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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浪小迎春第5部分阅读

    春,但似乎又没有这样的蛛丝马迹。

    严虑放弃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改跟踪花戏春,结果下场更糟,跟踪了两天,他只明白男人与女人私会时都说些啥肉麻话,愚蠢的一句“戏春你好美”;笨蛋的一句“你最聪明了,谋仁哥哥”,几乎成了那对小情侣的所有对话。他都不太确定手臂上浮起的疙瘩是因为夜晚太冷,还是因为听见恶心话而浑身战栗。

    再来目标变成宝叔叔,他偶尔上街采买食材,和几名老寡妇打情骂俏外,就只是待在燠热的厨房里煎煮炒炸。

    最后一个能跟踪的人是三子,他最常出府,跑腿送菜的工作都是他一肩扛下,最有可能趁人不注意时去为花迎春送些衣服食物或是药材——

    完全没有!

    这些花迎春最熟悉的人没有一个人去关心她,各忙各的,仿佛少掉花迎春一个,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是他这个被休离的前夫婿累得焦头烂额,还会因为找不出她的下落而心慌意乱。

    直到又过了半个月,一条身影悄悄地在花府后门徘徊,非常作贼心虚地四处张望,眼前无人跟踪,才慌张推开门,闪进花府里,仿佛身后有着妖魔鬼怪在追赶一般。

    关上后门,重重吁喘,那条身影才除下身上全黑的罩衫,在月光下露出脸孔——竟是花迎春。

    她一手摸腹一手擦腰,六个多月的孩子已经压得她腰际发疼,加上一路跑回来,差点没让她疼得大哭,她蹒跚拖着脚步,直往花盼春房里去。

    “盼春——”

    “你怎么回来了?!”花盼春正在写稿子,一见到大姐;她神情惊吓,连忙将她拉进房里再关门落闩。

    “等会儿等会儿,让我先躺躺。”花迎春像个老太婆,一举一动都缓慢好多,她躺平,满意一吁,“我的肚子有些疼……”

    “要不要找大夫?”天呀,才将近一个月没见到大姐,她是怎么回事?那颗肚子是发胀了还是多塞好几件衣服在里头?!

    “没事没事,躺会儿就好。”花迎春连挥手都没有力量,闭眼说着。

    见大姐表情比较舒缓,花盼春才问,“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回来了?”

    “我是逃回来的。”

    “逃回来?不是住好好的吗?”

    花迎春翻翻白眼,“我这模样叫好好的吗?”她指指自己一身狼狈。

    “说得也是。你这肚子大好多呀……”花盼春拿食指去戳,没想到一戳,她的肚子竟有了动静,吓得花盼春握着手指缩回胸前。

    “是呀。”提到肚子,花迎春才有了笑容。

    “既然大成这副德行,你怎么敢回来?!”

    “还说哩!那屋子是你替我分租的吧?你怎么不先替我查查那家主人的德行?!”

    “出了什么事?大娘人不好,不照顾你吗?”她明明再三叮嘱大娘好好照料大姐的。

    “大娘人很好,她儿子不好,想欺负我,还说他没上过孕妇这种下三滥的话,我气得一脚踹断他的命根子,连夜逃回来了。”花迎春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保护孩子的决心给她莫大的勇气,让她面对恶狼也毫不胆怯,现在人平安了,她才发觉自己浑身抖个不停。

    “那畜生!他小时候还常到咱们家吃免钱饭,那时明明可爱的让人疼,老是花姐姐长花姐姐短,现在竟然变成那样?!”真是小时了了,大变畜生呀!

    “别提他了,让我觉得恶心想吐。等会等肚子不那么痛,我要去沐浴一番。他捉我的感觉还留在身上,真不舒服……”

    “姐,对不起啦……”她没想到所托非人,差点害大姐吃亏。

    “没事啦。府里都还好吗?”

    “老模样,没啥变。”

    “那……有人找我吗?”花迎春故意问得很随口,实际上还不是想知道严虑关不关心她的失踪,还是压根就没有察觉?

    “有,而且我保证,他马上就会找上门来。马上。”因为这些天,她发现严虑根本就是睡在花府的屋顶上!这下大姐突然返家,她就不信严虑没看见!

