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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7部分阅读

    知道夏侯云将有南下一行的,只有准备下命令的寰王。

    实在不想夏侯云当太子,废黜便是。

    何至于让他死于乱刃,死无好死!

    何至于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曝尸荒野!

    何至于让他死后进不了祖庙,化作孤魂野鬼!

    虎毒不食子,何至于此!

    夏侯云脸色惨白,叹了口气:“都怪我没用,不但拖累你被人围杀,还等不得你的病全好,阿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还是带着虎鲨走吧,如果一时想不到去哪里,魔鬼谷也可先落个脚。”

    穆雪:“你,真的想我离开?”

    夏侯云噎了噎,眨眨眼,老老实实道:“不想。”

    穆雪:“既不想,就别再说,当走时,我自走,你亦留不住。”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傻了吧。燕明睿翻了白眼:“最后出现的那些刺客,虎鲨又打又杀,好不热闹,我在一旁瞧着不大对头,殿下躲在安车里没有露面,那些刺客刀刀指向秦淑女,却无一刀往别处,分明要刺杀的人就是秦淑女你。”

    穆雪怔了怔,好像真是这样子。

    蔷薇花和虎鲨面面相觑,心中却惊慌起来,难不成材士营追杀安宁公主,追到北夏境内来了?

    白初仔细翻看还没轮到丢抛的刺客尸体,道:“这些人的身上,虽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是,长期的生活习惯在他们的身体上留下了痕迹,我可以肯定,他们不是秦人,确系北夏人。”

    北夏人要杀穆雪。

    这也奇怪了。

    夏侯云惊异,不得其解。

    难道是穆雪的真身份暴露了,引来北夏人的围杀?

    不应该。

    穆雪随他进入北夏,连燕明睿都不知道她姓穆不姓秦。

    知道有穆雪这样一个硬点子进入北夏的,只有雁栖城的丘城主。

    难道是老泥鳅气恼被穆雪敲了三万两金,因而买凶杀人泄愤?

    雁栖城是北夏名城,繁华不在北地的龙城之下。三万两金对丘城主来说,不过是破了皮的伤,不至于让丘城主买凶杀了夏侯云邀请的客,从而与夏侯云撕破脸,而且能从魔鬼谷毫发无伤救出丘娉婷,足以让滑不溜秋的老泥鳅三思而后行。

    现在看来,雁栖城外那场连环射杀,目标可能不仅有夏侯云,也有穆雪。

    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人洞察了先机,知道夏侯云将带穆雪进北夏,进龙城,那人且知道穆雪是个硬点子,将给夏侯云以莫大助力。

    难不成当真有通天晓地的神算子?

    一念及此,夏侯云激泠泠打个冷颤,他的所有作为,岂不是一一摊开在那人面前?岂不是连亵裤都摆到了案几上?这种浑身赤裸行走人前的感觉,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狼一样的对手。”穆雪看一眼夏侯云,向客房行去,留下一句飘忽的话,“希望你不是猪一样的队友。”

    虎鲨齐齐抬头看天。白夫人的句子,总是那么经典。

    白初呐呐道:“少主这是把挑战太子殿下的对手,当成任务来做了。咱们虎鲨,不定会有四队、五队。”

    紫蔷踢了踢白初,闷声道:“娘子九死一生逃出大秦,本该寻一隐秘所在,养精蓄锐,以图来日,却不想被这杀运当头的北夏太子拐了来,生生当了挡刀挡箭的盾牌,夫人在天之灵,瞧见不知得多心疼。”

    白初亦闷了声音道:“却不知少主如何欠下了那太子的恩情,一个在榆州,一个在龙城,真不知怎么回事。”

    紫蔷闷闷的:“我也不明白,什么样的相救之恩,值得娘子这般回报。”手指朝上指,“也就天知道。”

    白初:“少主自有少主的思量吧,单凭咱们这些人,想为主人报仇,这辈子都难。”

    子夜,客栈并没消停,金衣人来袭,因穆雪在客栈外布下小八卦阵,金衣人困在阵中,不但迷失了方向,还被飞沙走石砸得头破血流。

    虎鲨怒极,这刺杀还没完没了了!让不让人睡觉了!那好,你既敢来之,我则敢收之,连环弩好一阵乱箭,客栈外留下近百具尸体,虎鲨一改往日的轻手,狠狠地从尸体上拔下三棱铜矢,擦净血肉,收入箭袋,放回深绿色背包,气哼哼再次做起搬尸、抛尸的活。

