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还能笑,巫循浓眉舒展,终是松了口气。
雪蝶儿扬手抚去巫循脸上的水渍,顺手划过他被月光朦胧的五官。“真好,每一回都有阿循哥当我的垫背。”
溪水是冷的,她的指也是冷的。
但莫名的,被她的指划过的五官却漫过火般的炽热……
彼此的视线交集,巫循只觉自己的心仿佛掉进一泓蜜般的甜浆当中,他无法再抵抗,只能沉溺。
终于,他上身往前微倾,情难自禁地轻轻撷吻住她透着嫣红的朱唇。
雪蝶儿怔了怔。“阿循哥……”
她又密又翘的眼睫,轻轻马蚤动他的脸与心底深处的悸动。
“嘘……”巫循张口含住她的软唇,舌尖悍然闯进姑娘的檀口,沾染了她嘴中蜜般的香气,加深了两人的接触。
彼此陌生的灼热气息,让两人的心跳没来由地加速。
属于他的气息与力量,狂烈地淹没她残存的理智,像一簇带着火苗的吻,点燃彼此压抑许久的情火。
在潺潺流水当中,她身上的银铃晃逸,两条玉臂缓缓攀住巫循的颈,雪蝶儿有种浸在甜酒里的醺然。
他的阿循哥有一张温朗的俊颜,虽然总是冷静自持,秉持着中原的礼教约束,但终教她激出他眼底极力压抑的情愫。
在月神的庇护下,她找到她的情郎……
夜渐深,不知名的虫儿在四周唧唧叫着。
除了溶溶月色,点点星子缀在黑夜苍穹当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阿循哥,我好冷。”拽着男子的衣摆,雪蝶儿湿透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水痕。
巫循莫可奈何地瞅了她一眼,直接便将她揽入怀里,“抱着会温暖一点吗?”
“不会!你身上也是湿的。”她努起唇,索性蹲在原地不肯走。“阿循哥,我的脚好痛。”
巫循叹了口气,定下脚步柔声道。“早让你别玩水了,还拖我下水。”
她好生苦恼地轻咬下唇。“谁知道会踩着青苔石嘛!”
“我也认了!”他垂敛目光,背对着她蹲下。“上来吧!”
她那艳眸瞧着他认分的举止,瞬间亮了起来。“你要背我?”
“难不成你背我?”没好气地转身推了推她的额,巫循才背着她,张开手催促道。“上来吧!我们快点回寨里。”
“嗯!”雪蝶儿欣然趴在男子厚实的背上,半边雪颊贴在男子温热的颈肩后,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要站起身前,他细心提醒着。“抱紧喽!”
玉臂轻轻圈住男子的颈,修长纤细的腿儿夹着他健壮的腰,雪蝶儿轻声地问。“阿循哥,蝶儿很重吧!”
“你会愧疚吗?”突生起的念头让他想捉弄她。
她抿了抿红唇,认真思索着。“要不,我身上有一壶糯米甜酒,我请你喝一口暖暖身。”
“才一口?蝶儿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小小一瓶,只够喝一口。”她嚅声,银铃清嗓听起来好不委屈。
巫循扬笑出声。“同你说着玩的,其实加上你身上那些银饰,你也不过一袋米重。”
她如花般的气息在耳边吐息、厮磨,少女软嫩的娇躯,隔着银衣毫无距离地贴在背上,像无形的羽毛,若有似无地在他心里马蚤动着。
这段回苗寨的路,瞬间变得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雪蝶儿不经问。“阿循哥,你会留多久?”
他乐于转移注意力,要开口的瞬间却犹豫了。“多久……”
“是不是拿回巫叔叔的遗骨,你就要走了呢?”勉强扯动唇角,雪蝶儿压下胸中波涛汹涌的未知情意,清柔的嗓染上些许低幽。
曾经,她对爱情嗤之以鼻。
但遇上巫循,她却彻底沦陷。
这段感情,是她求来的,她不敢奢望会天长地久,更不会似其他苗家姑娘用蛊毒来牵制、控制她所爱的人。
只是话一问出口,她便后悔了。“不、不,你要走时,还是别告诉我了……”
“为什么?”不知为何,巫循心里微乎其微地掠过小小的失落。
淡淡的夜风夹有凉意,她本能地紧圈着巫循的颈,贴靠着他身体的温暖,嚅了一句。“我不知道……”
巫循怔了一怔,似感觉到她情绪里的波动。
是一种强烈的吸引,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但他不可能为了雪蝶儿久留。
他还有梦未能实现……娶妻对他而言还太早。
依雪蝶儿聪颖的思维,他想,她该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如此不安吧!
