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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33天第3部分阅读

    迟缓地拿过手机,翻着通话记录:“……王小贱……他不行, 他是gay, 你是gay 吗? 你要是gay 我把他介绍给你…… 大老王……也不行,这是我老板……魏依然……唉,真可惜,找了那么个傻逼媳妇儿……”

    服务生站在我对面,就算是醉着酒,我也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可是我还是不能自控地拿着手机,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念叨。

    一直念到他的名字,我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服务生可能观察到了我复杂的神情,在我愣神的时候,把手机拿了过去,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又陷入天旋地转中,耳边模模糊糊地有人在说话:“喂,您好,您的朋友有点喝多了,现在在我们店里……嗯,地址是……”

    我眼前出现了那张脸,一片模糊里,唯有这张脸最清晰,单眼皮,嘴唇薄而锋利,眼角有笑纹,是我花了那么多年时间,细细揣摩过的一张脸。

    这张脸上,最极致的笑我见过,咬牙切齿的恨我见过,绵长无边的眷恋,我也见过。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我从没想象过的。

    以歉意打底,上面覆盖着一层稀薄的关心,但中坚力量,却是厚厚实实的“事不关己”的冷漠,他脸上出现的,是这样的一种表情。

    他俯视着我,我竭尽全力地看着他。

    我太想念这个人,这十天,就算不是朝思暮想,也是那种拼命摇头妄图将他的影像甩出去,但脑浆散尽他的脸依然清晰可见的那种想念。

    他俯视着我,我在酒精的驱使下,弥漫出一股侥幸的心情,所有的变化都是幻觉,其实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在这一刻,这一秒钟,你看我们两个人,还是在一起的。

    我笑了起来,控制不住地笑,我轻声跟他打招呼,我说:“嘿,你来了。” 我指着故宫给他看:“看,故宫。” 我笑着问他:“我们去故宫吧?”

    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我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角。他一动不动。

    我伸手触了触他的脸颊。他无动于衷。

    我鼓起勇气开口说:“你说句话吧。” 他看着我眼睛,四目相对的距离里,再没有对流的火花。

    他说:“起来吧,我送你回家。” 我等的不是这样一句话。

    走出酒吧,被风一吹,我突然清醒了。

    我他妈的干什么呢?

    我艰难地开口,说:“我没想要麻烦你的。” 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站在原地,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看我,看着面前的街道:“你不是那种会给别人台阶下的人。”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他突然激动了:“黄小仙儿,真不明白吗?我们两个人是一不小心才走到这一步的?你仔细想想,在一起这么多年,每次吵架,都是你把话说绝了,一个脏字都不带,杀伤力却大得让我想去撞墙一了百了,吵完之后,你舒服了,想没想过我的感受?每次都是我自己腆着脸跟狗一样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你永远趾高气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一段楼梯,我已经灰头土脸地走到最下面了,你还站在最高的地方,我站在这下面,仰视你,仰视得我脖子都断了,可是你从来没想过,全天下的人,难道就只有你有自尊心吗?我要不然就一辈子仰头看着你,或者干干脆脆地转过身带着我的自尊心接着往前走。你是变不了了,你那颗庞大的自尊心,谁都抵抗不了;但我不一样,小仙儿,我得往前走。说这么多,你明白了吗?”

    我还是不明白。

    一阵沉默,我在心里组织着各种各样能打破沉默的语言,但最后从我嘴里冒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我自己能回家了,你走吧。”

    我们两个人,中间相隔一米远,唯一的交流就是这要人命的沉默。

    终于,他挥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打开车门,靠在车边:“那我先走了。”

    我机械地说:“好。”然后真的不由自主地,又微微仰起了头。

    他俯身钻进车里,车缓缓向前开动。

    深夜里一片寂静的景山街道上,我看着出租车在我视线里越变越小。

    我突然明白了他刚刚说的话。

    我追了上去,跑得飞快。

    我要追上那辆车,我有话要跟他说。我要问他,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不可以在下面,再等我片刻?我令你没有尊严地一步步走了下去,为了惩罚我,我甚至愿意一路滚到你脚边,从此和你平起平坐,你能不能再等等我,前路太险恶,世上这么多人,唯有你是令我有安全感的伴侣,请不要就这么放弃我,请你别放弃我。

    我一定要对他说。

    我不再要那一击即碎的自尊,我的自信也全部是空岤来风,我能让你看到我现在有多卑微,你能不能原谅我?

