召开总结会,你同我一起去。”
江西省委设在宁都县七里村。博古首先找省委书记李富春谈话。
自中央决定开展反罗明路线斗争以来,李富春及省委一直采取消极回避态度。《斗争》发表连篇累牍的文章,江西省委却不表态,党内亦未讨论。2 月28日,迫于压力,李富春不得已违心地发出对会、寻、安的指示。究其根本,是想帮邓小平过关。不料,这竟引起中央的大为不满。在江西虽未直接点李富春的名,但已有所指了。
博古郑重其事地告诫李富春说:“作为省委书记,你对江西罗明路线的态度
是非常错误的。山沟里有什么马列主义?有的只是狭隘经验主义!中央的路线,
是进攻路线;进攻路线,就是国际路线。而国际路线是绝对正确,不容置疑的!”
“博古同志,我不是怀疑中央路线,我只是对反罗明路线斗争不太理解,反
江西罗明路线是不是要这样大张旗鼓,我觉得……”
没容李富春说完,博古就厉声训斥道:“李富春同志,我警告你,还有江西
省委,若不悬崖勒马,立即转变态度,向罗明路线开展猛烈冲击,将受到党纪制
裁。”
回到家中,李富春向夫人蔡畅吐露了与博古谈话的内容。他们思索,进攻路
线不单是中央指示,而且也得到了共产国际的支持,代表国际路线。国际的背后
是斯大林,难道斯大林还会有错吗?
他们不敢再往下想,不敢再怀疑了。
4 月16日的省委工作总结会由博古亲自主持,咄咄逼人,煞有介事。
会议一开始,罗迈代表中央组织局宣布决定:撤销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古柏四人党内外一切职务。
十分出乎人们的意料,罗迈在宣读决定之后,大声说道:“把邓小平、毛泽
覃、谢唯俊、古柏的枪缴了!他们不配带革命的武装。”
省苏保卫局局长葛耀山率人上来缴下了邓小平、毛泽罩、谢唯俊和古柏的手
枪。会场气氛瞬时森严起来。
作为省委书记,李富春没有坐在主席台上,而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眼前这一切,使他万分忧愁和矛盾。李富春的夫人蔡畅,时任江西省委常委兼妇
女部长,站在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博古定下会议基调后,人们开始发言批判。
危秀英,当时是省苏妇女部干部,参加了这次会议,专门为主席台上的领导
倒茶(解放后,她曾任华南农垦总局副局长,江西省委委员、省妇联主任)。她
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妇女部的邓石香也上台讲邓小平怎么怎么不对,她下台后
上厕所,我也跟进去说:“石香,你混蛋,我们做妇女工作,跟他们没有工作关
系,你怎么可以胡说八道?到台上摆什么威风!”石香不服,一拳打过来,我们
俩当场就要打起来,蔡畅大姐听到后,把我拉出来,说,秀英,不要乱说话,要
杀头的。我那时年轻气盛,只觉得石香不该胡说。会议结束后,邓石香被调到中
央组织局工作。
会议开了数日。博古接急电返回瑞金。临行前,他让罗迈留下主持会议,并
又把李富春训导了一番,要他按中央的精神作总结。
罗迈发挥着博古的调子,说:“邓毛谢古,是罗明路线在江西的创造者,同
时是反党的派别和小组织的领袖。江西的罗明路线,是一条反共产国际的路线,
是一条与党的进攻路线没有丝毫相同而完全相反的路线!这条路线根本不相信党
的力量,不相信群众的力量,因而对于中国苏维埃运动,走上了悲观失望的取消
主义的道路。”
李富春的总结报告称江西党内有“三个怪物”,即所谓“江西罗明路线”、
“自由主义”和“官僚主义领导方式”。邓、毛、谢、古“就是这一怪物的代表”:“省委实际对单纯防御路线(罗明路线)采取了自由主义的调和态度”,官僚主义这个怪物“简直在全江西横行,从省委直到区委都一样”。李富春不得已说了一通违心话。
