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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寐良妻第4部分阅读

  黑眸忽地一寒,他的脸色变得阴郁。

    他总是在打量她。

    像要查探什么,冷淡又专注,遥远而安静。那张英俊迷人的笑脸,只要一迎上她的目光,便悄然收起,然而一转身,却又对每个人言笑晏晏。

    璇翎瞪着绣盘上的花儿,想着想着,便发起呆来。

    成亲至今,她已逐渐摸清了他种种喜好,包括他爱喝的茶,他惯常的衣着饮食,每日鸡鸣即起,下朝后仍然时有应酬,带着一身妓坊里的脂粉香气回来。

    璇翎淡淡吁了口气。自从她放下自尊投入他怀抱,便告诫自己,必须收拾起闺阁少女的旖旎情怀,别指望他的心,也别奢求他的忠诚。

    只要不看、不听、不想,尽足自己的本分就好。

    如此一来,生活倒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两人似乎比她初来乍到时熟稔,却也多了一道距离——面对无法忠于自己的丈夫,她也无法完全地敞开心扉,因此两人之间,总是各有一分保留。

    夜里,他依然拥着她入眠,然而身体越亲密,两颗心便越遥远……

    “少夫人,元侍郎府上的大公子,元彬少爷求见。”丫头敲门来报。

    “是么?”璇翎放下绣盘,又惊又喜地露出笑容。

    从她大婚后就没见过元彬表哥了,几次回娘家,都正好没遇上,听说他们兄弟俩都被分派了官职,元哲仍留在京城跟着爹爹办事,元彬却要远调到外地去,从知府做起。

    结果一见面,元彬正是为此前来拜访。

    “临走前不来看看你,好像浑身不对劲哪——”

    璇翎才走进花园,元彬见了她便笑,正式揖了一礼,说道:“自从你那场‘毕生难忘’的大婚之后,我心里老是七上八下,不晓得后来如何?”

    “没听见什么奇怪的消息,不就是好消息了?”璇翎笑盈盈地朝表哥眨眨眼,彼此心照不宣,便无需多言。

    倒是他,听说他要远调到外地,三年五载都不见得能回来。

    她不禁好奇问道:“姨娘还没打算为你们说亲吗?你们兄弟俩都有了功名,又要远调,何不先成家,带着妻子一块儿过去,生活起居才有人照料呢!”

    “嗤,你还敢问——”

    元彬忍俊不禁地笑了。“我娘原以为你迟早要做我家的媳妇儿,现在是气姨丈气得不得了。你娘偏打趣说,反正家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紧张什么呢?”

    “一模一样的,指璇莹吗?”璇翎瞠目结舌。

    元彬抚膝大笑说:“你听听,你娘这样说话,我娘岂不更恼火了?旁人不知底细也罢,咱们家里谁不知二小姐是个旷古绝伦的麻烦精,还敢娶呢!”

    璇翎闻言怔了怔,既是好笑又是懊恼,这说得未免太过分了。

    “璇莹只是天真鲁莽了些,并不是多么歹毒刁蛮的姑娘——”

    元彬朝她翻了个白眼。

    “跟你比起来,那就是云泥之别了。你是人人钟意的好媳妇,她那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心性,能跟你比什么?”说罢,他搔搔头脑,有些腼腆地轻咳一声,“总之我娘说,她定要寻觅一个比你贤慧美丽的闺秀姑娘,好在姨丈他们面前挣个脸儿。”

    “姨娘也真是……”竟拿她当表哥娶媳妇的标准?唉,真不知她究竟哪里好了,各人有各人的长处,硬要互相比较,岂不累煞人?

    璇领摇摇头,又偏头思量片刻,才幽幽叹了口气。“也罢,婚姻大事总是慎重才好,自古以来,婚俗庄重繁琐,似乎是有些道理的。”

    “喔?元彬听出她话里的酸涩,关怀地询问:”你还介意那场意外吗?“

    意外?那真的是意外吗?璇翎沉吟着该如何回答。

    “我总觉得……和他之间好像缺了什么。大婚当日,他迎娶的不是我、拜堂的不是我,和他一块儿喝合卺酒的也不是我,好像……有种名不正、言不顺的错觉……”

    细细想来,那说不定是上苍的预兆,否则成婚以来,夫妻间称得上无风无雨,为何却总隔着一道墙,怎么也不亲近呢?