    花迎春还没弄懂妹妹的语意,就看见花盼春房间的木门被一掌打破,两个门板像飘飘坠地的纸片,严虑就站在门外没进来——毕竟这里是花盼春的闺房,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多心急要见花迎春,也不会冒昧闯入。

    花迎春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那么的……心急如焚,比上回她在扫大街动了胎气时,更阴沉好几分。

    “他从你离开后没几天就疯狂的找你,我想他已经到达爆发的临界点了。”花盼春凑向大姐,用着不蠕动唇瓣的说话方法替大姐解释眼前这男人在火大什么。

    花迎春闻言,对严虑的冷脸完全没有恐惧感,反而还暗暗想笑。

    这个男人……一直在找她?

    “你是要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逮你?”严虑沉声道。

    “嗯,你先到后花园去等我好了,让我打扮打扮。”花迎春还有心情和他说笑。她想妆点得美美的,再与他见面。

    “你一定会再偷跑。”他不动如山,以小人之心看待她。

    “不会啦,我发誓。如果你嫌等人无聊,那去替我买芝麻大饼吧,我嘴好馋,你买回来时我也差不多打扮得美美的……我真的突然非常想吃芝麻大饼,真的非常非常的想。”

    严虑还是没动,他找她已经找得心焦,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却又想支开他。

    “我只是好想吃饼而已。”花迎春重申,这回的声调放软好多。

    “你最好不要骗我。”

    花迎春朝他勾勾小指,表示她和他打过勾勾了,绝不诓他。

    严虑飞身跃上屋顶,身影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姐,你聪明的!快,快躲到别处去吧!”花盼春立刻要拉起她。

    “我没有要躲。老实说,我一直很想试试睡到半夜将丈夫摇醒,嚷着要他去买东西给我吃的滋味。”人说孕妇有任性的权利,她都没享受过这权利,真是不公平。

    “你的意思是,你要等他买饼回来?!”

    “嗯。”花迎春从床上起身,到镜台前梳头。

    “你真不躲?”

    “我嘴馋嘛。”而且……难得严虑纵容她的任性,让她觉得怀孕的一切辛苦都因而消失。“看到他那模样,我有点高兴呢。可是看到他那模样,我又有些介怀,我并不想折腾他的……好吧,我承认我真窝囊,我心疼了……”

    心疼他看起来那么焦急,那么怆慌,那么的乐于见到她。

    “我就知道!”她这个傻大姐对严虑永远都冷硬不了心肠。

    花迎春重新盘妥发簪,胭脂水粉都淡淡扑好,颈部以上完美无瑕,只除了圆润下巴处好几颗因为怀孕而狂冒的红痘子碍眼。

    至于颈部以下嘛——

    “盼春,用什么方法都好,赶快替我藏肚子!”

    第七章

    夏暑的夜,连风徐徐吹来都会吹出一身热汗,虫鸣声让夜显得更嘈乱,加温着闷热。

    既然如此的燠热,为什么他还有幸在这种季节里看到毛茸茸的大白熊出没?

    而且那头大白熊还是他的前妻!

    花迎春自头到脚都包得密实,纯白的大衣还连接个同样毛茸茸的帽子,看起来——好热。

    抢在严虑开口提问之前,花迎春先解答,“我受了风寒,不能再吹风,所以才多添一件衣。”笨盼春臭盼春,什么破主意呀?!叫她在大热天的夜里穿毛大衣遮肚子?!她的汗水像流泉一样湿糊了她的长发及衣裳,连带也滑过她的脸颊,她一面伸手去抹,一面还要假装自己身体微恙地真打颤。

    “你的病还没全好吗?”

    病?呀,一定是盼春替她编织的藉口。

    “嗯……还没好透透。”假意咳了两声。

    “你坐过来。”他嘴里才刚这么说,厚掌已迳自将她抱起,侧坐于他的腿上。

    花迎春还没来得及瞠目发问,一股炙热的气流缓缓从他身上过渡而来,他的右手就搁在她背脊中央,像块烙铁般开始运功——

    她感觉整个背像狂烧起来那样刺痛!