这场由博古亲自发动、主持的“反江西罗明路线”的斗争,尽管“布尔什维
克的火力”非常凶猛,但在“左”倾教条主义者面前,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古柏等并未放弃原则。他们在会议上和所写的申明书中,以共产党人的坚定原则立场和光明磊落的态度,捍卫和坚持了毛泽东的正确路线。
中央组织局局长罗迈蹲在宁都,要邓、毛、谢、古作深刻反省,一次,二次,三次,“检讨”作了不少,但总过不了关。
然而,历史是公正的,它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作出谁正确谁谬误的评判。
李维汉(罗迈),曾代表“正确路线”,三次要邓、毛、谢、古作深刻检查
;五十年后,虽已耄耋高龄,但在回忆这段历史时,他写下了这样一段耐人寻味
的话:反所谓江西罗明路线是完全错误的。这是我一生中犯的一个大错误。反
“罗明路线”,无论是在福建还是在江西,矛头都是指向毛泽东的正确路线的。
然而,我当时并没有认识到这是错误的。遵义会议后几十年,我就再没有反对过
毛泽东的正确路线了。
邓小平,当年曾因坚定地执行毛泽东的路线而蒙受政治生涯和个人生活的双
重打击,毛泽东却把邓小平因他而挨整挨批之事记了四十年。1972年,邓小平在
林彪事件之后,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谈自己的一些想法。毛泽东在信上作了批
示。其中第一条这样写道:“(邓小平)在中央苏区是挨整的,即邓(小平)、
毛(泽覃)、谢(唯俊)、古(柏)四个罪人之一,是所谓毛派的头子……”
改组军委,周恩来、朱德大权旁落。
1933年1 月,博古、洛甫等人从上海进入中央苏区。一向大权独揽、发号施
令惯了的博古,一到瑞金,使把中央苏区党政军权全部抓到自己手中。
临时中央迁入瑞金前,中央苏区的最高领导机关是中共苏区中央局。
1930年10月17日,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会议决定,在中央苏区成立中共苏区
中央局,作为中共中央政治局派出设立在苏维埃区域的领导机构,指定项英、毛
泽东、周恩来、任弼时、朱德、吴振鹏、余飞,再加上当地的两个人,组成苏区
中央局,周恩来为书记。周恩来未到任,由项英任代理书记。
1931年4 月中旬,中央代表团任弼时、王稼祥、顾作霖到达中央苏区,项英
被免职,毛泽东任代理书记。1931年底,周恩来从上海到瑞金,正式就任苏区中
央局书记。因周恩来长期在前方领导红军作战,所以苏区中央局实际上由任弼时、项英主持。
临时中央迁入中央苏区不久,在瑞金召开了临时中央与苏区中央局成员会议。博古提议,中共临时中央与苏区中央局合并,改称中共中央局,以博古、洛甫为常委,博古为中央局总负责人,任弼时为组织部长,洛甫为宣传部长,顾作霖为少共中央局书记,刘少奇为全总苏区中央执行局委员长。
博古深知,在以战争为首要任务的苏维埃区域,军权十分重要,不抓军权,
不掌握军队,一切都将无从谈起。过去,军权抓在毛泽东手中,掌握着几万军队,很不听话。中央说往左,毛泽东偏往右;中央要积极进攻中心城市,毛泽东却偏偏要把军队拉到山沟,打什么游击战争,为什么?军队在握。
自古就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说。
宁都会议,解除了毛泽东的军权,博古和中央局以为军队该听话了。没想到,
周恩来掌握了兵权,竟也学起毛泽东来。本来,共产国际代表米夫的方针是“拒
瞿留周”。即在六届四中全会后的中央里,给周恩来留一席之地——“打他的屁
