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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生指南第54部分阅读

    则是借贷柜台。

    典当是最挣钱地生意,月息往往倍于借贷。而被典当的物品还可以在估价过程中被压低价格,一般说来。黄金容易识别,当价最高。约在百分之五六十,其余便等而下之了。总之。典当的利润至少是借贷的三四倍。

    今日,田原来典当的一套琉璃酒具虽不是珍品,质量却也相当不错,用的仔细,品相也很好。不过,既然张氏能制造琉璃器,其当价自不会高,计伙计只给了一万一千钱。约为市价的二成五。

    “……先生,帮帮忙,加一些儿吧,这些钱也不够用的,我来当,是要赎回来的……”

    “您客气了,当不起您的称呼,可这些器物地当价多少,掌柜的都有规矩,并不是我能决定地……”

    田原恳切地与计伙计商议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得到更高的价钱。

    “可是,一万钱也不够用呀……”

    “先生,那我也帮不上忙了,要不,您去那里看看……”

    计伙计随手向左一指,田原顺着他指地方向看去,原来是借贷柜台,他不由露出了一脸的苦笑,要是有田宅作抵押,也就不会来典当东西了。谁都清楚,典当方便但利息高,钱庄挣钱,客人自然就要吃亏了。

    “算了……”

    田原踌躇再三,觉得表演的差不多了,就作出一幅意兴阑珊的样子,还是放弃了。

    “哎呦~”

    计伙计见田原接过了酒具,便松开了手,正在此时,田原也顺势一松手,他随即装出幅慌乱的模样,想要去接住酒具。不过,晚了!

    “咔嚓嚓~”

    一阵乱响,酒具落在地上,待田原打开包裹,琉璃器已摔得粉碎。

    钱庄的柜台高高的,田原站在台阶上,也得仰着头说话,灯光穿过栅栏正照在他的脸上,纤毫毕现。他形容慌张手忙脚乱,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得意,被计伙计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计伙计并没有深思。那神色一闪即逝,再去看时,田原已经低头了,计伙计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而且,琉璃酒具价值非小,即使以当价计算,也相当于他半年的薪金,计伙计也是惊慌。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一场商业纠纷了。交接中失手打碎了琉璃酒具,责任便很难说清楚,要计伙计负责,他显然是不愿意的。可他不想负责,田原又如何肯放过他。交涉过程中,临淄钱庄的柴管事总算还记得,如今是买卖人,不是将军府下人了,说话很是客气。当然,他再客气,也必然不肯赔偿一套新酒具的价钱的。况且,田原要的比市价还多些儿。

    田原就把四海钱庄告到了官府,钱管事也没当回事,全新的一套也才五万钱,在计伙计的眼里是笔大数目,他还没放在心上。然而,待到堂上一打开包裹,钱管事就傻眼了。那琉璃碎片晶莹剔透,上面的图案虽然还是蒲陶,可颜色纯正鲜明,没有丝毫混淆,也没有气泡杂质,残枝片叶栩栩如生,明显与他在钱庄看到的不是一个档次,价值至少也在三十万钱以上。

    “这是我田家的传家宝,四海钱庄才给一万钱,我当然不肯……他分明是故意的……”

    田原在堂上悲痛欲绝,一口一个四海钱庄如何。

    看田原在那儿表演,钱管事气的手足冰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恨不能上前一脚踢死他。钱管事如何暗恨暂且不提,但是,大面上的形势已十分不利。他再如何争辩,也拿不出来证据。

    案件的审理已经归给了决辞司受理,齐国的决辞掾是原北海太守吴林。吴林当初反对张涵支持董卓,被吓的够呛,也不肯改口。张涵见他很有几分骨气,就把他留下了。这一事过后,吴林胆子反而大了起来,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见了张涵的错误,也是直言不讳。吴林是河南吴氏的旁系子弟,熟悉大汉律法,又正直敢言。被任命为齐国决辞  后,断案公正,不畏权贵,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声。

