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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寐良妻第3部分阅读

    凉,上头的一针一线绵绵密密,皆出自她的双手。

    绣这鸳鸯时,她心情苦闷,听多了她未来夫君的闲言闲语,总有股说不出的厌恶,于是麻木地埋首于针线活儿,什么都不想。

    而今苦闷不减,心情却更复杂了。

    窗外飘着雪,夜色笼罩寒意,他随时都会回到房里来,她该如何自处呢?

    昨夜洞房时,她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之后糊里糊涂睡了,又在他怀里醒来,他竟然没动气,令她十分感激。

    她的丈夫,有温柔解意的一面。

    然而,她也忘不了他白日在书斋里,语带轻薄地挑逗说:“你的本分,不也包括我么?”

    思及此处,脸颊蓦地胀红了。今晚,她必须宽衣解带地服侍他,如同其他一般的妻子那样吗?

    放下绣枕,她认命地移步到镜台,解开发髻,梳顺了满头乌丝,左思右想,又起身脱下外衣,上了床榻,将床幔放下。

    不知其他妻子是怎么做的,她惴惴不安地睁着眼,等着房外传来动静。

    没料这一等,二更天、三更天、四更天……她辗转失眠了整夜,仍不见良人归。

    眼看天色渐明,她索性起身。简单梳理后,头一件事便是亲自到厨房里检视要奉给婆婆和奶奶的早膳。仔仔细细地打点妥当,再率同丫头们向长辈问安。

    婆媳三人打开话匣子便没完,老人家总有许多往事可说,尤其对象是新媳妇,说起来就更起劲儿了。璇翎是个殷勤多礼的姑娘,总是面带笑容,不时附和着婆婆,很得老人家欢心。

    直至过了晌午,她才又见到丈夫。

    婆婆们在睡午觉,她只身回到新房,本来是窝在窗前软榻上百~万\小!说的,怎料看着看着,不觉打起盹儿,忽然有人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她才惊醒过来。

    “怎么不到床上睡呢?”一道男声骤起。

    璇翎揉了揉眼,令狐雅鄘脸上堆满了笑,在她对面坐下。

    “在百~万\小!说,不小心睡着了。”她模糊咕哝,抬手揉眼之际,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香气不像是男人身上的,甜腻而煽情,诱人邪思……

    原来,彻夜未归的丈夫,是到妓房去了。

    抛下新婚妻子,成亲才第二天就睡在别的女人怀里……这真是……真是……她简直说不出话。

    “瞧你累的。”令狐雅鄘倾身打量她,瞧她身子瘦瘦弱弱,腮帮子胜似白雪,眼皮都快被底下的阴影覆盖过去了,“来,有时间就多睡会儿。”说着,他伸手横抱起她,转身走向床铺。

    “不,我不累。”璇翎不自在地扭动,被人这么一抱,顿时惊慌不已。

    他却没理会。

    “听话,让你睡就睡吧!”他将她放在床上,仔细为她覆上被褥。

    她惊惶的模样实在惹人发噱,他不禁瞅着她莞尔。“你啊,怎么老要我抱你上床呢?”

    璇翎闻言又胀红脸,气恼得说不出话。

    明明是他彻夜未归、抛下新婚妻子,这会儿无事献什么殷勤?这样逗着她玩,是看她好欺负吗?

    令狐雅鄘望着她,竟有些移不开眼。她生气时,气色反而红润多了,唇办被她咬得多了几分血色,冷冰冰的眼眸流动光彩,越看越美。

    发现他灼热的目光,眼看他倾身逐渐靠近,璇翎立刻别开脸。无论他想做什么——身为丈夫,他或可用强——但,她绝不乐意。

    再怎么风流,夫妻间总有应遵循的礼仪。才与她新婚,少说也该顾忌她的颜面吧,就不能做做表面工夫,多等一段时日吗?

    既然他丝毫不将她放在眼底,她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逆来顺受呢?

