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道“就是派人去，也要等过了年的。这会子即便去了，大年下的也查不出什么来。”
玉莲算算日子，到也真是这样，只好作罢。
好儿道“夫人小姐别为了好儿费心思了，我已经想好了，再过一年等不着我爹，就给他老人家立个牌位。”
白夫人见好儿打定了主意，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时外边有婆子叫好儿，好儿擦了眼泪儿赶紧答应着出去。
当下房里只有玉莲跟白夫人。
玉莲道“娘你跟我说实话，这么多年您就没有派人打听过好儿她爹的去向？咱们家在京中并非没有亲戚。”
白夫人叹气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实话告诉你，几年前我就打听过了。”
“结果呢？”玉莲紧着问。
白夫人摇了摇头“这些年应试的举人里都没有好儿她爹。”
玉莲并没有吃惊。
“看来好儿她爹是凶多吉少了。”
白夫人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我想咱们是寻不着了。万幸好儿想得开，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我看她未必是真的想得开。”玉莲道。
秦易坤进来，见玉莲和白夫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紧张道“是不是玉莲哪里不好。”
玉莲摇头道“是好儿，日子都过了，她爹还没来。”
秦易坤也发现好儿这几天魂不守舍的，道“这个好办，我看该是给她找个婆家的时候了。”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玉莲不高兴道。
白夫人却道“这个主意好，女人只要一嫁人，心里便全都是自己的丈夫了。这倒是是能让她少想想她爹。”
见岳母大人赞成，秦易坤欢喜道“人选我的想好了，我的随从金哥，他俩年纪想相仿，又相识。金哥的人品我也可以担保。”
玉莲道“不好。”
秦易坤不解问道“怎么不好了。”
玉莲道“好儿典身之期已过，此时她已是自由之身。金哥一家子都是你们家秦家的下人，循例是不能娶好儿的。”
秦易坤笑着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的花几个银子，脱了金哥一家的奴籍。”
“那样也不好。”玉莲道“我身边那个丫头都行，只有好儿不行。”
秦易坤不解了。
玉莲有觉不舒服了，不想再开口，也不跟秦易坤解释，只道“不好。”
白夫人道“是不是又不好受了。”
玉莲一阵干呕，秦易坤忙过来帮她顺气。
玉莲道“这件事儿不许再提了，当心好儿的名声。”
秦易坤此时心疼她还来不及，哪里有闲情管别人的事儿。紧着道“不提了不提了，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白夫人在一旁看着，心想女儿自己挑的这个女婿果然不错。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踏雪寻梅 （上）
年关将近，秦夫人开始忙年事。她虽然嫁入秦家多年，却从未掌管过家事，花过一两银子。乔氏又因为秦世冒的缘故挪动用了不少银两，至使交给秦夫人的银子比往年少了许多。秦夫人也不知道，只是照着账本对了银子的数目，便收了。府里那些管事儿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前边玉莲当家，一两银子的去处她都知道，那些管事儿们不敢做手脚。如今瞧着秦夫人糊涂，以次充好的、虚报银两的，凡是想得到的地方，总要扣些银子出来。
秦夫人又观察不到，没几天就将银子花去大半。
眼看着银子不够了，秦夫人再去找乔氏。乔氏将账本丢给她，称自己已经将该交的交齐了，现在手里的银子是过了年买地的，反又说了秦夫人好些不是。秦夫人回到家里，又有管事来兑银子。秦夫人见账目没有问题，只好如数给出去。
仍没有回家的蓉儿见姑妈根本当不了这个家，现在又是一摊烂帐，端着茶进来，逐了房里头的丫鬟，道“姑妈您也被叹气，老祖宗只是叫你帮着嫂子管理家事，又没吩咐您。依我看嫂子的身子好了许多，咱们也该交还给她了。”
