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可爱薄情郎 > 可爱薄情郎第2部分阅读

可爱薄情郎第2部分阅读


    “进来吧。”丹华为他大开门扉。“小心别踢倒那钵神檀香。”

    “嗯。”扛着人,他绕过那钵郁香,跨入门内。

    合上大门,她追上他沉稳的步伐,两抹一纤秀、一高大的修长影子沉静相随。

    片刻,在绕过大半圈回廊后,巴罗伫足在某扇门前。他以脚踢开房门,走进,把肩上醉死的家伙丢上榻。

    此时分,仅有月光洒落的房中突然一明。

    他侧首,瞥见跟着他后头进房的管事姑娘已燃起油灯。

    他尚不及说些什么,姑娘已走近,弯身试着要拔掉督伦脚上的草鞋。

    不知怎地,巴罗只觉喉头泛堵。

    他抢身过去,抢得不动声色,霸住督伦的双脚,“啪、啪”两响,干净利落,把那两只草鞋从人家的大脚丫上拔掉,随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人摆得如同躺棺材般直条条的,开始动手解开督伦的腰绑。

    陆丹华没察觉他怪异的行径。

    反正,这男人所做的怪事,在她眼中已一律称作寻常。

    “你去睡。”他语带命令,头抬也没抬。

    身后没有传来回应,却听到轻盈步出房门的脚步声,巴罗这时才回头瞥了眼,发现那姑娘果然离开了。

    难得。

    他意味深长地挑挑眉。

    在这座东大宅里,她是总管事,谁都得听她安排、任她调度,难得她今晚这般听话,没继续跟他“抢”着照料为情伤心、为爱买醉的家伙。

    重新将思绪抓回来,他动作利落地替醉成烂泥的督伦脱外衣、松裤头,跟着在墙边脸盆架那儿打湿巾子,替满身酒气的兄弟擦脸、擦胸,最后顺手扯来薄被盖督伦肚皮,防他伤心过度还得伤风着凉。

    兄弟当到这般地步,也算仁至义尽。

    督伦那张醉红的脸突然皱得像梅干,嘴里模糊嘟囔喊着姑娘的名字,巴罗不理会了,将油灯吹熄后,跨出门,走往自己位在回廊另一头的寝房。

    有谁为他燃起灯火了。

    夜中,他寝房的窗子正透出晕淡的光。

    他知道是那管事的姑娘,心中不感讶然,嘴角却不自觉悄扬。

    早知她不会乖乖听话。

    别瞧她外表温温顺顺,与谁都相处融洽,藏在那温婉下的脾性却倔得很,吃软不吃硬,而唯一教她乖乖顺从的人,八成……也只有头儿一个吧。

    步伐稍顿了顿,巴罗感到内息微窒,胸臆避无可避地刺痛了下。近来,他常有这种谬感,幸得毫无来由之事,荒诞不经,他向来不往心里去。

    甩甩头,他重新拾步,推开房门。

    甫跨入房中,便见面外的那一扇方窗正大刺刺敞开,一抹秀影亭亭玉立。

    “我煮了醒酒茶,一直搁在灶房炭炉上保温,给你端来了。”窗前的秀气影子露出温润润的笑,指指桌上一碗乌墨墨的茶,她话音徐慢自在,像是姑娘家深夜哪儿不去、偏生窝在男人寝房里,是件再自然不过之事。

    “我说过别等门。”他眉峰似有若无地蹙了蹙。

    “没等门啊,只是……我又不困。”陆丹华模样有些无辜。

    巴罗没再多说,总归多说无益。

    事实上,他也弄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生,好像从她首次随头儿和他上过鹿草岛后,她对他就无端端地亲近起来。

    然后某日午后,他和难得悠闲的兄弟们在宅外连绵的草坡上纵马快蹄,见她一脸钦羡,又见到几名年轻汉子跃跃欲试想邀她上马共游,他反应有些出乎自己预料,直到都把坐骑策奔了一大段,稍稍远离环伺的众人,才意识到他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呃……不是,他没问,他是直接策马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望住她,跟着,对她伸出手。