    穆雪叹了口气:“你做太子做得太久,久得想你死的人太多,这是要你死在外面,不死不休。”

    “总不见得为了活命,就把太子之位拱手送出去吧,废太子,死得不要太多。”燕明睿唉声叹气,“做兄弟的,不能同日生,就不上赶着求同日死了。”

    夏侯云:“真是好兄弟啊。”

    穆雪:“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你的家人。你是嫡长子,是太子,可你并不得寰王爱重。我想,在进入龙城前,还是了解得全面一点比较妥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这是真的要帮他了!夏侯云心知自己的计划终于迈出了最成功的一步,雀跃之际,倒有些紧张,呐呐道:“从哪方面说起?”

    穆雪:“你掌握多少,就说多少,——别告诉我说,在你的庶弟庶妹身边,没有你的人。”

    “噫!”收买,安插,什么的,要不要说得这么光明磊落?夏侯云双手按在木几上,身子前倾,高挑眉毛。

    穆雪:“不想说?”

    “我说,我说就是了。”夏侯云泄了气。

    深秋的大漠,夜越深,寒气越重。

    夏侯云在山脚的树下生起火,望着月色里沙丘的剪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

    今天是2015第一天,兔子祝大家新年快乐。

    最简单的祝福,表示最真诚的心意!

    新年快乐!

    031 夫妻

    北夏王夏侯寰,四十五岁,夺位为王二十五年,王后燕氏已故两年,后宫以凝香殿苏夫人为大,唐美人居披香殿,掖庭待诏数以百计。夏侯云为嫡长,下有夏侯星、夏侯风、夏侯雷三个庶弟,庶妹有八。

    二王子夏侯星的生母原是宣室殿的研墨宫女,几番得幸有了身孕,本以为母凭子贵一步登天,不料生产时一脚踩进鬼门关,血崩而死。燕王后怜惜夏侯星孤弱,将他养在永宁殿。

    长大的夏侯星看起来彬彬有礼,笑呵呵的从不对人发怒,很有君子样,内里却是个极惫懒的,怕坏了眼睛不喜读书,怕练出茧子不肯学武,勉勉强强练成轻功,每天就剩玩了,赛马,逗鸟,捉虫,听戏,狎妓,赌钱,有龙城第一纨绔之名,府内莺莺燕燕,吹拉弹唱,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十七岁那年,七夕节龙城上空烟花绽放,夏侯星撒泼打滚要娶妻,燕王后气得差点昏过去,夏侯星看上的小娘子名叫苗藿的,竟是西城的商户,家里开了个爆竹铺子。时隔未久,中秋节,烟花彩灯与月争辉,锦江上画舫停弋,堤岸上少女们争相竞放许愿花灯,有女子被挤落水,有少年跳河救人。明月花灯,流水画舫,成就了王子夏侯星和商女苗藿的姻缘。

    苗藿嫁进夏侯星的星府以后,夏侯星玩得更欢了。

    龙城的冬季,冰天雪地,水果菜蔬量少而价高。苗家铺子开始出售水晶片,有专职工匠为花得起钱的豪贵人家安装暖屋,指导仆从利用充足的光照,在水晶暖屋里种植蔬菜鲜花。

    天寒地冻,人们大多不愿出门,苗家铺子出售靴底钉铁美名“冰刀”的皮靴,夏侯星亲自试穿,在冰冻数尺的锦江上滑行,如飞一样的速度,如舞一样的姿态,吸引了无数少男少女,往年死寂的锦江上,笑语喧天。

    春天来了,苗家铺子出售水晶制品,水晶灯,水晶球,水晶雕,水晶盏,还有罕见的彩色水晶饰品。

    与贵有利,与民有趣,男女通吃,夏侯星改邪归正的新玩法惊呆了龙城上上下下,人们对夏侯星从摇头叹息到赞许相看,无不笑说他娶妻娶了个聚宝盆。

    三王子夏侯风,生母唐美人。唐氏家族在北夏世家里排第四,唐美人系嫡支嫡女。夏侯风天生神力,九岁杀马,十四岁举鼎,嗜武如痴。

    十年前,唐氏有一庶支,分家后向南迁居,邻近大胡王的地界,距雁栖城两百多里。大胡王境内多有盐井,唐氏庶支耗尽家财,租得一口小盐井。五年前,大胡王的爱妾的叔叔仗势夺了盐井。十六岁的夏侯风,领唐家护卫,乘夜越境,将大胡王的爱妾的叔叔一家主仆近一百多口,全部斩于刀下,席卷财物,放火烧了宅院。