正看着账本发愁的秦夫人眼前一亮，道“这倒是法子，不过现在这样。我看她未必肯接。”
蓉儿笑道“肯不肯由不得她，如今她仍是当家，咱们就把这些全都丢在她面前，再有人来回话，也叫找她去。她再不管，咱们就去老祖宗面前理论。”
秦夫人想了想，点头道“这主意好，咱们就送过去。”
说着便要起身。
蓉儿按住她道“急什么，您才去见了乔夫人，她一定也知道了。这会子咱们过去，她一定装病。咱们明天趁她不备再过去。说上几句，丢了账本就走。”
秦夫人同蓉儿商量着怎么将烂摊子丢给玉莲时。玉莲正在家跟初夏聊天呢。前几日连着下了几天的雪。玉莲怕摔着了，好几天都没出门儿。秦易坤深知她不是喜好安静的人，早起吩咐好儿将初夏接了过来陪玉莲说话。
小丫头进来回话时，玉莲正逼着初夏说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初夏羞红了脸，想跑却被好儿几个丫头拦了下来。
小丫头回了话，退到一边儿等着听吩咐。
初夏道“夫人真是糊涂，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听说这几天府里的管事一个个都被她养肥了。现在骑虎难下，可怎么收场。”
玉莲笑道“怎么收场，不过是推给我罢了。”
“这个烂摊子，嫂子可接不得。”初夏道。
玉莲争强好胜不假，却不傻。此时如果叫秦夫人将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于自己的身体无益不说。往后叫府里的的人怎么看自己。她早拿定主意，在秦易天成亲前，自己不在过问秦家府内的事儿。
隔天，初夏去瞧了秦大老爷回来，直奔玉莲房里。
秦夫人和蓉儿已经来了。玉莲正问蓉儿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去，蓉儿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初夏进来正好解了她的围。
给秦夫人请了安，玉莲叫初夏坐到自己身边来。
秦夫人不喜欢初夏跟玉莲走的太近，责问道“不在房里做女红，大冷天地出来做什么？你嫂子现在有了身孕，需要静养。”
初夏道“回夫人，我才去瞧了老爷，回来经过嫂子家，想嫂子在房里待了几天了，身边也没个人陪她说话，就过来了。”
初夏说的合情合理又顺理成章，秦夫人却仍不高兴。蓉儿担心她会因跟初夏置气，忘记此行的目地。笑着道“姑妈早就想来看看嫂子了，只是眼看要过年了，府里的事儿多，总也抽不出空闲来。我在旁边冷眼看着，才知道嫂子当家有多难，也难为嫂子事事料理的妥当，合家没有说一句嫂子不好的。”
“妹妹过奖了，我也只是尽心尽力罢了。果然没有说我不好的，也就不会有那些夫人看我不顺眼了。”玉莲说着看了一眼秦夫人。
秦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别过脸去。
玉莲并不在意，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扭头问初夏道“你才从外头来，外头冷吗？”
初夏道“今天虽然没有日头，但并不是很冷。前些日子积的雪还有呢。到处是白白的，还挺好看。对了，院子里梅花开了。我才去见看老爷的时候还想着折几只给嫂子。结果回来时给忘了。”
好些日子都没出门的玉莲动心了，对秦夫人道“夫人反正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咱们踏雪寻梅怎么样？”
恨不得现在就丢下账本走了的秦夫人并没有表示。蓉儿见状笑着道“好啊！好啊！我还不知道院子里还有梅花。”
初夏担心道“外头地上滑，嫂子是有身子的人，出去别再摔了。”
玉莲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大不了多带上几个人，我慢慢地走。你们不撞我，我就不信能摔着我。”
秦夫人刚想阻止玉莲，抬头却见蓉儿再像自己使眼色。秦夫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转念又想了想，她又能做什么，不过都是为了自己。便道“既然这样，咱们就一起出去逛逛。”
玉莲穿着翠竹做的棉衣棉裙，脚上踏着千层底儿的棉鞋，外头背着貂皮的披风，由好儿和初夏扶着跟着秦夫人和蓉儿出了门儿。
