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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志第9部分阅读

    是韦护一提醒,他也就豁然大悟。按无路的速度,这么长时间都能跑过王都了,怎么连三十里外大营都看不见。想明了这一节,他立时勒马。跑只是一种退让的手段而非本质。既然不让跑,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黄天化一翻身下马,抖手从无路龙驹上摘下一百二十斤攒金虎头提炉枪。这枪虽不及乃父的镇门之宝金顶提炉枪,但黄门在王都成名数百年,历代无数以武入道的好手,这枪也是他们留下的神兵宝器了。

    韦护也从马上一跃而下。他心里并不愿意动武,黄金杵也背在背后并不解开。但格与时势,不动手也已不行。这夜也有星光,野地里湿冷的空气令他不禁回忆起当日大泽乡自己哭着第一次提起黄金杵。那时候他是懵然,一切都不懂,然而时过境迁这些日子来他武功法力均已大进。在马上的时候,即使不动背后的黄金杵他也能用手力打出黄金杵的气劲。但此刻他却找不到当初那种感觉。那时候是一种气埋在心里,渐渐像野草一样的烧起来,使他五脏六腑均要,似乎想发力狂喊,因此发之于杵。而现在却只是冷静的战斗。他转头望了望黄天化。黄天化的面容却专注。那个孩子拖了一杆比他自己身躯还长的多的长枪,然而双眸炯炯,似乎已期待这一刻千年万年。

    从他们翻身下马那一刻起,筝声就消逝了。然而空气中却似乎流散着若有如无的东西,那是一种异样的气氛。是站在万丈高峰之上向下窥望,而脚下大地苍茫的情绪像云气一样扑面涌起的气氛。又似乎是因为那筝声消逝的时候恰巧是一个孤寂的长音,而之后原应有的余韵似乎被一刀切断抛弃,使人心里横生一种掼入九地之下摔到粉身碎骨的错。

    与此同时,他们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都开始传来无数细小的声音,像腰肢柔软的猫轻轻走过落叶,几乎低不可闻,但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落叶在重压之下断裂纷碎。然而在夜色中却什么也看不到。那些东西在黑暗中缓慢的移动,警醒的不露形迹,然而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在封杀着两个孩子可能的去路。气息在慢慢的凝重,收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个孩子锁在中间。

    “不行,太多了!”黄天化低声道:“空地上挡不住。一会我出手,咱俩一起望西北山上闯。地形我看过了,这里我来过。上山三里有我们黄家的一座家庙。”

    韦护点点头,“守到天亮。”

    几乎就在瞬时,黄天化一声清啸,手中的提炉枪嗡的一声就抖成了一面枪幕。一枪就从黑暗里挑出一团东西。向空中一甩,横枪一抖,黑暗中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黄天化大喊,“走!——”

    韦护双手虚抱,一道黄金气劲豁然冲出,砰的一声将黄天化挑出的东西拍的粉碎,跟着黄天化冲入黑暗里。就在那一瞬间,四周无数紊乱的气息同时涌至,冰冷的骨骼跟锋利的爪伴着凄凉的吼声和呻吟声化成一团杀气,铺天盖地的砸向两个孩子。黄天化长枪抖起。那枪好似一片微风中荡起涟漪的水,而每一条涟漪都是一朵枪花。没有任何攻击能穿透这样的枪幕伤害到使枪的人。韦护的黄金气劲则化成一道金光游走护住两人的上方和后方。地面上不时突出白骨的手试图抓住两人的脚踝,但开路的黄天化枪幕到处,前方的一切阻挡包括地面上的突出都被击成粉碎。但金光明灭之间,韦护仍能感觉到他们身后蠕蠕的追击的怪物。两个孩子拼命的向前冲杀,三里的距离平时似乎抬脚就到这时却比一个世纪来的更加漫长。事后当他们回忆起这一夜的恶战才发现其实他们突进这三里的速度甚至比往日还快。只是那感觉却是漫长良久。也不知究竟是多少时候,黄天化一声大喝,轮枪连砸,将横在面前的一群僵尸打飞开去,顺势一脚。

    木杻的声音吱吱呀呀。门开了!

