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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第33部分阅读

    向低垂纱帘的后堂,怒气缓缓消失,连眼波也变柔了。

    我已经有了这世上最好的宝物。

    他如此低喃道。

    重新低下头看了一眼秘密文书,他冷静思索着,心中却是重新升起了一重忧患——

    朱瑞一步步来,若是大权在握,对这里的军械粮草供应,以及其余照应,会变成怎样?

    即使不去考虑王位之争,这都是个棘手的问题。

    若是从前,他大概会轻笑一声,认为这个懦弱的三弟不足为虑,但疏真却对他颇有忌惮与关注,对于她的眼光,他一向是佩服,如今大胜在即,来了这一出,却也实在是隐忧一桩。

    他放下文书,暗自下了个决定——

    不宜将战事拖久。

    朱闻与金禅都不愿久战,这一出败退却是出奇的顺利。

    朱闻不是没想过在追击时给予重挫,但金禅在用兵上也颇有章法,虽是败退,却也是前后分明,一丝不乱。

    宛如小心翼翼的獾,以及手持铁叉的猎人,战局便在这种诡谲的平静中缓缓北移。

    追到后来,已经接近狄人的王庭中心了。

    朱闻心中一动,随即从军中提来狄人亲贵,一番拷问后,又得了一些水晶果的消息。

    传说中的至宝水晶果,只长于最高雪峰的绝顶上,人烟不至,飞鸟难及。

    只有一两株,数年间不过有三四枚果子,狄人先前势弱时,还曾向天朝纳贡过,也曾与燮国来往,都有这一味,只能制成了干瘪果肉,效果不免大打折扣。

    疏真原本吃了燮国库存的那一颗,大有好转,但几次遭遇偷袭,真气屡次强行提动,引起体内的暗伤与旧毒,反击急剧恶化,拖到如今,只有最新鲜的果子才能治愈了。

    但最要命的便是这个——水晶果一旦摘下,便会飞速风干,根本来不及到病人床前,便会得为干瘪。

    要想及时服食,只有亲自去采摘,立刻吃下。

    朱闻听了这一说法,顿时大怒,但连连严刑拷问后,知道这是真的,不免又急又怒,着急上火的嘴上都起了泡。

    到了掌灯时分,他终于按奈不住,郑重的对疏真道:“我们走一趟雪峰吧!”

    疏真放下书,深深看了他一眼,朱闻却也看着她,“此时去,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现在战乱四起,也没人顾得上,反而容易得手。”

    “说得好似小贼一般……”

    疏真失笑,不由调侃起了他,“好似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做着贼匪的勾当……”

    朱闻很配合的作出狰狞恶相鬼脸,彻底把她逗得大笑。

    朱闻走到她身边,握了她的手,疏真面露薄晕,却仍坚持道“白龙鱼服,恐遭宵小所乘。”

    朱闻耍赖道:“我只是个小小庶子,别说是龙了,就是恶蛟我也不够格。”

    疏真皱眉,朱闻按住她的掌心道:“我决定了,我要陪你去。”

    这一句话平平淡淡,却含着不容置疑之意,他的眼,凝灼于她的,彼此黑瞳中晶亮。

    “二师兄可以陪我去……”

    朱闻挑了挑眉,“我付了他五万两的酬劳,他要帮我在封地盯着老鼠们的异动。”

    “况且,我们在狄人的土地上不知能逗留几日,远水解不了近渴。”

    朱闻如此说着,自己也诧异自己居然如此能言善辩。

    疏真低下头,不再言语,就在朱闻以为她仍是反对,正要绞尽脑汁想办法时,她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去?”