    牵涉到了四海钱庄,吴林就有三分怨恨。不提张涵当初如何,就是眼下开办钱庄,与民争利,吴林就有不同意见。他数次上书反对,张涵都留中不发,吴林也没有办法。不过,吴林是个仔细人,钱庄的大老板是项奉,实际就是将军开的,他也不能随意判决。

    “蒲陶酒具是田原的家的,初平元年三月间在田家与田原饮酒,我曾经见过这套酒具……我是谁?我是田原的朋友,裕丰隆绸锻庄的掌柜,我叫高盛……”

    “我是李小七,是田原的朋友,常在一起玩……田原喜好赌钱。这也不算毛病,男人谁还没点嗜好。田原有手气好的时候……不过,他近两年手气很差……三个月前,把城南的三顷良田输了,家里就没剩下多少东西了,大上个月田原找我借了八千钱,约好月底还清,这马上都要过年了。我自然要去他家要帐……琉璃酒具?听说过,但我没见过。说白了,才八千钱,田原还我一万二,也就差不多了,我也不好硬要人家酒具不是……当然。早知道这样,田圆还不如把酒具给了我呢,至少也能再借他三几千钱,把年过了……什么,老爷说利息高,钱庄的利息低,可田原愿意上我这借呀……”

    ……

    经过五天的调查取证,事情清楚明确,吴林宣布了判决结果——钱庄计伙计在交接的时候,疏忽大意。负主要责任,赔偿田原的七成损失。为三十五万钱。

    吴林觉得自己的判决,是公平合理的。他的立场是公正的,是不偏不倚的。钱庄口说无凭,人证只有计伙计、钱管事和在场的几名典当者——典当者的证言含糊其词,并没有物证。而田原有包裹为证,钱管事起初并无异议,又有大量人证证实,可以认为证据确凿。

    “好!好你个田原,你等着……”

    一气三分迷。钱管事捅出了这么大个篓子,口气十分恶劣。

    “住口!不得咆哮公堂!”

    吴林断喝一声。双目如鹫,紧紧地盯着钱管事。将军家的一个下人,也敢如此无礼,真是胆大包天!如果他胆敢出口不逊,他也不介意让钱管事见识见识,什么叫不畏权贵。

    钱管事咬牙切齿,还要说话。项奉一伸手,把他拉在身后:

    “吴大人,钱管事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还请大人见谅!”

    项奉的口气冷淡,吴林更不客气:

    “既有项大人说话,那这次就算了!”

    “告辞!”

    “不送!不过,项大人,请在三日内将赔偿交付!”

    “哼!”

    项奉袖中的拳头一紧,大是恼怒,也不答话,转身就走。

    前些儿时候,黄县钱庄出了点事,项奉赶往处理。闻知此事,他日夜兼程连忙赶了回来。青州的交通便给,但六七百里路,也花了几日时间。张慎托齐国相前去,请求延缓一段时日,以澄清事实,被吴林断然拒绝。昨天,项奉一回来,就去拜会吴林,也吃了个闭门羹,心中已是不满。今日听了这话,项奉脾气再好,也是生气。有道是水涨船高,想他项奉这几年位高权重,还没有谁敢这么不给他面子……这个梁子,他是记下了。

    ……

    过了三天,田原被人勒死了!随即,田家人便抬着尸体找上了四海钱庄……

    听吕伟成说完经过,张涵久久无言,他下意识地轻轻扣打着自己的大腿,事情麻烦了,田原只是个棋子,这不是想讹诈点儿钱,而是有人故意败坏钱庄的名声……

    “……完啦?”