    千乘万骑冲寒行(六)

    黄天化栽进门去,顺势一把将韦护也扯了进来,枪杆反砸,那扇门沉重的关上了。韦护摸到门栓,将门顶上。门外传来无数利爪的抓挠和沉闷的低吼。好在那门居然比感觉中结实的多,门外的怪物们连连撞击,门却屹然不动。看来黄门声势浩大,这座家庙虽然并非正祀,建筑用料仍相当讲究。

    突然之间,一声裂帛般的脆响,似乎有物穿窗而入。但那物还没着地,黄天化的枪已经像一条银龙一样夭矫奔来,一枪便将那东西照头掼出窗去。好在这家庙一共只有两扇窗户。韦护立即冲上去守住另一扇,门就无暇管顾了。

    但两个孩子各据一窗的时候,却同时看见了窗外的可怖景象。他们冲进家庙,笼罩在他们周围的黑暗就似乎消散了,外面在星光的掩映下清晰可见。从这里望去,山上山下涌动着的密密麻麻的僵尸妖鬼无边无沿。两匹无路龙驹本能的随着主人的足迹向山上奔跑,但在奔跑的途中就被一只又一只扑来的僵尸咬住,有些咬了一口肉就退下了,有些却死死咬住不放,像在大河里逆流出水的鱼群,终于两匹马被越来越多的僵尸压倒在地,然后尸群中传来啃啮血肉和骨头的刺耳惊心的声音。

    韦护心头一股无明怒火涌起,一回手就抓住了背上金刚杵。但就在同时黄天化的手也到了,他按住韦护。就只这一耽搁的时间被尸群围住的两匹马就已经几乎连血迹都不剩了。黄天化叹叹气,拍拍韦护的肩。

    他的脾气本来比韦护还冲动的多。但是他却不会为了两匹马正面跟那么多尸鬼硬碰。在他而言,无路虽然稀有,然而也不过是马而已。不足以珍贵。但他却知道韦护这个人一向不大看重人马之间的界限。他是拿马也会当朋友的。但是虽然来不及救那两匹马,他却看到韦护终于缓缓将背上金刚杵解了下来,如果说这个家伙一贯的滥好人脾气让他不愿意出手大杀尸鬼,那么两匹无路的死却真的激怒了他。

    从某种意义来讲,这反倒是好事情。

    黄天化听过关于韦护的传说。这个外表柔弱的家伙一旦被真正激怒,配合那杆黄金杵甚至可以爆发出远超自己的战力。而从尸群中一路冲杀过来,这些东西数量虽多,却大都有头无脑,身手笨拙,以他和韦护的实力,倘若不用顾虑后方,全力防守,足可以轻松守到天亮,只要那个迄今还不知哪路神仙何方妖怪的弹筝人不再添麻烦,到天亮一切便可消散,真正需要考虑的是耽搁了紧要军情。而只有自己跟韦护都全力出手,才有从这里突出去冲回大营的希望。

    但是忽然间,他的心里似乎轻轻一动,那是一种奇妙的无以言表的感觉,仿佛一种鲜甜的滋味从舌尖津生。然后他惕然心惊。——那是他听到了筝声。

    弹筝的人披散着长发站在星光之下。远远望去,他这次并没有刻意垂头。但两个孩子在山上,他却在山下,所以还是看不见他的面容。那个人坦然席地而坐,横筝于膝。略略调了调宫商,又弹了起来。令两个孩子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弹的却是一支短促的,欢快的曲调,音符从他手指间活蹦乱跳的飞出来,随着他的筝,这座山丘似乎也染上了一层并不存在的绿色。但是绿色虽不存在,却的确有一个又一个圆形的土丘慢慢从地底隆起,像野草在春天迅速的生长起来。然后土丘一个个裂开,从中直起一个个蹒跚的身影。

    这些身影似乎在地底沉睡了很久,虽然醒来,却仍旧懵懂。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但随着这身影越来越多。那弹筝人似乎沉吟了一下,手指抬起来,再落下去却已是悲壮的砸击。一股悲凉的浩然之气从那筝上无遮无挡的弥漫出来,令人听了血不禁起来。仿佛是铁马兵戈横戟万里的苍凉与寂寞,又或者沉吟江闾上下求索的茫然和悲戚,随着那声音,那些蹒跚的摇摆的身影慢慢直立起来,凝重而渐渐生出浩然如山的气势。

    突然之间,弹筝人的十指在筝弦上划出一个长长的激烈。那声音一旦响起,那些已经凝立的身影就倏然跃起,奔腾之敏捷似乎比常人更盛,这些身影化成一道道黑气直奔小山上的家庙袭来!

