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坤收了笑容，道“是女儿就更好了。”
玉莲见他不笑了，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道“你又多想了。”
秦易坤惨惨的一笑，比哭还难看。
玉莲道“说正经的，我才对夫人说的话，全都是气话。你可不能往心里去。”
“我知道。”秦易坤道。“不过往后你可再不能提这件事儿了，叫外人听见了怎么办？那可是我的小命啊！”
玉莲取笑道“怕死还敢做？”
秦易坤道“从前我是不怕的，可现在有了你，有了孩子，不得不怕。”
秦易坤的话叫玉莲十分受用，折腾了一天，玉莲也觉得乏了，见今日府里无人来回话，便吩咐简单准备些吃的，用了晚饭，便歇下了。
隔天早饭后，伺候秦大老爷的丫鬟来回话，视乎秦大老爷的病情有好转。玉莲同秦易坤赶紧来到秦大老爷房里。
周先生正在诊脉，当地秦夫人和赵四姨娘都到了。几天没见赵四姨娘明显胖了许多，可见这些日子没亏待自己。
周先生收了脉枕，问站在一旁的小丫鬟道“你真的看见大老爷翻身了？”
见房里人都看着自己，那小丫鬟有些胆怯了，声音极低的道“我确实瞧见了。”
秦夫人生气道“不是你看花了眼?”
那小丫鬟被秦夫人吓得不敢说话了，蜷缩在床边，头低得深深的。
秦夫人见她别中用，气得一甩袖子，又问周先生道“先生，我家老爷的病情如何？”
周先生起身道“夫人放心，老爷的病情却有好转，只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事儿急不来的。”
听了周先生的话，秦夫人松了口气。道“你们这些人好好地伺候老爷。老爷病好了，自然也有你们的好处。”
当地站着的丫鬟仆妇满口称“是”。
秦夫人目光扫过赵四姨娘，最后落在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发觉秦夫人正盯着自己小腹的赵四姨娘用手绢将肚子挡了起来。
秦夫人瞪了她一眼，道“好了，都散了吧。”
秦夫人一声令下，玉莲又跟秦易坤出了秦大老爷的上房。站在当院，玉莲环顾四周。果然同哪天晚上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地方是能藏人的。
已经走出去的秦易坤见她停住了脚步，又则返回来道“怎么了？”
玉莲小声道“家宴那晚，我明明见到有人进来了，可是跟过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秦易坤道“外头冷，还是先回家去吧。”
玉莲点了点头，跟着秦易坤往家走。
经过小花园时，赵四姨娘追了上来，秦易坤远远地躲开，却没有丢下玉莲。
来到近前，赵四姨娘四下里瞧了瞧，见眼前并没有什么人，低声道“不知道少夫人那日说的是否作数？”
玉莲知道她指的是送她离开秦家的事儿。
“当然算数。”玉莲笑着道“只是现在不行，夫人盯着你呢。”
赵四姨娘满面愁容，“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少夫人您真是个好人，我做了这么多错事，您非但不怪罪我，还可怜我，想要成全我。当初是我不对。”
赵四姨娘的突然转性叫玉莲有些惶恐。她吃不准她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另有图谋。赵四姨娘好像看穿了玉莲的心思一样，赶紧地解释道“少夫人，我是真心实意的。我想秦夫人容着我，只怕是要等我的孩子降生。”
玉莲不解道“少夫人以为大爷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并不知道的玉莲疑惑地盯着赵四姨娘，等着看她怎么说。
“会咬人的狗不叫。”赵四姨娘道。“夫人自己没儿子，怎么也要弄一个过来养。少夫人冰雪聪明，就不用我道破了。”
玉莲瞧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秦易坤，她并非没有怀疑过。自从得知秦夫人如何对待秦易坤和初夏，玉莲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只是她觉得秦夫人虽然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婆婆。但是并没有那害人的心计和胆量。更何况那些都是陈年旧事，现在翻出来只会叫秦易坤难受。所以她从不提这件事儿。不过听赵四姨娘的意思，好像秦夫人又想故技重施似的。
