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着从湖里窜出,攀在船边,将水甩向她的脸。“这湖水很凉。”
她笑着抬起衣袖挡着,“你不要闹了。”
“想不想下来?”
“这儿有旁人。”湖上有其他避人,她不可能像他这般光着膀子下水。
“那里没人,咱们去那儿。”他指着湖边一隅,那儿种了一排绿柳,还横生了许多树枝,形成了一处隐密的角落。
说着,上官凤驰便坐回小舟往那边划去。
坐在小舟上,见阳光洒在他健硕的身躯上,一身麦色的肌肤闪闪发亮,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牧颂晴眯着眼想着,眼前这伟岸的男子是她的丈夫,心中忍不住充斥着一股骄傲和满足。
与他四目相对,情意在两人之间传递。
她抬起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水溃,唇边的笑意比春花还艳。
忽地,腹中涌起一阵恶心,她急忙掩着唇。
“怎么了?”上官凤驰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不知道,突然间有些想吐。”
“先回去让大夫瞧瞧。”
“应该不打紧。”她想下水玩。
他不放心,“身子要紧,若大夫检查没事,我再带你来。”
“我有两个月身孕了?!”她瞪大眼,惊喜地望向站在床榻旁的上官凤驰。
“是的,恭喜元帅和夫人。”大夫笑咪咪道贺。
上官凤驰掩不住脸上的喜色,询问些该注意的事情后,才吩咐陶总管送大夫出去,他坐在床边握起她的手,“你也真糊涂,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一手抚摸着腹部,一想到里头有她和上官凤驰的骨肉,她的眉眼笑得都弯了起来。“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是女孩都好。”只要是他们的骨肉,他都爱。他将手贴在她腹上,想感受一下她腹中的宝宝。“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孩子才两个月大,你希望有什么动静?”她笑道。
“也对,孩子若动得太厉害你也不舒坦,还是乖一点好了。”他对着她的腹部威吓几句,“乖乖,让你娘少吃一点苦,否则等你生出来爹不饶你。”
她偎在他怀里,笑得阖不拢嘴,“你别吓孩子。”
他叮咛,“你以后可要当心点,别再蹦蹦跳跳,还有,暂时也别跳舞了,知道吗?”
“嗯。你说咱们要帮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我想想。”上官凤驰噙着幸福的笑,认真垂眸思索。
得知怀孕后,上官凤驰便要人替牧颂晴补身,这一日也是。
兰儿端着安胎药回来,将药递给牧颂晴,“夫人,方才我在门口遇见陶总管,他让奴婢转告夫人,元帅命人带话回来,说军营中有事,今天会晚点回来,请夫人早点安歇。”
“我知道了。”牧颂晴接过安胎药慢慢饮下。“琴儿、兰儿,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我还不困,可以再陪夫人一会儿。”兰儿说道,牧颂晴听了点点头。
“那奴婢告退。”琴儿倒是累了。
琴儿退下后,牧颂晴拿出一件刚裁好的布料递给兰儿看。“兰儿,你看这可会太小?”
兰儿接过看了看,“似乎太大了些,夫人,我弟妹刚生出来时约莫只有这么大,这衣裳恐怕要等孩子两、三岁时才能穿。”她抬手大约比了个大小。
“是吗?那我再裁过。”
“夫人有孕在身,别拿剪子,让奴婢来吧。”兰儿连忙从她手中接过剪刀,俐落地裁了块大小适当的布料。
牧颂晴接过,拿着布尺量着,边在上头做上记号,哪里是领子,哪里要做成袖子,还有哪里要绣花。
两人边做边闲聊着,想起兰儿与自个儿差不多年岁,牧颂晴关心地问:“对了,兰儿,你也到该嫁人的年纪了,有没有中意的人?”
兰儿迟疑了下,摇头,“没有。”
两人可说是一块长大,牧颂晴从她方才犹豫的态度便听出她有话没说,她瞅了她一眼,“还骗我,快老实招来,那人是谁?你说出来,我也才能帮你安排。”
“不是奴婢不想说,而是……那人似乎对我无意。”
“我猜猜那人是谁。”牧颂晴仰起脸,眸子转了转,笑问:“是不是军师?”
