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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53部分阅读

    虞璇玑破涕为笑,啐了他一口:「啐!我才不是很乱来的娘!我顶多是偶尔教他们喝点小酒而已……」

    李千里想像着那个场景,他在正常事情上贫乏的想像力,竟然很快就在脑中描绘出妻子儿女在酒肆醉得东倒西歪、而他必须把他们扛回家然后等酒醒后一一教训的画面,他的笑容慢慢扩大,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虞璇玑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笑的是什么,半晌,李千里才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这都要感谢妳……我曾经以为这一生只能将希望寄予大梁,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如官台主那样孤老一生,我以为我不可能有值得期盼的家庭生活。即使与妳结为连理,这次南行前,我也想过我们的感情可能因为贬谪而破裂,我已经在心中做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在妳身边,即使是贬谪,我却没有一丝难耐或者焦虑,反而像是被放出笼的野鹤那样自在,大概是因为妳一直都是只乱飞的野鹤,想永远在妳身边,我这只朝廷的猎鹰,也得有一颗野鹤的心吧?」

    虞璇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说得脸红心跳,低着头,嘴却笑得合不拢,搔了搔头,才突然哼了一声:「跟谁学得这么油嘴滑舌?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太老师教的!跟人学舌没出息,总得说个有像李千里自己想的才好!」

    「要是我李千里想的,那我们还是进船舱说为好。」李千里说。

    虞璇玑当然明白他进去要『说』些什么,捧颊假作扭捏,突然把他的咸猪手拍开:「春天还远着呢!你那点心思就等着春天发吧!」

    「非也非也,春生秋发,现在正好。」

    「呸!混帐狗官!」

    「承赞承赞,下官是狗、夫人是鱼,不欲与夫人相忘于江湖,相濡以沫倒是十分乐意效劳,夫人若想多吃两口口水也很乐意奉送。」李千里背着手笑说 。

    虞璇玑第一次被他说到无言,瞪着眼睛,半晌才说:「你要是去了安南也这么舌灿莲花,就是不能收服南照王,王妃倒是可以手到擒来。」

    李千里不知是心情太好还是怎地,竟然趁胜追击:「下官口中这朵莲花,夫人吃了就好,不用想着分给别人。」

    「莲花出于淤泥,原来你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虞璇玑伸出颤危危的指头,指向李千里:「我本来想嫁一个正经老实人,然后偶尔逗你看你害羞!结果没想到你比我还不正经!」

    李千里这才发现自己的玫瑰色幻想已经暴露,心中顿觉轻松:「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你竟然耍赖!」

    「夫人,妳若是学元监察始乱终弃可不行啊!好歹下官也是妳的人了。」李千里满意地看着口齿灵便、脑筋机敏的虞璇玑张口结舌,更是面有得色,管他什么安南岭南?去他娘的东都西京!就算弄到丢官罢职,还能有一个人与他嘻笑怒骂,人生也还是乐趣无穷吧?

    「爱妻。」

    「干么?」

    「妳做我的录事参军吧?」李千里冷不防地说,背着手,眯着眼看向南方。录事参军是大都护府、大都督府、亲王府或十六卫中,次于副官、长史、司马的官位,下辖功仓户兵法五曹参军,与若干参军事,虽然官品只有正七品上,但是掌管着大都护府的纠举权,有时也为长官草拟文书 。

    「咦?我不够资格做录事参军吧!」虞璇玑大惊。

    「录事参军就是做大都护府的御史跟中书舍人,御史妳当过,没什么好担心的,起草文书……妳可是女状头,没理由不会吧?」

    「这……不能这样吧!我们是夫妻,理当避嫌才是!」

    李千里一叹,低头用脚画了画地:「若是有人可用,妳当然可以避嫌。」

    「不会吧!安南可是六大都护府之一,会没人可用?」虞璇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谁知道呢?」

