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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映尘第1部分阅读


    绚烂过后,终究要归于平凡。

    倚偎在他怀中,看着他沉沉睡去的脸庞,她纤白的手再一次流连于这张得天独厚的俊颜,一一刻划着他每一道刚毅卓绝的线条,同时也在心中深深镌镂。

    他一定很少笑,过于冷峻的线条、自然而然的幽冷气质,感觉就像天边孤傲的寒星,他大概很不快乐吧!她忍不住要想,这么出色绝伦的面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不知会怎生的迷煞千万佳丽?

    狂涌而上的渴求,抑也抑不住,她奢望着,他若能对她一笑,那该有多好?只要一记笑容就好,她会小心地典藏这一记属于她的微笑,如此便足够她今生无憾。

    雨势渐渐停歇,她知道,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拉离环在她腰上的手,起身之际,不知名的怅惆来得迅速,揪住了她所有的知觉,刹那间,她多想依回那副坚实宽阔的怀抱。深深浓浓的眷恋,连她都无法解析。

    不明了心中为何如此酸楚,她回身留恋地望了他最后一眼,再次俯下身,柔柔地印下最后一吻。他的唇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血色,有点冰,但无妨,她烙下了她的温暖。

    她拾起他的衣物覆在他身上,这才留意到落在凌乱草堆中那抹淡青之物。那是半个巴掌大的圆形琼玉,厚度只有寸许,镂空的雕刻,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其下结系着玄玉宝石,刻了个清楚的“尘”字,再下来是灵巧的吉祥结,垂下淡青色的流苏。

    “尘……”她轻抚刻于其上的痕迹。“你的名字吗?”

    淡淡的,她笑了。“将它送给我,我想为这梦幻绮丽的邂逅留下点纪念,可以吗?”

    至少,他日忆起,见了它,她能告诉自己,那不是一场梦,这名俊俏的男子真实地存在,并且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虽然,如昙花乍现,是那么短暂。

    将鸳鸯玉佩收进衣襟,她告诉自己,她会永远记住他的!这个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第二章

    七年后

    “娘、娘!”童稚清嫩的叫唤由远而近传来。

    秋水心闻声仰起头,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就见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道小小的身影朝她扑来。她张开双臂,分毫不差地将宝贝儿子给抱了个满怀。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若儿。”宠溺地抱起儿子安放在膝上,她柔声问。

    如果她没记错,儿子的午睡时间还没结束。

    “不要嘛,若儿睡不着。”若儿用小小的手臂圈住母亲,清秀的小脸蛋埋在雪颈上磨蹭,十足撒娇姿态。

    秋水心轻笑。“又耐不住寂寞了?”

    她这个儿子打小便是好动儿,一反孩童的嗜睡,他一向少眠,时间全用在跑跑跳跳当中,没一刻闲得住。在还没学会走时,就已经静不住地在地上爬来爬去;能站起来走路时,那蹦蹦跳跳的程度就更不用说了。

    若儿的发育比起一般同龄孩子还快,不论是学坐、学爬、学走路、学说话,对于知识的吸收及理解能力,也聪颖得出乎她的想象。每每面对这个儿子,她总有股说不出的骄傲及满足感。

    有时,她会想,这孩子天生的优秀质资是否来自他那出色的父亲?“他”看来也是那么出众绝伦……

    一年年过去,眉清目秀的小儿郎日益俊美,有时,她总会看得失了神!再过几年,恐怕没有女人能不在那俊俏卓众的容颜下倾醉吧?透过这张肖似的面孔,仿佛让她看到了淹没在岁月洪流中的出色男子……

    呵,都七年了!他现在可好?

    止不住的悬念;总在岁月的累积下加深,漫漫相思,今生怕是无涯无尽了。

    “娘?”

    儿子的叫声将她拉回现实。

    “啊,什么?”一“娘又在想爹了。”若儿一脸了然!抿着小嘴,没嘲笑得太嚣张。

    总是这样的,娘看着他,就会失神的忘了一切,脸上有点感伤,像是遗憾错过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问过,娘说,她是在缅怀一段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以及一个对她而言,有着与众不同意义的人。

    而那个人,便是他的亲爹。

    秋水心瞪大美眸,死看着她古灵精怪的儿子。“秋若尘!你敢取笑你娘!”