玉莲不想赵四姨娘觉得自己就完全信了她。笑着道“姨娘大可以放心，有我做姨娘怕什么。安心养胎才是正经的，明明没人能动的了你，自己在把自己的吓个好歹，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利。”
说完，玉莲撇下赵四姨娘追上秦易坤，两个人回家去了。
一进门儿，就瞧见初夏闷闷地坐在哪里。
玉莲笑着脱了斗篷交给柳琴，道“这又是谁得罪了咱们家的大小姐？”
秦易坤也走了过来。
见初夏不开口，玉莲看向柳琴，抱着斗篷的柳琴道“大爷跟少夫人才走，初夏小姐就来。知道大老爷病情有所好转，却没人去叫她，这不就生了闷气了吗！”
玉莲恍然大悟道“这是我的疏忽，大小姐千万别恼我。”
初夏惨淡一笑道“嫂子就别在打趣儿了。”
拉着初夏的手道“没人想着不是正好吗。哥哥嫂子想着，咱们不愁吃喝，将来找个好女婿。虽然还认得他们是谁啊？”
“可大老爷终究是我爹。哪怕他眼里再没有我，我也该尽尽孝心啊！”初夏说着哭了起来。
玉莲听她这么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
秦易坤道“别哭了，想尽孝又什么难，那院里现在全是你嫂子的人，你多去坐坐，她们还敢说你什么不成。”
初夏并非是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小儿女，听哥哥这么说，哭得不再那么厉害了。问“老爷的病情如何了？”
“虽然周先生说有好转，我看着却还是跟先前一个样。”玉莲道。
初夏道“那个姓周的根本就是个庸医，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想的，既然将他留在府里这么多年。前些日子我还撞见他调戏赵四姨娘的丫鬟绿竹呢。绿竹那小蹄子也不老实。”
“你没看错？”从未听说过此事儿玉莲道。
“我怎么能看错。”初夏道。“我的丫鬟差点将他们二人撞倒，我看得真真切切的。想想都觉得恶心，亏那姓周的还自称什么悬壶济世，可别再给他祖师爷丢人了。”
这样的事儿，玉莲跟秦易坤都是头一次听说。玉莲忙笑着道“这件事儿我必定查清楚，你也别在动气了。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吩咐厨房准备些你爱吃。用过了午饭，叫你哥哥带着你出去逛逛。”
初夏并没有因此提起兴致。
外头丫鬟传话道“少夫人，乔夫人来了。”
玉莲嘴里道“这会子她来做什么？”
秦易坤道“我先带着初夏出去避一避。”
玉莲点了点头，送着秦易坤和初夏从后脚门出去了。
转身出来，乔夫人已经掌帘子进来了。
玉莲笑着问“什么风儿把夫人吹来了。”
乔氏往屋子里瞧了瞧，不见秦易坤，道“我有事儿想向易坤请教。”
玉莲笑着将乔夫人请进来，道“瞧夫人说的，咱们是晚辈，夫人有什么吩咐就是了，还“请教”真是折杀我们了。”
丫鬟端上茶来，乔氏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一脸为难地说，“原来易坤管理家中的产业，我们也没觉得他如何地劳碌，每月账面上都有进项。我当了家才知道，这做生意有多难。”
玉莲见她要向自己大吐苦水。笑着道“夫人真会说笑，您接的可是齐齐整整的一摊子。就连过往的账目，易坤都是清算明白了，才交出去的。不像我接得是个烂摊子。整理了这些日子才理清楚。”
乔氏见玉莲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忙道“我不比你，从前没经历过这些事儿，庄户跟我打擂台，今年交的银子比往年不知道少了多少，你们要是不帮我，只怕咱连过年的银子都没有，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瞧夫人这话说的，倒像是我怎么了。”玉莲笑着道。“那些个庄头全生着一百个心眼子。因见夫人从没料理过这些事儿，才敢跟你打擂台。我倒是能给夫人支个招。”
“什么招？”乔氏探过身子。
“夫人可以两个可靠的人，悄悄地去田庄上打听打听，等拿到真凭实据了，就不怕他们不服。等到来年他们也就不敢再跟您打擂台了。”
