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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志第8部分阅读

九匹白骨马和城池之间,是一块长十数丈的空白边际。这时这地上有一个人。那人始终埋着头,没有戴冠,也看不见面容,只有一团黑色的乱发覆在一领白衣之上。那人孤身一人,埋首弹筝。在一支军队和一座城池之间!

    就是那个人!

    尽管不知道他是谁。但就在一刹那,张奎出手了。他的身体从腰开始形成一个雄健而完美的弯曲。从脚趾,足踝传来的力道叠加着他腿部的强壮肌肉一起汇聚到咬伤,然后在急促的旋转中猝然弹直。那股巨力沛然莫御的一直顺着他的身躯,加上腰肌和胸肌的力量,循过臂传到手指,然后,五指张开——

    七杀枪悍然出手!

    千乘万骑冲寒行(四)

    那柄枪呼啸而出。枪一出手,张奎就跪倒了下去。他的全部的精神、力量和气势已经贯注在那枪上,似乎所有的精血和法力已都被那一掷耗尽。那枪一出手,四周顿时静了下去,是绝对的静,连本来在耳边轰鸣不息的雷震也瞬间失了声音,火云也没了颜色。甚至那人的筝声此时也竟已消灭。天和地之间这时候就只有这一枪。看起来就极慢,因为这时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时间是停滞的。

    那柄枪势不可挡,直奔城下那个弹筝的人。弹筝的人十指凝在弦上,仍然垂着首,但即便没有抬头他却明晰的感知到那柄枪上浓烈到几乎凝固的杀气!而贯注在那枪上的百折不回的意志在那枪出手同时就已完全封死了他退让的余地。甚至令他也不禁一愕。然后他的手指轻轻按下筝弦。

    他不管不顾。不动!

    但伫立在他身后的九匹白骨马上的王者却同时动了。九个骷髅王同时扯过身后的大纛向外扑出,瞬间便越过了十余丈距离奔到那弹筝者近前,那时九面大纛同时在劲风中豁然展开。大纛旗上纹绣的密密麻麻的符箓在莹光中迎风长起,瞬间在那弹筝者头顶现出一只缓缓旋转的巨型车轮。而仔细看去,那轮竟是由九个不同的部件拼成,每一部件内中都有云气纵横,丘壑嶙峋,似乎深如世界。

    在下一刹那,七杀枪就无声的碰撞在那缓慢旋转的巨轮上。

    静……

    似乎只是轻轻碰触,甚至没有任何响动。然而突然间便似一股撕破了堤防的洪水。那只巨轮接触到七杀枪的那一部分一瞬间就粉碎了,一个白骨王者像突然失去生命一样哗一声散落在地。紧接着是第二部分,第三部分……白骨王者们一个个倒了下去。而那被七杀枪击碎的巨轮的无数微小的碎片五颜六色的在空中漂浮着,随着风慢慢散去,不时有一些奇特的幻象或缥缈的云气从那些碎片中缓缓流出。像是那些被击碎的世界还残破的记忆!

    七杀枪这一往无前的一击击碎了缓慢旋转的巨轮九块中的六块。但剩下的三个骷髅王彼此双手相连,合力以第七块巨轮挡下了余势已颓的七杀枪!但本应毫无表情的骷髅的脸上也都现出疲累而惋惜的神色。他们耗费了无数时间和精力所铸炼的这件宝贝几乎完全毁在了这一枪下,甚至九个骷髅王也只剩了三个。以至于不可能重炼这件对他们根本之重的法宝。残存的三个骷髅王日后花了一千三百年时间努力收集那被枪击碎的碎片,然后将它们拼回原状,但最终也只还原了被击碎六块中的三块。使之弥合粗略建成体系。

    是为六道轮回!

    但这凶猛霸悍的一枪终于被那轮回接了下来。张奎在城头黯然的望着这一切。那弹筝的人竟然仍然没有抬头。只是被那一枪压抑了许久的无数种声音像长草中受惊的蛇一样迅然窜出。那人手指按下,筝声响起。

    他身后的无数阴兵顿时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这片土地。

    几乎是在同时,渑池城头,高兰英像一片秋叶一样倒了下去,支持了半夜的太阳金针终于耗尽了她的法力和精神。她倒下去的瞬间就已失去意识,软软的倒在张奎身上。高空中水火风雷四神凶猛的攻击也在一刹那撕破了本已残破的混元珍珠伞的伞面。无数的阴兵像蚂蚁一样从被撕破的伞面上拥进城池。

    渑池失守了!

