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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浪小迎春第4部分阅读

    都没有回来。”

    “坏丈夫和朋友去庆祝完工,喝醉了,在朋友家借住一宿。”

    “咦?舅、舅舅,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吗?”

    他何止知道,他根本就是故事里的人物。

    严虑对外甥女轻轻摇头,再问:“小娘子又哭了吗?”

    “舅妈没说,她只说小娘子整夜都担心坏丈夫的安危,提心吊胆的,坏丈夫回来却连句抱歉都没有,她将要送坏丈夫的生辰礼物烧掉了,烧完的灰还拿去包成包子给坏丈夫吃。”

    难怪他觉得有天的包子馅味道奇怪,她还骗他说是新口味,要他多吃几个。

    “再接下来的故事呢?”

    这回换谷月惟摇头,睫上的眼泪落下,“接下来,舅妈就走掉了……”一方面她有些难过,她喜欢舅妈,因为舅妈是那么有耐心地让她不害怕她,接近她,陪她玩,陪她说话;一方面则是她害怕舅舅对这个话题会生怒,毕竟娘亲总是在她面前说舅舅有多讨厌提及舅妈的离开。

    严虑不再说话,似乎低声叹气。

    “舅、舅舅,你不要叹气,故事虽然还没有说完,但是结局一定是好的,我听过的故事都是这样的……”谷月惟以为严虑是因为没能听完故事而叹气,笨拙地想安慰人,“小娘子那么爱坏丈夫,坏丈夫一定会被她感动的,也会爱她的。”

    对一个孩子而言,故事圆满是天经地义的事。

    “爱……吗?”

    听着谷月惟在说故事,任何一个人也都知道小娘子是深爱坏丈夫的。为什么呢?他对她又不体贴也不爱怜,她为什么爱他?他有什么值得她爱的?而他竟然迟钝地没察觉到她爱他?

    他竟被她如此深深爱着……

    而这一刻,他开始认真思考着——

    他也爱她……吗?

    花迎春拎着竹帚从饭馆外走进,她近来将小饭馆打扫得一尘不染,再也摸不出半粒灰尘,现在改将魔爪伸向馆外大街,闲来无事就沿路自街头扫到街尾,直到扫至尽兴才肯回来。

    “宝叔叔,隔壁那块大空地最近好像进出的人越来越多了?”她转至后堂洗手,洗完才出来帮宝叔叔一起拣菜。

    那一大片空地是从几年前就在的,据说有人买下,但却一直没去动它,任凭它长草长花,可她刚刚扫地扫到隔壁,发现一群仆役在整地,她问了其中一人,他说地主要在这块空地建造避暑别园,看来有好一阵子要不安宁了。

    “盖屋子嘛。”

    “工人可不少呢。”花迎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知道他们放饭时是请人送还是聘人在工地煮食……宝叔叔,你蒸几笼包子,我送去给他们吃,说不定有机会替饭馆挣到一笔大生意!”

    那么一大群工人也是要吃饭的吧!要是由花家饭馆照三顿负责的话——好可观的收入!

    “丫头,你打的是这主意呀,倒也可行,再说咱们花家饭馆距离他们最近,算起来他们也省功夫,要是包子对了他们的味,还怕生意不上门吗?”宝叔叔笑呵呵,满脸的笑皱全挤在一块。“好!给我一个时辰,我蒸个二十笼!”

    “宝叔叔,五笼就够了,东西吃巧不吃腻,少少的才吊人胃口呀。我帮你洗葱剁肉。”

    “剁肉这种事你不行,让开让开,看宝叔叔大显身手——”

    狂妄的笑声哇哈哈哈的响不停,当中当然包含了努力剁砧板的兜兜声。

    一个时辰后,热呼呼的包子出笼,面皮清爽的淡香不在话下,肉馅的调味更是宝叔叔独家秘方,皮薄馅多,真材实料,三子还忍不住趁隙偷吃了一颗。

    花迎春将包子篦放入大竹篮,打了三子脑袋一记,差点害他被包子噎死,她努颚,三子认命陪她提着大竹篮,抱着势在必得的信心来到隔壁空地。

    “这位小弟,请问一下,这地的老爷人在哪儿?”花迎春露出作生意时的娇笑,向粗布衫的年轻汉子询问。

    “老爷在府里,不在这。”

    “那……负责工地大大小小事务的爷儿呢?”