股,而不是赶他走”,没想到周恩来居然如此不合作,与中央和中央局的指令每
每顶牛。博古号召反罗明路线,张闻天写文章提出反“军队中的罗明路线”,周
恩来却在6 月召开的中共中央局会议上,当着博古和张闻天的面,说什么“红军
中没有罗明路线”,几乎跟毛泽东在会上讲话一个腔调。毛泽东在会上企图翻案,说1932年10月的宁都会议错啦,打赣州错啦,不能搞“积极进攻”。博古明明代表中央肯定了宁都会议,周恩来却拧着干,说应该让毛泽东留在前线,要发挥毛泽东的军事指挥作用。周恩来全唱了反调,与中央路线不协调。
博古很难想象,周恩来留过洋,吃过洋面包,到过马克思、列宁的故乡,当
过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的团长,长期从事城市暴动工作,照理应该言行与国际路线
一致,与中央同步。可怎么一到苏区竟被一点马克思主义都没有的毛泽东同化了,对毛泽东的军事路线津津乐道,亦步亦趋?博古对周恩来放心不下,特别担心他手中的兵权。第四次反“围剿”,周恩来与中央局唱对台戏,但却让他打胜了,而且打得相当漂亮。不可一世的蒋介石,在写给爱将陈诚的手谕上都哀叹:“此次挫失凄惨异常,实有生以来唯一之沉痛!将馁兵弱,危急存亡,思之心痛,不寒而栗……”一时间,周恩来的名字,在红军中,在苏区内外,如日中天。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南昌起义的部下和黄埔军校的学生!为了防止出现毛泽东第二,博古要抓军权,而且必须亲自抓。
1933年5 月8 日,根据以博古为首的中共临时中央建议,中华苏维埃共和国
临时中央政府人民委员会第四十一次常委会决定,将中央革命军事委员
会由前方移到瑞金,增加项英、博古为委员,中革军委主席朱德在前方指挥
作战时,由项英任代主席。
这一来,中央苏区的军事行动就由临时中央在瑞金直接发号施令,指挥一切。
周恩来很清楚,中央5 月8 日的决定,博古是要掌握兵权,要在后方瑞金遥
控前线;前方军事行动的决定权,完完全全掌握在博古等人的股掌之中了。
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早在第四次反“围剿”之际,博古等就觉得周恩
来很不听话,屡屡抗命,遂起拿下周恩来、朱德,直接指挥中央红军之意。
1933年1 月29日,蒋介石抵南昌,亲任“剿匪”总司令。大战迫在眉睫。
局势的发展,已不容许红军内部对作战方针再进行争论。2 月3 日,周恩来、
朱德、王稼祥联名致电中央局,说“连续的战斗立刻就要到”,要求中央局对前
方只给以“原则上与方针上的指示”,关于具体布置,“似宜属之前方。”
中央局寸步不让。次日复电曰:“在目前敌人据点而守的形势下,无法避免
攻击坚城。”根据临时中央的指示,“目前行动先攻南丰为宜”,“乘胜威胁南
城、抚州是我们目前的方针。”并斩钉截铁地说:“此新计划经中央局全体通过,请立即讨论并电告执行的具体部署。”
这样,强攻南丰已成为不容讨论而必须执行的硬性命令。
2月7日,周恩来不能不向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提出攻击南丰的军事部署。
但他声明:“上述部署不是呆板的,敌情地形有变尚须活用。”同日,他再电中
央局,表示:为着寻求机会在运动中消灭敌人,似不宜先在攻坚上损伤过大的战
斗力,如损伤过大而又不能攻入,则更挫士气。请求你们考虑。“
周恩来还同朱德、王稼祥联名致电苏区中央局,请求中央、中央局须给前方
活动的机动余地和应有的职权,但苏区中央局和临时中央充耳不闻,执意不理。
周恩来、朱德只得率红一方面军主力向南丰开进,并于12日完成对南丰的包
围,傍晚发动全线进攻。