    夏侯风为人端正严谨,不苟言笑,不近女色,除了花房里有一位女花工,满府的阴性也就是出没其间的虫鼠了。唐美人苦劝,怎么着也得有两个侍候起居的丫环,夏侯风把唐美人送来的美女全都送回了披香殿。堂堂王子,过着几乎是清心寡欲的修行生活,令人惊叹,清贵之流大赞夏侯风德厚言谨。

    去年三月,桑家的海棠花会一如往年的花团锦簇,人动如潮。桑家在北夏世家里排第二,桑老廷尉有嫡子桑勇、桑猛,养子桑刚,庶子桑强,嫡女桑婉、桑柔,庶女桑静。花会正热闹时,桑家后院爆出尖利的叫喊,在桑柔的院子,观花的人们观了一场活春花,夏侯风和桑静抱在一起,难解难分。

    事后,夏侯风说,他本在客院与桑刚对酌,有小丫环来报,大郎君桑勇有事寻三郎君,桑刚离去后,又有小丫环来报,说桑家阿柔请三殿下移步往花园赏花,与桑府少有来往的夏侯风,跟在小丫环身后,拐几拐之后,但见前方梧桐枝繁,海棠花胜,令他惊奇的是,那海棠花竟然花香幽幽。脑子定格在满目的绿树香花,夏侯风不知道自己到了桑柔的院子,更不知道怎么就和桑静行了欢好,还被众多人瞧去了现场。

    桑静跪在祠堂,泪流不止,她说,她只是来寻嫡姐桑柔去花园赏花,谁知赏花不成,反失了清白,她一个闺中娇女,哪里敌得过夏侯风的蛮力。

    看似与这件事扯不断关系的桑柔,冷笑道,她一早便去了城东的碧霄道观,发生在府里的事,她一无所知,观主璇玑道长可为她作证。

    本着一俊遮百丑的原则,夏侯风合宜娶桑静为妻,至少也得纳桑静为贵妾,桑家人却没想到夏侯风拒不肯接桑静入王子府,更是向桑老廷尉直言求娶桑柔。

    桑柔早在十三岁时,便与表兄乔飞订亲,乔飞是乔太尉的嫡幼子,乔桑两家,已经在就昏礼仪程进行商讨。

    桑老廷尉老姜弥辣的性子,哪里能容夏侯风胡作又胡言,不顾君臣礼仪,将夏侯风赶出桑府。

    夏侯风夤夜进宫,跪了两天两夜,求得寰王赐婚。

    三日后,赐婚诏下,夏侯风与桑柔,乔飞与唐家女。

    九月菊花黄,桑柔嫁进三王子的风府。

    未几日,桑柔带着丫环护卫冲到南城的一处宅院,将住在那里的孕妇当街杖毙。那孕妇竟是夏侯风养在府外的清倌。消息传开,龙城人百感交集,既感于夏侯风不喜美婢喜美妓,不养妾室养外室,更有可能庶子压了嫡子,太荒唐,也惊于向来端方雍容的桑柔,竟然是个心性暴虐、手段狠辣的女子,毫不动容要了两条人命,也不怕冲了新妇的喜气,太残忍。

    不久,又有消息传开,桑柔的陪嫁丫环夜半爬上了夏侯风的床,桑柔妒意大发,使枕头生生将那丫环捂死。

    夏侯风不要桑静,令桑静不能自容,投缳未遂,往碧霄道观做道姑。桑柔心疼庶妹,作主将桑静纳为良妾。

    而夏侯风,对桑柔的不假辞色,百般容让,甘之如饴。

    032 旧识

    四王子夏侯雷,十三岁,生母苏夫人。苏夫人是苏侯的幼妹,名苏文绣,兄妹之情甚为深厚。苏文绣明眸善睐,笑靥承颧,腰软如柳,人媚如狐。寰王爱她如珠如宝。

    苏氏久居西部边陲的鹤鸣山下,因经常与西北的蛮人为灌溉水源械斗,族人勇猛剽悍,有一支骁勇善战的私兵,三四百年来,苏氏远离朝堂,几乎为北夏遗忘。

    五月的鸾城大会,是北夏一年一次的盛会,北夏的年轻男女,都渴望在盛会上崭露头角,找到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二十五年前,苏家长女苏文锦在鸾城大会上一舞动天下,十五年前苏家幼女苏文绣一舞动君心,寰王收她入长安宫。