巫循思索了半刻,不自觉就开口了。“其实这回来苗寨取回我二哥遗骨的并不是我。”
雪蝶儿十根葱白玉指,难掩紧张地抓着巫循的衣领,静静听着。
“来苗寨前,其实我正打算找一艘货船,历游四方。听说海外有许多先进的医术与药草,或许还可以瞧瞧洋人是用什么方法来医人。”
因为憧憬,巫循的嗓音透着丝难掩的期待。
她生在苗家,长在苗家,从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巫循的想法让雪蝶儿蓦地一惊。
乘货船游历四方?巫循所说的世界,是她未曾想过的地方。
“那一定很远、很远吧!”她不自觉地暗自思忖着。
“嗯!外面的世界很广阔,当初我爹、娘瞧我急着走,才会特地指派我出这个任务。”
如果今日来苗寨的是三哥、四哥或五哥,那么遇上雪蝶儿的会是他们其中一个吗?
思及这可能性,他的心不由得一紧,对雪蝶儿莫名的占有欲来得太强太急。
“那……阿循哥会去多久?”双眉轻皱,她沉吟了半晌才问。
背着她,他瞧不见雪蝶儿的表情,但似乎可以由她的语气想像,她轻染忧郁的脸庞有多少让人不舍的情绪。
“那——你会留我吗?”
娇容绽出涩然笑花,雪蝶儿扬唇贴在他耳畔轻叹息,柔声低语。“阿循哥,我不留你。”
听见雪蝶儿刻意压低的语调在耳畔响起,巫循内心一震,因为她意外的答案,脚步滞了滞。
瞧着巫循暗暗收下讶然的侧脸,她似自语般地呢喃。“我们苗家姑娘在六、七岁开始就会学习服饰制作的工艺,一件贴绣的上衣,光是是彩色片折叠的小三角就有一万七千多个。
每一件绣衣就是一个苗族姑娘一生所绣的精品,当姑娘把自己的绣衣缝完,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年龄。
所以,每件姑娘的绣衣都凝聚了个人的聪明、智慧,也是宝贵与财富。“
当她同他娓娓道来时,巫循抑不住地闷笑出声。
“阿循哥,你笑什么?”伏贴在男子身上,雪蝶儿感觉到他的宽肩因笑意而上下起伏。
沉默片刻,巫循浓眉微扬地轻勾唇道。“雪蝶儿真的是一丁点含蓄都不懂?”
她既聪明又坦率,透过属于苗家的传统,一一言明了她对他的期许,他想不懂都难。
“这本来就该说的嘛!咱们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就像蝴蝶与水波、水清姑娘和月亮。”
“蝴蝶与水波、水清姑娘和月亮?”不用说,一定又是苗族里的传说人物了,巫循微挑眉,笑声又不自觉由喉间滚逸而出。
雪蝶儿双颊嫣红,撒娇般地轻语。“再过两年,我的贴绣上衣就可以完成了,我不管阿循哥去多久,雪蝶儿只等你两年。”
她会等他……
雪蝶儿的清嗓柔软又固执,缠绻的情意盈满言语之间,让巫循的心整个暖了起来。
会等他的人不只有她,为何由她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他竟是那么感动。“你不怕我不回来。”
爱情初萌芽,谈起的却是未来。
两年的时间如此漫长,谁能保证呐!