    “是娘不害臊嘛!老看着若儿流口水。”

    听听,这还有天理吗?连个七岁大的娃儿都敢嘲笑她,最呕的是,那个人还是她的儿子!搞清楚,他这张脸还不是她生给他的,她爱看多久谁敢有意见?

    “小坏蛋”秋水心笑骂着伸出手去呵他的痒,惹得小若儿东躲西藏,又笑又叫,母子俩忘形地玩成一团。

    “不玩了,娘饶命呀,若儿不敢了……”秋若尘笑得气喘吁吁!倒在母亲怀里。

    “知道就好。”秋水心满意地收了手。

    她这个小儿子呀!天不怕、地不怕,有一回见了蜘蛛!反应不是像一般人尖叫失声,反而认认真真地研究起它的蜘蛛网结得好不好看;见了蛇,还煞有其事地想量量它的长度。反倒是她这个当娘的,被他一连串异于常人的行止给吓掉半条命。

    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怕痒!蛇蝎毒物皆无效,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头呵他痒,他就招架不住!乖乖投降了。

    听人说。愈是怕痒的男人、将来愈疼老婆;看来,往后当她儿媳的女人有福了。

    她不由得又想那“他”呢?是否也……

    唉!真是的,怎么近来老是恍恍惚惚地想起“他”。

    “娘!人家要出去玩儿。”小手一拉一扯,很讨好地撒娇。

    对上儿子期盼的眸光,深知他在家闷不住的性子,秋水心想了想,便道“让李妈陪你去,晚饭之前回来,不许胡闹、不许捣蛋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谁教若儿生就一副不安分的性子,每回出门都免不了要三令五申一番。

    “知道了。”若儿用力点头,漾出灿烂的笑容。

    熙来攘往的市集内,小家伙不改好动性子,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玩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老仆人不知何时让人潮给冲散!早已不见人影了。

    就说嘛,市集上有这么多好玩的事儿,娘老把他关在家里,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东看看、西看看,时间就这么流逝,跑跑跳跳下,小小五脏庙开始感觉到饥饿。

    “李妈……”正要叫人,才发现身边的老仆人已不见踪影,他喃喃咕哝两声,垮下小脸。

    倒不是真担心什么,而是肚子饿,没东西吃啦!“糟了,汾阳城这么大,我又认不得路……”若儿喃喃自言。“走这儿吗?怪怪的;那是这儿喽?好像也不对……”他摇头又晃脑,对前头的路径难以抉择,一个不留神,迎头便与人撞上。

    “唉哟……”他往后一跌,小屁股“黏”上地面难分难舍了起来。

    谷映尘止住步伐看着与他擦撞的男孩,尚未决定该怎么做时,小家伙反而先开口了。“这位公子,在下鲁莽,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他微愕地张口,见他自个儿拍拍屁股起身,那身高还未及他的腰呢!几岁?初步预估,应是六、七岁吧,可说出来的话……真是人小鬼大。

    “谁教你的?”忘了自己的冷峻寡言,他不自觉地问出口。

    “娘呀,她都是这样说的。”微仰起首。迎视眼前的男人,若儿发现,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人陌生,大概是因为他长得也很好看,和自己一样。

    第一眼,若儿就决定喜欢他。

    小家伙似乎不怕生,纯净稚气的笑容给得大大方方。

    好感来得太过突然,待谷映尘发觉时,他已蹲下身与男孩平视。

    “不疼吗?”他一掌不轻不重地往男孩臀部拍去。

    印象中,孩子不就要哭哭啼啼才像孩子吗?跌个小跤,就要哭得惊天动地,饿着了,更要哭得山河变色,举世皆知。坦白说,他一直不认为自己会喜欢小孩,不过就是一群无理取闹的小鬼,但是见了这孩子,他改观了,而且有一种他无法解释的情绪在、心臆泛开。

    “疼是有点啦,不过……”小家伙摸了摸屁股,然后很得意地告诉他。“每回我淘气,娘都会打我的屁股,已经打得皮粗肉厚了。”

    “这很值得炫耀吗?”连谷映尘都没注意,他居然在大街上和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抬起杠来,这是他八百辈子都不可能做的事。

    “当然,我都没哭耶。叔叔会不会?”

