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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霜飞晚第5部分阅读

 还是和以往一样,我偎在床上,海燕坐在旁边给努格尔做冬鞋,两人漫无天际的闲聊。

    听见了敲门声,海燕去开门。红日在门口冲我笑了笑,却没有进门,拉了海燕到院子里说话。

    我觉得奇怪。这俩丫头说话一向都是不避着我的,今日竟来这一套了!好啊,你们不让我听,我偏听。我也偷下床,躲在窗边听她们俩说话。

    院子里,红日抿着嘴笑,因为又有了身子,她比以前胖了不少。

    海燕轻推了她一下,笑着说:“死丫头,叫我出来做什么?闹的这般神秘。”

    “你知道今晚上有谁去找咱们太太了吗?”红日神秘得笑着说。

    “谁?”

    “巴都老爷!”红日说,“他今日是想找太太帮忙提亲的。你知道巴都老爷想迎娶谁吗?”

    我吃了一惊,这巴都我知道,他是鄂硕的堂弟,今年二十六了,生得也是一表人才的,平时也常来找努格尔讨教一些汉人的学问,听说在军营里也深得多铎欣赏,今年又得了佐领一职,算起来也是董鄂一族里很有前途的人物了。只是——他府上已经有了一位太太了,那海燕嫁了过去算什么?

    海燕在我们家,名义上是下人,其实我们家的一应事物大半都是她做主的,至于努格尔,他是鲜少过问家里的这些琐碎的事的。

    一个汉人仆女被一佐领老爷看上了,最多也就是一个妾而已。我心里一阵冰凉。

    “谁啊?”海燕淡淡的问。

    红日瞟了海燕一眼,抿着嘴笑了一会,说:“还装呢?是不是要我称呼你一声姨太太啊?”

    海燕低下头,把玩着胸前的头,闷了一会,才说:“我不嫁!凭他是谁,我都不嫁!”

    红日收了笑,叹了口气,说:“这个时候,你还在跟我说气话!你那些心事,我还能不明白?这些年了,他若心里有你,早就收你了!唉——”

    海燕仍是低了头,脸色默默的。

    红日又叹了一口气,牵了海燕的手,说:“你死心吧!你那老爷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她没有了,他也跟着去了,剩下的就只是一个空壳而已。唉,海燕,你自个说说,这些年来,你推了多少人?莫不成,你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

    “我——”海燕说,声音萧条寂寞,“没人要,我就一辈子不嫁了,我——,我就一门心事带珊瑚——”

    “唉!珊瑚终归要长大,要嫁人的,到那时你要怎么去?也随她嫁了过去吗?我劝你,也到了该为自己找挑出路了。”红日轻声说,“你这些年不嫁人,这周围的人看你的眼神都透着怪异,你难道不觉得吗?今日,我也不是来做说客的,实在看不得你再糊涂下去了。这巴都老爷我想你也知道的,他虽然有了一个太太,可是那主的打生了吴良阿之后,身子骨就不行了,一直躺着,就这样人,巴都老爷仍是没有纳小,足见他不是个薄情的人。他府上的下人也都夸主子仁厚。今日,巴都老爷当了太太的面说了,只要你许了,嫁过去就是姨太太的身份!日后,你上头的那位若是没了,你又得了一男半女的,扶正不是早晚的事?”

    海燕仍是不吭声。

    红日叹口气,放开她的手,说:“你呀,好好想想我今日说的话吧!估计太太明日会问你的意思的!到时候可别像现在,只顾着做闷葫芦。我要回了。”红日摇了摇头,临出门,又嘱咐一声,“好好想我今日说得话。”

    红日走了,海燕一个人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这才慢悠悠的走进来。我浑当是没有听见这事似的,自顾自百~万\小!说,偷眼瞧海燕,她拿着鞋帮子,了一会呆,落针时立刻一阵痛呼,针扎到自个的手。

