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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志第14部分阅读

    老人莞尔一笑。“急了一点,不过我时间也不多了。早总比晚好。杨任,我是了解你的。八大朝臣之中,只有你忠诚谨慎,聪明正直。你能做好这个首相。有些话我现在告诉你,这也是我的前任卸任最后一天才告诉我的。认真听,这种话……其实不应该说出来的。”

    “我们这一代的王朝,有七王一相八大朝臣,那是太多了。但从王朝肇始之时,就一直是一王一相共掌朝纲。若干年前,我刚当上这个首相的时候,连我跟黄衮在内朝堂上不过四五个人。拿今日来说,我是首相,王叔比干是亚相。但我卸任之后推举的是你杨任,你以本朝上大夫之首的资格接我的首相,而比干到什么时候都是亚相。亚相,就是本朝亲王所能爬到的最高位置。”

    老人缓缓睁开眼,枯槁的眼中精光冲动,杨任不禁一凛!

    “因为我们的王朝就是这样的。我们亲其所亲。王朝的首相执掌王朝最高权柄,但首相永远也不会有王爵。而王永远成不了首相。王朝就在一王和一相之间求得最微妙的平衡。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有朝一日假如王上……有变,新的王上将从这些亲王中选出。我们当朝的王,他的哥哥们就在七王之数里。西方诸国有权柄传子不传弟的规矩,我们不是这样。”

    杨任陡然一震,他本是敛容安坐的,但似乎电光石火般想到了什么而使全身都不觉震颤起来。

    商容睨了他一眼。“你也想到了?不,不用说,没有证据的。实际上你应该连想都装作没想到。国家的大臣要有泰山崩于前脸不变色麋鹿弛于左目不稍瞬的定力。这样才有余裕在白云苍狗的瞬变中从容做出你的选择,精微、准确,不为他人左右。我唯一不取你的就是这一点——你不懂得什么叫狡猾!”

    “但是学生以为……”杨任局促的说着,商容静静的盯着他,直盯到他的脸色微微发红。“……学生知错了!”

    “而我取你的就是这一点。聪明正直!”商容柔和的说,“王朝之内并不止我们一股势力。七王、太师府、武成王府黄门、不但盘根错节而且开枝散叶,我们的责任就是在这些势力中求得平衡,并将这个平衡推动到整个王朝之中。首相向不掌兵,但三十余年以前我曾经管过一段五城兵马,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太师府,我不管、黄门就会独大。虽然累代武成王都还算是好人,黄衮尤其善良。但要记住役使善良人的诀窍就是永远不要诱惑他们,让他们有变坏的机会。从一定程度上说,首相主持着王朝的人性。

    “王朝在我们手里。但又不在我们手里。刚直会产生暴戾,而柔顺会诞生懦弱。所以我,你,我们这些人必须选择我们的行走方式。我们微妙的迂回在各个势力的缝隙之中,应付裕如却不和光同尘。我们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带动这个乱局向上发展,带动王朝进入新的时势。是带动,而不是管束、牵引和拉扯。所以在这个位置上一定要学会适当的手段运用。一点小手段或者可以让你赢得很多时间。你虽然已经是八大朝臣之一,但过往的功勋都是靠踏实肯干一点点建立起来的。所以我故意把你放在上大夫的任上磨了磨你的性子。首相……并不是直臣就可以干好的。”

    “学生永远感激老师的恩德!”杨任诚恳的说。

    “不!”商容的驳回却像岩石一般不容余地。他倾身过来。“是我永远感激你!——如果你能将这个王朝导引在正途。”

    “学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了。就说这么多。有些话,之前我也对你说过了。另外有些话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推心置腹的长谈之后商容的倦意更盛了。但他知道杨任这个人只是正直,而不是笨。他囿于他的正直而本能的约束自己不使用权术,但他无疑是有这个潜质的。商容也相信他能明白自己的隐喻。”总之,从明天起这个王朝的首相就是你了。好好做!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王朝失望!”

