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模样，静静的靠在欧阳宸肩头，这个常年身子微凉的男人，此刻竟然异常温暖。感觉到被子下那只揽着自己腰肢的那支手微微收紧，头顶的呼吸也不似先前均匀，九娘知道他醒了。
“阿九，醒了？”欧阳宸因为刚刚睡醒的原因，声音低哑得厉害，将九娘更紧一分揽在怀中，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了。
“恩。”懒懒的应了一声，欧阳宸听不清情绪，这时敲门声响起：
“扣扣扣……”
“小姐，醒了吗？”莺儿，在门口浅声问。
九娘撑着身子要起来，欧阳宸紧紧揽着九娘不让起身，剑眉一拢，开口道：“在门外侯着。”然后抱着九娘温声道：“再睡会儿。”语气神情倒像个小孩子，九娘微微一怔，便扯进怀中。
门口的莺儿呆若木鸡。
第三十五章 美人
马车内，欧阳宸揽着九娘半卧在马车里，欧阳宸一身月白长衫领口绣着月白云纹，墨发用玉簪束起，整个人显得更加温润儒雅，丝毫不像去猎场狩猎的倒是有几分书生模样，九娘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套了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本来早晨欧阳宸要让她穿那套缎青骑装的，九娘婉言拒绝欧阳宸也就由着她。青丝绾成流云髻，只簪着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晶莹圆润的耳垂上缀着一对南海珍珠耳环，整个人清丽冷艳。
“阿九，待会见着父皇，别紧张，我在呢。恩？”欧阳宸握着九娘的手，在九娘耳畔轻声道。
灼热的呼吸喷在耳朵上，九娘耳根染上一层绯色，靠在欧阳宸怀里，垂着眸子浅浅的应了一声：“恩。”欧阳宸唇角笑意深了几分，紧了紧揽着九娘的手，将头靠在九娘肩头闭上眼睛养神。
后面一辆马车里坐着文晴，文璃，莺儿三个丫鬟。
“莺儿，今儿进了猎场，可千万马虎不得，见了皇上皇后后宫妃嫔得行跪拜礼，见了王爷皇子得行跪蹲礼，见了王公大臣和他们的公子小姐得行常礼，宫里的嬷嬷宫女也得行常礼，明白了吗？”文璃挨着挨着给莺儿讲解，偏过头一看，却见莺儿两眼无神的在走神，面色沉了下来。这围场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抓王爷的把柄，若是在她们身长出了茬子，可怎么是好？
文晴瞧着莺儿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文璃难看了脸色，连忙伸手拍了拍莺儿的手，莺儿猛然惊醒，神色还有些混乱，张口便道：“到了吗？我去……”正准备起身看着文璃沉着脸看着自己，文晴无奈的摇摇头，知道自己刚刚走神，喏喏的唤了一声：“文璃姐姐。”
“莺儿，本来按规矩是不能带你进去的，可是今儿皇上准了王爷带着姑娘去，这才带上了你，宫里的规矩几节可不比王府，稍有不慎是要掉脑袋的。”文璃严肃着神情对莺儿语重心长的道：“现在宫里不知道人等着抓王爷和姑娘的把柄，你身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定然要谨言慎行。”
“莺儿明白了。”莺儿听了文璃分析厉害之后，心里有些惭愧，有些难过的咬着唇瓣。
“好了，文璃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让文璃再说一遍，你且好好听着便是。”文晴看着莺儿情绪低落，安慰性的拍拍莺儿的手，然后，示意文璃别再垮着一张脸，再说一次。
莺儿抬起头，喏喏的开口：“文璃姐姐……”
“好～我再说一次，听好了？”文璃无奈的看着两人，然后浅浅的开口：“进了围场，见着皇上皇后……”
帝京西北方是皇家狩猎场。
此时官兵包围了整个狩猎场，入口处已经车马济济，按照规律除了皇帝皇后及王爷宠妃的轿辇其他车马轿子都不得进入猎场。
“楚王殿下驾到。”一旁的侍卫远远瞧着欧阳宸的车驾过来，连忙通传一声，原本拥挤的入口迅速让出一条道来，精壮的枣红色骏马拉着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的马车徐徐而来，车夫邱寒一身白色竹纹长衫，略显书生气的模样却也不显丝毫瘦弱。大气的紫檀马车后面还有一辆朴素的马车，正是文璃三个丫鬟坐的马车。
正巧此时郑慧儿从马车上下来，一个面容清秀的青衣婢女扶着下车，听见通传的声音不禁把头转过去。