    第一个黑影跃窗而入的时候,黄天化的枪已等在那里。那杆枪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和蓄势已久的刚劲豁然窜出!韦护几乎认为那黑影一定会被这一枪像摧枯拉朽一般击碎,但那黑影几乎毫不迟疑的便以双腕扣住了那杆枪,竟将那枪震脱了黄天化的手!幸亏韦护在间不容发之际一记金刚杵将那人轰飞出去。但那人居然也及时的放开了虎头提炉枪单手扳住了金刚杵!虽然仍被杵上所蕴含的震天撼地的力道砸飞,他却没有像之前那些尸鬼一样瞬时粉碎,而是只被击飞出去。黄天化在最后关头及时伸手抓住了提炉枪的枪杆,枪尖一振,一股无形枪劲破空数丈刺中那人,那人的肩头在凌厉枪劲中被击的粉碎,但他只是猱身飞退数丈,然后慢慢的单手撑地站立起来,在星光下渊停岳峙!

    黄天化的脸色顿时惨白。

    并不是因为那人扣飞了他的枪。事实上那时侯他几乎是本能的放手撒枪。因为在那过招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那个突袭而入的东西会使招数,而且那招数在他的生命里无数次熟悉和记忆过。因此他才从所未有的震惊和无措。

    因为那是黄门的招数。黄门“三拳”中最强的破军拳!

    黄门武功,向有三拳两脚双枪一弓刀之称。那三拳便是虎啸林拳、无前拳和破军拳。三拳各有所长,虎啸林拳最猛,无前拳最勇,而破军拳最强。大凡黄门弟子那三种拳法就不从小练惯也是从小看惯了的。何况黄天化是黄门这一代的长男,幼小时就隐然有武学天才之誉,黄门之内对他一向期许深重。这三种拳法更是浸滛良久。甫一交手,便知那的确是黄门正宗的破军拳。而其法度之谨严劲力之雄厚变招之灵迅巧妙几不在乃叔黄飞豹、黄飞彪之下。黄门并非没有旁系外姓弟子,但黄天化却想不出哪个能将一路基础的破军拳法打到这种地步。而,那是什么东西虽不知道,他是亲眼看见那些东西在筝声里从土地下突出站起的。

    那决计不会是人!

    这时韦护的金刚杵劲幻成一片金光,已代他护住了面前的窗口。不时有黑影试图跃入,这些黑影的身手也的确精强,任何一个都均非之前那些尸鬼所能及,有些从身形步法看来武功上就颇有造诣。只是金刚杵内蕴藏的法力纯正浩然深不可测。那些人武功纵然精强,一时却也冲不破那道光幕。黄天化双手紧抓枪杆,撑住身体,在金光之后怔怔的看那窗外活动的东西。喃喃道:“真的是……真的是!”

    “什么?”韦护虽然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却并不知内情。

    “都是我们黄门的武功!”黄天化断然道,“韦兄,让我来。这是我的事!”

    攒金虎头提炉枪准确的点在了一个扑将来的黑影眉间,枪劲透体而过,扑的一声闷响,那黑影的头颅便暴的四分五裂。那一枪上突然迸发出的暴烈和杀气竟让韦护都为之一惊!那杆枪刺出,枪花一抖,围拢在长窗外的一群黑影就不自禁的向后退让。趁着这短促的机会,黄天化长枪蛇一样的回转,在斗室中啪啪两声响亮,两团昏黄的灯火燃了起来。照亮了家庙当中庄严的泥像和泥像后密密麻麻供奉的神主。

    黄天化双眼凝视着那神态木然的雕像,久久不动。从家庙中灯火燃起,庙外的那些黑影不知为何竟也停止了进攻。黄天化缓缓转身向外,单手托枪怀中抱月式,那杆长枪以远超一个孩子身躯的高度昂然向天。黄天化声音也低沉下来。

    “韦兄,替我开门!”