“船开得再远,总是得靠岸的,而且世界好大,我希望我的阿循哥回到我身边时,可以告诉我他的所见所闻。”
她嫩白的柔荑轻轻伸往巫循的心脏,不疾不徐地将手心贴在那胸口感受它的跃动。
“我不学其他姑娘对她的情人下蛊,只要你的心还会跳动,就会想起蝶儿曾经这样靠着你、爱着你……”
情难自禁地将手覆住她落在胸口的小手,巫循因她坚定又单纯的语气久久无法自己。
渐渐的,芦笙乐音与歌唱的声音不歇地落入耳底,热络驱散了原本静谧的气息。
巫循怎么也想不到,雪蝶儿会在他身上种下相思情蛊……
注一:“苗家迎客不握手,捧出弯弯牛角酒,进了苗寨心连心,醉在苗乡不想走。”此句取于两千零四年国立自然科学博学馆——“蝶舞。枫红。话苗年”特展资料。
第四章
乐音渐歇,情人间的细语呢喃,取代平日的虫鸣,为寒星点点的夜增添一股甜蜜的气息。
雪啸天敛眉,坐在堂屋前的回廊凭栏远眺,对月小酌。
独坐不到半刻,他便看见巫循背着女儿回到自家吊脚楼前。
心一沉,他的身子下意识往内挪了一些,心绪千回百转。
难道这真的是雪家姑娘的宿命吗?
爱来得太快、心给得太早,最后的结果……他实在不敢妄自揣测呐!
妹妹的爱情,给他太深太沉的打击,他不希望女儿最后也沦得如此下场。
“爹爹!”
不知自己暗自沉思了多久,雪啸天循声瞥过头,女儿欣然的脸庞落入眼底。
“怎么一身湿?”
她吐了吐舌,玉臂由后揽着父亲的脖子。“我和阿循哥到芦松溪玩。”
“这么晚了还到芦松溪玩?蝶儿别失了分寸!”他板起做爹的脸,郑重地开口威胁。
雪蝶儿盈盈的笑,举手投足间尽是小女儿姿态。“知道了,爹爹要变碎嘴的爹爹了。”
握了握女儿软嫩的小手,雪啸天微微笑着,半晌才回过身看着女儿。“告诉爹,你真的喜欢巫循吗?”
“爹爹,你为什么这么问?”心一凛,雪蝶儿晶灿的眸流转着紧张的情绪。
深深瞧着女儿的表情,雪啸天的心在瞬间凉了一半。“感情,是要一点一点加深,要细水常流、慢慢酝酿的,懂吗?”
“不懂。”她努起红唇,水般艳眸闪着直率。“喜欢便是喜欢,何必一定要慢慢来?”
雪啸天扬唇轻笑,但笑容却没达到眼底。
“难道爹爹不喜欢阿循哥?”
抚着她光滑的脸颊,雪啸天脸在笑,语气却语重心长。“宝贝,爹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希望你找到的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
“阿循哥很好。”雪蝶儿不假思索地开口。
雪啸天怔了怔,耳畔想起了妹子的话。
大哥,我把蝶儿许配给巫劲的小弟,巫劲是个好男人,我相信,他的弟弟将来一定会好好疼惜堞儿……
在几年前,妹子曾见过巫循几面,当时便觉得性情温和聪颖的巫循和活泼的雪蝶儿十分匹配。
于是,在雪蝶儿八岁那年,她的亲事便被她唯一的姑姑做主,许给了心爱男子的弟弟。
当时雪啸天并没反对,妻子过世得早,女儿与妹子的感情亦姐亦母。
他也相信,妹子的决定不会错。
只是……谁能料得到,这门被淡忘的亲事,竟会因为巫循的出现,而再度被提起。
难道……这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雪蝶儿俯身啄了啄父亲的颊,甜甜地低语。“爹爹,蝶儿好喜欢阿循哥,我希望你也可以喜欢他……”
没来由地,雪啸天心一紧,转了话题。“晚了,快去换下湿衣裳,受了风寒可不好。”
“爹爹……”父亲脸上凝重的神情,加深了雪蝶儿心头莫名的不安。
迎向女儿的视线,雪啸天心绪万分矛盾。“明日一早,让巫循来找我。”
他得找巫循谈谈,探清他来苗寨的目的为何?
至于两人早有婚约之事,暂且就成为他心中的秘密。
“正巧!阿循哥也想找爹谈谈,那爹爹也早点歇着。”雪蝶儿微颔首,未多间,轻敛眉沉思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眸光落在女儿身上,雪啸天的心绪却再难恢复原有的平静。
清晨,雨初歇,清风掠过杉木的香味,给人一种舒畅的感觉。
“阿循哥!”
