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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吧!编舟计划第4部分阅读

    渎了香具矢,总之在心里默念:“对不起!”

    “我刚回来。”

    “今天很冷喔,要不要喝点热茶啊?”

    “那就麻烦竹婆了。”

    洗完手漱完口后,来到竹婆的起居间。把脚伸入暖炉桌后,不由得深深吐了一口气。盘腿坐着的马缔,突然感觉膝上有个柔软的重物,似乎是睡在暖炉桌下的虎爷爬了上来。

    “游乐园,好像很愉快喔!”

    竹婆很快地准备好热茶和装在小盘里的腌白菜:“香具矢很开心地跟我说了。”

    “真是这样就好了,”马缔低着头说:“我开动了。”再用牙签戳起白菜,一颗心却怦怦跳得飞快。会不会,竹婆其实不赞成马缔喜欢香具矢?这也难怪,马缔原是房客,用书侵占早云庄一楼还不够,现在居然还将魔手伸向自己的孙女。

    或许竹婆会觉得自己“好心却被雷击”。不对不对,我才不是什么“魔手”,我是认真地想和香具矢交往——如果香具矢也愿意的话。

    “我很不会聊天,香具矢大概觉得很无聊吧!”

    为了不打坏竹婆的心情,马缔低调地回答,但却难掩对恋情发展的期待。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马缔,快速地咬着腌白菜,昧嗞昧嗞地,像天竺鼠嚼着叶子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那孩子啊,其实有点胆小。”竹婆叹了一口气。

    “胆小?”

    马缔吞下白菜,歪着头。总是正气凛然的香具矢,怎么也无法和“胆小”这个词联想在一起。

    “和前一个男友分手的关系吧!当时对方说:『嫁给我吧!』她却说『想继续磨练厨艺』,拒绝了和对方一起去海外工作。”

    “我绝对没有被调去海外的问题。”

    马缔不由自主挺直腰杆,被吓一跳的虎爷伸出利爪抓了一下,马缔痛得呻吟。

    “不过,香具矢的确算不算是男人眼中的『可爱女人』呐!”竹婆再次叹气:“香具矢像惩罚自己似的,比以前更把心思放在修业上。在京都时似乎也有过交往对象,但好像没有下文。”

    香具矢是为了和竹婆一起住才搬到东京,也因此才决定中断京都的修业吧!竹婆似乎有点内疚。

    “身为日本料理厨师,本来就要不断学习,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无可厚非。”马缔为了让竹婆打起精神,故意说:“以前的交往对象也不是永远派驻国外,对吧?如果真的想和香具矢结婚,这段期间可以先分居,或是等过几年再结婚,总之有很多变通的方法。”

    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渐渐出现一股怒火,是嫉妒。因为和这样的男人分手,才变得放不开,才开始退怯胆小。马缔一方面羡慕那个男人,同时又看不起这种男人。

    “香具矢或许适合小光这样的人喔!”

    听到竹婆的喃喃自语,马缔讶异地抬起头。

    “你真的这么想?”

    “嗯。有点钝,又有自己着迷的世界,不会干涉香具矢,也不会阻挡她想做的事。对彼此都没有太高的期待,也可以说是自由主义吧!”

    这样的关系感觉有点寂寞,不知道竹婆的话到底是不是赞同。马缔有点迷惘,但又想起之前竹婆曾说“依赖别人,也被别人依赖”,决定要不客气地依赖竹婆。

    “那么,请不着痕迹地搓合香具矢和我吧!”

    “咦?那也得顾及香具矢的感觉,很难不着痕迹耶!”

    马缔从竹婆的起居间飞奔出去,从自己的房间抱着一堆屯积的渣晃一番回来。马缔除了书以外,实在没有能贿赂人的东西,只有渣晃一番,不得不以此表达心意。

    “无论如何,都请竹婆帮忙。”

    暖炉桌上顿时多了一座小山,竹婆看着桌上的渣晃一番,第三次叹了气。

    “真拿你没办法,能做的我会尽量试试看。”

    忍住不笑出来的竹婆说。

    隔天,西冈难得比马缔早到公司。

    “哎哟哟,小马缔啊,我读了喔,你的情书。”

    “怎么样?”

