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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7部分阅读

做事又怎么会太乱了章法。”

    夏侯云神色凛冽:“你是说,他在装,装纨绔。”没有疑问,这种念头,在他心里不止滑过一次。为了生存,不装的人又有几个。

    穆雪不语。

    “娶个商户女,不啻告诉别人,他对王位不感兴趣,毕竟是我母后带大的,跟谁争,也不会跟我争。”夏侯云用说服自己的办法,说服对面木讷的女人。

    穆雪:“燕王后已故,宗法妾不为妻,苏文绣不可能扶立为王后,从嫡庶论,夏侯星养在燕王后名下,你若有故,他最顺理成章。”

    夏侯云抬头望月,月光如水,大漠上似浮了一层薄烟。

    穆雪:“那些新玩法,你确认是在夏侯星娶了商户女苗藿之后才有的?你能肯定你没有对这个你母后养大的纨绔掉以轻心,从而忽略了某些事情?”

    033 秘信

    “我查到的便是这样。”夏侯云有一种暗桩很无能的感觉。

    “你所看到的,或许正是他想让你看到的,”穆雪顿一顿,道,“龙城人笑说苗藿是个聚宝盆,那有没有人说,这个宝盆是夏侯星发现的,没有识宝的能力,怎么会挖到宝?”

    夏侯云又不语了,揉两下鼻子。

    穆雪:“苗家的爆竹铺子就在那里,苗藿就在那里,你为何没发现苗藿是一个能聚钱财又聚好名声的聚宝盆?”

    “我眼瞎,不识宝,不识人!求了你来,就为了听你挖苦的!我过得太好,找虐的!”夏侯云有点儿愤愤了。

    穆雪给夏侯云的陶碗续上水,曼声道:“你是太子,专心文武之道,治国之道,有些事不是你的专长。北域人多豪爽,少弯弯绕。”

    噗!这算安慰吗,算打一巴掌给一红枣?多豪爽,少弯弯绕,直说他就是个没脑子的拉倒了!夏侯云咬牙,恨恨地端起水碗。

    穆雪:“从夏侯星认识苗藿到娶了苗藿回家,王室的仪程一步步走下来,不简单,时间仅仅从七夕到入冬。苗家铺子的东西,别的我不懂,单说水晶暖屋。苏伯颜曾说,他在他的别院修过汤泉池,饰以水晶,名水晶宫,他说,水晶那种石头,从发现矿脉,到开采矿石,然后切割、打磨,做成所需要的水晶片成品,得有一套完整的流程,有一批熟练的制作工匠。从他的闲话里可辨,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前期要有大量钱财和人力的投入,而后期以水晶片修成水晶建筑体,安装工匠也得接受一定的培训。”

    夏侯云顾不得愤愤了,铁矿,水晶矿,这类事,他真的不懂,学海无涯,他所知道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原来他从未了解过夏侯星!如穆雪所说的,夏侯星这么大的动作,他居然毫无察觉,甚至整个龙城都毫无察觉,做成这样的大事,瞒得滴水不露,可笑他还在夏侯星是不是真纨绔间纠结!

    水晶片应是早就齐备了的,只在等一个好的时机推出来,从商户女到二王子妃,苗藿成了最好的屏障,聚宝盆,苗藿成功地把夏侯星的风头全部遮掩了起来。

    夏侯星,绝不是个对王位无感的人!

    苗藿,聚宝盆大名之下,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老二的后宅里,美婢美妾众多,苗藿刚入府的时候,老二把美妾全都送到庄子上,只说为博苗藿欢喜一笑。大概两个月后,西城的苗家铺子据传大晴月夜遭了雷劈,失天火烧成渣渣,苗藿赔了很多钱,才把左邻右舍安抚下来,之后大病一场,据说得了崩漏之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夏侯云略带怜悯,“她倒是贤淑大度,把那些美妾从庄子上全接了回来,还怕老二厌旧,另买了两个美貌清倌。龙城人提到苗藿,有羡慕她福厚大享富贵,也有惋惜她福薄体弱。”

    穆雪轻抿唇:“你这个弟弟、弟妇,都有点儿意思。”

    “前期投入大量钱财和人力,那么,在夏侯星的背后,有一个拿得出钱,又拿得出人的家族,或不止一个。”夏侯云锁起眉,掰着手指算,“苗家不可能……燕、桑、丘、唐、乔、徐,六世家,我还真想不出谁来。”

    穆雪:“赚钱,赚名声,由他们去,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当你足够强,他只能向你称臣。”

    这话,真好听!