    朱闻喜出望外,“就这两天。”

    疏真刚要说太急,却见朱闻握着她的手劲微微加大,并不疼痛,却是带了体温的灼热,“这次就依我吧,你真的不能再拖了。”

    他一把攥过她的罗袖,从中抽出带了血迹的绢巾,她躲闪不及,两人顿时都默然无言了。

    “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他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双攥着她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却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好……”

    “我会好好活着的……”

    她不知怎么,也说不下去,两人的身影在帐篷上映成一片,朦胧了灯火,模糊了彼此。

    夜风吹过毡毯,暖暖的沁人心脾,帐外有不知明的沙荆花香,帐隙外沉月已现朱红,漫漫苍穹,却是再无一颗星子。

    ……

    朱瑞将药碗放在几案之上,取了小银勺,一口口喂给朱炎。

    朱炎目光安然,面色极佳,看上去竟是年轻了好几岁。

    朱瑞将药喂完后,取过一叠截要,给朱炎过目。

    “父王,这几日的奏章我已经批阅了,请您用印吧。”

    朱炎目光略动,草草翻过,就要用印。

    此时殿外略微有人声喧哗,有女子声气在纠缠喝骂。

    朱瑞一听便知端倪,不由微微冷笑,温言道:“让她进来吧!”

    殿门开启,萧淑容挽了身上的披帛,怒上黛眉,急匆匆入内。

    她人还未到,却已经听到了朱瑞那一声吩咐,不由的勃然大怒——向来是她伺候在朱炎身边,这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少年要见父亲,还需她在燮王身边通传,如今居然倒过来了?!

    她明眸扫向朱瑞,只见他笑吟吟道:“淑容不在自己宫里休息,来此有何要事?”

    萧淑容险些没被气晕过去,这十年来,都是由自己随侍在朱炎左右,现在居然轮到这毛头小子来问“有何要事”?

    她忍住气,却是理也不理朱瑞,只是望定了朱炎,盈盈一拜,蹙眉低声道:“臣妾见过王上。”

    “起来吧。”

    朱炎的声调平缓,毫无波澜,好似在眼前的不是他独宠了许久的解语花,而是不相干的路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私心

    怎会如此?!

    萧淑容只觉得心中一紧,眼前一阵晕眩,她竭力忍住了,眼圈已是红了,“王上,几日不见,臣妾真是如隔三秋……”

    被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佳人哭诉思念,任谁都要心猿意马,朱炎却仍如泥塑木雕一般,平平道“知道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也不看手中奏章的节略摘要,级为机械的在批示的结果上盖上玉玺。

    萧淑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急切间有些口不择言道:“王上,您不该把政务全委给三王子。”

    朱炎看也没看她,继续盖印。

    萧淑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仍不死心的低泣道:“王上,您明明说过,自己春秋还长,不急着立嗣……”

    朱炎仍是听若未闻,将手中文书转交给朱瑞,朱瑞朝他一点头,朱炎平平道:“今后这些事可由你自行做主,不必经过寡人。”

    “王上……!”

    萧淑容悲呼道。

    朱炎缓缓道:“太吵闹了。”

    朱瑞躬身道:“是……父王。”

    他朝外扬声道:“来人啊……”

    立刻便有内侍入内,朱瑞道:“萧淑容言语不慎,王上暂时不想见她,将她请出去吧!”

    立刻便有如狼似虎的武监将人拖着请出,萧淑容大声悲号,钗环落了一地,裙幅委于尘埃,实在是狼狈伤心到了极点。

    朱瑞又看朱炎,后者好似拉线木偶一般,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中玉玺连盒交给他,“寡人老了,此物交给你。”

    朱瑞稳稳接过锦盒,挥退了神情各异的众人——他知道,这一消息马上就会传遍朝堂。

    不大不小的锦盒,金线绣出七龙图腾,托在掌中沉甸甸,却是无比让人兴奋。

    “哈哈哈哈……”

    朱瑞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也笑得眼角落泪。

    “终于……是我的了。”

    他低声喃喃道,随即,托着锦盒,缓缓而去,廊下内侍宫人见他离去,统统跪地,口称“恭贺殿下”,一时之间,再无人敢撄其锋芒。

    朱瑞托着印玺,满目望去尽是匍匐,他敛了笑容,想起远在边疆的那个,顿时面上笼上了一层狰狞寒霜——

    “去兵马司。”