    “那里。”年轻汉子随手指了指空地更里面,花迎春道了谢,和三子小心翼翼踩过一堆蔓生杂草。

    “请问负责工地大大小小事务的爷儿是哪一位?”花迎春又问人。

    “那位。”第二名汉子胡乱指,花迎春又朝再里面走。

    这片空地占地非常惊人,莫约是花府的六、七倍有余,花迎春和三子光是从前头走到这里也花去一盏茶时间,而且还在盲目寻找着负责人。

    “请问负责工地大大小小事务的爷儿是哪一位?”花迎春第三次问人。

    “那一位呀!”这回的汉子较有耐心,指得很认真,“站在石台旁和三、四个工人说话的那位,最高的就是了。”

    “最高的?背对我们的那个?”花迎春仔细确认。有点眼熟呀……

    “是是是,就他了。”

    “谢谢你!这是我们花家饭馆自己做的包子,滋味很好,你尝一尝。”花迎春赶快送出第一颗贿赂包子。

    “姑娘你真客气,好香呢!唔唔,好好吃!”

    收买第一步,成功。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三子,你先站在这里顾包子,我去和对方攀攀交情,等我打暗号给你,你再杀过来。”不能让对方一开始便看穿他们的企图。

    “好,大姑娘,有事就大喊我一声。”

    “光天化日之下会有啥事呀?”花迎春赏他一记嗤笑。“我先过去了。”

    脚下的杂草实在是很恼人,即便她穿曳地长裙,杂草还是刮疼了小腿,一脚踩进草丛里还会有十几只蚱蜢蹦出来,真荒凉。

    “那块大石就碍在那里,又硬得凿不下去,好几十支工具都凿断了,看来要挖个池恐怕得用火药炸开。”

    “石头多大?”说这句话的嗓滑入花迎春耳里,有些熟。

    “至少十个大男人圈抱起来那么大。”

    “好,让火药头来瞧瞧情况。”

    花迎春靠近负责工地事务的主事者时,正好他也与那群工人商谈完毕,大好机会!

    “这位爷儿,打扰您一会儿好吗?”

    那高颀的长躯回过身,花迎春反射性敛笑大退一步,嘴里正准备好的拉拢谄媚全数消音——

    就是这张脸,总在她歇息下来的同时霸道地出现在她眼前,无情地用冷眼伤害她,用冰冷的字眼说着不爱她!她好不容易才用尽各种方式忘掉他,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他的声音再度在咆哮,用着几乎要震碎她耳膜的巨嗓对她吼着:花迎春,我不爱你!

    她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倔强咬着唇与他互视,然后掉头跑开。

    严虑只跨了五步便追上她,她差点跌倒,他一手揽住她。

    “看到我为什么要逃?”

    “三子!”花迎春大叫,唤来站在不远的三子,当做没听见他的话——事实上她是真的没听见他的问话,因为她捂着双耳,抗拒着充塞在耳朵里的嘈杂,她不听、她不要听!

    “大姑娘……严公子?”

    “我们回去了!”花迎春挣开搂在她肩上的大掌,不待三子有任何反应,自己加快脚步在逃命。

    她知道自己不该激烈跑的,会伤到肚里的孩子,可是她不跑的话,受伤的会是她自己。

    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是多么害怕他不爱她。

    多么的,害怕。

    第六章

    大批工人涌入花家饭馆,他们惊讶于一间小小的饭馆竟然干净得闪闪发亮。小饭馆总难脱狭窄拥挤肮脏的印象,但花家饭馆不同,它桌面亮到照出人的倒影,椅角这么细微之处依然不积灰痕,而且女掌柜长得真不赖,让人好想调戏的不赖呀——

    “以后每顿饭都是在这处饭馆吃,大家快吃吧,吃完了赶紧干活罗!”工头面对一大群饿昏的工人,也不多说,放大伙狂扫桌上数菜一汤的好料理。

    严虑来到背对他的娇躯身后,“你姐姐人呢?”

    娇躯轻轻旋身,是花盼春,她微惊看向他,“我的背影和我大姐很像,时常有人错认,怎么你没认错?”