霍地,在鸟语啁啾中,一抹清亮的娇嗓划破空气里的寂静。
属于姑娘的嗓音直直闯入耳中,巫循猛一张眼,睡意全消,精神在瞬间抖擞。
他差点忘了,今日有更重要的事得办。
昨晚他和雪蝶儿一同掉进溪里,衣物尽湿。
参加“跳月祭”前他没料到自己会留下,包袱还留在客栈里,现下他根本无衣物可换洗。
夜又深,他只能将衣物晾在木栏外吹风,光着身子便在她让出的这间房歇下。
偏偏晨时一场小雨,坏了他的打算,想来他晾在栏外吹风的衣裳,铁定湿得更透彻。
思绪一回笼,他深怕雪蝶儿会被他一丝不挂的模样给吓着。
巫循裹着薄被奔出堂屋前的别致的小廊,低头探看,眼底便映入姑娘窈窕的身影,正往木楼顶层走来。
他见状,连忙扬声惊间。“你上来做什么?”
“我想阿循哥的衣裳还没干,所以特地到千月家帮你借了套衣裤。”她边走边回应,轻盈的脚步伴随着铃音。
听她的声音节节逼进,巫循的语气出现难得的慌,只得先退回屋内,行径犹如见不得人的小贼。“你搁在小廊前就行了。”
“不行!这儿没汉人的衣裳,我可是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千月家,向苗大哥借了男子的衣物,没有我帮忙,你是不会穿的。”
巫循懊恼地微蹙眉,思索了半晌才道。“你同我说怎么穿就好了,真穿错了,你再帮我。”
“好吧!”雪蝶儿心想,铁定又是她的阿循哥,守着中原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不让她帮忙。
暗叹了口气,她听话地将青色布衣裤,搁在小廊前,一放好便回身坐在上顶层的木梯口,以“口”指点他穿好衣服。
半盏茶过,巫循英姿焕发地出现在雪蝶儿面前。
“怎么,这么穿没错吧!”
雪蝶儿回过身,满意地点了点头,挽着他的手连忙道。“爹爹就要出门巡视,咱们得快点,要不又要拖到晌午了。”
巫循一怔,语气有掩不住的惊讶。“你同你爹说我的事了?”
她轻轻地摇摇头,眉间透露着莫可奈何。“他昨儿个就说今天想见你,只是神神秘秘的,好似藏了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一直以来,爹爹都只把她当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儿。
瞧着姑娘暗自生气的模样,巫循唇角浮现些许笑意,瞬间有些明白雪啸天的想法。
雪蝶儿是苗寨里最美的花,对这个唯一的掌上明珠,必定是宠爱有加,有了雪凝儿与兄长的前车之监,雪啸天对他必定心存戒备吧!
“阿循哥,爹爹同你说什么秘密,你一定要告诉蝶儿,不准瞒我,知道吗?”她威胁地开口。
巫循语重心长地开口。“有时无知反而是一种幸福,知道吗?”
因为兄长的死,带给家里的冲击,让他的想法远比一般同年的孩子还早熟。
相对的,懂更多,烦恼也更多。
他相信,雪啸天绝对与他一样,希望雪蝶儿永远保有她纯真的一面。
两人边说边聊,脚步未定,雪啸天杵在主堂前,慢条斯理地理着衣领、袖口的身影便落人两人眼底。
“爹爹早。”
“寨老。”
厉眸淡瞥了两人一眼,他转向女儿。“蝶儿,你先出去。”
语落,他瞥向巫循一身苗家男子的装扮,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眼前的男子正派温文,俊逸挺拔,是妹子在女儿八岁时,亲自为女儿挑选的夫婿……
他该欣慰,偏偏却摆脱不了妹子为心爱男子殉情而死的遗憾。
“爹爹……”她还想开口,却被巫循的眼神制止。
柔美温婉的侧颜隐隐染上怒气,雪蝶儿不好说些什么,转身那一瞬的叹息却让人无法忽略。
雪啸天回过神,双手负于身后,对着巫循端详的眸光未敛。“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
“恕晚辈不懂寨老的意思。”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他始料未及的是,巫家竟然等了这么多年才重回苗寨,而来的……还是与雪蝶儿有婚约的巫循。
这一切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既然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