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看到脸上的紧张和焦急,刘协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因此也不忍拒绝,点了点头。任红昌拉着他走下台阶,然而还没走几步,便听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什么人?”
第政五十九章 、乱政(四)
刘协回过头,见到的却是一个身着铠甲、英气逼人的少年。刘协记他他,他叫吕布,自己曾在宫中的池塘边见过他,那时他一下子便劈开了一块石头。刘协刚要说话,却在他脸上看了浓烈的喜悦,似乎是望向自己的身旁。
刘协转过头,却见任红昌眉头微蹙,同样注视着吕布。
“原来是貂蝉姑娘。”吕布的第一句话是对红姐姐说的,虽然刘协知道红姐姐曾用貂蝉这个名字欺骗过他,可刘协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吕布似乎更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一般。
任红昌松开刘协的手,冲着他欠了欠身子:“奴婢见过将军。”
“姑娘不必多礼。”吕布说完便要过来扶她,任红昌却后退一步,“将军!陛下还在这里。”
吕布身形微顿,这才转过头看向刘协。刘协看到他眼中闪过的诧异,便更加确定他是现在才注意到自己。
吕布单膝跪地,抱拳道:“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吕布起身,目光重新落在了任红昌身上。
刘协见他注视着红姐姐,傻傻的笑了起来,也不知他在高兴些什么。只是红姐姐却并没有像他那样高兴,反而有些不自在,拉过刘协,又冲着他欠了欠身:“时候不早了,奴婢还要送陛下回宫休息,奴婢先告辞。”
任红昌说完后转身,便要带着刘协离开,吕布却忽然小跑过来伸手拦住了她面前。任红昌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吕布立刻收回了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脖子。
“将军还有事吗?”任红昌问道。
吕布这才回答:“这么晚了,要不让我亲自护送姑娘和陛下回去吧?”
任红昌却摇了摇头:“回去的路奴婢认得,就不劳烦将军了。将军是外臣,实在不易在内宫中多走动。”
谁知吕布听了这话,却立刻急了起来:“不,不是我,是”吕布说着,回望了主殿一眼,转而望向任红昌,似乎想极力解释,但却有什么难言之隐。
“将军不必解释什么,奴婢明白。”
“真的?我的心思姑娘都明白?”吕布一喜,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拉住她的手,然而任红昌却拉着刘协后退了几步,“时候不早了,奴婢告退。”任红昌说完,便拉着刘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这一次,吕布没有再上前来阻拦。
刘协忍不住回头,见吕布呆呆的站在原地,朝这边望了过来。再转过头看红姐姐,她却眉头紧锁,脚步也比平常要快上许多。刘协不明白她在担忧些什么,就像同样也不明白吕布为何而高兴一样。
想起刚才在未央宫中看到的场景,感受着牵着自己的手的冰凉。刘协最终还是不忍让红姐姐担心,于是他选择了忍耐。只要再等三日,三日之后就能除去董卓,哥哥的灵位也能迎回祠堂。
时光转瞬,很快便到了第三日。从一入夜开始,刘协就一直不停的追问的相府的情况。然而他得到的始终是一个答案,没有消息。
知道刘协准备就寝,宽衣躺在床上,却也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红姐姐,相府有消息吗?”
任红昌细心的为他掖着被角,道:“这已经是陛下今晚问的第十一次了,奴婢还是那句回答,什么消息也没有,陛下还是先安心就寝吧。”
刘协点点头,抬头注视着床顶,却也不闭上眼睛。
今晚便是董卓宴请群臣的日子,也是曹操刺杀他的日子。董卓一死,这样的大消息一定会立刻传开,然而现在不光没有董卓被杀的消息,甚至连相府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也一无所知。等待,总是让人觉得惶恐不安。
“陛下,陛下”任红昌温柔的唤声在他耳边响起,刘协转过头,茫然的望着她。
任红昌轻轻的掰开他紧抓着被子的手,提起被子将它放了进去:“陛下明天还要早朝呢,若睡得太晚,明日可要起不来了。”
刘协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始终浮现着与董卓有关的画面。眉心似乎有一根线在紧紧的绷着,他急切的想要快些到明日,这样他就可以知道董卓究竟如何。然而越是如此,时间就过得越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刘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他回复了意识之后,便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叫他:“陛下,陛下,快醒醒,快醒醒,该早朝了。”
刘协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周围的一切还不太清晰。
他撑着床面勉强的坐起身来,昨夜他虽很早就上床了,然而真正睡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想必也很晚了吧。
任红昌伺候着他洗漱穿衣,刘协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想起昨晚之事又忍不住问到:“相府有消息了吗?”
任红昌摇摇头,立刻吩咐宫人们传膳。
刘协一心念着昨晚的成败,没吃几口便急着去上朝了。
刘协坐在龙椅上,忍不住向殿外张扬,然而百官之中却并不见董卓。刘协心下欢喜,看来曹操是成功了。然而很快刘协又觉得奇怪。不光是董卓不见了,就连曹操也跟着不见了。好在王允还在百官之中,刘协也就略微放心了一些。
等到宣百官入朝,刘协又仔细看了一次,再次确定了没有董卓和曹操。
百官刚一站好,还未来得及跪拜行礼,便听殿外又响起一声通传:“恭迎相国入朝!”