才走到院子里，玉莲便笑着道“瞧我穿，好像是陷进棉花里似的。”
这样还觉得不够的好儿道“再碰个手炉吧，别冻着手。”
玉莲笑着道“不用，拿东西怪沉的。我把手藏在斗篷里，由你们扶着，摔不着我。”
好儿仍不放心，叫上院子里应事儿的丫鬟全都跟着。
秦夫人不悦道“不过是到自己家花园里看看梅花，弄得好像太后老佛爷似的，要是投身在穷人家，这会子恐怕还得给一家子做饭呢！”
好儿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咱们家不必别人家，少夫人又是长子长孙长重孙媳妇。这胎要是男孩儿人，咱们长房从今往后把便是秦家第一要紧的了。所以马虎不得。饶着这样小心，前儿大夫来瞧还说不稳呢。这要是有点闪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怎么向老祖宗交代啊！”
秦夫人没有理好儿，由蓉儿扶着要出院子。跟着秦夫人来的丫鬟全都捧着账本站在院子里。见夫人要走，便要跟着。蓉儿道“你们就不用跟着了，留在这儿吧。”
玉莲扭头瞧见那些账本，笑着道“有这么忙！来我这儿还带着账本？”
秦夫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蓉儿笑着道“不是，这不才从账房回来吗。”
玉莲道“既然是从账房回来，那就没什么事儿了，何必叫丫头在大冷天的在雪地里冻着，先将账本送回家去不是更好。”
蓉儿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秦夫人耐烦道“不是去踏雪寻梅吗？再不走梅花都要谢了。”
玉莲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再不追问那账本的事儿。秦夫人同蓉儿在前，玉莲、初夏和好儿在后，紧跟着是柳琴柳笛抱月等五六个丫鬟。
大雪过后，花园里白茫茫一片，雪花下点点粉红忽隐忽现。
“我没说错吧，是不是美极了。”
见到美景，初夏的担忧少了很多。
只觉得美的晃眼的玉莲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真美。”
秦夫人撇了撇嘴儿道“不就是几朵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地上这么厚的积雪，管家也不知道使人扫了。”
因秦夫人的话而觉得扫兴的初夏仗着秦夫人背对着自己，向玉莲做了个厌烦的表情。
玉莲对她轻笑了一下。
“我到觉得不错。”蓉儿道“寒冬腊月，百花凋零，只有这寒梅映雪而开，别有一番韵味。”
不懂这些的秦夫人道“你们说好看就好看吧。”
蓉儿笑着转过身问玉莲道“嫂子可知道咏梅的诗句？”
玉莲摇头道“这一时半会我也想不起来，还是妹妹咏一个吧。”
秦夫人白了一眼道“她是个只知道金银铜臭的人，哪里知道什么诗啊！词的。”
玉莲全都没听见，指着墙角一棵道“咱们去那边。”
好儿同初夏应了一声，扶着她缓慢地往那边挪去。蓉儿见状丢开秦夫人，笑着追上来道“嫂子等等我。”
玉莲停住脚步，转过身道“你怎么不陪着夫人。”
蓉儿道“嫂子千万别生姑妈的气。姑妈只是在跟表哥怄气，迁怒于嫂子。”
玉莲道“她是婆婆，我是儿媳。从来就只有婆婆看儿媳妇不顺眼，我做儿媳的哪敢挑婆婆的不是。妹妹多心了。”
蓉儿淡淡一笑。
初夏道“你还是去照顾夫人吧。地上全是积雪花，当心滑倒了。”
蓉儿道初夏面前，拉开她道“我看还是你去伺候姑妈吧，姑妈是个极好心的人，只要真心待她，她就会对你好的。”
被蓉儿从玉莲身边拉开的初夏道“从来都是你伺候夫人的。”
玉莲道“初夏，既然蓉儿都这么说了，你就去陪夫人吧，我这里有好儿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磕了碰了，叫我怎么跟哥哥交代。”初夏上前又要扶着玉莲。却被蓉儿拦住，蓉儿笑着再一次推开她道“没事儿，有我呢！你只管放心的过去。”
眼看着初夏要跟蓉儿撕破脸。玉莲道“初夏你放心的去吧，我没事儿的。”
初夏见玉莲一再坚持，两步一回头地往秦夫人身边走去。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踏雪寻梅（下）
秦夫人见初夏恋恋不舍地来到自己跟前，不高兴道“怎么，这么不蛇的你嫂子。还是不愿意伺候我？”