乔氏将信将疑道“这能行吗？”
“行不行，夫人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玉莲笑着道。
乔氏想了想白玉莲当做买卖不是一天了天了，她支的招或许真的行。起身道“那我就回去试试。”
玉莲又笑着将她送到门口。
送走了乔氏，好儿端着大枣枸杞泡得茶进来。
玉莲喝了一口，觉得甜甜的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一口。
好儿道“这个乔夫人看着和蔼，其实比那王大夫人还有心计。”
玉莲笑着道“她又没碍着你什么，你气什么。”
“我是替少夫人生气。”好儿道“她一有事儿就来要挟咱们，时间长了，跟从前大爷掌管家业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功劳全她占着，出了错儿就往咱们身上推罢了。”
“难得，难得，你竟也能想得这么长远。”玉莲笑着感叹道。
“少夫人又拿我玩笑。”好儿不高兴道。
玉莲正色道“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只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而已。”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怀胎三月
乔氏回去后依着玉莲的方法，果然将银子一并收了回来。乔氏心中欢喜，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秦世冒见家中有银子，便琢磨着再买几个人进来。孙氏发觉后大为光火，每每劝乔氏不能听他的。
乔氏也知道这些银子是要交给老祖宗的过目的。所以并不敢动。但架不住秦世冒软磨硬泡。起初乔氏还能听孙氏的话，秦世冒知道后，便想了破解之法。每当他在乔氏这里碰壁他便去找孙氏。时间一长，乔氏便对孙氏生了嫌隙。误以为她对自己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想让自己惹老爷不高兴。于是开了账，给秦世冒买了两个小老婆进来。
孙氏见乔氏对自己不相似从前，也看出她并不能成什么气候。也再不像从前一样处处维护，费尽心机的辅佐她。
转眼进了十月，这日天降小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怀孕三个月的玉莲，被肚子的孩子折腾的筋疲力尽。秦易坤见她每日进补，却比之前清瘦了。心疼地对玉莲道“要不然咱们回了老祖宗，这年事，还是交由旁人去准备吧。”
靠着大枕头坐在炕上的玉莲眉头微蹙，懒懒的根本不想开口。
秦易坤道“看你现在连饭都吃不下了，还管那些事儿做什么？”
难受极了的玉莲点点头道“你去回老祖宗和夫人吧。我是一点都不想动弹。这破孩子太能闹腾了。”说着有觉得胃里泛起了酸水。
秦易坤忙将手边的山楂馅的点心送到玉莲的面前。玉莲摆了摆手，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秦易坤又陪着玉莲坐了一会儿，便去秦家老祖宗和秦夫人房里回话去了。
玉莲有孕的事儿顿时在秦家炸开了锅。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第五代子孙的秦家老祖宗当即吩咐吕婆婆送来许多名贵的药材。
秦夫人虽不喜欢玉莲，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少不得也来瞧瞧玉莲，嘱咐几句。但因也玉莲抱怨被这孩子折腾，没少数落玉莲。
懒得动弹的玉莲也不跟她争，没人顶嘴，秦夫人也只是说几句便停了。
秦易坤才提出要玉莲辞了当家，安心养胎。李氏和王大夫人就争了起来。
李氏因为玉莲跟秦易坤成亲时摆足了排场，担心自己的侄女明年嫁过来，被府里的下人瞧不起。非得要争到这个当家。
王大夫人却因为乔氏掌管了秦家的产业，不想叫她压过自己去。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秦家老祖宗被她二人搅烦了。便说由玉莲继续当家，若她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由秦夫人顶上。
