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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33天第3部分阅读

八卦的我想接着往下问,但是那未免太冒昧。但我已经能想象到,魏依然在这出戏里,是个什么角色。有人出身贫寒,家世微薄,但却长着一张百年一遇的高贵的脸,五官和举止,时时会让人觉得,就算他此刻落魄,但随时一个小机会,都会令他飞黄腾达起来。

    而这样的人,最常遇到的,是来自女贵人给他们的机会。

    想想那个矫情指数爆灯的李可,还有时时保持微笑的魏依然,我顿时觉得,这搭配变得合理了起来。

    也无可非议,从我的角度出发。我对任何形式的成功经历,都保持中立态度。

    大老王说过,脸上时刻挂着笑的人,大概只分两类,一类是生活平静到令他们无欲无求,而另一类大概是生活里充满太多变数,这变数令他们提不起任何欲望,也不敢过多奢求。

    成语“鸡同鸭讲”,在今天应该解释成,希望遇到大款的发廊妹和被富婆包养中的小白脸擦出了爱的火花,这种混乱的资源配置,才让我觉得可悲。

    魏依然开始讲他的想法,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做,那真是一个很温暖的婚礼。

    “我一直想把那个水泥台子刷成白色的,以前住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是。水泥台子后面拉个幕布,后面放一个放映机,放老电影。搭一些彩灯,一直延到那边的小路上。不用那么奢华,简单一点儿,但是能让大家真心实意地祝福我们就行。”

    我点点头,说不错。心里想,李可那么虚荣的性格,怎么可能接受她的婚礼上没有闪光灯没有衣香鬓影没有一大批侍女和三等公民齐齐俯身对她高呼:公主千岁?

    “黄小姐做了这么多年,想过自己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吗?”

    魏依然轻轻松松的一个问题,却深深戳进我的痛处。

    我和他,多年前水深火热的一个美好片刻里,也曾实实在在地讨论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问我:“你想要我怎么跟你求婚?”

    我开玩笑地说:“对我这种创意型人才来说,你的求婚方式一定得剑走偏锋别出心裁才行。”

    他搂着我说:“求你指点我一下,我按分钟付咨询费。”

    我说:“好吧,首先,你得先去买一戒指,依照钻石尺寸来看呢,特别大的,允许是假钻,但三年内得保证不掉色;要是肉眼看不见灰尘大小的钻,那你可得保真。”

    “成,没问题,从今天开始你包养我吧,我把工资全攒起来,给你买大钻戒。”

    “求婚方式呢,你去尼姑庵,让里面最老的尼姑手里捧着你的大钻戒,然后我出现了,老尼姑身后站着的弟子们就对我齐声嚷嚷:‘姑娘,嫁给他吧!以免步我们后尘。’”

    他愣了三秒钟,然后笑着从床边跌落到地上,一边喊痛一边说:“黄小仙儿,你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他重新爬上来,我躺在他肚子上,他摸着我头发,说:“我其实也有一个方案。”

    “是吗?说来听听,让专业人士给你点意见。”

    “我带你去海里潜水,潜到最下面时,我左手掏出戒指,右手掐住你氧气管子,然后问你同不同意。不同意?那我就一直掐着氧气管子。”

    这次换我震惊了,愣了半天我才开口说话:“乌龟找王八,臭鱼找烂虾,这话放咱俩身上多贴切啊。还是劳动人民有智慧。”

    但是这年头,连臭鱼烂虾的组合,都有人来插上一腿。

    我在别人的结婚场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魏依然开口问:“黄小姐,没事吧?”

    我点点头。

    所有曾经倍加珍惜的回忆,现在想起来都已难辨真假。

    告诫自己,驱赶自己往前走的每一分钟里,我都在对那些将要被我藏进记忆深渊中的往昔说,对不起,不是我不留恋。而是代价昂贵,我负担不起。

    坐在这一片清朗的空旷里,我第一次有勇气,开始期待那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心情。

    7 月 9 日 星期六 闷热

    前两天我到了公司,坐好以后,王小贱上上下下看我半天,然后露出一脸不齿,想说什么,但被我灼灼的目光瞪回去了。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王小贱呈现出一个坐立难安的状态,终于,他忍不住了,转过身来皱着一张脸冲我说:“黄小仙儿,对不起,我实在不能坐在一只大号的茄子旁边工作。” 我一愣,然后问道:“你说什么呢?”