    ……

    朱闻的大军精锐尽出,竟是缠住了狄人的骑兵,彼此都快马迅疾,几日之间反复砍杀追逃,整个北疆都闹得风声鹤唳。

    朱闻用兵极为狠辣,突袭之前军虽然不多,却宛如苍狼利牙,牢牢咬住猎物,再也不愿松口,这些人飞驰电掣,小部落的狄人却成了两方的牺牲品,往往在追击中迎面碰上,粮草牛马被掠劫一空后,全族上下都不知该怎么度过这个春荒。

    狄人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中原人——居然敢在狄人的土地上来去自如的逞凶,一时间纷纷围追堵截,朱闻的凶名也更扬于天下。

    雪峰之上冰风呼啸,略微露出点嶙峋石块,有些青苔长在阴暗角落里,颜色却几乎发白了,若是一脚踏上,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为万千狄人咒骂为妖魔的朱闻,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淡定自若,他以铁杖驻入雪中,直接插入石土,这才以力御之,不仅自己闪身而上,也把疏真拉了上去,略一踉跄,两人终于站稳了脚步。

    “我自己能行……就这样的山路,我走过不知多少遍。”

    疏真微微喘息道。

    朱闻扶住她站稳了脚步,“你别逞强了。”

    看到她略皱的眉头,他有心说笑打趣,“等你伤病痊愈,就算要拆了王城我也不心疼,眼下还是小心脚下。”

    疏真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拆城……你做惯了土匪,什么都往这上想。”

    朱闻大笑,“不做贼匪,怎么劫得到你这个美人儿?”

    回答他的是腰间不轻的肘捶,他哀叫一声,略微夸张的一跳,两人避开了风雪口,站在一块凹进的岩石缝隙边略微休息。

    “等你恢复了你能否答应” ……”

    朱闻一向厚脸皮惯了,此时听着漫山呼呼的风声,却忽然面露微红,踌躇半刻,才咬牙道:“答应……下嫁于我。”

    风声在这一瞬停了。

    朱闻手心微微出汗,过了半晌,才听疏真道:“你这话说差了……”

    朱闻的心一下纠紧了,却听疏真缓缓道:“你应该已经对我的身份心知肚明……”

    “是,我知道你是金枝玉叶……可是,”

    “可是,我只是个假冒的公主,一个卑贱的宫女!”

    疏真忽然大声截断了他的话。

    她轻笑一声,面色却是苍白似雪,“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

    朱闻也不是蠢人,先前萧策出现时,那诡异的对话,已经透出不对劲来,如此听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前后一连,已经是知悉了事情始末。

    “竟会是这样……!”

    他仿佛是震惊,又好似愤怒到目中冒火。

    疏真冷然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不过是个身份卑贱,却又工于心计,妄想乌鸦代凤凰的女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下一刻,她落入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就为了这个理由,那个男人就弃你于不顾?!”

    朱闻的声音暴烈而危险,疏真却感觉不到一丝害怕——怒极而高的语调中带着不可错认的怜惜与义愤。

    朱闻几乎是怒极而笑了,“对了,他还不止是弃你不顾,还把你害到这般境地!”

    疏真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声音有些低闷,“我的右手是与他拔剑相对时伤到的……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昭宁公主。”

    停了一停,她又道:“至于这脸上的黥纹,这是流涉之刑的犯人应受的,也没什么委屈——听说,是他一力主张,免了我一死。”

    她说到此处,不见怨愤,也不见委屈,只剩下平静无波的淡淡叙述。

    “说起来,他也算为了大义……而我,无论有千般传奇,却差了那一滴真正的金枝之血。”

    她的声音怅然轻渺,几乎湮没在风声呼啸之中,“是我一开始就行差踏错,而他,终究发觉了真相,他不因私忘公,真可算是朝廷柱石?——只是,对于我来说,他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噩梦。”

    “这也算是男人?”

    朱闻怒得双眸灿亮,“我只知道人都是有私心的,遇到这种事,第”

    第二百二十章 中箭

    他不屑的冷哼出声,“如果是我,第一时间便会杀了那个昭宁公主,提她的人头回来告诉你,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人能让你害怕担忧,再没有人能抹灭你眉梢的意气风发!”