    那是一个邀请之举,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坦然接受。

    他拉她上马,挟着她就跑,把一干挑眉瞠目的兄弟们甩得远远。

    那次跑马,她似乎玩得很乐,笑得面颊生晕。

    在旁人面前,她是温和沉定的管事姑娘,但来到他身边,和他的沉闷性子一相较,她显得活泼多了。两人处在一块儿时,总是她说着、问着,他静静听、静静回答她的问话。

    然后又隔了几天的某日夜里,她捧着厚厚册子来敲他的门,瞥见那本疑似帐册的东西,他厉目瞬间瞠大,她却笑弯了腰,只说她这位“主内的”得跟他这位“主外的”好好查一下帐务,因为在她未接手前,东大宅和码头总仓两边的帐全作在一起,瞧起来好教人眼花撩乱,而她出自奇人异士群聚的连环十二岛门下,绝不能容忍此等混乱之状再继续。

    她一个大姑娘家在男人寝房里赖至夜半还不走,毫不避讳。

    那是奇特的一夜,神檀香气隐隐四伏。

    她燃起几盏油灯,让照明充足,几是强押着他端坐在那堆帐务面前。

    好惨。对帐对得他头昏眼花,他还宁可在码头区、顶着南洋烈日连续工作十二个时辰,怎么都好过瞧着厚册上那些不入眼的数与字。

    八成见他快撑持不住,眼皮直往底下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姑娘终于好心喊停。她没离去,却在收拾册子和笔墨后,在深夜煮起茶汤。

    煮茶……

    唉,就煮吧,他毫无异议,怎么都比对帐强。

    他沉默地看着她在自个儿的地盘“撒野”,沉默地看着她搬来那些煮茶用具,最后,沉默地喝着她细心煮出的香茗。

    她说,饮茶这事儿,一人独品叫“神”,两人共饮曰“趣”。

    于是,在这种他还体会不太出来精髓的“趣”里,他静默啜饮着,心平静,神安宁,听她说起在辽东小渔村和连环十二岛的生活琐事,听啊听,听到兴味之处,他嘴角会不自觉地勾起。

    不单单只说着自己,她还问起他西漠故乡的种种,他说了些,她又问,他再答,她还要问,他只得再答,答到她不再追问、又或者另启新话题为止。

    那晚,他头一回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和人天南地北闲聊。

    一切就如此开始。

    自那次以后,他的寝房从“偶有”姑娘出没,渐渐变成“时有”姑娘来来去去,而他也从开始的困惑、讶然、摸不着头绪,到如今的随意。

    随意、随意,尽随姑娘之意,这夜访之举已变得再随意不过。

    这一方,见男人抿起唇,陆丹华微微一笑,淡语:“你要是困了,那就睡吧。”

    她刚过去要把醒酒茶端走,巴罗却两个跨步走近,取起黑呼呼的茶,咕噜咕噜一口气灌完,浑不感到烫舌似的。

    “喝慢点啊……”丹华叹气,然话音未止,醒酒茶早见底了。

    “头儿不在岛上,我晚些还得赶回码头总仓,和其它人轮番守夜,并不困。”放下碗,他大掌粗犷地抹了下嘴,把唇边的乌汁抹去。

    闻言,丹华点点头,秀面淡浮忧色。“主爷返回中原好几个月,部分弟兄也跟着他回去。我这些天听说了,码头一带发生好几起斗殴,全是顾主太过苛刻,底下码头工人受不住,群起反抗,可顾主又找来好些打手,有谁闹事就开打,结果闹到现在事情也没能圆满解决……”

    “咱们底下的雇工很受照顾,头儿对他们很慷慨,不会有事。”他并不担心自家码头工人,而是得严防有心者利用此混乱时候,潜进总仓中动什么手脚。但这些“外头”的事,她不必要知道。

    “嗯。”陆丹华再次颔首。“那……你要小心。”

    “嗯。”沈嗓一应。

    房中静默了。

    她不语,男人更加无话,只会直勾勾凝注。

    然而丹华像是有话欲问,却踌躇着,也不知顾虑什么。

    她低敛的墨睫轻颤,抿抿朱瓣,好不容易终于问出口。“巴罗,主爷回中原去,你一直留在南洋管外头的事,没能跟着大船回去一趟……你有想过要回故土看看吗?”