    在那个纷乱的夜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道柔弱的毫光冲破高空中水火风雷的封锁,冲了出去。那毫光如此微弱,以致看上去随时都会熄灭,然而它却仍然坚毅的穿行过足可使神仙之体刹那灰飞烟灭的雷火烈风。大片大片的花瓣一样的东西从高空中飘飞下来。很久以后,人们去到当时渑池的废墟之上,幸运的话还可以发现那些华丽的羽毛。

    终于零星的战斗也渐渐停止了,这座城池死寂下来。风火雷水四神、三个骷髅王和一些看起来奇形怪状骑着各种骨兽的鬼将围在那个弹筝的人周围。弹筝的人仍然垂着头,然而不动。仿佛已睡着,又似乎死去。

    然而许久以后,那人一声长叹,站起身来。振了振衣。小心翼翼的将筝背在背后。

    “先生?……”风神审慎的说。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弹筝人道:“从此向东,七十里就是朝歌。那里就是这国的王都。去罢,今夜之后,或者成功,或者失败,总不会再有烦恼了。”

    “先生走了,我们怎么办?”

    “起初也不是我率领你们走到这一步。”那弹筝人深深的注视着他面前这些异类,“你是神,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不过,放心,就像我所以走。前面也一定有人会来。”他久久的叹惋,“已经是最后一夜了,真想看到最后的结局啊……可惜……。”

    那人背起筝,消灭在夜色里。那时四周四神的黑幕已撤,虽然已是午夜,却阑珊有星光。但那人走了几步之后,就像沉浸在那黑夜中一样,彻底的消失了。

    于是星斗之下,这一支军队无声的出发了。他们抛下了落在背后的残破的城,缓慢的然而坚决的向朝歌而去。

    疼痛,疲惫,剧烈的倦意……。九头雉鸡精胡喜媚在心里无声的呼喊着自己。她已经答应过他,要替他做一件事。可是她发现现在自己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一个最微茫的感觉从她的指端一直渗进她的心里。她无力的躺在潮湿的草地上。但手指却深深陷进泥土。不,或者并不是手指了,她隐约感觉得到指尖的木然,她努力的试图睁开眼睛。但不用亲眼看到,她已经可以想到那只手的样子。冰冷,坚硬,覆盖着细密的角质的鳞,而末端是尖锐的爪。

    然而就在这个意识刚刚明彻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突如其来的袭进她身体。她几乎是本能的弹坐了起来。那力量虽然柔和,却在瞬间流转了她的全身,助她打通了身体里所有郁结的气脉。并且精确到分毫不多,分毫不少。

    她苏醒过来……

    “霓裳羽衣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可以穿的……”。帮助她打通全身气脉的人淡淡的说。胡喜媚乍然一惊,她坐起来的第一个念头是,糟!误了大事了!但好在仍然是午夜。然后她才想到侧头望那个救她的人。那个人懒洋洋的坐在那里,两个指头拈着霓裳羽衣,虽然是侧面,但星光下可以看到那人完美到近乎妖异的面容。那是一张俊美而削长的脸,剑眉之下是一双凤目,然后是挺直的鼻子和小巧的嘴。看起来似乎很年轻,但他淡淡笑着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然而这却更让他妖异了。

    他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似乎全无架势,然而胡喜媚无论如何挑剔都挑不出他坐姿的一点破绽。若有,那就是他似乎一切都不在乎的略带一点疲倦的懒洋洋的态度。但那态度本身似乎也是一种超脱众生的藐视。那人随随便便的抬起手,胡喜媚竟然做不出任何反抗,他的手指就点到了她的额头。

    “闭上眼,老老实实吸收掉这点真气”。那人淡然道:“霓裳羽衣是靠吸收人的法力来维持作用的。不过你虽然还是小孩子,大概也有快一千岁了。我也很好奇你从什么地方逃出来才能让霓裳羽衣把你吸到法力枯干差点原形毕露。倘若不是落到我手里,你现在应该在某只锅里熬汤。”

    胡喜媚勉强笑了笑,闭上眼睛,体会到那一股缓缓流入体内的暖流,运用玄功,慢慢将它吸纳。她那只已经被打回到原形的爪子才慢慢恢复成女子的柔夷。她慢慢撑起身子。

    “我昏睡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朝歌,望哪边走?”