    王小贱指一指我:“你自己低头看看。” 我低头一看,羞耻感真是迎面扑来,我上身穿着一件紫色的背心,背心上还印着巴巴爸爸。而下面穿着的皱皱巴巴的棉布长裤居然也是紫色的。球鞋更是点睛之笔,紫中微微泛黑。

    睡醒后,我挑了离我手旁最近的一身衣服火速套上就走,没想到,阴差阳错,我居然穿了这么一身闪耀的装备。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王小贱,王小贱也是无力回天:“你自己选吧,是把上半身脱了,还是把下半身脱了?”

    要我选,我还是选脱了下半身,因为那平坦的上半身一露出来,我更无颜面对世人。

    “你就不能好好整理整理衣柜,挑出几件穿出来不让人笑话的衣服吗?”

    因为明白自己的潜质,再怎么装扮也和“锦上添花”有些距离,所以我的衣服都是用来御寒和遮丑的,我的人生就是个“基本款”的人生,所以衣服也都用不着什么设计。

    而我那个衣柜,从分手后,就被我拉上了警戒线,轻易都绕着它走。迟迟鼓不起勇气打开它,是因为件件衣服上,都有回忆。

    今天睡醒以后,我看着自己那条历经风霜的红色运动裤,和已经穿过一轮的七八件师奶款t 恤衫,终于决定,打开衣柜的大门,就算会被吸进回忆的黑洞里,我也得把能穿的存货整理出来。

    打开衣柜,我看见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块块小墓碑。

    这件红色的薄外套,样子古怪不说,摸起来也是滑中微微有些扎手,触感让人毛骨悚然,但是,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大一寒假,我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在ktv 里勇敢地唱了一首王菲的《光之翼》。这么不留退路的自爆短处,是因为一个带着牙箍、牙箍里还残留有香菜叶子的猥琐小伙,百无聊赖中一直在伺机勾搭我,为了让他认识到人生无常、软柿子般的姑娘也有力气大声嚷嚷,我便一把抢过麦克风肆无忌惮地唱了起来,唱完以后,猥琐小伙去了厕所,打牌的人们双膝颤抖目瞪口呆,全场的一片寂静中,只有他笑着看着我。

    后来他对我说:“别人肯定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但在我眼里,你是穿着一件红色战衣、闪闪发光、五音不准的摇滚巨星。”

    我把这件衣服叠好,放在了脚旁的袋子里。

    这件白色的大衣,冬天穿太冷,春天穿太热,生命期只有冬末春初那么短暂地几天。就是那样的一个季节,我和他第一次约会。我穿着这件衣服,和他一半尴尬一半忐忑地沿着国子监那条街,从头走到尾,我很激动,但不知道如何表达,所以一路沉默地看着他;他滔滔不绝,从小学得过雏鹰奖章讲到中学和哥们儿玩闹时不慎被爆过菊花。初春北京的夜晚,乍暖还寒,我冻得发抖,得紧紧闭着嘴才能不让牙齿相互摩擦,他走到孔庙前,在一盏灯下点了根烟,我指着他身后笑起来,他转过头去看,朱红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禁止吸烟”。他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我隔着烟雾,挟着无法启齿的感动看着他,他说:“我们走回学校吧!”我腿一软,但却声音温柔地说:“好呀。”

    这条长裙,花色杂乱到让人无法形容,但那时我仗着年纪小,常常穿着它,和他在校园里四处瞎溜达,全程都趾高气扬地手牵着手。

    他曾提出过申请:“宝贝,你换条素净点儿裙子穿行吗,每次看到你这条裙子我都觉得快中暑了。”我无情地驳回了他的要求,因为在他身旁时,不让自己艳丽到甜腻,便不足以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