“十一弟，你今儿可是又晚了，父皇可都到了，你带的美人儿可带来了？父皇还等着瞧呢。”张狂的声音从猎场里面传出，只见欧阳远一身黑色领口金线绣着回纹图样的劲装大步向外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冷戾的青裳劲装男子，宋易。
入口站着众多大臣以及家眷，见着欧阳远出来，纷纷行礼：“参见怀王殿下，楚王殿下。”听了欧阳远的话，保持着半跪姿势的众人都面露诧异的神色，众所周知楚王不近女色，如今秋围，竟然带了女人来，而且皇上还指名要瞅瞅，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跪在角落里的常康和赵生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禁想到了一个人，然后打了个寒颤，先前一听见通报，两人心里还顾忌着前天在仙鹤楼发生的事，所以故意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跪着。
邱寒停下马车，从马车上下来，将架在马车上的一条紫檀木长凳放在马车旁，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三个婢女，身着秋香色长裙的是文璃，绯色长裙的是文晴，鹅黄|色长裙的，是莺儿，文璃领着文晴和莺儿对欧阳远行了个跪蹲礼，盈盈道：“奴婢给怀王殿下请安，王爷金安。”
欧阳远不理会行礼的众人和三个丫头，目光盯着车门看，邱寒站在马车旁低声道：“王爷，到了。”
“恩。”马车内懒懒的应了一声，随即众人只见一只修长的大手拨开门帘，随之月牙白的身影一晃出现在马车帘子外，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眉眼如画，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不浅不淡，一身月白长衫裁剪得体，让欧阳宸整个人的身姿更显修长挺拔。
欧阳远瞧着欧阳宸一个人出来，唇角讥讽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可不相信老十一当真一心帮着六哥，不在乎那皇位，一旦他的正妃是一个青楼妓子，那么他与那皇位也当真无缘了，想到着，欧阳宸忍不住道：“十一弟，怎么你一个人下来，你的美人儿呢？”
欧阳宸踩着凳子下车，桃花眼一弯抬头看着欧阳远，温和的开口：“宸近来身子不利索，倒是劳烦八哥还出接宸，八哥辛苦。”不等欧阳远开口，欧阳宸对马车内温声道：“阿九，到了，父皇在等了。”
欧阳远神色微微一变，只见一只纤细的素手撩起帘子，青色的纤影躬着身子从马车上出来，欧阳宸抬起右手递给九娘，九娘眉眼一弯，左手搭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右手微微提着裙子踩着凳子下车，露出缎青的绣花鞋。
九娘现在欧阳宸身侧，缓缓抬起头，绝美冷艳的脸上不施粉黛，一弯明亮的眸子恍若皎洁的弯月，粉嫩的朱唇微微抿着，对欧阳远行了一个常礼，盈盈拜道：“九娘见过怀王殿下。”
欧阳远看着对自己福了一个礼的女子，也不知在思索什么，脸上笑意渐盛，朗声开口：“九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然后看着还跪着的众人，道：“瞧本王和十一弟说这话，竟忘了诸位还行着礼，都起来吧。”
虽然在场的都知道这是怀王给楚王的一个下马威，如今虽说这下马威效果不大，却也算是为难了众人，奈何身份高贵，众人也皆是敢怒不敢言，纷纷谢恩道：“谢怀王恩典。”然后这才纷纷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裳，胆大点的姑娘瞧着站着的两个王爷，都是青年才俊，长相绝美惊艳，瞧着瞧着不禁红了脸颊。
“十一弟，你今儿可是晚了，父皇还在营帐里等着呢，赶紧了过去，莫要让父皇久等了。”欧阳远故作好心的提醒，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看戏罢了，瞧瞧父皇到时候的反应。
“八哥说的是，宸这就携了阿九过去。”欧阳宸浅浅的应声，然后侧过头对邱寒道：“你让人把东西都搬到帐里去。”意味深长的看了邱寒一眼，邱寒会意的点点头，沉声道：“属下明白。”万不可让脏东西进了帐子，今儿想打主意的，怕是不会少了。
欧阳宸又低下头看了看九娘，伸手拉着她柔软的玉手，九娘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欧阳宸这才拉着九娘往猎场里去。