每回见到风水连,兰儿总会特别矜持。
“夫人知道还问我。”兰儿娇嗔。
“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才问你,我听说军师还未娶亲,不如我让元帅探询看看他的意思?”说着,她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忽然感觉阵阵困意。
兰儿轻叹一口气,“还是不要了,奴婢感觉得出来,军师对奴婢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没问你怎么晓得,就像当年我每回见了上官凤驰都有一肚子气,后来不也嫁给了他。”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安慰道。
“奴婢觉得元帅必是早对夫人有意,所以才老爱拿话激夫人,引起您的注意。可军师每回见了我,神色都平淡如常。”兰儿也揉了揉眼。奇怪,怎么突然间这么睏……
“军师那人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肚子里。”明白兰儿的顾忌,她是怕提了之后万一不成,日后见了面难堪,想了想,牧颂晴说:“要不这样吧,我让元帅探探他口风,先不提你的事好不好?”
兰儿这才点头,“夫人,您点了什么熏香?有股跟平常不太一样的味道。”
“我没点熏香呀。”牧颂晴嗅了嗅,隐约闻到屋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她想寻找那股味道是从哪来的,一起身,双腿忽然一软,倒下昏了过去。
“夫人!”兰儿想过去扶她,但才站起来,双膝也一样跟着无力,整个人倒在地上。
第7章(1)
当上官凤驰接到通报赶回来时,清鸾院已陷入一片火海。
熊熊的烈焰宛如一头巨兽,吞噬了整栋屋子,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直窜云霄。
看着那惊人的火势,琴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陶总管率着一干下人正不停地来回提水灌救。
“清鸾院怎么会烧起来?夫人呢?她在哪?!”上官凤驰抓着琴儿,神色急切。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让奴婢先下去休息,不久清鸾院便烧了起来,夫人她们似乎还在里面,可任我怎么喊,里面都没人应,奴婢想进去找,但火势太猛烈,一时又进不去……”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上官凤驰拔足奔进火场里。
“元帅!”琴儿惊骇大叫。
陶总管见状,急忙吩咐,“再去打多一点水来,快!”见主子都进火场了,他也不好置身事外,提来一桶水朝自个儿从头到脚泼下,也跟着跑进去已成火海的清鸾院。
冒着烈火冲入寝房,呛人的浓烟阻隔了上官凤驰的视线,他只能拚命大吼着,“颂晴、颂晴,你在哪里?!”
他双眼被烟醺得几乎无法睁开,喉咙也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但他仍挥动着双臂驱散眼前那些浓烟,继续往前走。
脚突然踢到什么,他低头一看,似乎有人躺在地上,他蹲下身,发现正是他要寻找的人,赶紧伸手拍打她,她却没反应,他便抱起她要带她出去。
牧颂晴这时幽幽在他怀里醒来,“咳咳咳,怎么到处都是烟?”
“清鸾院起火了!”
“起火了?!”
“对,我带你出去。”
“还有兰儿,兰儿在哪?”她着急地问。
“我先送你出去,再进来找她。”
牧颂晴眸光一瞥,指着不远处的地上,“等等,她在那里!”
