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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志第40部分阅读

巨大白莲即使收拢也完全覆盖了大帐外的整个战场。白莲之外,尹佚首当其冲。即使以他的身手,也及时出手解放了白猿救了所有在场的人,他自己仍损失了一只右手和左耳的耳垂。尹佚咬着牙伏倒在地时才发现不远处的坑里有人瑟缩的躲在那里。他已经记不清散宜生大夫最后露头是在什么时候了。但这位道貌岸然峨冠博带的大夫此刻瑟缩如一只老鼠。事实上,即使有白莲的护佑,散宜生仍成为了这个战场中央唯一完好无伤的人。

    即使尹佚心里已古井不波,一时间倒也又好气又佩服。但只是一转念间事,随即他就意识到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更糟。那场喷薄出的刀雨连高强如他都难免重创,散布在战场之外的鬼兵和虎牙军们被刀屑切到血流遍体的也大有人在。但这些仍不足以令他动容。令尹佚动容变色甚至心惊胆战的是,白莲仍在缩小。

    它几乎已经缩成一朵菡萏了。原本覆盖数里的巨大花瓣层层收拢后还有整个战场大小,但此刻仍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迅速向内收缩,仿佛其中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强力扯动。随着莲花渐渐缩小,先前被一并裹在花中的四将四公子的身形也显露出来。一眼望去他们似乎已全部阵亡了。也只有在这时候尹佚才真正明了了角先生舍身动用这一招的用意。老人或者在起初就根本没想过全灭西岐军,他所以留下,主因也正是搜求西岐的底牌。如四将四公子乃至三千虎牙军的阵营在西岐虽称精锐,却还未必在这已活了数百岁位列王都太史台阁五老的老人眼里。他这一招,还是向白猿而发。

    老人舍身崩塌了境,破碎的虚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四面八方喷出迅风和猛火。然而他既然知道琼花三娘子的底细,竟已先算到三娘子必然会现出琼花之型裹住崩塌的虚空。倘若没有白莲的阻挡,迅风猛火可能就此向外喷发数里,其中一切皆成焦土。但既然被白莲挡了一挡,向外剧烈喷发的迅风猛火和大部分的刀雨就转向反而重新向内压去。如果没有任何阻碍,最后会塌缩成一个点,而后融入虚空之中。但这时白猿还没出去,它为了维持白莲,本身还在莲花之内,那么被白莲包裹住的一切东西就将反过来重新以它为目标。白猿一身将承受角先生这一击的九成有余。而此外重创四将四公子,重创尹佚,重创虎牙军已皆非角先生的初衷。这就是五老境术杀法第一的人的舍身一击!那一击几乎算到了一切细节。为此不惜粉身碎骨。

    然而,他也留下了白猿!

    这时候,东方已经渐而现出亮色。似乎是白莲的华光尚未消失,但是注目观瞧,天是真的亮了。这一夜无比漫长。但也终有过去的时候。尹佚这样的想着。而耳旁辚辚的车马声响起。他侧过头,就看到那辆熟悉的七香车上络绎奔下的陌生和熟悉的面孔。他听到他们纷杂的声音。然而那声音已是模糊的。尹佚勉力笑了笑,竭力令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糟糕。他面对着他的主君严肃的躬下身去。

    “侯爷。最后一路援兵……今晚才能到。”

    而后,在他的记忆里最后听到的是西伯侯熟悉的沉厚温和的声音。

    “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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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酬蹈海亦英雄(十二)

    黎明,天空中纷扬着似雨似雪的东西。西伯侯家的公子们三三俩俩的笼着手站在远处,熹微的晨光中,一架又一架的藤床从曾经是战场的中心缓缓抬出来。每架藤床上都有一具躯体。他们默默的望着,对这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年轻人来讲,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在心里脆弱的碎裂了。虽然至今仍不确切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躺在藤床上的人们是他们最杰出的兄长。他们的任何一个都曾被他们当做楷模尊敬和效仿。曾经以为他们是不可战胜的,是天下间的高手。然而仅仅是一夜之间,这神圣的信条就被完全颠覆了。八个打一个,几乎全军覆没!年轻人们不敢想象倘若换成自己上阵又将怎样。在这个清冷的早晨,这些初出茅庐的人第一次默默的明了了功业和疆土的代价。