到了中间最大的一间帐篷，四周五步一岗站着一名御林军，帐门口还站着两名带刀侍卫，欧阳远领着欧阳宸和九娘大步走过去，其中一个侍卫赶忙撩开帘子，就见着天元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端坐在主位上，皇后一身明黄|色绣凤凰牡丹花宫装坐在天元帝身边，满头青丝绾起一个合欢髻，簪着鎏金的芙蓉珠花，别了一支凤头簪，因为帐篷的门只有那么大，瞧不全，倒是听着帐里谈话声倒是好不热闹的样子。
“父皇，十一弟来了。”欧阳远大步进了帐篷，对天元帝拱拱手，然后走到右边第一个矮几后面坐下，他的下手方还空着一张矮几，是欧阳宸的位置，再下面是一身深蓝色长衫的欧阳君和宝蓝色劲装的欧阳临，欧阳临下手方是一个身着暗红色劲装小脸上稚气未脱，十四五岁的少年，欧阳博。天元帝左手下方分别坐着身着大红色描花宫装的皇贵妃常氏常氏今儿可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玄色梅花纹鸢尾宫装的穆贵妃，水蓝色立领宫装的贤妃刘氏，宝石累丝宫装的淑妃王氏，素蓝色宫装的德妃焦氏和玫红宽锈宫装的宁嫔宁氏。
听着欧阳远的话，帐篷里诡异的安静下来，欧阳君和欧阳临露出玩味的笑意，皇贵妃瞧了一眼皇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昨儿她可就听两个儿子说了，楚王当着皇上的面要娶一个妓子为王妃，还只娶一个，看来皇后的这个依靠也保不住了，天元帝收敛了笑意，看着相携走来的两个人，一青一白两道身形进了帐篷，恭敬的行礼：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父皇圣安，母后金安。”欧阳宸只是行了个常礼。
“民女九娘拜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九娘，因为身份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所以行的是叩拜大礼。
第三十六章 长公主德昭
穆贵妃抬眼瞧了瞧，素雅的打扮，倒是个标志的人儿，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
“哟，这便是十一的心上人吧，当真绝色，本宫若是个男儿，只怕也得为了这美人儿神魂颠倒呢。”如此堂而皇之，敢在天元帝还没开口之前出声的，除了皇贵妃常氏，再无其他人，皇贵妃一手托着香腮，媚眼如丝的开口，其中火上浇油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皇后淡淡的扫了一眼皇贵妃，端坐在天元帝身侧，不动声色。皇贵妃见没人搭话，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开口，帐篷里诡异的沉寂，坐在欧阳临下方的欧阳博稚气的小脸上有着好奇，昨儿就听母妃说今儿十一哥要带自己喜欢的人来，所以今儿一早便拉了妹妹，硬是缠了父皇跟来了。他自小就喜欢十一哥，因为十一哥是众多哥哥里唯一一个对他好的，如今瞧着十一哥还是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和还跪着的青衣姑娘，也就是自个儿未来的十一嫂，明白定是父皇故意为难他们，去不住出声道：“父皇，而已想去瞧瞧德昭去哪了。”欧阳博站起身对天原地拱拱手。
“皇兄可是担心德昭丢了？咦？十一哥来了，这可是德昭的十一嫂？怎么还跪着？”声音娇俏得如同珍珠落在玉盘上，清清脆翠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一个锦茜红的身影风风火火的闯进大帐，看着还行着礼的欧阳宸和九娘，惊讶的“咦”了一声，兴致勃勃的跑到九娘跟前蹲下，看清九娘的容貌后惊讶的张大小嘴，惊呼道：“十一嫂真好看！”
九娘这才清天元帝唯一的公主，德昭，梳着一个马尾辫，眼睛水汪汪的，小巧精致的鼻子淘气的微微抽动两下，粉嫩的樱唇因惊讶而微启，整个人稚气未脱，却也看得出还未张开的容颜美丽中带着可爱，若是再等两年小脸张开了，必定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九娘浅浅的唤了一声：“公主。”算是行过礼了。
“德昭，瞧瞧你一个公主，出去疯成什么样子，到母妃这来。”淑妃祥装生气的样子，对德昭招招手，示意德昭过去，可是眼里的宠爱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德昭还是个孩子，小孩子都淘气，爱妃少说两句，德昭，到父皇身边来。”天元帝维护着德昭，不困是从语气还是动作，都体现出对这个女儿无限的宠爱。