上官凤驰抱着她大步走过去,牧颂晴忙从他怀中离开,“我可以自个儿走,兰儿还昏迷不醒,你扶着兰儿吧。”虽然她还有些不适。
“好,快点,火势越来越猛烈了。”上官凤驰将兰儿背在背上,一手拉着牧颂晴往外走。
“元帅、元帅,您在哪里?”到处都是烈火和浓烟,跟着进来的陶总管看不清四周,出声喊道。
“我在这里。”上官凤驰循声朝陶总管走去,见到陶总管,他将背上的兰儿交给陶总管,“你带她出去。”
“是。”陶总管扶过兰儿。
将兰儿交给他后,上官凤驰想抱起虚弱的牧颂晴离开,在他弯下腰要抱她时,她脸色一变,大喊了声,“当心!”随着话落,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将他推开。
眨眼间,一根烧得通红冒火的梁木从上面掉落,牧颂晴虽推开了他,自己却来不及避开,整个人被着火的梁木砸个在地。
“啊——”她被梁木压住无法动弹,痛得发出惨叫,身上的衣物和头发瞬间都着了火。
“颂晴!”上官凤驰惊骇的上前要移开梁木,但那根着火的梁木灼烧得他的手无处施力。
听到声响返回的陶总管见状叫道:“元帅,我来!”他运起内力抬脚飞快朝梁木踹去,踹了几脚才终于将梁木踹开。
牧颂晴痛得在地上打滚,上官凤驰急忙脱下外袍扑灭她身上的火,一把抱起她,往外头疾冲出去,面色死白的大吼着,“找大夫,快找大夫过来——”
“夫人腹中的胎儿无法保住,还有她脸上和肩上的火伤伤势太重,恐怕会留下伤疤。”
想到大夫先前所说的话,伫立在床榻旁看着仍昏迷不醒的妻子,上官凤驰下颚绷紧,双目赤红。
“元帅,兰儿姑娘醒了。”风水连匆匆进屋。清鸾院己整个烧毁,此时上官凤驰暂住到明竹院。
“她怎么说?可知道为什么清鸾院会忽然起火?”他的嗓音冷得犹如霜雪。
“她说她也不知道,不过她昏迷前,曾和夫人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风水连沉吟了下,“末将猜想是迷香。”
他霍然转身,“你是指有人先用迷香迷昏了她们,再纵火烧了清鸾院?!”
“这场火着实来得古怪,在起火前她们便已昏迷之事,应是事实,若是夫人和兰儿都清醒着,没道理看见起火了却还在寝房不逃,且据先前陶总管说,下人发现清鸾院着火时,火势便已烧得很猛烈,若是因烛火翻倒不慎引起,火不该烧得这么快。”风水连说出他的推测。
昨夜一得知元帅府起火,他便立刻赶了过来,协助陶总管善后和调查,短短时间清鸾院已经半毁,可见情况并不单纯。
“会是谁纵的火!”上官凤驰目光阴鸷得骇人。
“元帅府守卫森严,外人不易潜进来,只怕纵火之人是府里的人。”风水连相信是谁纵的火,上官凤驰心里有数。
听出风水连指的是何人,上官凤驰满脸怒色,眼神透出浓浓杀意,大步往外走。
“元帅请留步。”明白他此刻因妻子的伤势愤怒得失去了理智,风水连赶紧拦下他。“她们敢这么做,想必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上官凤驰怔了下才会意过来,“你是说这是牧隆瑞指使她们这么做的?!颂晴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于,根本威胁不了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风水连己仔细推敲过此事,将思忖的结果告诉他,“末将猜想是上次严盛一事令他心有不甘,才藉此报复元帅。昨日军营发生马蚤乱,也许是有人蓄意安排,想藉此拖延元帅,不让元帅及时赶回来。”
“我要杀了他!”上官凤驰先前为了移开梁木而遭火灼伤的双手因紧握再渗出血丝,沾染了包扎的白布,浑身迸发出惊人的杀气和恨意。
风水连急忙劝道:“元帅,咱们不能让夫人白受这伤,但此事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能冲动,否则不仅无法为夫人和你们的孩儿报仇,恐怕还会掉进牧隆瑞的陷阱里,导致咱们处于不利之地。”
上官凤驰命令自己深呼吸,将失控的情绪按撩下来,才得以看清这场火背后的阴谋。
牧隆瑞命人对颂晴下手,除了是想报复他,同时也是给他的试探和警告,若是因此他胆敢轻举妄动,有什么反叛之举,牧隆瑞便可名正言顺的除去他。
见他镇定下来,风水连轻吐一口气,只要元帅冷静下来,以元帅之能定可立刻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
上官凤驰神色冷沉,但黑瞳中翻滚着熊熊怒焰,“若这事真是牧隆瑞命人干的,我绝对饶不了他,我要他一命偿一命!”哪怕牧隆瑞是天子,他也会不计一切代价要用牧隆瑞的血,来偿还颂晴所受的伤,还有他们孩儿的命!