百官立刻向左右散开,让开了一条路。刘协看到了董卓,腰跨长剑,穿着鞋径直走了进来。
是董卓,他还没事,这么说曹操失败了?那么他死了吗?刘协不由得紧张起来,紧握着龙椅的把手,注视着朝堂中的一举一动。王允注视着董卓,脸上也浮现出惊讶。看来他是不知道的,刘协想,可是那日听曹操说,王允分明也会一同前去。
“拜见陛下。”就在刘协出神之际,董卓已跪了下来,磕头行礼。百官见状,也都纷纷效仿:“拜见陛下。”
刘协回过神来,立刻抬手:“众卿平生。”
“谢陛下。”
百官起身后便退居两旁,然后董卓却依旧站在中间,等百官都站好了后,他才合手于胸前,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爱卿请讲。”刘协听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竟带着些许颤栗。
董卓接着说道:“臣肯定陛下下旨通缉那贼人曹操。”
通缉?这么说他没有死?刘协总算是松了口气,但紧跟来的却又是疑惑,开口问道:“曹操不是骁骑校尉吗?想过为何要通缉他?还有今日怎么不见他来?”
董卓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刀,掷在了地上,刀尖入地,刀身来回的颤抖着,发出耀眼的寒光。
群臣都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刘协也随之一颤,身体顿时靠在了龙椅上。
“陛下勿惊。”董卓语气平静,“那贼人曹操昨夜欲行刺我,被我发现后仓皇而逃,这便是他留下的刀。”
刘协扶着扶手,勉强坐直了身子:“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相国细细说来。”
“臣正有此意。”董卓转过头环视了在场的文武百官一眼,接着说道,“昨日我宴请朝中大臣,其中也包括那曹贼。等候宴会结束后,那曹贼借故喝醉留在相府。谁知他竟暗藏兵器,欲行刺与我。”
这时,王允突然开口:“敢问相国,相府守卫森严,又如何能让那曹操逃脱?”
第政六十章 、乱政(五)
董卓回答:“那曹贼狡猾,等我去的时候便只在他房中发现这把匕首,他人已不知去向。”
王允又道:“那么相国又是如何断定这曹操要刺杀你呢?”
“这还不简单,我请他赴宴,他竟然偷偷带一把刀来。我相府本就有规定,不能带兵器入内,他这么做不是意图不轨又是什么?何况事后我去他府中找过,他人并不在府中,而后又有城门守卫来报,说有一人打着我的旗号连夜出城了,我一问便知是这贼人。若不是做贼心虚,他又为何要跑?”董卓反问,“怎么司徒大人这么极力为那曹贼开脱?若我没记错那日司徒大人是与那曹贼一同来赴宴的吧?”
王允脸色一变,抬头忘了刘协一眼:“下官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的经过而已,好让陛下足以圣断。”
董卓也望向刘协,刘协一愣,一时间也无法抉择。
好在这时,王允有意提醒道:“陛下,相国是朝廷的支柱,一旦相国有事整个朝廷都将会动摇啊。”
刘协迷惘的看着他一眼,王允微微的点了点头。刘协明白了,他是让自己不要违抗董卓的意思。虽然这件事他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是曹操失败而逃,董卓安然无恙都已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还要继续忍耐下去。刘协点了点头,道:“寡人立刻下旨缉拿曹操。”
“陛下英明。”百官齐齐叩拜,唯独董卓一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慢着!”董卓冷冷道,朝臣们都不免惊心。看着他合手于胸前,对刘协说道,“臣以为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寡人已经下旨缉拿曹操,难道这样还不行吗?”刘协疑惑,却见董卓冷冷一笑,“臣以为曹操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朝中一定还有人是他的同伙。”董卓环视百官一眼,百官皆低下头,不寒而栗。
刘协有些害怕了,抬头望了王允一眼,见他也低着头。这曹操的同伙不就是自己吗?难道董卓已经发现了?刘协心下忐忑,董卓却忽然走到王允面前,道:“司徒大人,我听闻你同那曹贼的关系不错啊,三日前下朝后,你们还特地相约去见过陛下。”董卓回望刘协一眼,刘协直觉心猛的一跳,似乎要冲破胸口一般。
王允低着头,身体已是抖如筛糠。
董卓岂肯就这样放过他,玩味的笑着:“司徒大人你抖什么?这才刚入春,难道你还觉得冷吗?”