    元彬蹙起眉头。按理,婚姻美满的女子,不该怀着愁绪,好端端的升起这种错觉,定是抑郁不乐。他沉下脸,正色问道:“他对你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璇翎怔怔的,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说起来,雅鄘对她也没什么不好,若自己器量大些,别尽往死胡同里钻,也许就好过些吧!可或许是自己资质愚钝,再怎么努力还是很难释怀。

    “有时不免暗自揣想,我和他这段缘分,或许不能长久……”她恍惚喃喃道。

    等她将来有孕,生下孩子,日子以后要怎么过呢?她也不知道。

    她的丈夫在她面前算得上柔情万千,可每每从外头返家,那脱下来的衣袍上隐隐飘散的脂粉气味,总教她暗自酸楚。

    他身边,并非只有她一人——

    思绪一转,璇翎忽然惊呼。“对了,你可别对璇莹说这些……”她若知道此事,心里会不好受的。

    元彬怜惜地望着她,柔声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能和我说这些的,只有表哥了。”她眼眶一红。

    “你也别太多心,等你们将来有了孩子,感觉就会踏实多了。”元彬只好如此安慰。

    “是。”璇翎不愿表哥担心,便柔顺地点头附和。“应该是吧!”隔着一道曲折高墙,丫头双手端着托盘,正要走进园子里,见令狐雅鄘负手站在入口处,屈膝行礼道:“少爷。”

    令狐雅鄘回头瞧了她手上的糕点一眼,随口问:“是少夫人吩咐的?”

    “是。”

    他点点头,下颔往园子里一努。“我不想进去打扰他们兄妹闲叙,你也别提到我,知道吗?”

    “是,少爷。”丫头乖巧地答应。

    “去吧!”他摆摆手,驱走了丫头,自己也折往书斋而去。走到半路上,忽然从天降下一抹高大的黑影。

    “你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绮南雁扬起满脸笑意,眉飞色舞地道。

    “很好。”他面无表情点点头。

    绮南雁见他魂不守舍的,不禁咦了一声,问道:“你打算何时动手?”

    “先按着吧,时机未到。”

    “啊?”绮南雁摸不着头绪,顿时心痒痒的。说什么时机未到?既然未到,干么要他动手?“喂,你都已经把狗逼急了,如不立刻动手,它便只会扑向你。”

    “怕狗咬而杀狗,不是我的作风。”令狐雅鄘终于停下脚步,目光炯炯,正色盯着绮南雁。“只有当这条狗毫无用处,才是取命之时。”

    “好吧好吧,我懒得管,你自己小心保重。”

    绮南雁只好双手一摊,转身正要离去,令狐雅鄘忽然叫住他。

    “南雁,陪我喝一杯吧!”他敛着脸,手中摺扇轻转,神色教人看不出情绪。

    耶?绮南雁扭过头,大方回道:“你想上哪儿喝?”

    真是稀奇,他们已经多久没好好喝一杯了,难得他有这个兴致。

    “随便。”令狐雅鄘淡漠地道。

    第6章(1)

    蛇,有蛇。

    金黄耀眼的鳞甲、巨大粗厚的蛇身,草丛根本藏不了它的身子,她远远就发现一抹快速移动的金光从地上往她的脚下爬来,待她发现那是一条黄金巨蟒,立刻吓得脸发白,想跑,双腿却仿佛生了根,根本动不了。

    巨蟒很快地缠住她的脚,沿着她小腿笔直而上,接着紧紧箍住她腰身,她吓得伸手乱挥,只见巨蟒忽然张开大口,分岔的舌尖往她双眼扑来——

    “啊——”史璇翎满头大汗地惊醒,才发觉那是梦。

    梦好清晰,她伸手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往身旁的空位一看。身边空荡荡、黑漆漆的,只有自己一个。

    元彬告辞后,听丫头说,雅鄘晌午时和朋友出门去了,到她就寝时还未踏进家门。

    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二更天?三更天?璇翎闷闷不乐地揭开床帐,睡意已被吓跑了,她索性起身下床,燃起烛火,从书箱里翻出一本书。

    看着看着,她很快又打起盹儿,眼睛几乎合上,孰料此时房门突然砰地发出一道闷响。紧接着有人喊道:“嫂夫人,快开门!”

    那声音低沉浑厚,似曾相识……是绮南雁?