    当然,事情不会如此简单。钱庄的影响很大,是乌鸦最近关注的一个重点。田原的死讯,第二天就传到了信都。吕伟成手握乌鸦,总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可这消息牵涉到了王达,又只是蛛丝马迹,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是不说,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听见张涵地问话,吕伟成咳嗽一声:

    “乌鸦已经全力以赴盯着这件事,时间尚短,消息不多……

    李小七是临淄富豪刘岺家的下人,刘岺通过家中下人放高利贷,是临淄地大子钱家之一……”

    吕伟成把涉及到的人员关系都梳理分析了一遍,然后,说了一个消息,没有加以分析:

    “王达与刘家地老二——刘镇——关系很好,在出事的前一个月,王达曾到过临淄,就住在刘家……”

    张涵的目光一凝,手也停顿了下:

    “王达……平原王达?”

    “平原王达!”

    正文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孤儿寡母

    “放屁!哎呀~,放手……”

    田春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猛然跃起,一跳多老高,挥舞着手臂,就要冲上去。不成想,立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护卫,猛然上前一步,抓住了田春的手腕,用力一扭,便将他按在那里。田春只觉得手腕疼痛,仿佛被铁钳夹住一般,身不由己躬了下去在。

    “干什么?想打人啊?”

    田泉身为长辈,总不能看着自家人吃亏,他摇着花白的头发,怒声喝问。

    “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是谁想动手……”

    孙东瞪了田泉一眼,冷冷地说道。在项奉的示意下,孙东松开了手,重新退回到旁边,田春却不敢再将其视若无物了。

    “我只是说一种可能,田先生何必如此激动……”

    项奉仰面打了个哈哈,斜睨了田春和田泉一眼。居高临下的冰冷杀意,犹如一盆凉水当个浇下来。项奉的和蔼,几乎令人忘记了他的身份。田春这才想起来,对面不是普通商人,是高高在上的车骑将军少府。州郡县的大人们见了,都要先行礼的。要他田春的命,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一样。只要项奉一声令下,相信他立即就会变成死人——田春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他不敢的!田春暗地里给自己鼓气,可他挥舞的手臂不觉已没了力气,嘴里嘟囓了几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田李氏疑惑地望着他大伯,田春满脸涨的通红,可他终不敢对项奉动手。项奉与他不是一种人,人家在云上,他算什么,别说影射他几句,就是暴打他一顿,甚至宰了他,又会怎么样……想到这里,田春更是半点勇气全无。田春再蛮横,也就是在市井里横行的青皮,遇到这些军伍出身的厮杀汉,哪里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好汉不吃眼前亏,刚刚一动手,就被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田春这好汉还是极识时务的。

    项奉也不理会田春,回过头来对田李氏露出一幅笑脸,和煦中带着沉痛:

    “田李氏,我听说,田家也曾是殷实人家,城里有过铺子,城外有田庄,不说是良田百顷、家财万贯,却也相去无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除了田春被人引诱,喜好上赌钱、败了家之外,子钱家的高利贷也是重要原因吧?”

    田原的生平,项奉早已摸的一清二楚,这番话说出来,听得田李氏眼圈都红了。久赌神仙输,田春是没少输钱,可要是没有向子钱家借贷,田家也不会败落的这么快。

    “子钱家的缺德事没少做,为了还债,变卖了田地卖宅子,变卖了妻子卖儿女的,比比皆是。

    城西王老六借了刘家的子钱,家破人亡也没能还清;城东的宋阿大借了王家的子钱,迫不得已把田宅妻子都卖了,自己觉得活着没意思,一根绳子吊死,只留下一双儿女;义和里的韩三春借了宋家的子钱,家业不也败落了……”

    老实说,心不够黑,没点背景,他也做不了子钱家。而一旦做了子钱家的,谁手里都逼出过人命。项奉说的这几个例子,都是临淄极著名的,田李氏自也知晓。

    “四海钱庄的底细瞒不过明眼人,我来开这四海钱庄,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方便大家。说句不客气的,钱庄再挣钱,难道还能有炼金赚的多吗?”

    张涵会炼金的事妇孺皆知,要说开钱庄是为了谋利,怎么也说不过去。田李氏微微摇头,见说动了她,项奉满意地颌首说道:

    “就是嘛!再大的利,也大不过炼金!