    自此,鹤鸣山苏氏被人们从记忆里找了出来。

    秦夏古山大战,苏家军阻击秦军,护寰王北归有功,夏侯雷自此被寰王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朝臣渐渐看出寰王有废长立幼的心意。

    苏家是夏侯雷的坚强后盾。

    苏家嫡长子苏伯颜,早先年在外游历,据说有很高强的本领,北夏最隆重最热闹的鸾城五月大会,苏伯颜从未登台,甚至不曾在众人面前显现过一招半式,给人的感觉,好似闲云野鹤,什么都不在乎。

    三年前,据说苏伯颜进入秦军,在北方军团里当起了普通一兵,后来做到千夫长,今年年初回到鹤鸣山,接手了苏氏部族的主要事务。

    “大概就是这样子。”夏侯云拎过架在火上的水罐,倒了两碗水,递一碗给穆雪。

    穆雪眸光闪了闪:“我认识一个叫苏伯颜的人,三年前入伍,后任千夫长,眉清目朗,样貌秀峻,看起来是个端正的好兵,——原来竟是北夏苏家军的核心人物,j细的活儿干得真不错!”

    夏侯云呛了呛:“北方军团三十万,千夫长以数百计,你认识苏伯颜?岂不是苏伯颜也认识你?”

    穆雪:“苏伯颜是张寒的结义兄弟,自然认得。”

    张寒!她在昏迷的时候喊过这两个字。夏侯云揉揉鼻子,似不经意的:“听说有个大闹铜县的人,叫张寒,西戎人称之玉面魔君,你说的,是那个张寒吗?”

    穆雪微不可见地笑一笑:“张寒是我夫君。”

    “你,你……”夏侯云正喝着水,慌忙憋了气转过脸,一口水喷到毡毯上,呛了又呛,憋着气道,“紫蔷不是说,你从昏礼上逃了么,他怎么就能算是你夫君了?”心里暗暗嘀咕一句,夫君夫君的,也不羞。

    穆雪正色道:“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沃盥焚香,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昏礼的仪程,我们都走过了,怎么就不算?难道你觉得,只有洞房了,才是夫妻?”

    “咳咳咳……”夏侯云大咳,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这么直白是很放肆的,你是女人么,是么!依礼依俗,不止要洞房,还得焚香祭祖,之后才算真正的夫妻,一家人。夏侯云哼哼着瞪穆雪,在她清亮的目光下,却莫名地,心虚地转开脸,以咳嗽掩饰,岔话道,

    “正月里新年祭祀大朝,各地君侯都要到龙城参会,苏伯颜很可能在腊月里随苏侯同行,到时得避着些。”

    穆雪默然,端起夏侯云递来的陶碗,喝两口,放下,道:“你的弟弟,你怎么看?”

    “老四有寰王撑着,寰王身体素来强健,等到老四成年,一点问题没有,”夏侯云犹豫很久,还是说了出来,“我这个儿子,已经是寰王眼里的钉,之前与西戎签和平协定,让我到凉州做质子,将将一个月,借口两个牧人失踪,夏军压上西戎边境,借西戎的刀杀我呢!这次让我到榆州来,明为查探军情,龙城朝野做梦都不敢与秦再战,探了军情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想再借南秦的剑。明睿混在一支商队里先行进了榆州,天不灭我,被他抓了正在军营外茶寮里,闲话‘北夏太子不日偷入榆州’的人。”

    穆雪:“在军营外无声无息带了人走,他倒有做斥候的天赋。”顿了顿,“西戎刀,南秦剑,江湖豪强夺丹杀人,你这个太子死了,连查一查你是怎么死的都省掉了,不殃及朝臣,不牵连民众,只说一句时运不济,叹息两声而已。很干净的设计。——想到这种设计的,看来不止一人。”

    夏侯云的眼里浮上痛色。寰王,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穆雪:“夏侯雷得寰王钟爱,于你而言,是个被瞧在所有人眼里的人。——你觉得夏侯星是个纨绔?”

    “难道他不是?”夏侯云失笑。

    穆雪:“和谁都客客气气的,从不对人发怒,你觉得正常?”

    “他一个既无生母看护,又无父宠的,哪来底气对人发怒?

    穆雪:“他是寰王的儿子,无生母看护,无父宠,那也是王子,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欺负的,没有必要对每个人都低头致意,既然彬彬有礼,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