    “不错啊,赶快拿给小香吧!”

    一副强忍笑意的表情。

    为什么我总是让人发笑呢?明明是很认真啊!马缔实在想不通。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还是将西冈看过的十五张信纸放入信封,收进包包里。

    “对了,昨天荒木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喔,那个啊……”西冈打开电脑,开始检查电子信箱:“没什么啦!”

    “可是……想要继续编《大渡海》,公司开出了条件,不是吗?”

    “没事了。那只是上面的人在抱怨,被迫陪他们喝到很晚,真累人啊!”

    马缔觉得事有蹊跷,偷瞄了西冈侧脸。荒木当时确实提到“还有另一个条件”,不可能是我会错意吧?如果真是喝醉说出口的抱怨,为什么只有西冈能听呢?

    是因为我调到辞典编辑部的时间还太短吗?还是因为我在的话,没办法畅所欲言呢?

    马缔对人际关系的烦恼,简直像个国中女生。他当然没当过国中女生,只是推测“很像这样的感觉”。马缔其实知道自己的个性太一板一眼,让周遭的人觉得不易亲近,相处再久也无法和之前的每个团体打成一片。但他自认最近在辞典编辑部已经改善许多,尤其和西冈之间更是融洽,没想到自以为融入了,眼前的状况却令他暗自神伤。

    西冈用鼻子哼着歌,说:“喔,历史学的西条老师已经寄稿子来了!”如果我的个性也像西冈一样开朗乐观、毫不畏惧,也不会在他人面前筑起高墙的话,无论恋爱或工作应该都能更顺利吧!看起来大喇喇的西冈,其实心思细腻,不会伤害他人,马缔早就发现这一点了。

    “好!”西冈抓着外套站了起来:“我去给那些很久没消息的老师们一些压力。”

    不是才刚进公司吗?真是来去匆匆。

    “离截稿日还有一段时间,不用这么着急吧!”

    “辞典的稿子必须特别处理,或许老师们正烦恼着不知如何下笔,早点去了解状况很重要。”

    西冈一边发出“锵锵~”的音效,一边抽出夹在手册里的纸张翻开,上面是委托执笔的各大学老师授课时间表。

    到底是什么时候查到的?提到出外拜访的西冈好像变了一个人,生龙活虎。

    “好厉害。”

    马缔很佩服。寄来的稿子要校正修改,还要检查用例采集卡,办公室里还有这么多事要做……但他不想浇熄西冈的冲劲,所以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回来后要开会讨论《玄武学习国语辞典》的修订进度喔!”

    “好!”

    马缔戴上黑色袖套,开始检查进度上今天要完成的用例采集卡。

    “马缔。”

    突然有人叫自己,马缔的视线上移,以为西冈已经出门去了,却看到他还站在门口。

    “是。”

    “你啊,可以表现得有自信一点。你这么认真,任何事情都会顺利进行下去的。”

    听到西冈突如其来的发舌,马缔讶异地把铅笔放下。

    “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忙的。”

    西冈说完这番话,这回真的消失在门的彼端。

    绝对有鬼!即使被竹婆认为“有点钝”的马缔也确信其中一定有问题。

    西冈要不是突然发烧了,就一定是荒木说了什么。

    被蹲在早云庄走廊的马缔吓了一大跳,深夜回到家的香具矢背部甚至撞上刚关好的玄关拉门。

    “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吓到你了,对不起。”

    马缔调整姿势,正襟危坐着,将情书交给呆立在水泥地上的香具矢:“请收下。”

    “这是什么?”