    这一件件流水线商品,却横生出这么多关于过往的记忆,每拿起一件,都会想起刚买下它时,兴致勃勃地穿着它去与他会面时的心情,我装扮好自己,坐到他面前,跟他轻声说,嗨。他说,你今天真漂亮。

    我指着衣服说,是它们的功劳。

    这些年下来,新衣服被洗得褪了色走了形,但好歹还在;而新恋情,却被放进了染缸,被生硬地一染再染,直到我再也认不出来。

    不知不觉间,地上已装满了几个袋子,我坐在它们中间,沉默了一支烟的工夫,算作默哀。然后,我拎着这些袋子,打开门,坐电梯,走到小区的垃圾桶旁,把它们一一扔了进去。

    旧人说走便走,背影潇洒,生怕稍一回首便化作了盐柱,所以就算留恋,都不会再回头;而这些旧物,在整个过程中见证了那么多的好时光,自己没有行动力,全凭我来决定它们的去留。回忆是病毒,附着在这些衣服上,我若是不狠心把它们抛弃,稍不留神,那些病毒便渗进皮肤融入血液一路高奏凯歌直通大脑,大脑反应不过来,便会让心跟着一起负担,于是我整个人,便会再次陷入自怜自艾的死机状态。

    你可以说,至于吗,除了被当做遗物,它们首先是钱,何必这么看不开,不过是失个恋。

    是的,好多事都不至于,杀人头点地,不过落下一个碗大的疤,就算地球爆炸,对外星人来说,也就只是一场壮观的免费烟花。

    可你若此刻从宇宙俯身看下来,穿过与云层混做一团的感恩和怨念,看向如灰尘般大小的我,我正将这些衣服扔掉,然后拍拍手,转身走开,没有回头,你看见了么,我在笑,那是因为我终于舍得干净利落地向前走,这是我此刻能做到的— —第一步。

    回到家,我把自己晾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地衣柜发呆。这时,手机响起来,我拿起来一看,一股气血瞬时涌进了大脑中。

    是闺蜜发来的,她想约我见一面。

    我拿着手机,心里一阵慌张,慌张中又夹杂着大剂量的恨。我双手颤抖,但居然还是按下了这样几个字:“好啊,就明天吧。哪儿见?”

    7 月10 日 星期日 闷热

    《三言二拍》里,有一个让人很伤感的故事。杭州草桥下,有一个卖冬瓜的人,这人有一种能让自己魂魄出窍的能力。每天,他靠着床睡着,然后派自己的魂魄出门去照顾生意。一天,魂魄在路上买了几片晒干的咸鱼,托邻居拿回家里,妻子从邻居手里接过咸鱼,哭笑不得,就用鱼干一个劲儿地打卖冬瓜的人的头,嘴里说,死人,又拿我来取乐。

    魂魄忙了一天,回到家里后,发现自己真身的头上,沾满了咸鱼的污垢,魂魄徘徊在床前,因那污垢,而无法靠近自己的身体,最后,魂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真身渐渐发冷僵硬,魂魄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大哭着离开。

    知道了闺蜜的所作所为之后,我便一直在想,我就是那个卖冬瓜的人的真身。你一时兴起搞死了我,别不信,你从此也便成了孤魂野鬼。

    我和闺蜜一直互为真身和魂魄,从小到大,旁人眼里,我们两人就是一朵邪恶、复杂、毒刺多多的双生花,我们曾经是对方的安全底线,全天下的人被得罪光了,在彼此脸上依旧能看到鼓励的微笑。

    但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用食物打比方的话,我是水煮鱼,她是冬阴功汤,一样的辣,但她的味道更阴柔后劲儿更悠长。

    这么多年,只会打短平快战役的我和喜欢一鸣惊人的她,一路前行,并肩作战,从未想过,队友有一天会变做对手,这形势变化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上午,她发来一个短信,问能不能约在我们大学时常去的小饭馆兼咖啡店里见。

    我立刻看出了她的目的,这人要打温情牌,大学四年里,我们最熟悉的不是系里的老师和同学,而是这家店的当日套餐和好脾气的店老板。

    但是没用,想必她也知道,事已至此,今天我就算是去监狱里探望她,随身携带的同情心也会少得可怜。

    我推门进去,她坐在我们的老位置上,看上去整个人很淡定,但她只是长了这样一张脸,我知道她心里已经战战兢兢翻天覆地了。

    我在她对面坐下,心里涌出的不是愤怒或是恨意,而是深深的不解,想用桌上的冰水一头泼在她脸上,然后问,你至不至于?世上这么多男人,你至不至于拿我手上的这个人,来证明你的女性魅力?