    巴罗眉峰淡拢了拢,道:“能回去时,自然就回去。”他孑然一身,跟着头儿和一干兄弟们,哪里都能过活,没其它多余的想法。

    也不晓得被男人话中的什么所触动,陆丹华方寸微绞,盈盈眸光显得幽柔。

    此时大岛上的夜风回旋般徐卷,卷进窗内,养在油中的火蕊被拉得曲长,一男一女的影儿也被卷得细细长长。

    她语若叹息道:“巴罗,你对自个儿就是这般无关紧要、凡事随意,才会到现下身边都没个知心爱侣。主爷此趟回中原,瞧那些留下来负责照看的汉子们,大抵都在这儿找到相好的另一半,成亲生子,不少还搬出东大宅另辟爱巢了。就连督伦,他小你三岁有吧?如今也有个心上人惹得他饮酒浇愁、夜夜买醉。巴罗……”她再唤,螓首偏了偏,眨眸,如在衡量眼前这个黝黑英俊的男人,对往后究竟有何想法。

    “你不想在南洋这儿落地生根,也找个喜爱的姑娘在一块儿吗?”

    好看偏冷的眉间淡拢,他沉吟了下,答道:“没想过。”

    “可你总得有个打算啊!你……你难道从未有过心仪的对象?”问这话时,丹华感觉舌尖微颤,竟没能问得平畅。

    该是替他紧张了,想他都快到而立之年,尽管皮相俊好,冷峻性子却总得不到姑娘家青睐,正因知他甚深,晓得他内心绝非仅是旁人瞧见的那样,他是很好很好的汉子,就待识货的有缘人来结良缘啊!

    “为什么问这个?”男人的口气不太愉悦。

    “不为什么。关怀你不成吗?”

    他深目直视着她,火点在目底跳动,幻明幻灭,竟有些蛮气。

    陆丹华没被他的气势吓住,弯着唇,如与挚友闲谈般吐气如兰又问:“你迟迟不肯答话,只恼恨看着我,隐约像是恼羞成怒的样儿,那答案就是有了。巴罗,原来你有心仪的姑娘。”

    “那是过去的事了。”他粗声道,撇开脸,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她在哪里?也在咱们这座大岛上吗?”很好奇,胸口被紧紧抓痛的好奇,好奇到不懂得收止,仍要追究出个所以然来。

    “……她在西漠。”

    “啊?西……西漠?”好远。

    “她成亲了,已是两个孩儿的娘。”

    “嗄?!”杏眸瞠圆,她一时间怔在原处。

    瞅着他阴郁隐晦的侧脸,她嚅着唇欲要说些安慰的话,但那些言不及义的字在舌尖滚来滚去,怎么都说不出。

    他们的身世遭遇如此雷同,该要同病相怜、相互关照,她希望他能放开怀抱,她和他都该过得畅怀。

    “巴罗,你、你……我想……那姑娘她……”老天!她到底欲说什么?

    “你想劝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世间好女子何其多,再寻就有了,别单恋一枝花,是吗?”

    未出口的话被他硬邦邦的语调抢白,说了个尽,半点渣也没留给她。

    “本来……本来就这个道理。”眸中一向宁静的秀色被急切神态掩去,她咬咬唇,冲动便道:“依你的脾性,尽管喜爱人家姑娘,肯定也是把爱意压在心底,迟迟不表白的。你不说,人家怎会知晓?姑娘不知你情意,又如何回应你?这时若再出现对手,你、你一定争也不争,只会眼睁睁看着姑娘落进别人怀里,然后躲起来自个儿独尝落寞滋味,我说的没错——啊啊!”

    她蓦地惊呼,因距她约两步之距的高大男人突然疾扑而至。

    巴罗两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分别握住她上臂。

    男性气息混着淡淡酒气钻进鼻间,陆丹华心跳加促,呼息奔急,感觉人像是被他略略握提起来,她脚跟有些儿离地。

    她、她说错什么了吗?

    抑或是……她说对了什么?

    第四章  为有荼蘼各自愁

    “那你呢?”