    西岐的四将四公子全是被抬下来的,令人颇感宽慰的是,实际上阵亡的人倒不多。只有辛甲被迸飞的无形刀刃削去了半个脑壳。辛免、太颠和闳夭则只是伤重,重到每个人都像一团破烂。虽然无时不会死去,至少还有一口气。他们是西岐劲旅虎牙军中最骁勇的将领。生平征战厮杀无数,由此而来那一线野兽般的本能令他们没有在顷刻间被刀雨打成筛子。虽然如此,众人在目送他们被缓缓抬出的时候仿佛有祭奠英灵的感觉。在这队藤床的后面一个虎牙军兵士摇摇晃晃的蹒跚着,怀里抱着太颠的大斧和他仍紧紧抓住斧柄不放的半只手臂。即使被刀雨斩断它仍然粗壮的像常人的腿。小兵搬的很吃力。一不小心摔到了。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迎面一只枯瘦的手递过来。那只手苍老遒劲有如古藤。小兵抬起头,就看到老人温和的脸。小兵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似雨似雪的东西模糊了他的脸。

    “西伯侯……”。

    西岐的主人西伯侯姬昌沉静的凝视着他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的充满稚气的脸,脸上的绒毛尚未褪干。虎牙军制式的铠甲套在他身上显得太大了。这还是一个孩子。他认得这张脸。那是太颠的小儿子。

    “是虞莬吧,都是本侯的错,累得你父亲受这么重的伤。”

    虞莬双手撑地爬起来,刻意不去碰触那如古藤的手。用力抱起他父亲的臂膀和大斧。

    “西伯侯。我跟我父亲都是虎牙军的将士。他是将领,我是小兵。”他认真的说,“但我们都知道,虎牙军士每一人都以为西伯侯战死为荣!”

    姬昌望了望他的脸,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人沉默了下来。又一批藤床被抬下来。那是他的儿子们。他望着那每一张熟悉的面孔缓缓过去,良久不语。虞莬也充满敬意的望着那些人,而后抱着他父亲的胳膊和大斧继续走。

    西岐四大公子在王都之南鬼兵大帐围剿角先生一役都遭了重创。这还是因为四大公子中有两个异人,不然至少另两人不可能生还。他们的位置比四大战将更近。几乎是在境崩塌的瞬间,刀雨尚未喷出,四大公子中已经有两人飞快的动起来。身形壮硕的公子度一把把瘦弱的哥哥公子鲜推倒在地。用自己金刚不坏的躯体拼命遮掩住他。而这时公子奭也已紧抱住公子旦。一堵奇怪的墙几乎在瞬间包裹住了他们。那是一根根粗大巨木组成的墙,彼此之间密不透风严丝合缝,无数的坚韧的藤蔓从巨木的墙上四面八方丛生出来。仅仅是一瞬之间公子奭与公子旦已置身在层层巨木的包围之中。公子奭的“木牢”之术!

    这些在西疆被称为金刚木的木材坚硬无比,甚至寻常刀斧也不能斫动,金刚木长到一千年的时候,有环抱那么粗。那时候,西岐的人用美酒琼浆浇灌它的根茎,这样浇灌七天,然后用锋利的锯子从树根向上七尺的地方锯下去。那是高阁深殿栋梁再不能有的良才美质。这个术极其耗费公子奭的法力,以至于他之前始终审慎不用。即使瞬间招出能保护两个人的木牢已经令公子奭顷刻失去知觉。他的身体软倒在兄长的怀中。然后刀雨就四面八方喷薄而出。刀雨止息之后,一切即结束。即使是金刚不坏的公子度脊背上也整整被刀雨削下一层,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公子鲜倒没受什么伤,但艰苦的战斗跟公子度庞大的体重把他弄晕了。结果四大公子下来的时候只有公子旦还清醒的保持着意识。看见他父亲和两位兄长的时候他还能勉强微笑一下。

    “父亲……”他说,“真对不起,打得很糟糕。”

    “已经很好了。”老人温和的说。“没有办法要求你们更多。”他的话语慈祥眷爱。这令他的儿子心里生出一种温暖的感动。公子旦并不是环立在外围的那些坐井观天的幼稚的弟弟们。他是西岐的长公子之一。曾亲身见过父亲以西陆之虎勇名威行天下的时代。那时候他的父亲还是盛年,真正精壮的像一头猛虎。儿子们没有哪个人敢跟父亲的眼睛对视。此刻父亲这么慈祥,他觉得父亲真的老了。

    公子旦的藤床也抬下去之后,老人默默转过身来。背琴的公子适时迎上来。

    “父亲!”