    这话,真爱听!

    夏侯云眯起眼得意地笑起来,目光在穆雪的脸上流连不去,不识宝,不识矿,不识人心,瞎便瞎吧,能识得眼前这人便好!得意更在心里,他知道她沿着他铺下的路,向他挖好的陷阱又迈了一步。

    穆雪垂眸,避开夏侯云意味不明的注目,道:“雁栖城外,唐石榴,她父亲战死前,在大胡王境内租了一口盐井,她叔父为霸占盐井,将她母女赶出唐家,夏侯风领唐家护卫,越境杀人,起因便是盐井。”

    夏侯云:“唐石榴的父亲和叔父,是龙城唐家南迁的庶支?”

    穆雪:“可能吧。夏侯风能越境杀人,即与庶支唐氏有来往。唐石榴嫁进丘家,不定有夏侯风的推手,而且,刺杀自丘唐结亲起,或许夏侯风已经与丘家暗通款曲,这一路刺杀,怕也少不了夏侯风。”

    夏侯云:“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一个不得君心的太子,丘家,也不止丘婵娟一个女儿。老泥鳅打得一手好算盘。”

    穆雪:“这是猜测,没有证据。——好在唐石榴没进丘家的门。”

    夏侯云:“多亏你谨慎。”

    穆雪:“第二世家的桑氏,是夏侯风的外家,三王子妃桑柔是桑家的嫡次女,夏侯风对桑静始乱终弃,对桑柔百般容让,那么,桑家对夏侯风这个女婿,怎么样,桑家嫡长女桑婉,花落谁家?”

    “在龙城,桑老廷尉可谓德高望重,桑家子女都有极好的教养,龙城的少年郎都以娶到桑家女为荣。桑婉嫁给徐太常的嫡长子,现在已是徐家宗妇,名声极好,少年郎无不艳羡乔飞抱得美人归。桑家、徐家都属纯臣,与诸王子并无私下交往,只桑家的养子桑刚,与老三略走得近。桑柔出嫁的前天,在桑家花园的水榭里,她哭倒在桑老廷尉脚下,求父亲以桑家全族为念,便当没有她这个女儿。”夏侯云老实回答。

    世家盘根错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穆雪眸光微凝:“桑家有女百家求,乔家与桑家联姻不成,改与夏侯风的外家联姻,夏侯风这是打了乔太尉一棒,又给一西瓜,既把桑家拉到他的阵营,又不肯放了乔家离去,还没忽略徐家的存在。乔家,是什么反应?”

    夏侯云:“乔飞至今未娶,唐家多次催婚无果,乔太尉是在军营里滚爬的人,挨了一棒,没那么容易吃下西瓜吧。”

    穆雪:“这西瓜,不想吃,也得吃。夏侯风踩着桑家庶女娶桑家嫡女,强夺他人之妻,行事很龌龊。然而从龙之功,众所趋之,水榭之哭,桑柔这是把她自己从桑家割裂开来,不想桑家成为夏侯风的踏脚石。这于夏侯风大不利,能肯定这个秘信吗?”

    034 喜欢

    “十年前,北宫修缮完毕,我从长安宫搬出来,那时候大雪刚停,车马到北宫门口时,我看到高墙下团了个人影,披一身雪,已冻得僵了,就让冷琥把那孩子抱进门房,转过年的鸾城大会,”夏侯云揉揉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小桑柔来寻我打赌,赌桑勇能拔头筹,结果我输了,桑柔要走那孩子,做了她护卫里的一员,还给他改了名叫山椒。”

    穆雪:“大冬天,顶着风雪搬家,你可够奇怪的。”这人,真是心软惯了的,在哪儿都不吝啬伸一伸手。

    夏侯云噎了噎,如果不是长安宫里住不得了,他能在冰天雪地里搬家嘛!