    这最后一句话特意加重了语气。王朝第四十五任首相和第四十六任首相的脸上都是严重肃穆的。杨任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商容也起身将他送到小楼门边。

    就在这时,暗袭发动了。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商容的右手还亲切的搭在杨任的肩头,但杨任的肋下突然有一缕无声无息的寒光一瞬间就洞穿了商容的心脏。老人的躯体猛地一颤,然后以奇怪的悲凉神色望向杨任的后方。那一刹那杨任几乎没有意识到商容出事了,他错愕的回过头,一道黑影已经像烟一样消失在门边。这时他才惊觉到商容躯体上那大的不像话的伤口。心脏的位置已经完全空了。血像大口大口呕吐一样淋淋漓漓的倾泻下来。这时候老人仍然还没有倒下,甚至仍以一个平和的表情面对着杨任。杨任手足无措。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出手阻挡那刺客。杨任和商容一样不谙任何武功道术,王朝的首相向例不许学习这些东西。虽然能身届王朝首相几乎无一不是顶尖的聪明人,真的想学也不过费一些时间而已。首相不许学武功道术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维持那微妙的平衡。但下一刹那杨任仍然迅快的从袍袖中抖出一样东西,一举手,一道绚丽的烟火冲空而起。然后他用悲痛而宏大的力量大喊。

    “全府戒备!首相大人遇刺!”

    天上白玉京(三)

    商容的首相府戒备并不松懈,但这只是就寻常意义来说。商容并不是列名十战中人之一,他府第周围虽也有警戒,毕竟不像那些人居所那样高手云集。何况没有人能想到会有人在大战将临之前出手对付商容这样一个根本上不了战场而且连首相大权都移交出去了的老人。

    杨任喊声刚起,驻守在首相府内以及巡逻在左近的人就都注意到了。那黑影刚冲出小楼就有一队卫兵挥着刀奔跑过来。这时杨任还只来得及推开窗子望向小楼之下。借着月色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黑影脚步毫不迟延的就冲进了那群卫兵之中。他手中有一把匕首。杨任目力出众,他甚至能看到那匕首的锋刃上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辉。但那人没有用匕首,他冲进卫兵之时周身上下已经布满了一层电光,微小的蛇一样的电光一接触到那群卫兵,卫兵的身躯就像瞬间被雷击过一样焦黑,酥脆,四分五裂。杨任站在楼上依稀都能闻到烤肉的焦香,但这味道只让他感觉恐怖。那黑影一招之间就电倒了众卫兵,然后他居然停了一停,回过头来,向还在楼上的杨任绽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外面长街之上响起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那是巡逻的卫兵们赶到了。相府大门轰然打开,数十个兵卒直冲而入,骑兵们连马都不下就凭借高超的骑术直冲进相府。这些人是五城兵马中的精锐,有些甚至有一定术法的修为!长刀短戈甚至流星锤、大斧这样的武器从四面八方向那刺客围去!

    杨任大喝道:“小心,那人会雷法!”

    他已经竭力喊出这一声,但还是慢了一步。小队里只有最强的几个人才来得及反应这话的含义。一道水幕跟一道土墙同时从虚空中被唤出,护住了那几个人的身躯。其余已将兵器递到那人身周的无一不重蹈相府卫兵们的覆辙。那人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一个挥着短戈的骑兵就从他身边掠过,奔跑了十余丈之后哗然碎成一堆熟肉。那刺客冷冷的笑了笑,将匕首咬在嘴里,低着头,周身雷火闪耀,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阻挡在他跟小队剩余的几个卫兵之间的水幕和土墙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崩裂开来。土墙后的几个卫兵倒飞出去,鲜血狂喷。

    这已经是实力的差距了。任何勇猛的战斗在这巨大的差距下最终都会演变成一场屠杀!杨任突然愧恨自己竟然不会任何武功或者道法。他明知那人要杀死自己恐怕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费力更多。但他的浑身都因激动跟愤怒而颤抖。他大喝一声攀着窗子从小楼上跳落下来。小楼其实并不高,但落地的一瞬间双腿仍然传来剧烈的挫痛。大商第四十六任首相一边大喊着一边一瘸一拐的追向那满身雷火缓缓走向府外的刺客。刺客却轻蔑的连理都懒得理他。

    忽然之间,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马嘶!那嘶声从深深的鼻腔中发出宛如一条盘曲在地底的龙!这声马嘶之前都没有听到马蹄的声响。那匹马显然不是跟随小队一齐冲过来的群马之一,然而却神出鬼没的横在了相府门前。那刺客的脚步突然停了一停,然后全然没有了之前的从容闲暇,以比一只看见猫的老鼠更慌促的速度直向相府后园奔去。那狂奔的身影宛如一只黑色的箭。但那狂奔已经没有用了。就在马嘶低沉下去的同时一声清亮的啸从地面上冉冉升起,伴随着的是一道皎如流水月华的剑气!