    令狐雅鄘悬在她身上,盯着她倔强的神色。

    “不愿意?”他试探地瞅着她。自己一夜未归,她自是生气了。

    他明白她的委屈,只不过他有不得不为之事,眼下,他还不能只守在她身边,这段日子势必还得让她继续委屈下去……

    “你放心吧,我令狐雅鄘还不至于下流到去勉强不情愿的女人。”他索性坐直身子,两条长腿交叠,视线落在手心里的摺扇,懒洋洋地翻转把玩。

    “我反而很好奇,你这样无谓的抗拒究竟能维持到何时?难道想一辈子和我保持有名无实的关系吗?”他轻声闷。

    璇翎翻过身子,侧身转向床壁,当作是给他的答覆。

    他扯唇苦笑。

    “很好,你不愿意,我便不碰你,除非你自己要求,咱们就继续如此下去算了——”令狐雅鄘勾起唇角,为她放下床幔。

    床里顿时一片昏暗,同时掩去璇翎的神色。

    好吧,就暂且依她的心意,当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吧!

    “那么,你好好休息吧!”他俐落地起身,潇洒离去。

    第3章(2)

    说来说去,世上的女人又不是没了丈夫不能活。

    比如她天天服侍的婆婆与奶奶,寡居多年,不也照样轻松惬意吗?

    他有他的花花世界,她亦有她的兴趣消遣,既然彼此无缘成为佳偶,那便彻彻底底做一对怨偶,各过各的吧!

    自丈夫夜宿妓房,她自认对他再无丝毫期待,抱定主意,便把日子填得满满的。婆婆年事已高,光是做个称职的媳妇儿,可忙可做的事便不少了。

    闲暇时,书斋里有满满的书籍可看,底下的丫鬟们个个聪明勤快,全都是聊天说笑的伴儿,别去期盼男人,日子倒也逍遥。

    “前些日子下了好多雪,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冷呢,呵呵呵……”雅鄘的奶奶只要露出微笑,眼角的皱纹便会一并牵起,眯眯的笑眼很有福气,总让人忍不住跟着她笑。

    “奶奶,要不要多喝些莲子汤呢?这莲子酿过蜜的,熬得特别软烂,很好入口的。”璇翎笑盈盈地递上碗盅,顺便瞧瞧奶奶身旁的暖炉,怕是炭火不足,得随时唤人添加。

    “好好,我来尝尝,也叫你婆婆多吃些,暖暖身子。”奶奶捧过碗盅,下颔往儿媳妇一努。雅鄘的母亲连忙摇手。“翎儿,我自己动手就好了,你别忙,快坐下来歇歇。”

    难得天气好,老人家说想出来晒晒日阳,璇翎一早便领着丫鬟张罗起来,在小亭石椅上铺一层厚毯,接着热茶、暖炉、点心甜品齐备。婆婆搀扶着奶奶走过来,当场什么都打点好了。

    “少爷好像回来了!”丫头眼尖,远远瞧见令狐雅鄘走来,便往亭里通报。

    璇翎闻言,心跳顿时漏了一下。

    她顺着丫头指的方向看,胸口忽然又冷又热,浑身不自在。

    他们两夫妻不睦的事,婆婆和奶奶尚不知情,也实在没必要让老人家知道。但他平时鲜少在家,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奶奶、娘。”令狐雅鄘走上台阶,懒洋洋地向两位长辈打过招呼,才回眸看着璇翎,毕恭毕敬地站定脚步,夸张地一揖到底,拱手称说:“夫人好。”

    璇翎只好朝他挤出微笑。

    所谓“相敬如冰”,至少得做到一个“敬”字吧!

    雅鄘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才满含兴味地朝她问安,等待她的反应。

    璇翎深深睐他一眼,不愿回话,只是默默起身,让出他的位子。

    这是……打算彻彻底底地漠视他吗?令狐雅鄘一脸兴味地笑着。

    “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原来你还活着。”奶奶瞪了孙儿一眼。

    “啊?”

    他正要踏上最后一阶,闻言立刻把脚给缩了回来。

    “奶奶您这么说,孙儿还敢进来坐吗?”

    “你有什么不敢的!”

    雅鄘的母亲端坐在一旁,不以为然地插口,随即又轻喟一声,温柔婉言:“算啦,平时冷落奶奶和娘亲便罢,翎儿才嫁进来,别冷落了妻子就好。”

    “您又冤枉了,娘!”他满脸无辜地走上前,摺扇指着璇翎,委屈至极地抱怨。“事实上,是她冷落我呢!”

    此话一出,马上招来斥责。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雅鄘的母亲拉下秀脸。

    三天两头外宿不归的男人,还好意思怪到妻子头上?瞧瞧翎儿,被他说得浑身不自在,若非是自己的亲儿,她早就轰走他了!