    “山椒告诉我,”夏侯云喝水,咳嗽,说道,“那天,桑柔没带一个丫环,孤身独往花园水榭,水榭里只有桑老廷尉一人,桑府总管亲自侍茶,山椒本不知晓水榭里在说什么话,倒是桑柔叫了他添茶水过去,听得桑柔一句泣声,求父亲莫与三王子来往。我去过桑家花园,那水榭四周藏不住人,老三应该探不得。”

    穆雪:“山椒受你救命之恩,桑柔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夏侯云答道。

    穆雪:“山椒跟你不到一年,跟桑柔九年,桑柔的行为,有利用山椒向你传达某种讯息的意思,她这是笃定山椒的心在你这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夏侯云忍不住又要伸手揉鼻子:“这么说,是有点奇怪,山椒进桑府九年,安心做着桑柔的护卫,桑柔出嫁后,他做了桑老廷尉的护卫,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才时不时地给我送信,主动变成暗桩。”

    穆雪:“桑柔奉旨嫁进风府,表面上看,桑家成为夏侯风的助力,却又因为,桑柔不按常理喊打喊杀,颇有些损害夏侯风的名声,而主动将桑静接进风府,即坐实了夏侯风始乱终弃、功利、卑劣,但凡桑静在人前露一露面,人们就会想起当初看到的活春花,如此这般,夏侯风被桑柔、被桑家带到沟里去了。”

    夏侯云:“桑柔,桑家,都在坑老三?”貌似很有喜感么。

    穆雪:“夏侯风,一个能在一夜间斩杀百余口的人,能对妻子无条件容让?他强娶桑柔,是喜欢桑柔,还是借机将桑家、乔家、唐家,甚至徐家,都拴在一起,桑柔与乔飞订婚数年,也该算青梅竹马……夏侯风,桑柔,这样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山椒是桑柔要去的,成为桑家和你之间的一颗暗棋……”

    夏侯风抬头看屋顶。

    穆雪忽然道:“桑柔喜欢的人,不是乔飞,而是你?”

    噗!夏侯云又呛着了:“咳咳,我不知道!”

    穆雪:“你长得好看,又是太子,桑柔喜欢你,不奇怪。”

    噗!夏侯云吐出心头血,那是他弟妇好不好,这种话说不得好不好!

    穆雪:“夏侯星比你有钱,夏侯风比你手狠,夏侯雷比你有势,可真是狼一样的对手。我母亲说,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说完你的对手,再说说你的队友。”

    夏侯云:“……”

    穆雪:“知彼,不知己,不成。”

    “我说。”夏侯云举起手。

    千年前,夏后氏淳维国破家亡,不得不离开故土,一路颠沛往北,改称北夏,燕家作为王室甲卫,始终坚守职责。夏后氏淳维深感燕家忠贞坚毅,歃血立誓,凡夏王必须娶燕家女为妻,立燕家女为王后。千百年来,夏王可能不是燕氏生子,夏王后一定是燕家女,燕家成为北夏第一世家。

    近百年来,燕家不管是嫡支,还是庶支、远支,添丁都不多,成年男子或患病故,或意外亡,寿数都不大。到四十年前,燕家远支已湮没,庶支显败落之势,嫡支情况也不太好,燕家老侯爷毕生致力于添丁事业,战果是辉煌的,嫡庶子十三个,结果是悲痛的,到二十五年前寰王成功夺位,活着的只剩下嫡出的行四的现任燕侯,和庶出的行十三的幼子,女儿也只长大了一嫡一庶。

    燕侯今年五十四岁,算是燕家男丁里罕见高寿的一个,无庶子女,侯夫人生嫡子二、嫡女二,长子夭折,长女夭折,嫡次子燕明哲,嫡次女燕明萱,继室夫人生嫡子三,嫡女一,独活行五的燕明睿。燕侯的弟弟只得了燕明芷一女。

    燕家人丁不旺,龙城人诸多猜疑,有说燕氏祖坟被坏了风水,招来血光之灾,有说燕家男丁罹患遗传隐疾,殃及子孙,有说王室不容外戚做大干涉朝政,暗下黑手……

    燕家老侯爷也曾从多方面查察,仅有远支那边露了一条线指向当时的王,还似有似无,根本不能确定。

    如今的燕家,顶着第一世家的名头,自己都觉得心虚。燕王后故去以后,燕侯更加屏气敛声,称病不出。燕明哲、燕明睿亦无职无爵。

    穆雪似笑非笑:“燕家,还真是命运多舛,你觉得为何?”