    “好热!不要了!好热!”花迎春化身为误闯烙红铁板的虫儿,开始蠕动挣扎。

    光身上一件毛大衣就闷出她一身的汗,加上他的推波助澜,不出一刻,她就会被煮熟煮烂的——

    “我替你把汗逼出来,病会好得快些。”

    再逼下去,她会死得快些!

    “我好了!都好了!不要——严虑——这样好难受——”逃不出他的箝制,花迎春干脆假哭,脸上的汗水伪装成泪水,反正都是湿湿咸咸的。

    严虑住手了,因为听见她呜呜的抽泣。

    她就坐在他的腿上捂脸在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是一片好意,难道是他运功时太出力,撞击她五脏六腑都吃不消……

    “真的很难受吗?”他问得很小心。

    “嗯。”她猛点头,额上滴下的汗水落在他的手背,他以为那是眼泪。

    “别哭了。”他收紧双臂,将她锁在怀里。

    她没有真哭呀,只是被逼出浑身的汗,滴滴答答地淌个不停,她压根阻止不了。

    “别哭了!”他手背上累积了越来越多的水珠子,滴得他心烦,也滴得他……手足无措。

    严虑将她转了个方向,不再让她背对他,胡乱拿衣袖为她抹脸,抹完又将她搂在胸前,一掌粗鲁压按在她发际,让她差点扭着颈子,一手无法控制力道地拍在她背上。

    “严……”哦,打这么重……差点内伤。“严虑,你做什么打我?!”

    “我是在安慰你!”暗夜里,他微赧着冷颜,声音僵硬。

    安、安慰?她以为他是想打死她,在她身上发泄这些日子她失踪找不到人的怨气。

    “再这么安慰下去,我等会就要吐出一缸血来了。”安慰人的力道至少要再减少十分才像吧。

    “太重了?”

    “您太客气了,简直是对付杀父仇人的无影掌。”无影掌既出,天崩地裂,石来碎石、山来碎山,无坚不摧。

    严虑带些困惑瞧瞧自个的掌心,再试一回,这次力道减轻许多。“这样呢?”

    “用了五成力的无影掌。”她很不想伤他的自尊,可是这种安慰法真的安慰得让她想哭——痛哭。

    力道又收敛。“那这样?”

    “唔……不要拍比较好。”一成力道的无影掌也是很让人吃不消,何况她是孕妇,再打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我没有帮人拍过,拿捏不了力道。”严虑像在替自己的笨拙狡辩。

    “我知道。真庆幸我之前没被你拍过,不然肋骨不知道断几根。

    “我是个很差劲的丈夫吧?连安慰人都不会。”严虑不再拍她,见她不哭,心也安了大半,压按在她发上的手掌却没有挪开的迹象,只是动作也跟着放轻放柔,就只是将她钉在他的肩窝,不放她起来,她只能勉强伸长手去拿桌上的芝麻大饼啃。

    花迎春想了想,同意他的看法。“很差劲。”

    “我一直以为自己得到的评价应该没这么糟才是……”他是自谦才说自己差劲,本以为她会回句“不会呀,你很好了”这类的甜言蜜语,是他错了,他期待太高。

    “好吧,你不花天酒地,也不性好渔色,更不会东娶一个小妾西纳一个爱婢来寻我麻烦,事实上你没这么差劲。”她替他洗刷“很差劲”的污名——只是普通差劲而已。

    “那么你为什么想与我离缘?”

    这个问题,严虑好久以前就想问,又觉得难以启齿,但是他一直不曾释怀。如果她真如对谷月惟说的故事里那名深爱坏丈夫的小媳妇,又为什么舍得离开他?她应该会想留在他身边,想办法等坏丈夫回心转意爱上她。

    花迎春停下咀嚼,抬头看他,枕在他肩上的角度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她重新垂回视线。

    “离缘是你和我双方都同意的事,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跟我离缘呢?”她反问他。

    “……你性子不好,太任性,有时太缠人,又爱顶嘴,挑战我的耐心。”

    数落得真顺口。“我承认我有你说的所有缺点。”她还觉得他批评得太含蓄了,她简直难搞又麻烦到顶点,爱耍小性子,脾气一来时就冲得想顶死眼前的任何一个人,时常无理取闹,有理时又不饶人,这样的她只换来他轻描淡写的评价,他可真是厚道。

    “你不要想转移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想跟我离缘?”