秦夫人是长房长孙，也算是顺理成章。李氏跟王大夫人再无话可说。
做梦都没想到，玉莲有了身孕，自己还能坐坐当家人的秦夫人当天便走马上任。并叫玉莲安心修养，府里的事儿全交给自己。
被肚子的孩子折腾的一分好胜的心都没有了玉莲，乐得清净，索性将账簿等一并给了秦夫人。
白夫人在接到秦家老祖宗的喜报后，赶紧收拾了带着白玉峰过府来。见过秦家老祖宗后，径直来到玉莲家里。
见玉莲无精打采地坐在炕上，白夫人心疼道“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她们趁着你有身孕欺负你。”
玉莲强打着精神道“不是他们，是他。”她指着自己的肚子道。“问了多少人，也没像他这么能闹腾的。这几天我都没吃好睡好。这破孩子一定是我命里的克星。”
白夫人笑着道“这么能闹腾，我看是个男孩。”
“管他是男是女，生下来我就把他扔了。”玉莲发狠道。
“别胡说。”白夫人不高兴道“当心送子观音听见，把你这胎儿收回去。”
玉莲道“就凭他这么厉害，佛主都怕他了。巴不得早点送走呢。”
“越说越离谱了。”白夫人道“快不许说这些气话了。女人十月怀胎是这样的。你这还是头一胎呢，难道你就这一回，以后再不生了。我告诉你越气什么，就来什么。你看我怀你的弟弟的时候，听你爹的话，不想是男是女，你看不就生了你弟弟。”
玉莲懒懒地靠在大枕头上，不想说话了。
白夫人继续道“瞧你这些日子又瘦了，这怎么行，要多补补身子才行。”
玉莲道“吃多少都不管用，到头来还是吐了出去。反而叫我难受。”
白夫人看着心疼，叫好儿到跟前道“平日里你们都做什么给小姐吃？”
好儿道“大夫开安胎药，夫人送来的补品，还有就是女人怀孕时应该吃的东西。”
“这样不行。”白夫人摇头道“吃的东西太杂了，也受不了。往后你们每天住煮一锅粥，里边或是放肉丝，或是燕窝之类的补品。安胎药就别在吃了，是药三分毒。再说那东西又苦，又有一股怪味儿。咱们闻着都反胃，何况现在正是害喜的时候。”
“可是老祖宗每天都会命吕婆婆送来。”好儿道。
“偷偷地倒掉。”白夫人吩咐道“从今往后，除非是你们几个亲自准备的东西，否则不许往这房里拿。香也不要熏了，好多香料里都用了麝香，那是极寒的东西，终究是不好。”
好儿一一应下，当即吩咐柳琴柳笛姐妹两个亲自去熬一锅白粥。
“哦对了，这府里冬日里可有什么水果？”白夫人又想起了什么。
好儿道“有，秋天藏了许多的苹果，还有跟大爷做买卖的南边来的客商，给带来些甜瓜。”
白夫人点了点头，道“家里的冰窖里，又我中秋前后冰封的葡萄。明天我叫管家送来些。”
白夫人拍了拍玉莲的手道“女人怀胎十月是最难的，挺一挺过去了。”
玉莲点了点头儿。
白夫人担心玉莲争强好胜的性子不改，嘱咐道“家里的事儿既然交给了秦夫人，你就别在过问了。左右你这房里不缺东西就行，你若实在缺什么东西，秦夫人又不给的，就使人来找娘。”
玉莲道“娘您放心，秦夫人再怎么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苛待我，她还要她的名声呢。”
白夫人点了点头，又道“女婿呢，我这还有事情要交代他。”
玉莲笑着道“娘您就别操心了。易坤他很好。”
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的白夫人笑着道“瞧我，好容易来一趟，尽顾着说这些了。”
玉莲道“这都十月了，好儿的爹可派人来？”
虽然身上不好，玉莲却还记挂着这件事儿。好儿这些日子失魂落魄的。
白夫人并不瞒着好儿，她道“还没有，不过你们也别急，兴许是有事儿绊住了脚，过了年就来了。”
好儿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绢，并不没有吱声。
白夫人起身来到她的面前，道“你别担心，当年你爹把你送来时，我瞧见他有多舍不得。他一定会来寻你的。”
好儿头仍低着，她摇头道“他飞黄腾达不来寻我也行，有夫人和小姐在，我也是一样的。我知道怕这么多年没有音讯，他若是客死他乡，我却不知道。连个排位都没有，岂不是我的不孝。”
好儿的眼泪落了下来。白夫人将好儿搂进自己怀里道“傻孩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
玉莲道“娘，要不咱们派个人去京城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