听见天元帝维护自己，德昭脸上调皮的冲淑妃一笑，然后起身跑到天元帝右边，亲昵的抱着天元帝的胳膊，甜甜的唤了一声：“父皇。”然后瞥了一眼还跪着的九娘和行礼的欧阳宸，摇着天元帝的胳膊撒娇着开口：“父皇，让十一哥和十一嫂先起来说话，德昭可喜欢十一嫂了。”
“德昭，这九姑娘还没嫁给十一弟呢，你倒是一口一个十一嫂叫得顺溜。”欧阳临可不希望天元帝因为德昭的三言两语就放过欧阳宸和九娘。
“只要是十一哥喜欢得人，就是德昭的十一嫂，十六哥若是带了个喜欢的人来，德昭也叫她十六嫂，如何？”德昭扬起下巴，挑衅似得看着欧阳临。
“你……”欧阳临一窒，差点没被这个牙尖嘴俐的妹妹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鞘。
“好了，瞧你们两兄妹像什么样子。”天元帝总算是出声了，看着中间跪着的九娘，沉声道：“免礼，你抬起头来。”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迷得他的儿子神魂颠倒，欧阳宸收回手，站直了身子一手负在身前，一手自然垂在身侧。
九娘知道天元帝是让自己抬起头，也不敢起身，依旧跪着缓缓抬起头看着端坐在矮几后面的天元帝，五十岁的年纪因为操劳竟觉着向六十来岁，花白的头发用紫金冠别着一支龙头雕花簪，整个人竟有些老态胧中的样子，除了那双还精明的眼睛，和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其他的全然和一个普通老头一样。
天元帝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九娘，美丽，温婉，还有一丝冷艳，若不是早知道了她的身份，还真看不出来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看着自己时，没有半分惶恐的神色，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那对弯弯的眼睛看起来让人舒心，天元帝却看见那眼底的淡漠，恍惚让天元帝看见了他的兰漪，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帐篷里聪天元帝让九娘抬起头之后，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目光都放在天元帝和九娘身上，时间过了好一会，天元帝也没出声，就连先前叽叽喳喳的德昭也不敢作声，安安静静的坐在天元帝身边，小心翼翼的瞧着天元帝的脸色。
“你叫什么名字？”天元帝沉声问道，坐在皇后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天元帝放在膝上的左手紧紧的握着，疑惑的看了一眼九娘，虽说美丽，却也没真天下无双的地步，皇上这是怎么了？
九娘同样诧异天元帝眼中一瞬间的恍惚，浅声道：“回禀皇上，民女姓雪，名九娘。”
“九姑娘，父皇是问你原来的名字，而不是雪姬楼妈妈取得名字。”欧阳君眉梢一挑，雪姬楼的妈妈姓雪，而这个雪九娘的名字显然是那个老鸨取得。欧阳君的话不可谓不毒辣，时刻不忘提醒九娘妓子的身份。
九娘听了欧阳君的话，看着天元帝沉着脸色看着自己，浅声回答道：“回禀皇上，九娘原名楚绾心。”
“你姓楚？”天元帝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声音，姓楚，竟然姓楚？难道她和兰漪有什么关系？难道……天元帝猛然看向站在一侧的欧阳宸，只见他也一脸震惊，显然之前也是不知道的，那么……
对于九娘姓楚这一件事，震惊的可不止天元帝和欧阳宸两个人，坐在天元帝身侧的皇后瞳孔一缩，神色僵硬起来。
九娘不明白为什么天元帝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姓氏，只是这个名字，自己已经六年不曾用过了，若非刚才欧阳君提起，恐怕自己都忘了，眼底嚼了一抹苦涩，回答道：“是，民女随父亲姓楚。”
“随父亲姓……”天元帝低低的重复了一句，皇后自然知道天元帝想起谁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然后温婉的开口：“皇上，您要问话也让人家姑娘坐着再问，瞧着十一都心疼了。”
“入座吧。”天元帝听了皇后的话，吩咐欧阳宸和九娘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