    「这……这什么话啊?」

    「安南在这十年内动不动就被攻陷,而且不只是攻陷旁边的小城,是安南大都护府被人一锅烩,妳就知道这个大都护府是个空壳子。一直以来,就没什么人愿意去,现在安南大都护府中,副都护本来该有四个、只剩一个,他兼着当长史,顺便也是交州刺史,司马也是兼着刺史,录事参军以下,从我当年去安南就没换过,录事去年死了,五曹参军剩两个,其他也是零零落落的。」李千里也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觉得有趣,竟然还笑得出来:「朝廷也知道状况,所以允许我自选官员,绝不干涉,横竖大家都是兼着做,妳就夫人兼参军吧!」

    「我……我可以回西京做夫人兼里行吗?」

    李千里一笑,抓住她的手说:「来不及了,妳上了贼船了!」

    「真要命……」虞璇玑垮下肩。

    李千里想了一想,又说:「不过安南的果子酒很好喝。」

    「真的吗!」虞璇玑眼中又亮起生命的火光,酒!酒是永远的伴侣啊!

    「而且很便宜,一枚钱可以买几大缸。」李千里继续利诱。

    虞璇玑的眼睛闪闪发光,突然又垮下脸:「去你的……有钱买,我怕没命喝啊……」

    「我不会让妳没命喝,怕的是妳喝到没命。」李千里笑弯了眼。

    虞璇玑却不情愿地嘟着嘴,脸皱在一起:「我怎么算都觉得我亏大了,别人是白天陪上司、晚上陪妻儿,我不管白天晚上都要陪上司,还要陪睡,真是亏大了……」

    「换着想法想,妳若是做别人的手下,被上司欺负只能回家骂他娘,但是妳若是做我的部属,晚上回家至少还能『以下犯上』,这样有没有气平点?」

    「完全没有!」虞璇玑说。

    ※※※

    约莫又过了半个月,新宫破土大典与禅位大典的日程将近,这两件事是礼部该挑大梁唱主角,尚书再怎么装死也该出来露个面,所以韦尚书便在家饿了三天,让自己看起来瘦一点(也确实只有一点点)、讲话有气无力一些。横竖他手下的郎官都是他自己挑出来的班底,连带着太常鸿胪诸寺,也都是他拉拔起来的人马,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这几个官署说好听点是国家颜面,但是事实上一直都是跟户部度支伸手要钱顺便哭穷的丐帮,一年也才几次机会能捞点小钱回家过年,所以

    有好处他不拦着、做错的他当没看见,自然也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这两大典的章程,在韦尚书回家装病前就已经拟好,侍郎与一众郎官早已得了指示,外弛内紧地跟着章程赶办诸事。新入礼部的柳子元虽是冷眼旁观,却也看出了其中玄机,他并未声张,只是暗地告知新台主杜君卿,便不再多管。

    秋雨轻轻洒过皇城,柳子元撑着伞正要出礼部,远远就看见刘梦得以袖遮头跑来,随后便跨了一步躲在他伞下。

    「怎么也不打把伞?」、「淋点雨、提精神。」

    两人说了几句,默默站在礼部门口,等着同属太子派系的另一位同榜进士来,那人被分在吏部司封司,掌控了百官的人事异动。三人两伞,往东宫去。这三人一色簇新绿袍,都在几日前以员外郎的名义补到礼吏工三部去,又都是年纪相仿,体貌姿容也算称头,此时同行,难免引来皇城官吏们侧目。

    员外郎可以说是尚书省六部诸司郎中的副官,原本与御史台的里行、内供奉一样,只是在正员之外额外配置的官员,用以帮办事务而已。但是在六部的规矩又与御史台略有不同,员外郎与正员的事务一般划分得很清楚,可以说是资历深浅的关系,所以在升迁的过程上,通常是先任员外郎再转任正员,员外郎也因此可以说是郎中的副官,诸司郎中与员外郎也都统称为『尚书郎』或者『郎官』。同一年中,可以任郎官的人大约不到一百五十人,对于一般的官员来说,可以说是一辈

    子都很难高攀的职位,通常任官的年龄也都在四十过后了。

    而这三位新员外郎却不过三十出头,自然相当引人注目,向他们投来的目光,有羡有妒有猜忌也有恶毒,这是所有御风而上的官员必须承担的压力,柳子元的目光微微黯淡,他眼前似乎出现了李千里的紫袍背影。数年来,紧跟在李千里唯一的紫色背影,因为目光须臾不能离开,所以可以无视旁人,但是当挪去了前方的背影,他觉得自己是赤身露体地被摊在众人面前,其实跟游街战俘没有两样。在这一票太子党人中,他也确实就是担任这样站在前锋的角色,所以被安排在六部中虽非要职却最为清贵的礼部。