    “都已经成亲了,心性还如此不稳重。”既成了亲,就该收拾玩心,与外头的花花草草断绝往来才是。她真不懂,有了这样端庄美貌的妻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是因为没有孩子嘛……”奶奶赶忙打圆场,瞅着孙媳妇直笑。“没有孩子,自然还不懂得什么责任,你俩赶紧生一个,以后就好了。”

    “嗯?”璇翱一愣,俏脸微变。

    令狐雅鄘倒是仰头笑了,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

    “奶奶也忒急了,翎儿嫁过来才多久,急什么呢?”说着,他回头朝璇翎使了个眼色。“不急不急,总有一天会有孩子的,夫人,您说是么?”

    是,的确是不急。奶奶恐怕有得等了。

    璇翎倾身为他斟满一杯热茶,双手送到他眼前,柔声道:“茶冷了不好,你趁热喝吧!”

    就一杯茶,便想转开话题?

    令狐雅鄘定睛凝视她,考虑着该不该顺着她,好半晌才伸手接过。

    “来,坐到我这儿。”他用另一只手拍拍身旁的位子,朝她欣然微笑,“你很冷吗?捧着热茶,手指还冰凉凉的。”

    “我不冷。”璇翎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我叫你挨过来坐,敢不听丈夫的话?”

    他挑眉乜斜着她,话语虽然严厉,却有股说不出的暖昧亲密。“难道要我当着奶奶的面,把你抱到我腿上?”

    “我……”璇翎倒抽一口气,正要反驳,婆婆却接口道:“翎儿,反正都是自己人,不要紧的。”接着以眼色示意,鼓励她听从。

    他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无法在众人面前推拒他,才故意这样向她挑衅。

    既然无法推拒,璇翎也只得依言坐下。

    令狐雅鄘张开身上厚实的雪氅,将她整个人包覆在怀里,顿时暖意围绕,她难以自持地吁了口气。

    “暖多了吧?”他低头朝她一笑,笑颜如春风沐人。

    看在旁人眼里,还以为他们是恩爱的夫妻呢!

    璇翎不动声色地别开脸,故意不搭理他,然而身上阵阵传来的暖意却不容否认。

    原来她真的冷。离开新房时,身上披着轻便的披风,还以为已经够了……

    令狐雅鄘难得白天出现在家中,留下来陪长辈闲聊,随口说了些朝廷近期发生的事,又说说自己最近遇见了哪些人,以及身边一些小小趣事。

    因他高中探花后,便被点入翰林,授翰林院编修。虽然年纪和资历都算是初入朝廷的毛头小子,偏偏他身份特异,承旨也得看他脸色办事,平时自由出入朝廷,连皇上也不加过问。

    如今他锋头正盛,应酬不少,所闻所见自与一般不同。

    璇翎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大半心思却停在他的手上。

    他胳臂绕过她身后,正搁在她腰间,即便隔着层层衣衫和她的披风,仍教她僵硬地挺直了脊梁。

    她不喜欢这样,两人挨坐在一块儿,简直如坐针毡。偏偏几番起身欲离,都教他暗中施力给压了回来,无论搬出什么借口,总有随侍的丫头可以代劳,她根本被牢牢困在他坏里了。

    这一回,他身上倒是没有女人的香气——

    才思及此,璇翎立刻懊恼地斥责自己——他身上发出什么样的味道,根本与她无关,何必去留意呢!

    聊着聊着,奶奶开始露出疲态,众人催促她回房歇息,跟着也纷纷准备散去,令狐雅鄘却仍困着她不放,干脆连起身送行都省了,挥手朝众人说道:“好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和翎儿还有话要说”

    呵呵,毕竟是新婚夫妇嘛!

    不仅两老点头微笑,丫鬟们也全识趣地簇拥着老夫人离开,留下小俩口单独相处。

    待全部人走光了,璇翎才沉下脸庞,冷淡地回眸请益。

    “敢问有事吩咐吗?”

    “没。”令狐雅鄘懒洋洋地朝她露齿一笑。

    “既然没事,就让我走吧!”

    “我没事,但很想抱抱你,安安静静坐一会儿。”

    他笑眯了眼,英俊的脸孔忽然露出几分淘气。

    从刚刚他就好生佩服,她腰杆儿打得挺直,整个下午都不累吗?