    “怎么样了?”

    “很糟糕!”背琴的公子凑过来,在老人的耳边喃喃低语。老人似乎聚精会神的听着,偶尔皱皱眉,但是他招招手,示意自己另外一个儿子也过来。有贤子之名的公子姬发到这个时候仍然气度从容。他怀抱着一团小小的东西,他用衣袍遮蔽住它但血渍还是从衣袍之下洇出来。

    “可能保不住了。父亲……”背琴的公子沉声说,“真可惜,那么好的东西。”

    “能保住的!”

    姬发朗声说。背琴的公子霍然回身,从披散的长发后冷冷的盯着他的弟弟。但公子姬发的脸上仍旧静谧从容。“父亲,能保住。”

    “为什么呢?”

    “我听过了,有心跳声。”姬发说。“心不死,就不会死。父亲大人,我会救活他。就像我会救活每一个弟弟一样。请父亲大人相信,不必萦怀。”

    老人微微的笑了一笑,背琴的公子不屑的冷笑着。但老人挥手,公子姬发就平和的退下去。然后老人四周张望,就看到另一个温和而沉默的青年人。

    冉我豹隐半蹲在战场之前。被白莲覆盖住的战场在刀雨的倾泻下几乎被削成了一块低洼的盆地。四大将领在这种处境下竟然还没有变成肉酱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这种姿势很容易令人疑心他是在跪拜。毕竟人所共知这位西岐的客卿是台阁出身。而那战场中曾经有一个人。是台阁的五老。他现在死了,连灰烬也没留下。而冉我豹隐凝望着地上,他纤长的手指轻触着被刀雨削过的地方。他如此专注,以至于老人已经走到他身旁都似乎没有觉察到。老人学着他的姿势半蹲下来,这才注意到冉我豹隐注目的东西。

    那是一朵小小的白花。

    它颤巍巍的开放在盆地的边缘,根茎几乎都已露出泥土,即使刀阵以外的土地上散佚的无形刀刃也将土地割出道道深痕,但这朵就在刀阵边上的小花奇迹般的幸存了下来。几乎一点也没有被刀雨所伤。在清濛的晨光中小小的白花随着风轻轻的摇摆着。仿佛不是在血雨腥风的战场。

    于是老人也默默的凝望着,直到温和的青年恍然发觉,自失的微笑。

    “不知怎的,看到这朵花。忽然感到人生离合无常。那些石头一样坚硬的东西,那些虎一般的人,都落幕了。可是它还在。”冉我豹隐的目光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他的手指轻轻的碰触着那娇嫩的花朵。“是这样脆弱而美丽的东西。突然觉得功业名利一切的事情很可笑。我也还是不能免俗。”

    他叹了口气,用两根手指轻轻的一掐,花茎就断了。那朵花静静的躺在他白玉一样的手里。晶莹也如白玉。而冉我豹隐撮唇轻轻一吹,花就散了。细碎的白色花瓣纷纷扬扬的漫洒开去。在这个清冷的早晨。他们慢慢站起来,看着花瓣洒遍这块布满了铁和血的战场。两个人都是默默不语。

    许久以后,老人问。

    “为了纪念?”