“夫人多心了。”初夏笑着道“我只是不放心嫂子。”
秦夫人白了她一眼，挑着雪少的地方站过去。远远地看着玉莲由丫鬟簇拥着走到墙角。
“嫂子真是好福气。”
初夏走远后，蓉儿顶替了初夏的位子，扶着玉莲。
玉莲问“我怎么好福气了。”
蓉儿道“能找到表哥这样的如意郎君。”
玉莲笑了笑，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梅花，过了一会才道“妹妹将来也一定能找到个如意郎君，到时候一定会觉得自己更有福气。”
“天底下还有别表哥更好的男人？”蓉儿惨淡一笑。
“怎么没有。”玉莲道“天底下的人多了，难道只有秦易坤一个好人不成。是妹妹见识的少。”
“嫂子见识多，最后不还是挑了表哥。”
“表小姐说什么呢？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我们家少夫人见过多少男人似的，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尤其不应该像表小姐这样没出阁的小姐说。”
被个丫鬟数落，蓉儿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微微发烫。
“蓉儿不会说话，嫂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玉莲冲着她笑了笑，围着梅树转了一圈。
好儿道“少夫人要是喜欢，我就叫小丫头剪几枝回去插进花瓶里。”
“还是不要了，好好的花儿，剪了回去，插在花瓶里能活几天，长在树上能看到明年初春。等到明年冬天还能看，这多好啊！”
“想不到嫂子还有这份心思。”蓉儿笑着道。
“怎么，再你看来我只不过是个眼里头只有银子的商人？”玉莲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蓉儿忙辩解。
玉莲道“这也难怪，你们生在深宅大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问一两银子几两重，更别说一个鸡蛋多少钱了。”
蓉儿低头不语。
玉莲瞧了她一眼，故意挣开她扶着那只胳膊。
“我知道夫人今天来瞧我，是为了给我送账本儿来的。我也知道乔夫人给夫人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可现在连腊月都还没进。”
蓉儿抬头道“既然嫂子都知道，怎么不想办法替姑妈结围？”
玉莲道“夫人不是已经想到怎么解围了吗？”
蓉儿又低下头，眼珠子乱转。
“你们一面想我去做儿媳妇该做的事儿，一面又想着怎么害我。”玉莲冷笑着道“难道这样我还得帮你们？你们当我是傻子吗？”
“嫂子说什么呢？”因为心虚，蓉儿的声音极低。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玉莲瞪圆了双眼道。“别以为你们关起门儿说话，我就不知道了。不怕告诉你，只要我想知道，就连夫人晚上说的梦话是什么，我都知道。更别说你那些委屈的眼泪儿了。”
蓉儿心里头发慌，她的确因为委屈哭过，可那都是自己躲在房里偷偷地哭的。
“就算没人告诉，我也看得出来，猜得出来。”玉莲道。“就那今天的事儿说，你和夫人本来只是想将账本丢给我。偏偏初夏来了说这里的梅花好看。你见我动心了，想出来赏梅，你便想趁机将我推倒，弄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目的，当然更好的是我跟着一起死了，那样你才称心如意呢。”
玉莲的话使得蓉儿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儿，她心想自己不过是在心里想了想，她怎么就知道了。
玉莲笑着道“想不通我是怎么知道的？”
蓉儿看着玉莲，没有开口，却是一副“我很想知道”的表情。
玉莲嘴角轻轻上扬道“因为那都是我说的，是我说不怕摔着，是我说的只要有好儿跟初夏在，我就没事儿。”
蓉儿恍然大悟。
“想明白了？”玉莲问她道。
“嫂子说什么呢，蓉儿不明白。”蓉儿狡辩道“嫂子这不是好好地在赏梅吗!我也没撞到嫂子啊！”
“你会傻到自己来撞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