    求你原谅我。

    我一路追,一路拼命地喊着停车,眼泪大剂量地流着,我知道,我像个疯子,这不是我本意,但我无能为力。

    前面有个红灯,出租车缓缓停下来了。

    我看到了希望,于是更加奋力地向前跑去,可就在这时,有人自身后抓住了我的肩膀,一把将我拽住了,我猛一趔趄,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我愤怒地转过身,看到了一脸平静地紧抓着我胳膊的王小贱。

    我拼命挣脱他的手,连哭带嚷:“放开我!没时间了,你放开我!……”

    王小贱松开了我肩膀,但我还没来得及接着追,他突然一反手,实实在在地,干脆利落地,抽了我一个耳光。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

    激流的血脉也一下子暂停流动了片刻。

    王小贱冷静地盯着我,然后轻声问道:“醒了吗?”

    我能听到万籁俱寂的宇宙里,一辆出租车缓缓驶去的声音,那声音消失得钝重而缓慢,那声音彻底湮灭在一个我永远都无法进入的黑洞中。

    我声嘶力竭地喘息了很久,然后终于止住了失控的痛哭,看着王小贱,轻声说:“谢谢。”

    尤瑟纳尔说过一句我一直觉得无比刻薄但又无比精准的话:世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

    此刻我突然意识到,即便肮脏,余下的一生,我也需要这自尊心的如影相随。

    7 月 7 日 星期四 晴 热

    李可一脸怒容地坐在我们面前,小嘴一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魏依然不同意拍短片,我们吵了一晚上,我难过得要死了。”

    我酒劲儿还没消,王小贱更是困得哈欠连天,我们两个人都对她没头没脑的抱怨做不出任何反馈。

    王小贱在昨天打完我一个耳光后,自己也沉默了。我们两个人在街上站了半天,然后各自打车回了家。

    我躺倒在床上,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疲惫感劈头盖脸袭来,很快便睡着了。

    凌晨六点半,我和王小贱分别接到了这位小姐的电话,电话里,李小姐语气异常惊悚,我和王小贱各自花了半个小时,火速出现在快打烊的鹿港小镇,听到的是这样古怪的几句话。

    “你们得帮我,你们是专业人士,短片我必须得拍,我要放给朋友看的,想到这件事情确定不下来,我根本没办法睡觉的呀。”

    我看着李可,仔细琢磨着眼前这个姑娘,她是疯了吗?是刚刚在唐会里跳舞被人下药了吗?

    “要是你们帮不了我的忙,我只好换别的公司去做了。”

    我心里一惊,刚想说:“啊!别别别,要是大老王知道了我们会被他一掌劈死的……”

    话还没说出口,王小贱开口了,说道:“随您便。”

    李可一愣:“你说什么?”

    王小贱脸色凝重得像是在参加葬礼,他冷静地重复了一遍:“随您便。”

    李可一副受到了非礼的表情:“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啊?!”