    夏侯云有气无力:“我不知道。”

    穆雪:“怀璧其罪,罪在璧,偏舍不得璧,罪便及人,——你知道的。”

    夏侯云肃然:“我只知道,燕家的人,一如他们的祖先,忠贞坚毅。”

    穆雪:“你只知道你认识的这几个燕家人。”

    夏侯云握紧了拳。

    燕氏本为夏王国甲卫,以武传家,他的武功,有来自燕侯,有来自王伯父保国公,还有来自北宫总管冷毅。当年,若不是燕明哲舍生忘死把他从战场上背下来,他早死了,逃命路上,燕明哲被一支巨弩射得钉在地上,若不是雁栖城丘金珠救了他,他也早死了。如果燕家兄弟都不能信任,他想不出还有谁可以信任了。

    035 心乱

    穆雪:“越是濒临困境,越不肯放弃,越挣扎,死得越快,也许只有在寰王临死的时候,才会告诉下一任北夏王,夏侯王室百年来的大秘辛。不过,燕家人也算守得云开日出,你在,燕家便在了。”

    所谓第一世家,不过是外戚世家,千百年的漫长岁月里,外戚专权想来也不会少见,没有外戚上位,已算燕氏厚道。夏侯王室也容不得燕氏屡掠锋芒,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以至于燕氏百年来明里风光,暗里被掏成了空架子。燕老侯爷应该察觉了燕家的颓势、王室的不善,试图力挽狂澜,重兴燕氏,惜乎失败了。在这种情况下,燕家更不愿意放弃外戚这块能灭顶、也能借之浮出水面的木头。

    穆雪:“燕明萱,是……?”

    夏侯云怔了怔,声音一沉,道:“她已经死了。”

    “对不起。”穆雪也怔了怔,好一会儿才问,“那,除了山椒,你在桑家,在别家,有暗桩吗?”本想接着问他的队友,话到嘴边,换了个问题。

    “六大家族,朝中大臣,基本都有暗桩,没有暗桩,就像人没有眼睛耳朵,看不到,听不到,心里干着急,朝臣多是墙头草,我得尽可能多地了解他们的动态,以便做出及时反应,化解可能发生的危险,”夏侯云拂去心头阴影,小得意,“知己知彼,料敌于先,我也记不清躲过多少次毁我名声,夺我性命的事。”

    穆雪:“暗桩,的确很重要,这么多暗桩,要费不少心思。”

    “小时候在长安宫看多了后宫里的女人,那些女人忽哭忽笑,忽嗔忽喜,变脸比戏台上的优伶变得还快,口蜜腹剑,面甜手狠,”夏侯云被夸奖了,更得意,“母后时与她们周旋,几乎行走在刀尖上,可幸各殿都有她的人为她报信,瞧着母后抓住那些女人的痛脚,决定她们的沉浮,我就开始养暗桩,这些年来成效还是不错的。”

    穆雪:“原来是长于妇人之手,脂粉熏大的。”

    “你!”夏侯云怒起,“怎么说话的,这么难听!我,我有一丝女气吗?”

    穆雪:“你以为靠偷听壁角,掌握对手的家长里短,就能战胜你的对手?”

    “哼!”夏侯云重重地哼一声。

    穆雪:“王位之争,有多少兵不血刃的?暗桩的确很重要,但还有更重要的,你把心思全费在暗桩上,盯着眼前的一点得失成败,眼界窄,格局小,我只得送你四个字,志大才疏。”

    “我活该!求了你来羞辱我!你说我该怎么做!”夏侯云冷冷地瞪着穆雪。

    穆雪:“你见过的虎鲨,全名虎鲨特战队,是我母亲一手打造,专门执行特别作战任务,潜伏,侦察,暗杀,绑架,他们的战斗力,你也都瞧在眼里了。就是这样一支队伍,在我父亲的军队面前,不堪一击。弩兵方阵万弩齐发,车兵方阵驾车,骑兵方阵驱马,长矛,利箭,车轮,马蹄,从战场上犁过去,渣都没了。”

    夏侯云瞳仁一缩,那血肉横飞的战场又浮上脑海,的确是无数人——渣都没了!他差点也渣都没了!都是拜眼前这女子的父亲所赐!

    夏侯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翻滚的滔天恨意,以无奈又钦佩的语气说:“秦军无敌,我做梦都想拥有秦军那样的军队!”

    穆雪:“没有,可以练,骑兵阵、特战队都是练出来的。我母亲说,打江山须得四有,有人,有钱,有兵器,还得有规矩,至于守江山,打下来再说。现在,你有什么?”

    我有什么?

    我有什么?

    夏侯云听她再一次提到打江山,那种如拨开云雾见晴日的感觉,又在心头升起。是啊,既然人家不肯把江山给他,既然暗争暗杀的太小家子气,那就光明正大地打下来好了。打,可是从前没想过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