    疏真听着他这等凶残霸道的言语,一时五味杂陈,竟呆住了。

    如此大逆不道,真是穷凶极恶的土匪腔调……她斜睨了他一眼,不知不觉的,唇边竟带出微微的弧度来。

    她犯下大错,朱闻若真这么做,是在助纣为虐……这一切,她都心知肚明。

    但她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她需要的,只是在她最痛苦、最焦虑时能将她扶稳,陪她一起走过泥泞的人,而不是,义正辞严的将她推落万丈悬崖……

    朱闻抱紧了她,仿佛要将自身热度传递给她,仍是恨恨道:“即使他真要秉公执法,将你判处流放,也该事先为你打点好,至少让你过得舒服些。结果呢,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

    他想起当时看到的另一具女子尸体?——现在他知道,那是为她而死的替身侍女,他眯起眼,想起当时察看的尸体上那无数残酷滛虐的伤痕,眼眸顿时凝为一点,“你险些,就被那些人……!”

    疏真淡淡道:“那大概是石秀与昭宁公主的手笔。”

    朱闻嗤之以鼻,“所以说,他哪怕有一丝一毫为你考虑,就该知道这两人绝对放你不过,流放之地天高路远,那些小人怎样的腌臢事做不出来?!他竟然一点也没为你设想过么?!”

    疏真叹了一声,别过头去,低声道:“别说了……”

    她的双肩微微颤动,朱闻感觉到怀中的濡湿,却是如释重负——哭出来就好了,这个包袱,埋在她心里太深了,已经腐烂化脓了。

    他抚摸着她的秀发,关不曾柔声劝慰,而是痞然一笑道:“你哭什么,从此以后那混蛋就该从你人生中消失了,你眼里该看的人是我。”

    感觉到疏真并无僵硬与抗拒,他心怀更畅,邪笑着凑近她耳边道:“其实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是骗徒,我是劫匪,老天爷早就给我们牵了红线了。”

    他得意的笑容在腰间一记狠拧后僵在了脸上。

    如此疼痛根本阻挡不住他,朱闻一不做二不休,抱紧了她,不由分说的亲了下去。

    风雪在这一刻淡然远走,只剩下一对相拥之人,这一刻便是永恒了。

    ……

    朱闻的精锐虽在狄人领地之内肆虐疾冲,主营却仍在边境之上。

    这一日,营中来了一众不速之客,却是将众将领兵士都惊得一楞。

    来者名唤刘剡,本是兵马司监库,年约四十上下,面目阴沉。他一到便从怀中取出燮王朱炎亲笔书写的旨意,乃是任命他为这里的监军。

    众将领一时哗然了。

    君王对手执兵权的大将不甚信任,一般会派出身边的亲信内宦做监军,监军因为身负王命,往往可以临驾主帅之上指手划脚,军人们对这一类角色简直是深恶痛绝。

    朱闻身为燮王之子,虽然并不是最受宠的一个,但毕竟是王子,按照惯例,燮王绝不会在他身边安插监军。

    如今忽然来了监军,实在是众人料想不着,有人觑着这位刘大人面色不善,心中不免有些嘀咕,有晓事的,倒是连忙派人朝回夜宫中送信去。

    叶秋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道:“这位监军来得正是时候,绝妙啊……”

    “趁着此时主帅在外,全营上下都攥在他掌心了。”

    他喃喃说完,好似觉得不耐,眉头微微皱起,“这事来禀告我做什么?”

    下首的将领不提防他说出这句,一时楞在了那里。

    叶秋也不焦急,似笑非笑道:“我可不熟悉这些军务,也不算是此地官吏将领——你们君侯在此也许能抗衡这位监军,我一个白丁,拿什么名义去压制他?”

    见到那位将领面露焦急,叶秋笑着提醒道:“我听说你们好象有一位军师,因为琐事得罪了君侯,现下正禁在牢狱中……

    见此人恍然大悟,叶秋拽过笺表,写了两行,随即从怀中掏出朱闻的印信,随意盖了上去。

    “拿着这道手令去放他出来吧!”

    见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