敌中路军总指挥陈诚立刻作出反应:一面命令南丰守军第八师据城坚守,一
面令所属三个纵队迅速增援,三路分进,企图将红军主力合围于南丰城下,一举
加以歼灭。
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敌情突变,周恩来、朱德毅然决然当机立断,不待请
示苏区中央局和临时中央,立刻改变原有军事部署。
2 月13日晚,周恩来致电苏区中央局并转临时中央:南丰工事险要,我军强
攻未克,伤亡较大,而敌六个师已分三路前来增援。据此情况,我们遂改强袭南
丰为佯攻,决心消灭增援部队。求得干预期遭遇的运动战中消灭敌之一翼,以各
个消灭之。“
从14日开始,周恩来、朱德留下少量部队继续佯攻南丰,并以一部兵力伪装
主力,向东面黎川方向转移,将敌之第二、第三纵队吸引而去;主力四五万人则
秘密撤至南丰西南的东韶、洛口、吴村地区隐蔽集结,待机歼敌。
在周恩来、朱德的正确指挥下,第四次反“围剿”完全按照前线总部的算盘
来打。黄陂、草台岗两役,痛快干脆,歼敌近三个师二万八千余人,红
军取得辉煌战果。
红军第一、二、三次反“围剿”,毛泽东、朱德指挥取得了胜利;第四次反
“围剿”,周恩来、朱德指挥也取得了胜利。可以说,红军已有了自己英明杰出
的统帅。但是,博古却不以为然,他只相信共产国际,崇拜外国军事家。他要推
行积极进攻路线,必须仰仗、依靠洋顾问。在博古的一再催促之下,王明在莫斯
科上下奔波,共产国际终于派出了一个总军事顾问。
他的名字叫曼弗雷德。施特恩,简称弗雷德。此人,就是后来在西班牙战争
中名声大噪的克勒贝尔将军。
这位总顾问从欧洲出发,经美国、日本,在1933年的春天方才到达临时中央
所在地上海。总顾问住在上海的秘密联络点,并没有到中央苏区。仅凭共产国际
的指示、中央苏区红军情况的书面报告,总顾问迅即提出了一个不切实际,完全
否定过去,而又标新立异的计划——“两个拳头打人”。不日,将此电告瑞金的
中共中央局。
博古乃一介书生,不会打仗,更全然不懂中国苏区这场特殊条件下的战争。
接此电文,如获至宝,喜不自禁,不管洋顾问这一军事计划是否可行,遂以中共
中央局名义致电前方的周恩来、朱德,全文转达了这一计划,令其坚决执行。
1933年6 月13日,周恩来、朱德在前线接到了中央局的指示电。这份长电批
评红一方面军“把主力集中于一个单独的作战单位,即方面军,这就不能从各方
面配合作战”。并且判断,蒋介石与闽、粤敌人有矛盾,而在中央苏区北部采取
守势,不易攻击,所以要求将红一方面军主力分成两个部分作战。这就是所谓的
“两个拳头打人”。
根据这个电令,红一方面军一部分组成东方军,先到闽西打敌十九路军,然
后北上打抚河以东敌人,最后会攻抚州。另一部分留在永丰、崇仁、宜黄、乐安
地区进行钳制性作战,待东方军有进展后再北上会攻抚州。
中央这个长电在前方将帅中引起很大反响。周恩来、朱德表示根本不能接受。
周恩来说:“‘四反’后,我与敌交战十二次,每次均予以重大杀伤,至少歼敌
一团以上。入闽作战地域多贫瘠,给养筹措困难;况且,目前我军已有断炊之虞!”
朱德也说:“集中优势兵力,这是我们过去战争最深刻的经验,不能分开嘛!”
接到长电的当天,前线总部立即召开了各军团领导干部会议,讨论中央的电
令。
彭德怀说:“一军团和三军团是两个兄弟。分开打,就要打败仗;集中打,
就经常打胜仗。过去的经验告诉了我们这一点。”彭德怀反对中央电令。
他最深刻的教训是打赣州及后来的水口之役。打赣州,一军团放着没打,他
的三军团和五军团等部英勇无比,但兵力不集中,歼灭战成了消耗战,吃了大亏。
林彪、聂荣臻、罗荣桓、滕代远、董振堂、朱瑞、罗炳辉等都有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