    “怎么,身为我的妻子,这点小小要求应该可以接受吧?”他打趣地说,手掌微一使劲,便把她扯进怀里。

    不似方才松松地揽着她,这一回,他让她整个人贴靠在他身上。

    “你——”璇翎连忙伸手抵着他胸膛,脸红耳赤。

    他自己明明说过绝不勉强不情愿的女人的,现在这是做什么?

    她心下有些迟疑,想着是否该起身质问他,然后学璇莹那样粗鲁地赏他一巴掌——可惜想归想,偏偏她就是没用,做不了那样野蛮的事。

    眉头蹙得更深,却也无可奈何。

    罢了!她干脆眼一闭,来个相应不理。毕竟身为妻子,不情愿也得依从,反正他力气比她大,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令狐雅鄘双手将她圈在怀里。难得她肯乖乖依偎在他身边,教他心头一暖。

    虽说是夫妻,但其实他们既未圆房,也少有亲密的时光。

    一开始觉得她只是闹性子,闹够了,终究会屈服。不料她下定决心不理他,便当真完完全全把他撇开了,根本没把他这丈夫放在心上。

    可是他呢,近来只要偷得一时半刻的闲暇,她的模样便浮上心头。每晚他回到寝室时,她已经睡下了,教他也只能坐在床沿看着妻子。她睡得香甜,浓密的眼睫低掩,浑然不知枕边有人注视着,他有些不是滋味,又莫可奈何。

    她当然不会费心等他回来,恐怕还避之唯恐不及吧……

    他闭上眼,几不可闻地低声抱怨。“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发觉自己竟然开始惦念着她,想要与她靠近,却不知如何下手。怎么办呢?

    史璇翎默默垂着眼脸。

    这话,是他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侧脸贴在他胸膛上,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有一股陌生而阳刚的气味。

    很奇怪,那气味似乎对她有某种影响,让她晕陶陶的,极欲挣脱,却又更想依赖,喉头像梗了什么,堆满了不平静。

    该怎么办啊,她也……很迷惘啊!

    第4章(1)

    月当空,珠帘卷,梦月楼中声色迷。

    “朝廷拨给仓州水患的款项,左相抽了一半,其余三成,按着经手各品阶官员大小安排,昨夜和钦差大人饮酒商议到深夜。”

    绿琴低声附在令狐雅鄘耳边说着,然而手中急弦直转,音调错落分毫不差。

    看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一对浓情密意的情侣,一边调情、一边唱和,谁也不知名妓绿琴与令狐雅鄘竟是在交换情报,为避免机密泄漏,才借着琴声掩饰,风花雪月只是一场假戏。

    “你有纪录名册吗?”他询问。

    绿琴闻言噗哧一笑,“还纪录什么?从上到下,所有经手的全收了钱,只差金额配给罢了。”

    “我的天……”他不禁仰天大叹,朝廷给了十万白银,实际治水恐怕不到两万,难怪水患年年不除。

    “您总不至于天真到不晓得自己在跟谁交手吧?”绿琴回眸俏皮地眨眼,风情万种,简直酥人心魂。

    “得了,多谢。”令狐雅鄘欣然领教。

    一曲弹毕,话也说完了,令狐雅鄘继续一贯的风流逸乐,左拥右抱,又喝了几杯,眼底却始终带着疲惫,笑容也是虚应以对。

    “新郎官,自你成亲之后,笑容好像少了很多啊?”绿琴亲自过来为他斟一杯酒。

    令狐雅鄘脸一僵,假笑倒成了苦笑。

    “夫人是怎样的女子呢?”能教他露出这种神情,绿琴十分好奇。

    “她吗……”

    他想得入神,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仿佛抑郁苦闷,开口却道:“她是举世无双的贤妻,令狐家不可或缺的长媳,温婉贞静,知书达礼,深得爱戴,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咦?”绿琴不禁微讶,见他又不像在说反话,不知究竟何意?

    月光皎洁,映得满地银辉,他却起身走向窗棂,喃喃道:“我该回去了。”他拜别了绿琴,乘轿返家,才进门,下人便来通报。“少爷,老夫人在厅里等着。”

    “嗯。”带着疑惑来到厅上,原来娘亲只是提醒,“明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