    “我的心意。”

    马缔觉得自己的脸红到耳根,匆忙站起来,说:“那么……晚安。”

    飞快冲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躲进被窝里。香具矢似乎上了二楼,读了信的香具矢或许会立即前来回复。一想到此,马缔的心跳剧烈加速,紧张到连太阳岤都快僵硬成化石了。

    马缔已经把心意完整地写在信里了,不论对方的答覆是什么,都冷静地接受吧!马缔躺在被窝里盯着天花板,静静等候。听到虎爷从晒衣场传来的叫声,香具矢房间的窗子打开了又随即关上。四周一片阒寂,不知是鱼翻跳入水,还是小树枝掉进水里,输水沟渠传来轻盈的水声。

    等着等着,冰冷的脚尖已经完全变暖了,还是没有香具矢的踪迹。

    马缔望着窗玻璃的白雾被染上朝阳之光。

    过了一周,香具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两人像往常一样几乎没有照面的机会。梅之实休息的周末,香具矢好像去饭店参加知名日本料理师傅的实做现场,一大早就出门了。是在刻意回避吗?早知道就不用写信这种老套费时的方法了。

    马缔过了闷闷不乐的几天,即使心情郁闷工作仍照常进行,这是马缔的优点。在编纂《大渡海》的同时,也要进行《玄武学习国语辞典》的修订,和松本老师讨论工作的进度。

    “在编纂新的大部头辞典时,总是会遇到大大小小的挫折。”松本老师平静地接受了公司突然半途杀出来的无理要求:“但人手不足是很明显的,要完成《大渡海》恐怕要花上好几年啊……”

    “公司真的有心要推出新辞典吗?”平常总是看不出情绪变化的佐佐木,这次却公开表明内心的不满:“不但不补人,还要我们修订,是想测试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公开抗议吗?”

    荒木和西冈瞬间交换了眼神,马缔没有错过这一幕。

    这一周马缔在意的不只是香具矢完全没有回音,还有西冈的态度。

    马缔跟西冈说了已经把情书交给香具矢,以及她还没有任何回音的事。既然都让他帮忙看了情书,当然要报备一下后续比较好。西冈有时候只说:“喔!”然后笑得很刻意;有时则安慰马缔:“不要急,小香不是会忽视情书的人。”便不再追问下去,只是忙着拜访执笔者,或制作编纂作业的行程表。以前的西冈一定会一再追问:“有没有什么进展?”这让马缔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佐佐木等人则对突然勤奋起来的西冈,觉得不自然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也有一个人独力完成大部头辞典的前辈。”为了改变沉重的气氛,马缔刻意乐观地说:“至少我们编辑部不是只有一个人,大家不要灰心。”

    “说得是。”

    松本老师点点头,看着可靠的马缔。

    “唔,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说……”西冈终于自己开口了:“听说,我明年春天要被调到宣传广告部。”

    “什么!”

    “为什么?”

    松本老师和佐佐木大为惊讶,西冈只是微笑,低头不语。荒木郁闷地接话:

    “是公司的意思,认为辞典编辑部的人员太多。”

    “怎么这样!”松本老师不由得握紧桌上的手巾绑成的结:“这样一来,在我有生之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大渡海》……”

    “明明已经说了人手不足,竟还落井下石!”

    忿忿不平的佐佐木摇着头,日积月累的不满让颈骨发出巨大的声响。

    竟然要把西冈调走?马缔太过震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荒木是委外人士、松本老师是外部监修者、佐佐木是契约员工。这么一来,和公司协调交涉、主导编纂作业的人,只剩下我一个!

    真的不是感叹独力编纂辞典的前辈实在太伟大的时候,玄武书房辞典编辑部终于只剩下马缔一个正式员工了。

    这个打击太大,内心无助到差点站不稳的马缔提早结束了工作,失魂落魄地回到早云庄。在房里吃完渣晃一番后,就关在书库的角落里。

    虽然明天依然要上班,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家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特别嗜好的马缔,让心情平静的方法唯有百~万\小!说。

    正襟危坐在夜里满是灰尘的空气中,深吸呼调息,从书架上取出如一般书四本那么厚的《言海》。被认为是日本近代辞典始耝的《言海》,是明治时代大槻文彦一个人散尽家财、投入毕生时间才完成的。

    我有这样的气魄和觉悟吗?