    哭吗?他从好久以前,狂悲痛哭一场过后,便已遗忘落泪是什么滋味了,哭与笑,对他不再具有意义。

    这娃儿小小的骄傲神情,莫名的牵动了他的心弦。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娘都叫我若儿。”他以着童稚清嫩的嗓音回答,神情是全然的不设防。“叔叔,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家?”

    “嗯?”谷映尘挑起眉,一会儿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迷路了?”

    “不……不是啦,只是有点不确定而已。”他小小声地道。其实最重要的,是他想邀请叔叔到家里去,不想太快分开。

    有何不可呢?这小小人儿,是第一个能让他有感觉的孩子,教凡事淡漠的他,都抛不下若儿潇洒来去了。

    若在从前,他会无动于衷的背身而去,任何人的死活,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这叫冷血吗?也许是吧,对这尘世间的一切,他实在没有太多的感觉,层层的冰霜内,是一颗已然死绝的心。

    至于若儿……的特别,代表什么呢?他不想去深究,只知,心湖隐隐有了波动。

    秋,是极罕见的姓,汾阳城中的秋姓大户人家并不多,因此,谷映尘不费丝毫心神地,就将若儿安好无缺的送回。

    在这之前,照顾若儿起居的李妈已先行返家告知若儿失踪一事,心急如焚的秋水心正想派遣家中所有婢仆一同出外寻找,另一名婢女正好前来通知她,小少爷已让一名善心人士平安送返家门。

    心中大石落了地,秋水心急匆匆赶到前厅去看宝贝儿子,一方面也好答谢那位善心人士。

    前脚才踏入,看到的景象便是她的小宝贝让一名陌生男子抱着,看来相处得颇为投契,那名男子背对着她,若儿一发现到她立刻跳下男子的怀抱朝她奔来,兴奋地直叫:“娘……”

    “小捣蛋!你想吓死娘吗?老爱到处跑!”她一把搂住儿子,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见他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对不起嘛,若儿下次不敢了。”懂得察言观色的若儿,很聪明地摆出小可怜的忏悔样,像只初生的小狗狗般在她怀中磨蹭,小脸看起来好无辜,企图逃避责罚。

    “少用这招,你哪一回不是这么说!”秋水心宠溺地拧了下若儿的鼻头。儿子是她生的,这点小心思她哪会看不出来。

    “这次是真的啦!”若儿索性搂住母亲的颈子,在她耳畔悄声道。“是一位叔叔带我回来的,若儿好喜欢他,娘一定要留住他喔!”

    “哦?”她倒很好奇,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若儿这小鬼灵精一眼就喜欢上。

    她拍了拍儿子的脸安抚他,站起身拢了拢长发,接过婢女手中等待奉客的茶水,首度迎视这位有心人。

    “有劳公子,小儿给您添了麻烦……”话音戛然而止,抬头望见眼前这张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卓众面容后,她倒抽了口气,手中的杯盘应声而落,整个人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这个她以为缘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儿!这会是过度思念下的幻影吗?多少次午夜梦回,想着、念着,只盼能再见他一面,难道是上苍听到了她的乞求,怜她一片痴心,允了她的愿?

    谷映尘微蹙起眉,目光由摔成碎片的瓷杯移到她表情丰富的脸庞。

    见过他的人,反应都不尽相同,而这女人算是最特别的,如果不是对自己的相貌太过自信,他会以为她见鬼了。

    他忍不住要怀疑,这其中曾有过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内情?两个素未谋面的人,这样的反应并不合理,她的表情虽震惊,但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惧怕成分,若要他说,他反倒觉得那比较像是“惊喜”。

    然而,他并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她,那么,既是未曾相识,惊从何来?喜又作何解?