    璇翎皱眉合上书本,才要迎上前,门板却咔地被人无声无息地破开。绮南雁背着令狐雅鄘闯进来。

    他伏在绮南雁背上动也不动,似乎早已失去意识。

    璇翎顿时呆住了。她……还在梦里吗?夜半惊醒是假的,雅鄘受伤也是假的?

    他……他怎么会受伤?好端端的,谁要伤他?

    绮南雁身手俐落地将他放在床上,披风垂落床沿,露出底下血迹斑斑的衣衫,大片血污染湿了腹部,绮南雁赶紧撕开伤口处的衣物。

    伤口长约一尺、深入寸许,皮肉皆绽开,绮南雁眉宇皱得更深,脸色凝重地回头道:“我需要针、线、干净的棉布、烈酒和一盆清水,快去拿来。”

    “好、好……”

    璇翎嗫嚅着,忙不迭地答应,回过头,翻箱倒柜地找,越心急,手越慌。

    “针……针线、纱布……”好不容易找来了,颤抖地双手奉上。

    “酒……酒和水,我这就去拿……”说完,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无法呼唤丫头,身上就一袭睡觉穿的单薄衣裳,天黑路滑,夜风吹在身上,可她丝毫不觉得冷。

    那张毫无生气的俊脸令她心惊,血肉模糊的伤口像在凌迟她似的。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奔进厨房,随手抓起铜盆装了清水,挟着烈酒又匆匆往回跑,沿途冷水泼洒在裙摆上,她浑然不觉,心里只有昏迷不醒的丈夫。

    “来了。”她白着脸,把水盆和烈酒搁在绮南雁身旁。

    绮南雁立即动手为令狐雅鄘清理伤口,血水很快将清水染成红色,而伤口仍不断渗出鲜血,绮南雁赶紧把绣针放在烛火上烧烤,接着穿起泡过烈酒的绣线,拉紧伤口,一针一针把绽开的皮肤重新缝合起来。

    璇翎不禁跪倒在床边,紧咬牙关,牢牢握住令狐雅鄘的手。

    好痛……她浑身痛,望着那针头一针针穿过他皮肤,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顿时传遍她全身,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连她都痛得这样厉害,雅鄘他……他一点知觉都没有吗?

    为什么?他麻木的脸容没有任何反应,仍直挺挺地躺着,仿佛……仿佛……眼前天旋地转,一股深沉的恐惧霎时狠狠掐住她颈项。她要失去他了吗?

    不,不会的,她抓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低头吻着他的手,不断喃喃祈祷,直到那令人发狂的酷刑结束。

    绮南雁把身上仅有的金创药全倒在他伤口上,涂了厚厚一层,最后才用纱布缠绕起来。“伤口暂时处理好了……幸好没伤到脏器,只是失血过多。”他帮忙脱下令狐雅鄘身上脏污的衣物,并协助璇翎为他换上干净的衣衫。令狐雅鄘从头到尾都陷入昏迷,只有微弱的吐息显示他还活着。

    流血似是止住了,璇翎颤抖地吁一口气。

    “应该没事了。”绮南雁忧心忡忡的,似乎也不太有把握。

    璇翎神色惊惶。“他脸色好苍白。”

    “失血太多,自然虚弱,只要能平安醒来,休养几天就会好转的。”

    “怎么回事?怎么会伤这么重呢?”是遇上抢匪?歹徒?抑或是……专程狙击而来的杀手?

    想到这儿,她不禁失神。

    雅鄘近来备受荣宠,官场声势日隆,朝中定有不少眼红之人吧?但只因为眼红嫉妒,便要杀人?还是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细故?

    “我们……遇到袭击。”

    绮南雁沉下脸,语带保留,显然不欲多言。“按雅鄘的身手,其实不该受伤才对……”

    事情发生得很快,但还不至于不能应变。

    他和雅鄘认识多年,从小一块儿习武,彼此默契深厚,也了解对方的程度。今晚,他们离开酒肆之后,一名刺客突然从巷弄中飞袭而至,他以为雅鄘有能力避开那一剑,因此先按兵不动。

    没想到,瞬间的判断错误,伤害便造成了。

    雅鄘受了重伤,刺客随后死在他手上,暂且安置在暗巷里。

    “他喝了很多?”璇翎拾起衣袍,上头除了血污,便是浓浓的酒味。

    绮南雁略带责难地凝视好友,开口道:“喝酒对雅鄘并不妨碍,主要是心神恍惚,太过沉溺于心事,完全忽略周遭变动——”

    实在太不小心了,对习武之人而言,此乃大忌,何况雅鄘身边早已危机四伏,他应该比任何人更慎重警觉才是。

    但近来,他似乎正为某事分神……

    绮南雁心念一动,目光不禁落在史璇翎身上。难道……是为了她?