“孩子没了?怎么会……为什么孩子会没了?”按着肚子,牧颂晴躺在床榻上,不停地喃喃重复这几句话。
“没了,以后还会再有,他只是一时顽皮,不想这么快来当咱们的孩子跑掉了,再过一阵子他一定会再回来。”上官凤驰轻声安慰着她,扶她起来喝药。
“他会再回来吗?”望着自个儿的腹部,她满面哀戚,眼眶里滚动着泪珠。
“一定会的。”看见她眼里的伤心,上官凤驰强忍着心痛,一匙一匙慢慢喂她喝药。“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她抬起头来,心底满是自责,“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一颗颗的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眼眶滚落。
“这不是你的错。”看着她的泪,他的心仿佛被用力拧扭着。
“那是谁的错?为什么会起火?”她茫然地问。
他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是我的错,若是我能早点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风水连己查明那日军营中的马蚤乱确实是有人蓄意安排的,目的是为了拖延他回府的时间。
“我明白你有事赶不回来,不是你的错。”她抬起手抚着他的脸庞,“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也哭了?”
“不是。”这是因照顾先前昏迷不醒的她而几夜未眠所致。他的泪是流在心里,而不是眼里。
她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明白失去孩子,他一定跟她一样痛苦,“你不要难过,我一定会再把孩子生回来。”
“嗯。”他轻应着,扶她躺下。
“元帅。”风水连在寝房门口唤道,不便直接进到房间里。
“什么事?”
“末将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好好照顾夫人。”朝兰儿和琴儿嘱咐了声,上官凤驰走出寝房。
两人来到书房,吩咐人守着后,风水连取出一封信递给上官凤驰,“元帅,这是国师命人送来的密函。”
他拆开信封上的封蜡,取出信看,看完之后交给风水连。
“你看看。”
接过读毕,风水连面露讶异,“想不到国师竟有这样的打算,那元帅的意思是?”
上官凤驰毫不迟疑地道:“只要他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同意配合他。”他走到案前,提笔回复了一封信。“命人秘密将此信送回给夜离。”
“是。”
“夫人别抓!”见她要伸手抓脸,兰儿急忙阻止。
“可是我的脸很痒。”
“那是因为伤口在结痂了。”
牧颂晴侧首望着同样烧伤的左肩,那里也开始结痴,看起有些狰狞可怕,她蹙眉问道:“兰儿,你说我这伤好了之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兰儿唇瓣轻颤,答不出话来。大夫已说过,夫人左脸和左肩由于烧伤严重,只怕痊愈之后伤疤也难消除。
见兰儿没出声,牧颂晴抬手抚着左颊,“你去拿面镜子给我看看。”
“夫人伤势还没好,别看了。”由于已开始结痴,因此她伤口上只敷了层淡淡的白色药膏,可见伤痕的情况。
“我让你去拿来。”她况下声。
“是。”兰儿虽依言拿过镜子,却迟迟不肯递给她。
牧颂晴一把抢过,凝目看着镜子映照出来的人影,震骇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夫人!”兰儿担心地唤道。“元帅会请更高明的大夫来为夫人治伤的……别伤心。”
看着那丑陋扭曲的伤口,她羽睫轻颤,嗓音嘶哑,“不管再怎么治,这么严重的烧伤,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怪不得他最近都不太来看我,怕是不想面对我这张可怕的脸吧。”
“元帅是因为军营中有事忙,没办法整天陪着夫人。”兰儿连忙表示。“每晚夫人入睡后,元帅都会回来。”
因为身子虚弱,牧颂晴往往入夜后便撑不住睡了,无法等到上官凤驰回来,翌日醒了,他又离开了,因此已有数日未曾见过他。
第7章(2)
看着镜子里半毁的容貌,牧颂晴颤着唇道:“见不到也好,这样我就看不见他面对我这张脸时是什么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