    “我告诉你我们是什么态度,李小姐,你和魏先生意见不合,那就打完架以后,再统一出一个结果来告诉我们,劝架这事儿,首先我们干不了,其次我们没这个义务。六点多被你叫起来听你说这些话,我们就当是听陌生人发牢马蚤了,出了这个门,我绝对把这事儿留在这儿。您明白了吗?我们公司是在赚你们的钱,但不代表我们两个人就得24 小时随时恭候你使唤,我们是有上班时间的。”

    王小贱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慢条斯理、深入浅出,李可的脸色呈现出一个渐变的过程,绯红、深红、猪红色,我也被激荡了,因为我突然发现王小贱的刻薄真是和我不相上下如出一辙。

    李可坐在那儿,脸红得像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头上噗噗地冒着蒸汽。

    王小贱站起来说:“小仙儿,走吧,回去补个觉。”

    我愣着神,半张着嘴,跟着王小贱站起来,王小贱冲着李可微微一俯身:“临走劝您一句,干这行有几年了,临结婚两口子突然谈崩了的情况,我遇到过不止一回,男的被那些二百五要求逼得反了悔,女的悔不当初拼命在后边追,这种结果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童话。我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前车之鉴,跟您分享一下。回见,李小姐。”

    王小贱转身走出门,连背影都不卑不亢,我横生出感叹,这人可真是个百里挑一的高品质贱人。

    我跟着王小贱屁股后面走出鹿港,天气还没热起来,空气里有一股久违的凉爽。鹿港小镇旁,后宫和唐会的霓虹灯灭掉以后,在光天化日下看起来一脸疲态。有三个小姑娘一身短打,脸上带着褪了色的烟熏妆,神色恍惚地坐在马路边上,三个人轮流抽着一根烟。

    王小贱转过头来说:“去吃个早点?”

    虽然我这单活儿就这么鸡飞蛋打了,但心里却感觉无比轻松愉快。

    “走着啊,去哪儿?”

    “我知道有一豆汁儿店,特地道。”

    “我不去,我干吗一大早喝臭烘烘的玩意儿啊?”

    “那你就喝碗杂碎汤呗。”

    “凭什么啊?大早起的,我就跟羊下水过不去?”

    “……我看你是酒醒了。”

    “不光酒醒了,我记忆也恢复了,你凭什么抽我一大耳光?”

    “……你哪儿那么多凭什么啊?”

    我和王小贱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拌着嘴,一边沿着马路边向前溜达。

    天渐渐热起来了。

    坐在早点摊上,我看着王小贱埋头吃饭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早餐了,有时候心血来潮,也会买个面包就着淡若白开水的豆浆,对着电脑匆匆忙忙咽进肚子里。而这种坐在路边,把脸埋在热气里一口一口喝豆腐脑的日子,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往昔了。

    我自然而然地回忆起那些和他熬夜刷通宵,大冬天坐在路边吃油条喝豆腐脑的早上,抓着油条的手不一会儿就冻僵了,但还是会一路满足地傻笑。胃里吸收的热量很妥帖,那样的早晨沉甸甸的充满质感。

    回忆,回忆,若是没有它就什么都好办了,这世界该变得多么轻快明晰。

    我还没来得及重新堕落回这泥潭里,王小贱又开始马蚤扰我了。

    “黄小仙儿,”他把冒着恶臭的豆汁儿推到我鼻子底下,“喝点儿啊。”

    “我不,你快拿走,快拿走,不然我吐在你脸上。”

    “喝点儿,解酒的。”

    “快拿走!你这个恶心的人。”

    “你能喝下一口,我给你十块钱。”

    “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物质……”

    “十五。”

    “滚,千金难买我一吐,我知道你想看我笑话。”

    “三十!”

    ……我动心了。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碗暗绿色的冒着幽怨臭气的东西,然后喝了一口。

    那被诅咒了的味道,在我嘴里四处弥漫开,我真好奇,给人以这种味觉感受的东西,到底是凭什么跻身于餐桌上的呢?