    “不。”温和的青年回答。“为了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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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酬蹈海亦英雄(十三)

    冉我豹隐面色冷峻大袖挂风的走过军营。所到之处人们纷纷给他让路,而后望着他的背影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没有人知道这个优雅而神秘的人倘若早一些加入战团会有什么结果。但人们知道,倘若不是他事前在战场周围密布的重重阵法和深藏在四将四公子身上的符咒。就算是铜筋铁骨的公子度在那场漫天的刀雨之下最多也只能剩副骨架。另七个则连骨架都找不着。即使并没有正式的任命。但在西岐诸将已伤残殆尽的情况下,是冉我豹隐而不是人们通常认为的长公子伯邑考和嫡公子姬发接管了这混乱阵营中的一切。他威严而从容不迫的发出一道道指令,被累次恶战搅的满目疮痍的鬼兵营帐片刻之间就恢复的初露端倪。

    “有一些东西是我所不擅长的。”

    公子姬发从容的说。他细心的关怀备至的替他的弟弟们打理伤口,丝毫不以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夺取了姬氏的令牌为异。公子旦有气无力的闭着眼躺在藤床上任兄长在他的身上折腾。但当姬发试图替他的弟弟侧个身的时候,一只结实有力宛如钢抓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姬发心中一凛,公子旦仍然有气无力,于是姬发会意的假装替弟弟翻身,他的耳朵凑到公子旦唇边的时候。听到公子旦极低声的密语。

    “我说的不是那个!你明白。兄长。……我没事。你只要记住我没事!”

    姬发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手掌在弟弟的肩头拍了一拍。公子旦仍然不胜重负般的侧躺在床上。但在无人注视的一刹那。他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剑锋!

    就在那个时候。不止是他,整个残存在鬼兵大帐左近的人们。骷髅王们和牛头鬼卒,西岐三千虎牙军,惊魂未定的年轻公子和伤痕累累的战将们,甚至伯邑考脸色也一寒。他的手指按住琴弦。他隐藏在长发后面的目光投向天空。不断的。一个又一个身影从废墟上站起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仰首向天。

    那是一片无比巨大的暗云,从天际缓缓飘来,仿佛遮满了整个天空。隐隐有无数的惊雷在云中轰隆隆乱滚。然而没有的电闪,那片无比巨大的暗云沉默而威严的缓缓向前推进。不断有龙一样的旋风自地连天升起来与云层相接。那种庞大的威压不由自主的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即使是粗豪的以敌人头颅饮酒的虎牙军们心中也开始忐忑。作为西陆最强悍的铁军他们从不惮于抛舍他人和自己的性命。但一日一夜之间所见所闻的事物已经超出了这些神经比钢丝还坚韧的战士的承受范围。

    “那是什么呀?”一个虎牙军士喃喃的问。

    这时候,西岐实际上的君主,曾被称为西陆之虎的老人和他所最器重的青年也凝神上望。那片暗云看起来移动的非常缓慢。但只是因为它太大了。站在茫茫无际的土地上仰首向天,会感觉一切都是空的,而自己是虚无。如此渺小,一如芥子。那占据了天空的云和占据了地面的城如此庞大,以至于轻轻一压就可以只凭强盛的气势将自己压成齑粉。

    然而也正是这时候,他们听到另一个声音清扬。那声音跟漫天越来越响的雷震比起来细如一条向天抛出的线,但偏偏谁都听到了。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时候他们不仅在望着天空的云,也在望着地面的城。

    不知不觉的,那片暗云已经穿越了半个天空,慢慢推移到王城的上空。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天光如水,洗的满城青碧。众人凝神的望,而老人却注视到温雅青年的脸。冉我豹隐倒背着双手,姿容优雅到令任何一个俗世公子都面生惭色。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青白如玉。这一刹那这个素来温和的男子身上突然爆起一团凛冽的杀气。连远处的虎牙军士们有些也本能的感知到了异样,却不知异样自何而出。而那声音依然清扬,与云中的雷相和。一豪壮一温婉,一激烈一悠扬,一刚一柔,一逆一顺。

    这时候,整座城都活了起来。

    大商六百年的王城四处不时显出飘扬逸空的五色光焰,冲腾的整个城池矫然欲飞。沉寂了一夜的王城之上不断升起一道又一道瑞彩和祥光,像是一条逆天而上的星河。而暗云中的雷声更急,那清扬的声音渐次呜咽。

    “是那个东西?”

    老人低声问。而温雅的男子默然点头。

    “算起来也该到时候了。”

    就在这时,只听暗云中轰然一声巨响,像一千面鼓同时落槌。城池岿然不动。但城外的四面荒原中都激起大片冲天的烟尘。仿佛整座城池已沉没下去。那声巨响之后,清扬的声音就也止息了。天和地之间遽然宁静。一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