    “娘?”一双小手扯了扯她的裙裾,将秋水心唤回现实。

    “若儿?”她低下头,表情有些恍惚,神魂还未完全归位。

    “你把杯子打破了。”小若儿指责道,表情很神气。通常做这种事的人都是他,难得娘亲也会犯同样的错。

    “呃?对不起……”咦,不对,她道什么歉啊!甩甩头,脑子算是清醒了些。

    “若儿,你先进去梳洗,娘一会儿去看你。”她轻拭去儿子脸上的污痕,柔声道。

    “可是……”他依依难舍地看向谷映尘。

    “娘心里有数。”

    若儿显然对母亲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怎么满意,自个儿跑到谷映尘跟前,拉了拉他的手问道:“叔叔,你会留下来吗?”谷映尘似有若无地朝她淡瞥了一眼,学着她的口吻道:“我心里有数。”

    秋水心蓦地红了脸。

    大人说话都好复杂哦!自认参不透玄机的若儿,只好乖乖随婢女进屋去了。

    “呃……公子……”与他相视,不受控制的红晕淡淡扑上娇容。

    “谷。”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淡然道。“谷映尘。”

    谷映尘: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

    满足的喜悦在心田柔柔泛开。这些年来,她总是不断地在想,什么样的名字,才配得上风采卓绝的他,唯一凑得出来的,只是一个“尘”字,她甚至不肯定,那是否为他的名。

    而今,她终于有了答案,一个足以让她典藏心中、寄托相思的归属。

    谷映尘,好清雅的名字。

    他细细审视着她,没放过任何一寸表情,敛起的眉似也在凝思什么。

    “秋夫人!”理所当然的称呼出了口,他记得若儿姓秋,冠上夫姓唤她,很合情合理。

    “不……”她本能的想澄清,她是姓秋,但是“秋姑娘”,而非“秋夫人”,两者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

    “嗯?”他挑起眉。想起来了好一会儿,却不见男主人,心中又多了层疑惑。

    “你家相公不在吗?”

    “不是我并没有……”该怎么解释?她尚未出阁,却有了个七岁大的儿子,一度成为汾阳城上下的笑柄?这并不光荣呀,即使面对的是他……

    疑云愈来愈浓,她数度欲言又止,让他领悟到事情不能以常理论之。

    “小姐,表少爷又来了。”一名婢女来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只见秋水心娥眉淡颦。他微微退开一步,双手环胸打量着她,开始有了看戏的兴致,他有预感,事情的发展会很有趣!身为杀手,他的直觉一向奇准无比,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敏锐特质。她总觉得这些表面上看来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物,内幕一旦揭起,每一个环结都与他息息相关,密不可分。这样的感触实在很不台理,但他就是这么觉得,而他的第六感到直到遇上这家人为止,都还不曾出过差错!会吗?这回他的直觉会失了准吗?

    “让他进来。”沈吟了一会儿,他听见她带着些许无奈如是说着。

    没一会儿,一名衣着光鲜,却给人轻浮感觉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我的好表妹,一阵子不见,你又漂亮许多了。”很轻佻的声音,而且人一进门就像急色鬼一样的扑向秋水心。

    秋水心早就见怪不怪,身形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他的碰触。

    “表哥,你今天来,有事吗?”太了解这人的轻浮,她尽可能的退到他能动手动脚的距离之外。

    冯世祺是她姨母唯一的独生子,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过惯了挥霍奢华的日子。若问他会点什么,除了吃喝嫖赌,其余一窍不通。

    她与他算是青梅竹马,当年,她差一点就嫁给他了,也因为这样,她觉得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明智地悔了这门亲事。

    至今,冯世祺三十有余了,依旧尚未娶妻,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糟蹋了某个好人家的姑娘。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的好表妹,我可是怪想你的……”冯世祺调笑道,一双不规矩的眼贼溜溜的上下打量她。

    秋水心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