    “不像。”严虑回得简单,也不做说明。不像就是不像,他第一眼就看出她是花盼春而非花迎春,没有任何道理。

    花盼春也懒得问,回答他方才的问题,“我那个傻姐姐,大概又去扫大街了。”因为花家上上下下已经没有她能清扫的地方,她只好向外发展。

    “扫大街?”是逛大街的另一个词儿吗?

    看穿他的困惑,花盼春笑笑,“就是拿竹帚到街上去扫地,将整条街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县太爷真该颁个“热心服务”的匾额给她。

    “她去扫大街做什么?”印象中……花迎春是这么勤劳的人吗?

    “问你呀。”始作俑者还问她这个旁观者?“问你是怎么让我的傻姐姐时时刻刻都不敢停下手边工作,好像不找些事来做就浑身发痒,也不想想她肚子——”花盼春发觉自己快说错话,她优雅地拨拨发,好似停顿是故意的,漂亮接话,“填饱了没。饿着肚子就去扫地,真是糟糕。”

    严虑只有耐心听至此,他转身离开花家饭馆。

    果然,他在街尾看见微微曲着背,将街上几片落叶扫成一堆的花迎春。

    她没发现他,认真将落叶堆扫起来,她走过的街道变得干净,她额上有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濡湿她鬓边软发,她惯簪的迎春花不见踪影,他才想起了春天已过。少了亮黄的鲜花,发上亦没添加任何金银赘饰,让她看起来朴素许多,也稚幼年轻了些。

    她突然停下手边工作,抹抹额汗,上前牵住街旁一名弯腰驼背的老人,替他将包袱背在肩上,那老人对她躬身点头,以乎不断道着谢,她送老人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直到将老人送入一处旧舍,她才挥手离开。

    下一刻,她跑去替人推着卡在街边沟陷的马车。

    再下一刻,她抱着跟娘亲走失而哇哇大哭的小女娃四处寻亲。

    再下下一刻,她拿竹帚追打偷走小姑娘钱囊的偷儿。

    真忙呀。

    严虑跟着她,她刚追完偷儿,此时正拄着竹帚靠在别人家的外墙旁喘气,一手撑在腰际,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身子原先是站着的,尔后稍稍滑坐在地,神情不适。

    严虑心口一紧,刺痛的感觉随着她蹙眉喘息的痛苦模样而愈发激烈,他快步上前将她搂住。

    花迎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身子已沦入一双铁臂的轻箝,她本能反应伸手去推开,但是肚子泛开的疼痛让她无法顾及其他——

    她八成是追偷儿时动了胎气……

    心肝宝贝,对不起、对不起……娘真是太不自量力了,你是不是吓着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跟娘生气,娘下回会小心,不会再做蠢事,也不再莽撞乱跑,你乖,待在娘的肚子里,乖乖的……

    她不断默念,肚子的痛楚奇异地舒缓了,她的心肝宝贝还是懂得不折腾娘亲,真体贴的好孩子,以后一定很孝顺她,好窝心。

    花迎春终于有力量张眼,可是在长睫掀扬的同时,她的身子让人打横抱起,她惊呼,一方面是为这突来的腾空而惊,一方面是为映入眼帘的容颜。

    “严、严虑?!”他脸上的表情好吓人,阴霾得像漫天乌云笼罩,一张开眼就面对这号表情,花迎春差点吓得又要惊动胎气了,不过她立刻冷静下来。“你放我下来!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舒服。”

    “我……我好很多了!我只是追人追得有一点点累——”

    “看大夫。”

    “不能看大夫!”她几乎要在他怀里惊跳起来。

    开啥玩笑?!被严虑带去看大夫还得了?!她怀胎数月的事实怎么可能还藏得住?!

    “你不舒服。”他再次重申,语谓不容拒绝,而他也当真抱着她开始移动脚步。

    “我没有不舒服!严虑!你放开我——”她不能让秘密曝光啦——

    “你一直抱着肚子。”他目光略略下挪,落在她的腹间。她双掌久久停留在那儿,弄皱了布料,皱褶蒙混了他的视线,让他没看出任何破绽。

    花迎春被他如此注视,根本没胆放开双手。她故意穿着宽大的外褂,几乎及膝的长度轻易将丰腴的腰身挡去,加上她妊娠五个月,肚子却还没大得夸张。

    她咽咽津液,“呃……我、我内急!对,内急!我肚子痛是因为内急!”她假意抱肚叫疼,“你还不放下我?!我很急呀!”