    「子元,听说你把和娘领回来了?」刘梦得问,柳子元看了他一眼,他便笑说:「你家太夫人与我家老娘说的。」

    「和娘也有五六岁了吧?」司封员外郎说。

    「是,不过她好像有点怕我……」柳子员苦笑。

    「聚少离多,也是难免的。」司封员外郎说,突然看向远方叹了一声:「不过不是我说你……子元,和娘的娘与你相识超过十年了吧?我还记得是那时杏园宴上认识的,虽说后来跟了你是有一半因为年华不再,但是自杨氏娘子去后,也是多亏了她,否则依你那悲春伤秋的性子,怎么能这么快振作起来?一朝抛撇,连我都为她不值啊……」

    柳子元没说话,倒是刘梦得抢着回答:「也不能这么说,她惦记着申叔,自申叔去世后就一直想出家……跟子元,原本就只是想给他生个后嗣,和娘嘛,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了,这时候她放手出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别提申叔,一想到他,我就想哭。」司封员外郎忧郁地说,他伸手拈去伞骨上的竹毛:「同榜进士三十人,就只他跟你们制科及第,若论文采,他不输子元,若论为人,他也不逊退之。若是他还活着,这次肯定有他一份……这些年来,我总觉得,好像是我们抢了他的风采似的……他的诗,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像谶语『羁人方罢梦,独雁忽迷群,响尽河汉落,千山空纠纷』……」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沉默下来,司封员外郎半晌才又说:「唉,死的死、走的走,人生聚散本是如此,你的事,我也没什么好说,只希望王待诏预备给你说的那个韦氏女能与你白头到老吧!」

    刘梦得见友人还有责怪的意思,正想代柳子元分辩,柳子元却伸手一挡,低声说:「你若责我始乱终弃,我无言可辩。我一开始只是看在申叔的情份上,照顾和娘的娘,后来杨氏娘子弃我而去……那是我自懂事就认定的妻子,虽然她身子不方便,但是那毕竟是我的妻子、是我要一辈子相伴的人。我没了娘子、她失了申叔,与其说是相慕相恋、不如说是相怜,怜而生爱,然后有了和娘……王待诏讬韦学士给我说媒的事,与此无关。我确实有结亲之意,但是没有想过抛弃她们母女。出家是她自愿离去,我也挽留过,也讬梦得的夫人劝过她,是她亲口说心中始终惦记申叔,与我同居常觉有愧故人,既然有新夫人,自当出家为申叔追福。苍天在上,我若是抛弃旧情、拆散她们母女,情愿横死西京沟渠。」

    两个友人听他发此重誓,都吓一跳,连忙劝了几句,刘梦得便怨那司封员外郎:「你就是这样瞎操心,关你什么事啊!」

    「又关你什么事啊?你是他奶娘吗!」司封员外郎回骂。

    三人僵了片刻,同声一笑,也就揭过不谈,来到东宫后,迳入嘉德殿偏殿,却不见太子。而屏风后绕出一个小太监请他们过去,三人走到屏风后,见两个人对坐在棋案边,东首那人身材瘦削、肤色黝黑、须发稀疏,容貌并不起眼,眸光却炯炯有神。西首之人则刚好相反,光看个头与太子有几分相似,但是却生着一张长圆脸,一双眼睛分得很开,大鼻子下一张阔嘴,并不是个在朝廷中能讨喜的相貌,在深宫中却显得滑稽而质朴。

    两人见他们进来,起身见礼,柳子元等人拱手说:「二位待诏。」

    这两人就是太子党中的核心人物,东边的是真正的谋主王叔闻,而西边则是太子最亲近的人王丕。五人分宾主坐好,王叔闻便说:「太子去试穿冕服,让我们先议着,你们三位还好吗?」