    微小的火点在他瞳底窜大,那蛮气渐聚渐浓,有种即便要毁,也得拖着谁一块儿毁的危险气味。

    “我……什么?”陆丹华感觉握住她上臂的力道加重,熟悉的男人气息将她包围住,如一张密网,裹得她连呼息都不敢轻纵。

    “别以为旁人瞧不出来。我知道你。”男嗓低柔得似笑非笑,就算带笑,也偏嘲弄。“我知道你。”

    被大掌握住的纤巧肩头不禁颤了颤,仿佛哪里吹来一道恶寒,欲躲不能躲。

    既躲避不开,就迎视吧……

    她微仰脸容,勉强露笑,学起耍赖语调懒懒道:“我有什么好值得巴罗大爷您关注的?不就白白一张纸、淡而无味的一杯清水,还能瞧出其它心思吗?你当真说笑——”

    “你心里有人。”沉沉一句从男人俊唇间吐出。

    陆丹华先是定睛不动,犹如听不懂他的话,顿了会儿才醒悟过来。

    “我没有。”她驳道,眸子一瞬也不瞬,唇泽褪白。

    “你心里有人。”

    “我没——啊!”她惊呼,身子受到不可抵拒的力量所操控,她被男人抓过去面对那扇大敞的窗,就立在方才她静伫时的位置,不同的是,现下背后多出一具铜墙铁壁般的男性躯体。

    他宽胸抵着她的背,体热穿透薄衫烫着她,让她逃不开、无所遁走。

    为什么他这么恼恨?

    是她迫他太深,踩过那条界线,失了分寸,所以他决定还以颜色吗?

    她胸脯高低鼓伏着,唇苍白,颊面却有两抹虚红,尚未厘出思绪,男人的唇已凑近她耳畔,一字字清晰道出——

    “我知道你站在窗边看什么。丹华,你在看那栋楼,你总是看着,看雷萨朗为他远在中原江南的心爱女人所建的楼。他此次返回中原,就为了把那女人带来南洋。雷萨朗和他的楼主,他们是一对儿的,分分合合、纠纠缠缠,谁也不放过谁。丹华……没有机会的,再如何喜爱他,你也绝无胜出的可能,你介入不了雷萨朗和他的女人之间。”话中,他直称“雷萨朗”的名讳,仿佛自己全然位在旁观地位,道出那样的话,很实际也相当残忍。

    陆丹华紧绷身子,收不回眸光,她被动凝望着,由着男人的每个沉音轻击耳鼓,亦同样敲在她胸房上。

    窗外,那栋楼建在不远处的崖壁上,它矗立在高处,一边是岩壁,另一边则接连着葱绿的草丘坡地,而楼的东侧便是这座东大宅。

    那栋楼在她来到大岛前就开始建造,里边的摆设亦是她按着主爷之意张罗的,她起先不懂,主爷怎会造出一栋满是江南风情的楼宅,后来才知,那是男人为宠爱心仪女子而下的功夫。

    如今楼已建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待迎接它的主人入住。

    “不是……我没有……”她从未想过要介入谁与谁之间,说穿了,仅是羡慕吧!若非羡慕,还能是什么?

    “你有。”那声音说得斩钉截铁。“你喜欢上你的主爷了,打从首次见面,你对他就已具好感,那样的好感日益增加,不能掩藏。但你要知晓,他对你好,那是拿你当妹子看待,没有其它想法,你该认清。”

    ……认清吗?

    是了,她认清自个儿了。原来不仅仅如此啊,她其实是既羡慕又……嫉妒,嫉妒着一名从未谋面的幸运女子。她心胸变得狭隘,浑昧的情绪层层叠叠挤压过来,而这般心思,连她都要瞧不起自己。

    喉间酸涩,她突然不知该作何辩驳。

    身后的男人将她困在一处难堪的境地,让她不知不觉记起初相遇的那时,他对她很狠,拿她当敌人对付。

    她该气他、恨他的……然,这一次,似乎是她先碰触了他讳莫如深的地方,自以为同他混熟了,两人之间亲近相怜,便真如亲人那般,结果是她太一厢情愿,做事思虑不周了。

    “巴罗,我、我没要介入谁的。真的……是真的呀……”她说得细微,连连颔首强调着,深呼息又道:“你的事,我太自以为是了,是我不好,我太莽撞。对不起……我……我回房了。”

    抛落一句抱歉,瞧也不瞧身后男人一眼,挣开他的掌握,她低垂玉颈,匆匆从他面前溜走。

    她走得很急,足尖在跨过门槛时,没留神还被轻绊了一下。

    她没回头,看不见独立在窗前的男人因她突如其来的踉跄,本能地挪动步伐,就怕她真的跌倒,来不及护她周全。

    终究,巴罗没再趋近,放那脸色虚红的姑娘没入夜色里。

    她被他吓得不轻。

    他不该说得如此直截了当、毫无修饰,这样很混蛋,他到底怎么了?

    看着那抹清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