    那人皱了皱眉。

    “你的真元还没恢复,不要想着乱动。再勉强运用法力的话,你就会彻底打回原形。运气好的话也要再一千年才能恢复。”

    “我没有时间了。”,胡喜媚静静的说,“渑池……失守了。我答应过张奎。要帮他找一个人,告诉他……”

    “可是那个人不在朝歌。”那人淡然道,“而且现在我放你走,你也出不去。我们在八阵图中——你昏迷的时候,霓裳羽衣感觉到这里法力最盛,把你带了进来。”

    “你知道我要找谁?!”胡喜媚愕然的望着那个人。“八阵图又是什么?——你又是谁?”

    那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绽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

    “虽然有点麻烦,但是这些你不用管。总之,这个王朝的事。你找到我就够了!”

    他说。

    千乘万骑冲寒行(五)

    两骑快马挣命也似在夜路上奔驰。

    这是隶属于王朝最精锐的三军兵马职官司里精心训练出的快马,据说每一匹都曾在东南大雷泽中得到过龙的血脉。跟它们的速度相比,普通的所谓千里良驹简直像是蜗牛,因此又名“天路”。传说中血统最纯正的天路可以在急速奔驰中突然炸出双翼冲天而起。这两匹马还没有那么出色,但全力奔驰之下,仍是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这等速度,九州之上九成的飞禽猛兽都决然追之不上。但两骑马仍然跑的有如背心上逼着一把无形的利刃。

    忽然间地面喀然一声爆裂,裂缝中一只白骨手臂倏然而出,一把抓向疾驰而来的天路马蹄。前面那人骑术甚精,一声清叱,身形已在马背上浮起。那马身上一轻,虽然没炸出双翼,却也真如凭虚凌空一般从那白骨手上越起。顺势一蹄将那隐在泥土之中的骷髅蹬了出来。后面那骑马上一道金光一闪即逝,轰的一声,那骷髅已被金光震的粉碎,天路马疾奔而前。

    但无论两匹马如何卖力奔驰,那似有似无的幽怨筝声却始终似乎紧贴两人身后,土地上也不时蹦起一只骷髅或者僵尸试图阻拦天马。但马上两人似乎殊非弱者,一出手便能解决。然而毕竟也大大的拖延了两人的速度。

    前边那骑马上的骑者大声道:“小韦。没事吧?”

    后边那骑者道:“没事!不过天化,这事情不大对头!”

    前边那骑者道:“废话,骨头架子乒乓望出蹦,当然不对头了。”

    后边那骑者道:“不是。大帐离渑池四十里……”。

    前边那骑者一怔,骤然勒马。他胯下那马虽是精心训练的良驹,但如此疾驰之下想瞬间停住却也难能,顿时人立起来,勒得鼻口全是鲜血。这时后边那骑也已赶到,缓缓收住辔头。前边那人道:“不错。无路马的速度,四十里转瞬即逝,我们跑了这么久,照理早该到了。是后面那个东西捣鬼。”

    后边那人道:“嗯,是。”

    前边那人道:“小韦,咱俩联手,解决了他再说。”

    后边那人道:“只怕难。不过不动手看来也出不去了。待会我挡着,你先走。我有金刚杵,那东西奈何不了我。”

    前边那人道:“你有金刚杵,我黄门也有三拳两脚双枪一弓刀。大家是兄弟,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这两人正是朝歌黄门第三代长男,武成王黄飞虎世子黄天化和太师府最近招募的声名鹊起的少年高手韦护。

    这一夜,在王都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不管是七王一相八大朝臣还是朝歌的黎民百姓几乎都是夜不能寐。九龙联珠旗火令的发动,使得六百年王朝瞬间进入临战状态。王城两大武卫系统。武成王府黄门跟太师闻府本来齐名,但闻府之主,王城最倚为臂助的太师闻仲却在午后奇异的失去了踪迹。统一兵权护卫王城的大责于是就义不容辞的落在了武成王黄飞虎一人肩上。幸好黄飞虎是不世出的名将,威望素著,处变不惊。在他统领之下,就是太师闻府的人众也是如臂使指俯首听命的。大局总还镇得住。然而几乎是刚将局面稳定住,渑池就出事了。