    三人稍微报告了一下入尚书省后的事,两个待诏用吴语谈了几句,王叔闻说:「杜台主那边继续兼任户部尚书与度支的事,已经在办,过几日,梦得帮办度支的诏书也会下来,户部跟度支这边就算拿下了。兵部那边是窦中尉他们的老巢,不好下手,但是神策右军第五中尉是我们的人,神策军就算吃下了一半,前东宫少詹事李元直起复的诏书,也已经在办,让他接管监门卫的话,皇城也在我们手中。至于政事堂那边,我们有韦学士,他虽是韦奉正族人,却不属近亲,我拟以韦学士补尚书左丞加同中书门下……不过这要等太子登基才好任命。」

    「韦学士的出身没什么可挑剔的,不过,杜台主可不是个能随意摆布的人,这样看来,在『老狐狸帮』里,只有韦学士真的是我们的人,而且他只有四十来岁,在老狐狸帮内是最小的,影响恐怕不够大。」柳子元说。

    「李千里三十拜相,在政事堂却讲话大声,他能、韦学士未必不能。」王丕用一口带着吴中口音的官话说。

    刘梦得皱着眉,摇头说:「话不是这么说,台主握有御史台的实权,除他以外,御史台并无二主,但是韦学士就算补入尚书省,也只是左丞,论资历论人望都不可能成为尚书省唯一的主官,与台主自然不可能相提并论。」

    在场众人都听出了刘梦得话中显露的心思,柳子元暗叹,即使站到了与李千里对立的一方,他与刘梦得都还是无法接受其他中生代官员与李千里并列,却听王丕说:「李千里有这么可怕?」

    「也不是可怕,是他有一套对御史台官的要求,该上报些什么乃至于格式行文,都有规范,只要我们疏忽了哪一个,他就会指出我们出了什么问题。比如御史投宿于某驿,必须记下驿丞的姓名年岁还有驿站的方位与显着地标,如果在上呈的汇报中少了这两项,那就有可能是御史谎报投宿地,如果记错了,就有可能是朝廷的记录有误应当补正。而且不只是御史有纪录、庶仆也有纪录,两相对照下,若有一方不实就会被责问。因此,御史出巡地方,都必须小心翼翼记下该记的,撰写汇报也必须一再确认,如此,他就算身在西京,也能牢牢地控制御史。」刘梦得说。

    柳子元见王丕还要追问,便把话题又牵回来:「我想,如果将太子宾客杜遵素也放到政事堂如何?杜宾客是韦学士的丈人,翁婿一家,若是韦学士落了下风,杜宾客还能帮腔。」

    「就怕杜宾客不帮腔还扯后腿……若是东都那边的人可以调一些回来就好了……李贞一这假仁假义的老竖,推三阻四硬说东都是防线不肯在大典之前抽人回来……」王丕说,三位进士出身的年轻官员对看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王叔闻半垂着眼,一手拿着棋盒,一手拈着棋子:「不过他拒绝的理由确实站得住脚,禅位大典毕竟是政权转让的关键,若是谁有心趁此作乱,东都必是首当其冲。我们此时抽人,一来是显得小气、二来显得心急、三来也不合时宜,会引来陛下猜疑……」

    「陛下都不管事了,也没什么……」王丕抢着说。

    「这是名分的问题,身为太子,要以君为尊、相忍为国,但是身为国君,若是一味隐忍那就显得无能了。」王叔闻打断王丕的话,他半低着脸,隐在阴影下的面容显得有些苍老:「杜宾客入相也是一个没办法的办法,虽然他是中书相公从前在御史台的部属、对陛下也很忠心,但是至少与殿下算是有师友之谊,我想他也会希望殿下有所作为的……倒是藩镇,我很担心,看来只有淮西是靠得住的,虽然杜台主暂时压得住阵脚,但是河北那边还是不能放心哪。」

    众人沉默下来,好半晌,柳子元才说:「大典再一旬就要举行,礼部这边看起来办得很顺利,韦尚书也还不至于怠慢,中书相公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要相安无事,顺利禅让,就是大幸。」

    众人点头,却听太子风风火火地进来,众人起身让座,他却一摇手说:「人在家中坐,闲事天上来!你们猜怎么着!」

    「臣等不知。」

    太子一屁股坐在正座上,一边擦着汗一边说:「上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