    唉,瞧她那心思——

    也是,说起来,海燕和红日差不多大,如今红日都快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海燕还是一个人。照如今这规矩,女孩约莫十三四岁就要嫁人,海燕都快二十了,还没有婆家。也不是没有提亲,这丫头长得清秀可人,待人又和气,做事又沉稳,董鄂不知有多少年轻的人看着,佟氏也跟她说了好几个人,无奈她都不点头,直到最近,她年纪慢慢大了,提亲的这才少些了。她平时那点心事我看在眼里,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感情岂是能勉强的,努格尔的心里除了我娘再是容不了任何女人了。

    起初我也认为,兴许时间长了,努格尔对我娘的想念会慢慢的淡下来,海燕与他在一起时间长了,感情自会慢慢地培养起来的,可是这世上就是有那种痴人,哪怕只剩下了想念,他也能天长地久。

    可是海燕嫁巴都——?唉,可是除了巴都,海燕又能许谁?董鄂里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都是孩子他爹了。当真一生不嫁吗?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寂寞,落在别人眼里总透着怪异的,岂不论自己受不受得了,光外界的眼神和口水都足以淹没一个人。这事落到如今这大清朝更是如此境况。

    第十九章 约定

    我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慢慢入睡了。兴许是睡前想得过多了,明明是睡着了,偏又感觉是醒着的,明明是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却也知道海燕在呆,什么时候上的床,在床上翻了一个又一个的身。

    又听到了那歌声了,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时足?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我知道又是做梦了,不过还是走了过去。那长廊的尽头,还是她在唱歌。我安静地听了一会,只觉得心里雾茫茫,凄迷一片。

    一曲毕,她回头,还是倾城倾国的颜色,满目的哀伤,对我一笑,开口说道:“你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约定?我与她的?我一愣,脑海像突现一阵闪电,我猛地张开眼睛,眼前平顶的纱帐飞扬,梦是醒了,可那倾城倾国的容颜和满目的哀伤却仿佛就在眼前。

    约定?我与她的?我分明从不曾见过她,何来与她的约定?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有这么一件事似的?

    这女子到底是谁?我为什么对她毫无陌生感?我瞪大眼睛望着帐顶,再无睡意了。看看床边,海燕也不在,这么晚了,她出去做什么?想及红日的话,我还是放心不下,也下了床,看见努格尔的屋里尚有灯光,就朝那里走去。

    海燕果然在努格尔屋里。我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有推门进去,只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还好,努格尔屋的窗是开着的。

    努格尔又喝多了,鞋也没有脱,就歪躺在床上。海燕打了水,替他脱了鞋,泡了脚。沉睡的努格尔被人惊动了,翻了一个身,啪的一声,怀里掉出一东西。海燕把那东西拾了起来,突然呆住了。

    我从窗里看去,依稀看见那是我娘的牌位,心里也是一震。

    落了东西,努格尔半睡半醒中闭了眼睛,伸了手在地上摩挲,嘴里还唤着,蓝儿,蓝儿——

    海燕把我娘的牌位放进他手中,他这才安了心,抱紧那牌位,在脸上摩挲,叫了一声,“蓝儿——”,便又转头睡去。

    海燕忍不住了,掩了嘴哭起来。

    我望着蹲在墙角的海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个人对一个人,爱已逝,活着的如行尸走肉,思绪在她死时已死,浑然不觉有另一人痴痴的恋着。死了的空,活着的苦,恋着的人痛。这三角如何得解?似乎只有不恋不想了才最轻松,可是无论男人女人私心处总向往有一种纯纯的感情,尤其是女人,愿得一人,白不相离,都这么想,这么希望着。

    痴痴如海燕,如努格尔,也如我——

    往事突如潮涌,我突然忆起一些本忘记的一些事情。

    原来我知道自己突张开眼睛时看到的瞬间,明白了所谓的转世,其实在转世之前还生过一些事情的,譬如我是如何死的,为何时空倒转投胎的。

    我是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一瞬间的惊慌之后,便是迷茫了,其实死亡并不是相像中的那般痛苦,我几乎没有觉得痛楚,看着家人抢天呼地的痛苦,我竟是没有感觉,脑海里翻腾的只是:我竟然死了,我竟然死了!我竟然死了!