    韦护并不明白黄天化的意思,但却感觉到倏忽间有一种神圣而庄严的东西涌上了黄天化的身体,和他的枪。他小心翼翼的抽掉门闩,将庙门慢慢推开。

    门开了。庙里有灯火,望出去就是一片漆黑,然而那黑暗之中也能分辨出有身影蠕蠕而动。黄天化朗声道:“黄门第三十三代弟子黄天化,谨于黄门家庙领教诸位前辈教诲!”那声音并不高亢,然而在狭小庙宇内冲击回荡,却是绵绵不绝。

    他这话一出口,门外却更静下来。韦护站在阴暗里,看的更清楚,他甚至可以看到黑暗中那些身影似乎颇为犹豫,一时望向庙内,一时望向山下,似乎不知何所措足。

    山下的筝声也低沉下去,然而是极微弱,却不断绝,仿佛也在踌躇。忽然间筝声由弱而强,铮铮几声大震,围绕着家庙的黑影也不由得向前进了几步。几乎是在瞬间,韦护豁然开朗。那是一种极熟悉的感觉,但只是太阴暗于是埋在心里以致于有错觉几乎忘怀,其实它还在,一直在,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就在这时,攻击发动了!

    那似乎只是平平常常的一拳,姿态甚至有些笨拙。但也正因为有些笨拙,那劲力才更加纯朴,更加纯粹,更加刚直凶悍。这一拳出自围在家庙之外的黑影之一,他在庙外出拳,但几乎是瞬时拳劲已经欺近黄天化的头颅。——黄天化还是个孩子,比他矮的多。韦护本已暗自戒备,金刚杵气劲蕴护全身涵而不发,随时可以出手救护黄天化,但还没等他出手黄天化已经动了。

    黄天化动的并不早,但那时机的准确和精当却竟不像是他这样的孩子该掌握的。他一动,那自外打来的刚直凶悍的拳劲就落空了。但黄天化立即做出的却不是反击,而是弃枪!攒金虎头提炉枪突然失去把持,就如无根巨树一般轰然倾倒。而黄天化的出手竟也是拳,那拳招竟和自外袭来那拳一般不二。只是更坚决,更刚直,更凶悍。虽然只是孩子,但拳劲之沉猛竟使四周的空气一窒,然后无声的向中央那拳塌缩下去。就是一块铁,在这样的打击之下或者也会四分五裂。

    但那人硬接了这一拳,虽然也倒飞出去,却并没有飞出家庙。只听铿然长响,那人身形在庙门边停住,手中竟然抓着黄天化的虎头提炉枪,枪尖已入地三尺。而失枪的黄天化竟然毫不奇怪,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那杆枪本就是他送给他的。黄天化一回身,手中忽然就又多了一杆枪。

    那本是供奉在家庙神主前泥像手中的一杆木枪,但到了黄天化手里,却似有了杀伐决断的威权。

    千乘万骑冲寒行(七)

    在灯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个人的面容。准确的说,那已经不能算人了。灰沉无血色的脸上是残破的皮肉和偶尔露出的腐骨。眼窝已经深陷,原本应当是眼球的部位已经是黑沉沉的两个窟窿,鼻子和唇也已经腐烂到几乎没有的地步。七零八落的牙从那里呲出来。这张脸似乎在无声的提醒人它的身份。

    这是一具活尸!

    但它执枪的姿势却丝毫没有活尸的笨重颟顸,而是严谨、持重、精确。持枪的手臂和双足踏放的位置即使以黄门枪谱上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偏差。

    黄天化也面色严峻,还是孩子的脸上却蒙上一层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虽然只是一杆木枪,但在黄天化的手中慢慢旋转时却令人生出一种镔铁钢枪的锋锐气度。没有人怀疑被这样一杆木枪击中会被立时穿透、绞碎。

    两边彼此凝立不动,但两杆枪都随着对方的腕肘之间的微弱变化而相应的微弱变化。活尸没有眼睛,但是它的敏锐却似乎不在双目完好的人之下。这时候两杆枪的运转就形成了一个微妙而精确的平衡。双方都在用技巧、力量、耐性和气势来缓慢的推动这个平衡,并使之倾向于己。平衡的因此所以可能在数日之后,也可能在一念之间。

    几乎是在突然之间,两杆枪同时动了!

    庙门一直敞开,因此庙里庙外始终有空气的流动。一阵微风吹入,微弱的甚至不足以荡动任何人的衣角,但庙内的灯火却依然被风影响而略微抖动。这火焰的抖动使得两人身上的光影也都产生微小的变动。就在这一刹那,平衡被打破了。

    两枪齐出!

    虎头提炉枪挟着锐声以人眼几乎不可辨识的速度化成一道流光,迅速无前的推进。但黄天化的木枪却在间不容发之隙准确的搭上了提炉枪的枪杆,那并不是绝对的力量,然而却是绝对的准确,在那个位置上稍微的加力就会改变提炉枪刺向的方位,仅仅是这尺寸的方位改变,提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