    “我抱你回去比较快。”

    结果严虑飞奔起来——用轻功。

    她知道严虑虽然不是道地练家子,他不会要刀舞剑,拳脚功夫也没几斤几两,但轻功练得够火候,为的便是能俐落地飞上爬下,在屋顶或假山假泉上探勘工程进度。她第一次见他站在高高的屋顶上还吓得心都凉了一大半,双眼不敢离开他,生怕他会发生意外,后来还是听见家仆凉凉的口吻跟她说他身怀绝顶轻功,她才知道自己多大惊小怪。

    好久没被他这样搂抱着,他身上的味道仍是令人熟悉得不得了……算算两人绝缘的日数已经快要逼近成亲的日数,她竟然还记忆如此深刻。

    心肝宝贝,你看,你爹抱着我们两个呢,你还没让你爹抱过,对不?他一块抱着我们呢……

    花迎春觉得为了这种小事而感动实在是很不理智,但她一直奢想着这种情景,有他,有她,有孩子,很单纯的圆满,现在能成真——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段路,短暂的假象,她竟也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欲望。

    她偷偷地将螓首轻枕在他胸前,不敢太施力,也不敢大剌剌靠上去,她忍不住闭起眼,暗自欢愉地享受他的怀抱,假想着这份亲昵不会消失得太快……

    不过花迎春的浪漫并没有感染给严虑,他倾力奔驰,避开了人潮,跃上了屋顶,几个点足,稳稳落于花家的茅厕前。

    “你不是喊急吗?”他将她放下,催促着要将她推进去。

    花迎春嘴角抽搐,真想一拳敲上他的脑袋。

    这男人……真是杀风景!

    气氛多祥和、情境多温柔、她脑子里思付得多美好,这么神速就让他给摧毁光光——

    花迎春用力甩上茅厨的破门,用着严虑自以为她是过度害羞,毕竟没人喜欢蹲茅厕时有人在外头等着的嘶吼在咆哮——

    “臭严虑,你——滚——远——远——的——啦!”

    捏着鼻子在茅厕里藏了好一阵子,花迎春还兀自在生闷气,直到肚子里的宝贝蹬蹬手脚,闷闷的咚声从腹间传来,像细微的鼓声,她低头抚摸,孩子又动了一下,胎动证明着孩子的健康,她笑了。

    “心肝宝贝,要是你爹知道你的存在,你说他会高兴还是惊吓?他会不会很欢喜?还是厌屋及乌地讨厌娘顺便也讨厌你……娘害怕得不敢问哪。”

    肚皮没有动静,似乎对她的问题无解。

    “对不起啦,害你只能有娘一个人疼。事实上你爹也不是真的很坏,他只是……笨而已。他如果真的这么不好,娘也不会爱他嘛,娘的眼光没差到变瞎,你看,他刚刚以为娘内急,还不是急呼呼地送娘到茅厕来——虽然真的很没情调,他还一脸多认真地要我赶快进茅厕,我脸上真的写着我很急很急吗?!”臭严虑!笨严虑!呆严虑!

    花迎春想到他微微慌乱的表情,她根本无法忘记,又深深将他凿在记忆里收藏。

    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是他的妻,所以他还是愿意关心她一些些?

    思及此,她又感动了。“我还想让他多抱着一会儿,顺便也一块抱抱你,让你多点机会和你爹相处——”

    “你在跟谁说话?”严虑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进来,花迎春吓一跳,连忙咬住手掌。

    他他他、他听见了吗?!听见多少?!听懂多少?!

    “花迎春?”

    “我不是叫你走远远的吗?!”

    “你待很久了。”所以他不放心,又折回来,却听见她在细细碎碎地说话。虽没听见有人回应她,但他确定是她的声音。

    “我爱待多久就待多久。”

    “我是不介意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过我看见你家厨子正着急的向这里跑来……我想他也很急。”

    果然严虑才说完,宝叔叔已经捂着腿间跑向这来,急忙要解手。

    “里头有人?!你也在排队吗?!”宝叔叔像条扭动的虫。

    “我在等人。”严虑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