    完全是没有料到的,我才二十五岁,花一样的年华,一直以来只是读书,做梦,读书,再做梦,总觉得以后还有很久很久,没料到就这么死了,没有以后了,当真是没有以后了。

    所以初时很迷茫,后来就觉得不甘了。我才二十五岁,我才过二十五年的光阴,匆匆的,这世间还来不及看够,甚至——还不曾爱过!

    是啊,我总想着以后会有人爱我的,很爱很爱,俩人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只是想,总在想。谁知竟这么死了,没有以后了!

    不甘啊,我还没有爱过呢!

    身边白影飘飘,都是些新死的往死的魂魄,我自暗暗神伤,突然就听到了那歌声。

    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

    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

    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

    但试将、一纸寄来书,从头读。

    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时足?

    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

    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

    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曲调缠绵悠扬,我忍不住停下来听,越听心里越伤。每人都爱过痛过,都有故事,独我没有。

    不甘啊。

    那唱曲的女子回了头,白衣飘飘,容颜倾城,却满目哀伤。她叹了一口气问我:“你也舍不得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是舍不得,只是有些不甘。”

    “不甘?”她扬眉。

    “是啊。不甘,我就这么死了,甚至还来不及爱过。”

    “爱?!”她嘲讽的笑笑,“爱其实很伤人的。”

    我深吸一口气,道:“哪怕被爱伤体无完肤了,我也愿意爱一场。”

    她盯着我看,那脸颊边的红泪痣娇艳欲滴,“你当真如何希望爱一场吗?”

    我点了点头,“是!至死不悔!”

    “好一个痴人!”她笑,眼里却看不出丝毫笑意,“我可以让你心愿得成。”

    我一愣。

    “但你也需帮我做一件事情!”她又说,“帮我照顾一个人,让他一生不再孤独。”

    “谁?”我问。

    “你见到自会知道的。”她低低地说。

    记起来了,原来那奈何桥的边的作弊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有预谋的,在我喝那忘川水时,有人叫住孟婆,所以我才偷了一世的记忆,转了生。

    原来如此。

    我与人——,不,应该是魂,有了约定,她许我爱一场,我替他照顾一人。

    一个人站在檐下,不知道多久了,直到天上落了雨,掉到脖子里,冰凉一片,才感觉脚已经麻木了。

    我这才转身回屋。过了一会,海燕也进屋了。

    第二十章 乌云珠

    第二天起床时,我看见海燕的枕头湿了大半,她却像浑然没事似的,还是忙着给我们做早点,收屋子。桑宁还没有吃完,但看见努格尔进来了,扔了筷子就走了。努格尔看了看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坐下来吃饭。

    吃完了饭,努格尔带着我上董鄂学堂,老远了,我回头,仍是看见海燕依在门边望着我们。到了学堂门口,远远就看见一大帮子人堆在校门口。走近了看清楚是桑宁领了好几个董鄂的学生堵在校门口,不让济度等人进去,两帮人马对持着。

    济度带了两个约莫十来岁伴和一只小牛犊般大小的狗,正在和桑宁吵。

    那济度一见到努格尔,连忙跑过来告状说:“努格尔老师,你不是许我在这里上学吗?桑宁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桑宁把头昂到一边,斜靠着大门,浑然不看努格尔,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努格尔看桑宁那样子,立刻脸色变了,过去提了他的衣领就摔到门里面了,还喝道:“你这个孽子,还不给我滚进去!”