    王小贱的低级趣味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你得咽下去,快快快,一咬牙一闭眼的事儿。”

    我还是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和勇气,驱使我把那一口豆汁咽下去,我站起来,转身,冲向了离我最近的墙角,身后,王小贱快乐地嚷嚷着:“你跑远点儿吐,这儿有这么多小朋友……”

    7 月 8 日 星期五 多云转晴

    我正准备把李可他们这个单从电脑里彻底删掉,魏依然打来了一个电话。我还没来得及假惺惺地客套,魏依然却在那边儿先给我道歉了。

    “黄小姐你别介意,小可她就是那样一个人,说起话来没心没肺的。”

    “别别别,别这么说,她没有我们这边王一扬没心没肺。”(查了公司的通讯录以后,我终于知道王小贱的大名了。)王小贱很不满,椅子一转冲着我嚷嚷:“嘿!”

    我空出一只手,丢过去一个纸巾盒,正中他面门。

    “魏先生,这次合作没成功,真是很抱歉,不过还是祝你们能有一个顺利的婚礼。”

    “你不想负责我们的婚礼了?”

    我顿时震惊了:“李小姐还想让我们负责她的婚礼?”

    “呃,是我还想让你们负责这个婚礼,你和王先生合作得挺默契的,有问题也能提出来,我想让你们来办这个婚礼。”

    我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在便条纸上写:“他们还要我们负责婚礼!”然后举着便条纸戳在了王小贱面前。

    王小贱也很无力地沉默了。

    “这样吧黄小姐,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想带你看看我准备办婚礼的现场。今天只有我,李可不来。”

    我想了想,然后答应了。

    魏依然要来接我,我说不用了。心想着,不就是王府、万豪、希尔顿的几个宴会大厅吗,我实在太轻车熟路了。

    结果,按照魏依然给我的地址,我一路寻觅,2 号线换5 号线换13 号线,长途跋涉后,当我灰头土脸地钻出城铁站时,发现四下里一片荒凉,寸草不生,视线可及之处,不是拆迁中的小村子就是待建中的工地现场。我心里一凉,魏依然莫不是来替李可报仇的?因为王小贱一时的口舌之快,组团来强j我的黑道大哥们,可能就潜伏在不远处的那辆面包车里,正拿着我的照片指认我。

    我正准备拔腿就跑的时候,魏依然在不远处冲我招招手,他身后的木牌子上写着:东坡岭森林公园。

    我往他身后看了看,几棵枯树,一片野花,居然也好意思号称是森林公园,我顿时都替承载着这个名号的那块木牌子害臊起来。

    “难找吧,这地儿?”

    我勉强一笑:“还成,还成,这是河北了吧?”

    魏依然说:“别看外边荒凉,往里走,有片特别好的地方。”

    我跟着他往里走,心里想着,除非您往里走五分钟,就一步跨进了普吉岛,否则一定是李小姐发了失心疯,才愿意跟你来这种荒山野岭里结婚。

    沿着小路往前走了没多久,视线豁然开朗,我顿时惊艳了。

    眼前是一片大面积的草坪,不是宾馆后院或是街心小花园里的那种小眉小眼的草坪。视线可及之处,满眼全是大面积的绿色,绿色之中,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那种野花是白色的,开得很恣意很张扬,显出一派豁然大度的高姿态。草坪上没有那种装腔作势的白色阳伞和椅子,而是一排排带蓝色靠背的铁皮座位,上面的蓝色油漆已经被磨得星星点点,看起来非常亲切可人。草坪前方,是一个水泥砌成的舞台,舞台上空无一物。

    这地方真梦幻,是我的世界里的那种很简单的梦幻,在这儿结婚,你闻不到虚情假意和前途莫测的味道。

    我看向魏依然,然后笑一笑:“这地方真好。”

    “是吧?走,我们过去坐。”

    我和魏依然走到一排排的坐椅之间,挑中其中一排,坐下来。

    “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魏依然指了指身后:“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住在这后面的村子里。”

    我虽然没表达,但是很惊讶。魏依然难道不是裹着羽毛毯子出生的吗?

    魏依然知道我在惊讶什么:“黄小姐,我前几年,也是半夜会被客户叫醒,然后去ktv 里陪他们喝酒的人,所以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