    这道剑气杨任却是认识的。出手的人是足以有资格列名十战的强者之一,这时候他本该在府第酣眠。杨任本来以为闻警赶到的第一个高手应该是武成王黄飞虎或者负责王都防务的邓九公,甚至可能是太史台阁左令斗先生或者纣王本人,但却没想到第一个赶到现场的竟是大商七王之首,亚相比干!

    而也只有比干一人的剑才兼具王者的威和隐士的幽!

    那一剑刺出时的势道似乎并不是要人性命的狠辣,而只是一个上位者对属下臣民的诚挚而略带矜持的问候,温和亲厚彬彬有礼令人即使想拒绝都找不到借口。就是这样的一把剑,递出时只是在府门之畔,但剑气转瞬间却已开放在那人身边,清幽淡雅像一朵兰,那疏朗写意的几道剑气纵横间就已封锁住那人所有的退路。仍然是温和亲厚彬彬有礼令人即使想拒绝都找不到借口。

    杨任疾喝道:“相王,留活口!”

    那剑气开出的兰这时已正缓缓收回。兰花一样的剑气异常从容的切到那刺客护身的雷网之上,雷网却像蛛丝一样一触之间便四分五裂。只是当杨任那句话喊出口时那兰剑才悠然停止。这一瞬间那刺客的身体上已经多了无数道细微的剑痕,虽然都只是轻轻切入不足以致命,但那人身体内的肌肉、神经、血管和气脉都已在这一朵乍收的兰下摧毁崩溃。兰剑收回的时候那人就想寻死也已十分困难。

    亚相比干从空中飘然落下。一身便装,手里挽着一把秀气的细剑。

    “放心,首相大人。那刺客死不了的。——老相怎么样了?”

    似乎是全然无意的,比干点到了杨任已经的首相身份。杨任的心里猛然一沉。就在不久之前小楼之上商容曾与他纵论王朝大势,而在那些貌似轻描淡写话语之后的隐微是不言而喻的。亚相比干是商容提醒他最该注意的几个人之一,甚至是之首。

    “很糟糕!”杨任并不隐瞒商容的伤势,事实上对着比干这样的人隐瞒也是毫无必要的。“刺客刺穿了他的心脏,老相……已经完了!”

    比干的脸上涌起一股悲愤之色。那是真的伤心,素来处变不惊的脸上似乎根根筋肉都在抖动。“可知刺客是什么人?”

    “未知!”

    两人一齐快步奔到那刺客身前。刺客倒在地上,一身黑色的劲服上已经闪出了紫色的光。比干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他一手震开正要去试刺客鼻息的杨任的手,兰剑已经迅捷无伦的将刺客身上的衣服挑开了一小块、随着剑锋,那一小块理应是肌肤的地方似乎有一朵花开出来,也是紫色的,空气中有一股馨然的香。但香气淡去花谢后那里几乎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衣服只是虚然搭在一副骨架之上。

    “我出剑之前他已服了毒。”大商王朝的亚相比干面沉如水!

    大商王朝的首相杨任霍然立起,用骤然冷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道:“相王,我要与您一起进宫面上!”

    天上白玉京(四)

    王都 九间殿

    商容的遗体安详的摆放在殿中,几个人从老相身边黯然站起。从服饰来看是玄天四十九算中人。

    “没有办法了么?”