    几乎在渑池失守的同时,黄飞虎就知道了。王朝的防御系统之严密远非外人所能想见。王宫之内九间大殿之中,有一张天下九州坤舆全图。那图是以大雷泽万年龙蛇的皮绘就的。六百余年之前,王朝的先祖们在大雷泽擒捉了两条龙蛇,一母一子。他们剥下两条龙蛇的皮,绘成两套一模一样的九州坤舆全图,然后将母图悬挂宫中,子图则按大小城池分为三百余块,各自分发给各地的守将。九州上任何一地倘若被攻失守,守将们都会想方设法毁去自己的那张小图。那时,在王都王城九间殿中的母图上相应位置就会枯焦。成年累月守护着那张图的太史阁台中的人们就会迅速将消息报与大王。此时,这个王朝的王并不在王城之内,七王一相就作为权力的最高执掌者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讯息。

    凭心而论,黄飞虎对渑池的防务并不能说玩忽职守。渑池守将张奎虽然年轻,朝廷中又无根底,却能以一己之力与朝歌闻府、黄门颉颃,鼎足而三,并称王城五百里内三大将门,委实是非同小可的人物。然而那位置也实在紧要。离城七十里,过此已无屏障,是战争的最后一个缓冲,可以说王城的咽喉锁钥之地。因此无论张奎如何了得,黄飞虎仍然不假思索的将闻府在朝歌最强的战力魔家四将派出支援张奎。这五人联手,就是黄飞虎自己自忖也是有败无胜,加之五星连珠的烟火已经冲天,加上一日一夜之间陆续向渑池行进增援的高手跟军队,无论如何,渑池应当固若金汤。

    但是一代名将的本能的警觉还是令黄飞虎不敢大意。派出魔家四将之后,他又派出了第二支增援部队,主将是自己的弟弟,黄门第三号人物黄飞豹率领五千铁骑和刚从四处赶回的黄门四秀出城四十里接应渑池。在此之前,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派出了两个赶在黄飞豹大队前的斥候直奔渑池,只许旁观,不准助战,若有大变,火速回报。

    那就是他的儿子黄天化和闻府的韦护。

    这两个孩子这一年加起来也还不满二十岁,然而突如其来的风云巨变却将他们也推上了战争的前线。虽然那并不是普通的孩子。但是黄飞虎在派出这两个孩子之前还是不相信渑池会失守的。因此当九州坤舆全图上显示渑池终于失守的时候黄飞虎几乎是立即担心起这两个孩子的命运。

    虽然这种担心也是徒劳。

    黄天化和韦护确实潜伏在远处山上从始至终旁观了渑池战斗的全程。虽然大多数时间渑池都被四神聚起的黑气笼罩,无法看到内部,但是他们却比张奎更早的看到从远方浩浩荡荡开来的骷髅军队和白骨王者。渑池城破,张奎七杀枪力撼弹筝人而被九个白骨王合力以九道轮回挡开,黄天化几乎立即想奔出去助战,韦护横抱他的腰死活把他拦了下来。按韦护的意思,立即回马向主帅禀报这里发生的一切。但当他好歹说动了黄天化不战而走时,忽然听到若隐若现的筝声。

    那筝声似乎响起在耳边。两个孩子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就是黄天化那种天不服地不管的性子,亲眼看到了本来四神已经被魔家四将压着打,就因为那弹筝人一出现,一出手,战局立即以奔流万里江河之势向四神方面倾斜,四神立时强了好几倍,反手将魔家四将压着打。也知道那个弹筝人绝对不好惹,惹不起!黄天化生平难得的做出英明决定,拔腿就跑。然而即便是黄飞虎亲自安排配给他们的良驹龙马无路跑的挣了命,那若有若无的幽暗筝声还是一忽儿的就追上了他们,并且越来越近。他们行进的路程中也蹭蹭的蹦出越来越多的白骨骷髅挡道。

    起先,黄天化还抱着拼命逃回大营聚集强兵合力对付身后这个怪物的念头,可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