    她张了张嘴,但却打不出招呼。服务生走过来,给我端上了一杯麦茶。

    我喝不了咖啡,只要喝一口,皮肤就会从上到下泛起一片红斑。

    这个奇怪的毛病,认识的人里,包括我爸妈和那个负心汉,可能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我也了解她喝咖啡既放糖又放奶,且一放起来就没度量,一定要把一杯黑咖啡搞白了仿佛这样才心安。我多少次笑话过她这不够彻底的装腔作势。

    无话可说,我们都很恍惚很沉默,两个人齐齐看向窗外,不远处的网球场上,穿着短裙的女学生们嘻嘻哈哈地围住教练开着玩笑,那相貌猥琐的怪叔叔教练面庞潮红从头到脚都是血脉贲张。

    网球场边上,两个女孩凑在一起,怀里抱着拍子,带着旁观者的神色,精力旺盛地观察着四周,不时发出一阵在我听来缓慢而失真的笑声。

    我和她那时候也是,觉得什么都好笑,路人在地上摔倒好笑,打嗝打得止不住好笑,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好像更好笑。

    自玻璃的反光中,我看到她在偷偷看着我,欲言又止,目光揣测。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或许想说自己是真爱他,两个人天雷勾动地火,肉欲战胜良知,我如果那一刻站在她的位置上,一定也会屈服于本能选择那么做。

    我打破沉默,抬头看向她:“说说吧。” 她一惊:“说什么?”

    还能他妈的说什么?说说最近我们该去哪儿过夜生活?聊一聊哪儿有便宜的外贸尾货?我现在能跟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里热情地询问着:你是被自己的罪恶感折磨成傻瓜了吗?

    她酝酿半天,然后开口了:“小仙儿,对不起。” 我开始变得出奇的愤怒了。

    我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甩手摔在地上,一声脆响,玻璃杯当即魂飞魄散。

    老板在柜台里探出头看了看,发觉了气场的诡异,便又默不作声地重新缩回柜台里。

    我看着地上杯子的残渣,说:“对不起啊。” 然后抬头看向她:“要是杯子开口跟我说,没事儿,我原谅你。

    那我也接受你的对不起。“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小仙儿,你别这样。“ 我很平静地说:”不想看我这样,你就别挑战我的承受底线。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说对不起,你说点别的。“ 她结结巴巴地说:”要是,要是能让你好过一点儿,那我告诉你,我跟他已经分了,真的,从被你发现以后,我就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我,我实在是受不了… …真的,小仙儿,真的。“ 我的两排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后背微微抖着,她看出了我濒临崩溃的状态,小心翼翼地把桌上剩下的一只杯子从我面前拿开,攥在了手里。

    “你想听我跟你说什么?”我居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很温柔地问她:“想听我说,好样的!真够姐们儿,为了友谊勇敢地放弃了爱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想听我跟你说,嘿!你这次玩过了啊,那家伙可是我准备用来结婚的。可是你说抢就抢,抢了又觉得后悔,地下恋情才够劲爆,被放到明面上,也就没那么大意思了,仔细想想,算了,不值,我还是回去接着跟黄小仙这个大傻瓜玩吧。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太有意思了,真的,别再假装自己没有第二个人格了。来吧,你说说,就当这儿是《鲁豫有约》,你谈谈你的心路历程。”

    “你这样我怎么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要我双手托腮眨着眼睛泪光闪闪地听你说?”

    她被我的刻薄击中了,整个人颓丧地靠在椅子上。

    但我早已经被她攻击得溃不成军,坐在她对面的,根本是个没魂魄的真身。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别怪我太刻薄,是你的阴暗成就了我。

    “那我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