    把从古书店买来的《言海》放在膝上,小心翼翼地翻着散发出霉味的纸页,目光停在“料理人”一词上。

    【料理人】以料理为业之人;厨子。

    “厨子”这说法最近很少人用。再怎么好的辞典也难逃过时的宿命,因为文字是活的。现在如果有人问,哪一本是最实用、耐用的辞典,“《言海》已经过时了”是必然的回答。可是,马缔又想……

    《言海》对辞典的理念和热情,是绝不会褪色的,也会一直被传承下去。即使后继出版的辞典种类众多,依然有许多爱用者,尤其对辞典工作者来说,重要性更是丝毫不减。

    马缔看到“料理人”一词,脑海里浮现的当然是香具矢,“以料理为业之人”,这个“业”是指职业或工作吧?但好像也有更深层的意义,或许接近“使命”。指有股不得不做菜的冲动,以做菜来满足众人的胃和心,注定走上料理这条命运之路的人。

    回想香具矢的日常生活,马缔深深觉得:以“业”这个字来说明“因克制不住的冲动而选择”的工作,不愧是大槻文彦。

    香具矢、编纂《言海》的大槻文彦,还有我,或许都被这股只能以“业”来形容的力量推动着。

    马缔一次又一次幻想着,如果心意被香具矢接受了,我的幸福感会高涨到破表吧!只要一个微笑,我就会开心得快死掉也说不定。从小和运动无缘的马缔对自己的心肺功能实在没有自信。

    这不是夸大的比喻,马缔真的很怀疑自己的心脏能不能承受香具矢微笑的威力。

    马缔想,或许真的不应该写情书给她。香具矢心里只有日本料理的修业,仿佛被料理附了身。如果情书会扯香具矢的后腿,那真不是马缔的本意。马缔自己也置身在全心奉献给《大渡海》的命运漩涡中,跟香具矢一样走在被命运牵动的“业”当中啊!

    情书没有回应,想必造成了香具矢的困扰。即使只是一瞬间,也不应该让香具矢烦恼才是。凡夫俗子的恋爱,或许私密地藏在马缔一个人心中就好。

    玄关传来门被悄悄打开的声音,应该是香具矢回来了。虽然正在自我检讨,但马缔却像被操控的人偶站了起来,双脚完全不听话地走出房间,往走廊去。

    “香具矢小姐。”

    马缔的声音沙哑,被叫住的香具矢,站在阶梯中间回望着马缔,穿着黑外套,头发放下来。或许是累了,平常炯炯有神的瞳孔,今天显现难得的睡意。

    “可以回复我吗?”

    “回复?”

    香具矢缓缓地眨了眨眼。

    “当然,如果不行也请告诉我,我已经有了觉悟。”

    “等一下,难道你是指之前的信?”

    “是的,就是情……情……情……”

    紧张万分的马缔,好不容易才说全“情书”二个字。

    香具矢僵在原地,发出像“啊”还是“咦”的声音,脸颊渐渐转红,最后小声地挤出一句“对不起”,转身往二楼跑去。

    她道歉,应该是拒绝的意思吧!但为什么她的脸那么红?既然要拒绝,为什么不说些狠话痛快地回绝我呢?

    真的好可爱!

    马缔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但仍反复温习着香具矢说“对不起”时的神情。悲伤、难过、可爱、可爱到让人生气……马缔陷入情绪交杂的漩涡中,呆立在走廊一动不动,连外面不断吹进来的冷空气都浑然不觉。

    过了好一阵子,穿着睡衣的肩膀感觉到一股凉意,马缔依然伫立不动。香具矢拿着浴巾和换洗衣服从二楼走下来,看到还站在楼梯下方的马缔,吓了一跳。

    “抱歉,我得先去洗澡。”快速说完后,穿过马缔身边。

    又是道歉。马缔终于慢吞吞地动起来,回到书库,把放在榻榻米上的《言海》放进书架收好,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后,钻回从不折叠的“万年被窝”里。

    拉了懒人绳,关掉房里的灯,或许因为冷风不断吹进来,感觉室内的温度越来越低。

    “虎爷。”

    唤了虎爷,但完全得不到回应。看着黑暗天花板的马缔,再也承受不住悲伤,闭上了眼睛,但这样还不够,便用手将双眼捣住。

    “虎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