    她又看了他一眼,表情显得意兴阑珊。“这问题很重要吗?离都离了。”

    “当然重要!”

    花迎春以为他是大男人自尊受损,才会硬要她回答,于是思付半晌,给了答案。

    “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是我。”她自己一边说一边颔首。

    没错,问题全出在她身上。对严虑这个男人来说,要他从一而终就如同要他一辈子都吃同样一道菜色那样简单,他不是个会喜新厌旧的家伙。他娶了她,她就会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不是因为太深爱或是痴缠眷恋,那不过是严虑的观念及行事风格——但是她不一样。

    因为越来越爱,所以越来越无法容忍自己不存在于他的心中,越来越不能接受自己是一点重量也没有的女人。如果她很恬然,如果她不斤斤计较,如果她能做到云淡风清,她就不会愤懑地与他绝缘,或许他与她就能成为一世夫妻,一块白头到老,只是少了爱情,相敬如宾。

    她不是就单纯想和他当一生一世的夫与妻吗?她明明可以如愿以偿的,只要不去思索爱或不爱这类伤人的问题,她可以一辈子稳坐严夫人的宝座……

    问题全部都出于她身上,不是吗?

    “你有什么问题?”

    “我性子不好,太任性,有时太缠人,又爱顶嘴,老挑战你的耐心。”她盗用他的句子。

    “这不是我要听的!”

    “严虑,你不要问太清楚比较好哦……”她很担心她对他全盘吐实时,他会吓得抱头逃窜。

    她总不能笑笑地对他拍肩撂话——因为我爱你爱到不准你不爱我,如果你不爱我,那我也不要爱你,所以我休掉你……

    “如果我硬要呢?”他也有他的任性。

    花迎春做了一个将嘴封起来的动作,明白告诉他,她会以沉默来对抗。

    “是不是我对你不好,你嫁给我之后总是受委屈?”

    她真的以沉默不语来回应。

    “是不是我认为娶了你,你就是属于我的,太理所当然的认定让我忘了珍惜,所以你在处罚我?”

    花迎春忙着咬饼,没空回他,只是听见他这么说时,身子明显僵了僵。

    “不说就算了。”严虑知道花迎春真不想开口时,威逼利诱也不会有用。

    “你身子养好了吗?抑或你会再藏起来不见踪影?”这个问题无关乎离缘,她总会愿意回答了吧?

    “暂时……只能待在家里了。”她哪里还敢再回去原来的地方住?在找到新住所以前,乖乖待着是唯一选择了。

    “你生了什么病?为何我从不知道你病得如此严重?”他抬起她的脸孔,紧锁着她的五官,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他一直以为她身子骨很好,成亲的这段日子里,他未曾听过她犯病,连些小病小痛也不曾——还是他真的忽视她至此,连这些都没关心过?

    他长指滑过她的脸颊,蹙眉。

    她的气色真的不好,有些倦累也有些疲意,上了些粉,勉强遮掉黯沉,脸上虽有笑,但不若他印象中的灿烂。

    “你……在关心我吗?”花迎春困惑地问,她分辨不出来他看她的这种目光,太陌生了,那是关心吗?她好怕又自作多情,误解了他的本意,自己边感动边快乐地错估下去,到最后又闹出笑话。“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从来没有过……”她表情愈发迷惘,瞅瞅他——明明是同一张脸没错,明明是同一个严虑呀,为什么不太一样?是不是她又误会了?因为太爱他了,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在他的眼神里,所以才会觉得他看她时的黑眸变得同样复杂,不再单单只是冷淡?

    她想看得更仔细些,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以又胡里胡涂解读,要看清楚。

    她也真的看得够清楚了,因为严虑的脸在她面前迅速放大,不断逼近,最后在她眼前模糊起来,因为靠得太近太近,使得她的双眼无法凝聚焦点,她还睁着眼,双唇已经被更炙热温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