    桑宁后退好几步,方才站稳了,满脸的怨恨,瞪了努格尔和济度各一眼,不过还是没有过来理论。我赶紧过去扶住了他,唤了一声:“哥——”,忙把他被努格尔揪得歪斜的衣服扯正,暗示他赶紧进去。

    他耸了肩,摇头晃脑的进去的,满脸的不屑。旁边的一众董鄂子弟也无趣纷纷的进到教室里。我随在后面,在经过济度,实在忍不住了,暗地里恨恨的踩了他一脚。

    这小子实在是太讨厌了。

    济度疼得抱了脚呼痛连连,他身边的俩小狗腿立刻要冲过来理论,济度伸手挡住了他们。

    我横了他一眼,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呢。

    进到教室,坐好了,那济度才一蹩一蹩和努格尔进来。努格尔看看他的个头,估摸着要给他安排一个座位。

    “老师!”那济度突然叫道,“我要坐那里!”他指了指我的同桌馨竹的位置,“我个头小,坐在后面看不到!”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真是霸道!

    馨竹也不满意了,撇着嘴说:“你没看见我坐在这里吗?”

    济度一脸的傲气,指了指馨竹,说:“你,后面去!”

    后面的桑宁哗啦一下站起来,喝道:“济度,你小子再跩,小心我揍你!”

    努格尔把手上的书本啪得一声摔在桌上,叫道:“都给我坐下来!”

    桑宁不情愿的坐下来。

    努格尔又说了:“馨竹,你到后面一排去吧。”

    馨竹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眶里打了个转,终是没有流下来,默默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桑宁的前面空座上。我心里一哽,也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到了馨竹的旁边。

    “哎——”济度叫道,“董鄂&p;:8226:珊瑚,你做什么去?我又没有让你走!”

    我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我才不想跟你同桌呢!”

    “你——”济度气得小脸红通通的,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努格尔一眼,后也是一脸无奈,他只得气呼呼的跑到座位旁坐下来,他那牛犊般大小的狗赫然蹲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成了他的同桌。

    努格尔看了那狗一眼,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音来。济度的俩个狗腿也都找了个位置坐下。

    上课了。

    那济度脾气虽坏,但是上课还是蛮老实的,不东张西望,也不交头接耳,他那狗也规规矩矩的蹲在座位上吐着舌头,虎视眈眈的盯着努格尔。

    孩子终归是孩子,一开始董鄂的子弟都不跟济度说话来往,可半天下来都顶不过对那狗的好奇,都纷纷围过来,看那狗,摸摸狗毛,拉拉耳朵。那狗也甚是好脾气,被这么作弄,也是不咬不叫的,顶多就是看看济度,闷哼两声。

    教室的前面成了狗的的天下,教室的后面还是桑宁的地盘,我们几个人浑当没有看见前面的热络似的,还是一如既往的百~万\小!说写字说话。

    放学了,巴图尔的额娘吩咐红日请我们过府吃饭,我们几个孩子很快的吃完了,都闪到一边玩去。李郁因为胎儿的月份大了,没有上席。席上就剩了佟氏和两个大男人,海燕和红日立在一边。我瞧见红日偷偷递了一个眼神给海燕,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下里要谈的八成就是海燕的亲事了,我走开来。

    果然不假,海燕的亲事订下来了,冬月底就要嫁到巴都老爷的佐领府了,嫁过去算是姨太太的身份。

    半个月后,巴都的聘礼送到我们家。在出嫁前的这些日子里,海燕一直在忙碌着,忙着给我做衣服,冬天的,夏天的,今年的,明年的,后年的,忙着给努格尔做衣服做鞋子,也是冬天的夏天的一大堆,倒是自己的事丝毫没有放到心上。

    这年的冬天,我的心情就如天气般清冷无比。

    有些事情除了感伤,似乎再无其他的能力了。

    海燕出嫁后没几天,李郁的女儿,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董鄂妃就出生。

    李郁是夜里生产的,而且生产的过程很不顺利,清晨动的产,次日凌晨孩子方才落地,鄂硕府邸彻夜灯明。

    第二天,我顶不过自己好奇心,拉了馨竹从后门进到鄂硕府邸就偷看将来传说中的绝世佳人,无奈李郁房前总是人来人往,房里密封的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难以钻进去,我们自然什么也没有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