    但瞧她伤心欲绝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古怪啊!

    他不解地搔搔头。“嫂夫人,雅鄘就交给你了,我明日再来探望。”想不通,索性不想,他还得回去收拾善后,将刺客尸身处置妥当。

    “多亏你在他身边,否则……”璇翎泪盈盈地揖身答谢。

    “不敢当,告辞了。”绮南雁抱拳回礼,转身踏出寝房,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有人在哭。

    似曾相识的啜泣划破一片浑沌,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拼命想睁开眼,寻找哭声的来源。

    是谁?哭得好伤心,压抑的、微弱的,仿佛饱受折磨。

    他很想开口叫她别哭了,哭得他心烦,那绵绵密密的呻吟啜泣,让他的心揪成一团,喘不过气。

    接着,昏暗的光线逐渐浮现,他用尽力气仅能微微转过头。

    璇翎伏卧在床畔,双手捧起他一只手,把脸枕在他掌心里。

    哭声就是从她喉间发出来的,两丸眼睛都哭肿了,泪珠一颗一颗地滴在他手腕上。她蹙紧了眉头忍着,安静地哭泣,但抽抽噎噎的喘息伴随哭声,反而成了更大的痛苦。

    “不要哭……”令狐雅鄘开口,微弱的声音只剩气息。“不要哭……”他试着更用力说,可才短短三个字,额头便浮起一阵汗意。

    “雅鄘?”璇翎抬起湿红的眼睛,终于发现他醒了,半掩半垂的黑瞳幽幽凝睇,像两颗遥远的星子在夜色中熠熠生光。

    她挨近他,摸着他冰冷苍白的脸。“你醒了……”眼泪却更止不住,如两道清泉潸然直落。

    “不要哭。”令狐雅鄘气息紊乱,固执地重复。

    璇翎抹了抹脸上的水痕,深深吸气,力持镇定地道:“你伤得很重,南雁送你回来,把伤口缝合好了。”为了忍不哭声,她连声音都颤抖着。

    “你上来……”他昏乱地低语,握住她的手。这笨女人,好端端地待在地板上做什么,不觉得冷吗……

    “不要,会压到伤口的……”璇翎惊惶地反抗。

    他却牢牢箝住她不放。“快上来,别让我使劲。”

    她越抵抗,他脸色就越难看。璇翎吓坏了,只好依了他,小心越过他的腿,上床坐到里侧去。

    她坐得太远,教他看不清她的脸,他便四处摸索寻找她的手。

    “求你别乱动了……”她在黑暗中嗫嚅道。

    “你,过来我这里……”最后,他抓住的是她的脚,往她足踝一捏。“躺下来,睡到我身边。”连续说了几句话,他便有些喘息。

    他太固执,令她不敢违抗,只好小心翼翼揭起棉被,滑入被中,温驯睡卧在他身旁。

    她已尽可能地离他远些,以免碰触到他的伤口,孰料,令狐雅鄘却突然横出一只手臂,将她圈入怀里。

    “不可以,你伤口——”她急忙惊叫。

    “没关系。”令狐雅鄘打断她。她还想挣扎,他索性侧转过身,双手牢牢圈着她的腰。剧烈的疼痛霎时从腹部传来,他狠狠抽了口气,吓得她不敢动弹,他总算如愿以偿,将她揉入怀里。

    “你会痛的。”她既不安又不舍地缩着双肩。他一痛,她胸口便会拧得紧紧的,一股气转不过来,况且重伤至此的男人,怎可如此任性?

    “我不痛。”他敷衍地随口应诺,下颔抵着她眉梢。靠近她,鼻间霎时充满了她身上独有的芬芳,那气味仿佛能宁定心神,减缓伤口的疼痛,教他悠然吁叹。

    璇翎无奈地抬头凝睇。“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他不在乎地轻笑。“再缝一次就好了。”

    “别说这种话,我……我……”

    她听了,又急又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