    急迫问话的是纣王。七王一相八大朝臣破例齐集了。连之前没有参加会议的左令斗也沉着脸站在人群中。虽然已是十战的前夜,这些人中颇有几位可以列身十战大名单之内,照理说就是天火烧了房子也不该惊扰他们的休息。从这一点来说,杀死商容倒也并非毫无作用。

    “那不是一般的毒。”一个玄天四十九算回禀,“毒沿着老相的脉络封锁了他浑身每处生机。毒性很烈,很奇怪,在下从所未见。匕首刺破老相皮肤的时候老相恐怕就已经死了。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甚至心脏被那一刺搅碎。”

    “太史台阁有不死药的吧?”纣王扭头问左令斗。

    “王上容禀,不死药对老相也没有作用了。”

    “为什么?!”

    “因为不止那毒!倘若只是毒,再厉害在下也可以用金针封住老相的显脉隐脉将毒导引到体内的某一点,然后或者取出,或者切割。天下间的确有解不了的毒,但没有破不了的毒。甚至老相破碎的心脏我们也有人做得出。然而那匕首……那不止是一件武器。在下猜想那匕首的刃上必然携带有极精微的符箓或者法阵。它搅碎的不止是老相的身体,还有魂魄!”

    另一个玄天四十九算道:“老相的魂魄已经飘散了。此刻在老相的身体里最多只有一魂两魄。即便用金针逼出老相的毒,再给老相做颗心,再用不死药将他救活,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招魂不是仙家手段里很轻易的么?”

    “启奏大王,那是指魂魄一体浑全之时。魂魄之术奥妙难测,就是昆仑山仙人们也不过初窥门径。倘若魂魄已经像老相这样大部离散,甚至不知飘散到什么地方,就是玉虚宫的大宗主亲自出手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一个个的都是无济于事!”纣王勃然震怒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商容的尸体,“这里是我们王朝的首相!几个时辰,几个时辰间就被人取了性命,这还是城里城外八万军队严格戒备。黄飞虎!邓九公!这差事你们怎么当的!”

    两员名将悚然跪倒。黄飞虎的脸色阴郁非常。他是有资格列名十战的人之一,出事之前就已经暂将王朝军权跟黄门指挥权都移交了出去专心炼气,可还不到一夜就传来首相遇刺的惊天消息。他立即策马赶到宫中。商容是从小看着他长起来的父执,他对这位老相一向尊崇异常。商容遇刺他心里的悲痛与愤怒恐怕丝毫不比纣王少。但纣王向他发火他只能闭口不言。

    相比之下,邓九公毕竟是老将,顾虑也少些。

    “王上。事出之后,臣等已经查验过相府的守备。据负责警戒相府的副将说,相府平时警戒共分八队,每队二十五人,皆是五城兵马中素经整训的精锐。这个力量并不低,其余的大臣府第也大多如此。只是今晚老相特意吩咐过,他与上大夫杨任大人有要事要谈。警戒相府的兵卒无事不许靠近小楼十丈之内。相府中又恰巧没有出类拔萃的高手,这才让刺客得了手。——老相本来就不蓄养高手。前一夜相府中倒是还有一个,可惜今夜已经离开了。那人若还在相府,老相或者也不至于出事。”

    “何人?”

    “就是陈塘关总兵李靖。他父亲跟老相是八拜之交。李靖每次从东海回王都都是住老相府第的。老相不是列名十战中人之一,五城兵马派出护卫的名单里也就没有他。这的确是微臣的罪愆。”

    纣王凌厉的眼神顿时投向亚相比干。比干虽自忖问心无愧也不禁生起一股寒意。然而纣王疲惫的摆摆手。“最弱的防御,最强的刺客……天意啊!算了,本王不追究了。刺客情形如何?”

    “禀王上,刺客被相王比干大人出手制住,但已服毒而死,此刻只剩一副骨架,推断不出什么。但那人出手时有雷火罩体,又精擅魂魄之术,这样看是鬼兵阵中那雷神的属下是无疑的了。微臣们查考了白日里随老相出使鬼兵的人,那雷神的确当场就想对老相出手。被阻止之后雷霆暴怒。”

    “雷神啊?好……好!”纣王喃喃的道,“真是不死不休啊!……武成王?”

    他的声音依旧是细微的,然而冰冷如铁。但所有听到他声音的人心里突然都一惊。纣王目光凌厉,嘴角却狰狞出一个冷笑。如果说这王平日里是龙,这时就是一条伏在水底伺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