“下官下官不冷,只会怕。”
“怕?天子脚下,司徒大人又是朝廷命官,你怕什么?”董卓依旧不肯放过他。
“相国威仪震天,何人不惧。”
王允话音一落,董卓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罢也不顾刘协和百官,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他刚一跨出朝堂,便有太监高声大呼:“恭送董相公出宫。”
刘协站了起来,百官立刻躬身行礼。刘协注视着远去的背影,走下门前的石阶。他忽然有种错觉,似乎看到了一把长戟迎面而来,刺进了董卓的心脏。接着董卓倒地,朝堂中一片欢呼。只是董卓大摇大摆的走出宫门,直到消失在他视线中,那把长戟也终究没有出现过。错觉终究是错觉,虚幻的东西永远也成不了现实。
“退朝吧。”刘协淡淡道,却并没有先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出神,耳边的声音让他觉得恍惚而不真实。
“议政毕!百官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陛下,陛下。”身旁的太监唤了几声,刘协才回过神来,看着百官都躬着身子等候着自己。方才转身,走下了台阶。
百官这才陆续退朝,刘协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躲在屏风后偷望着朝臣。
王允有意放慢了速度,走在百官的后面,刘协心中有一丝期待,有了刚才董卓的话,他还敢来见自己吗?然而王允终究还是随着百官一起,跨出了殿门。刘协也不知是失望还是生气,转身便往回跑。
“陛下,陛下,您慢着点”身后是宫人焦急不安的声音,然后他却已不想理会。
没有人能帮他,没有人能帮他,他们都怕董卓,他们都是胆小鬼。刘协跑着,心中却止不住伤痛。自由又何尝不是胆小鬼呢?自己也怕死,那还有什么理由怪他们?
刘协埋着头往前跑,冷不丁防的撞到一个人身上。
“陛下可要担心啊!”
刘协一惊,这个声音是……他猛的抬头,发现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王允。
“司徒大人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刘协又惊又喜,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陛下不想见到老臣吗?”
“不不不,寡人只是害怕你走了。”
王允一笑,忽然冲着他跪地一拜:“臣有负陛下所托,未能一除賊,臣实在无颜面再见陛下。”
“司徒大人别这么说,司徒大人能来寡人已经很高兴了。”刘协将他扶起,却又忍不住为他担心,“若是让董卓知道了,恐怕……”
“陛下无需担心,董卓的耳目遍布朝野,他一定会知道。”王允说得平静,脸上毫无惧色,完全不似刚才朝堂上的模样。见刘协疑惑,他解释道,“董卓只是怀疑臣,他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倘若臣因他的一句话而不敢再来见陛下,反而会被他当做是做贼心虚。”
刘协点点头,忍不住问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司徒大人知道吗?”
王允回答:“臣知道的不多,只是我们的计划提前被人知道,然后有人向董卓告了密。幸亏曹将军及时发现,才当机立断的逃出了洛阳。”
“告密?是谁?”刘协追问。
王允却摇了摇头:“事出突然,臣也不得而知。不过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再取得董卓的信任,到时再借机谋划将其除之。臣会想办法来宫中拜见陛下,一有消息一定会第一个通知给陛下。”
刘协点点头:“有司徒大人在,寡人也就放心了。”
“那么臣先告退了。”王允躬身行礼,随即便离开了。
刘协也不阻止,他知道王允随说得轻松,但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凶险万分。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十日之后,朝中终于有了曹操的下落,紧随而来的还有一件天大的消息——袁绍纠集各路诸侯,欲一同讨伐董卓,而曹操也一同投奔了袁绍,凭借着刺杀董卓的名声,成为了盟军中响当当的人物。
刘协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手握竹简颤颤巍巍的宣读着袁绍讨伐董卓的诏书,紧握着龙椅的把手,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然而他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看着董卓铁青的脸,他掩藏在繁重朝服下竟开始一点点变得滚烫起来。那是他的血液在,董卓终于也有今天。
“陛下,陛下。”
刘协听见董卓在叫他,回过神,见董卓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朝堂的正中。刚才宣读大臣手中的竹简已被他踩在了脚下,竹简间已成断裂。
“请陛下下旨讨伐叛贼。”
刘协看了王允一眼,王允立刻走出了行列,躬身重复了董卓的话:“请陛下下旨讨伐叛贼。”
刘协点点头,正声道:“寡人命相国亲自率军讨伐叛贼。”
“臣领命。”董卓躬身叩拜,转而对王允道,“还要劳烦司徒大人为我写一道讨贼诏书。”
王允朝着他躬身一拜,虽不说话,但也是领命的意思。
第六十六一章 、乱政(六)
王允再进宫已经是三日后的事,刘协听到太监传讯后立刻让人将他迎了进来。
王允进屋时却神情恍惚,苍白的头发略显凌乱,险些绊倒在门槛上,还好被宫人及时扶住。王允是最注重外表和礼仪的,每次见刘协时他都是循规蹈矩,一丝不差。然而今日却如此反常,刘协注意到他衣襟前还沾染着几滴血迹,此事已变成了不易察觉的深色。
“爱卿你怎么了?”
王允不答,却是“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滞。
刘协习惯性的对宫人们挥了挥手,宫人们立刻退了出去。刘协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这里没有外人,爱卿有什么都可以对寡人说。”
王允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俯身不停捶打着地面:“陛下!董卓他不是人!董卓他不是人啊!”
“爱卿,爱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王允给刘协的影响向来是温文儒雅,还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形状,刘协一时间也慌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扶他,却止不住他失声痛哭。
王允哭了一阵,这才用袖子抹了抹泪水,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