    四海钱庄的利息低廉,方便了大伙,可得罪了不少子钱家。钱庄的生意兴隆,凡是有办法的人家,他也就不会去子钱家那里去借贷,子钱家的钱眼看着借不出去,怎么能不恨钱庄,您说是这个理吧?

    说句大话,当初要是有钱庄在,田家也未必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田李氏小脸煞白,眼泪都在眼圈里转,头一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

    “田原先生的死,是很令人遗憾。不过,其中也有很多疑点,还请你三思,不要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田原为何会在取钱的当日,前往城南的小树林?田原出事之前,有没有异常举动?有没有结交过新朋友?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在田原先生过世后,有没有人唆使你……

    田李氏,你不要有顾虑,在青州自有车骑将军做主……”

    项奉说到这里,斜了田春一眼,那眼光如刀似针,刺的田春浑身难受,却不敢发作。收回了目光,项奉继续劝说田李氏。不过,不管他怎么问,田李氏始终低头不语,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豆大的泪珠辟里啪啦的落在地板上,一会儿,就打湿了一片。

    ……

    项奉说的口干舌燥,田李氏却什么也不说,项奉也没有办法。只好请她仔细回忆,如果有线索,可以告诉衙门,也可以来钱庄告知一声。反正,项奉是下定了决心,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送走了来闹事的田家人,项奉沉思了一会儿。田李氏苍白的小脸、红肿的眼睛和一滴滴落在地板上的眼泪,不时在他脑海里闪动,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项叔!”

    项奉一回头见是张慎,便打了个招呼:

    “哦,是公子啊,都处理完啦?”

    “嗯,都处理完了,所有的污秽物都清理干净,又给客人每人送了套衣服,雇车将他们送回家……不过,我没有处罚护卫……”

    张慎说起来,还尤有余愤。按照他的意见,不仅不处罚,还应该给予奖励。田氏也太欺负人了,抬着死人来也就罢了,竟敢拿屎尿打人。护卫们打的好!

    “……”

    项奉微一点头,没有追究此事。决议是一回事,可实际情况如此,护卫们动手,也是有情可原的,如果这亏都吃了,只怕旁人还以为钱庄理亏。项奉瞟了一眼张慎:

    “护卫就算了,不过,公子,你要动手可就不对了……”

    张慎脸色微红,今日若不是项奉下来的早,事情恐怕就要闹大,中了别人的圈套。气头一过,他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项奉点到为止,不再纠缠此事:

    “公子,田原之死,你有什么看法?”

    张慎打点起精神,琢磨了片刻:

    “项叔,田原之死,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死于意外。田原从钱庄讹诈了一大笔钱,这是人所共知的,田原因为某事到小树林里,遇到了某人,被人见财起意,杀了。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第二种,田原之死,是早有预谋的——我以为这种可能性最大。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来,这钱庄还真是断了许多人的财路……田原由始至终,不过是别人推出来的棋子,一开始就是准备牺牲的……”

    张慎冷笑一声,握紧了拳头,还真是心狠手辣,出手就是一条人命。张慎也杀过人,可战场死伤在所难免,与这种杀戮又不相同……

    项奉轻轻摇头,张慎还是年轻:

    “公子,若是我行此事,就让今日再死上几个……”

    “……”

    张慎闻得此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上下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今天若再打死几个,只怕张涵也护不住钱庄。张慎这才知道,自己的鲁莽,差点犯下大错。

    项奉沉默了一会儿,注视着张慎不说话。思量再三,项奉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明的好,两人现在是在一条船上,无须顾忌太多:

    “公子,你有没有考虑过第三种可能……”

    “……”

    张慎猛地用力攥紧了双拳,额头上青筋暴跳,面容说不出的狰狞。除此以外,他再没有动作,连呼吸都停止了,在那一瞬间,他就像座凝固的雕像。随即,张慎长身而起,用力一挥手:

    “不会的,他不会的……”

    项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