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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霜飞晚第6部分阅读

    看见。

    等到满月了,请满月酒,李郁方才抱了孩子出来了。

    瞧着那粉嘟嘟的睡着了的小婴儿,我有些失望,原来这就是将来的董鄂妃了,怎么和天底下所有的孩子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后来再一想,所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兴许这小婴儿长大了就变美了呢?

    我觉对于这个小婴儿不仅我有些失望,连李郁都不怎么高兴,笑里带着几丝不容觉察的失落。反倒是鄂硕和佟氏,高兴的很。转念一想我就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了,不就是重男轻女嘛。

    他们若是知道了这婴儿的将来,只怕是羡慕都来不及吧。

    李郁是汉人,娘家又不在附近,她素来又不喜欢与那些满人女子打交道,所以满月席上几乎没有她的客人,除了董鄂一族的人,剩下的就是佟氏娘家的人。我瞧着他们也高兴的很,趁主人分神时,几个佟氏一族的女人在角落里小声的嘀咕。

    “这小格格长得好像不怎么像大人,像她娘要多些——”

    “可不是呢?和她娘一样,将来八成也是妖精呢,瞧瞧那小脸小眉,哪有咱们巴图尔生得大气?哎哟,你们看看,这丫头的人中怎么这么短?”

    “啊,我听说这人中短是要养不大的——”

    “是啊,是啊,我瞧着这丫头就是个短命的像哦——”

    她们还在那里边说边笑,恰逢鄂硕和李郁恰好走过,鄂硕重重的咳了一声,那些个女人方才住了嘴,飞快地散开来。这下,鄂硕的脸色变得阴沉不定,李郁的脸色变得雪一样的白。

    那孩子人中短吗?我仔细瞧了瞧,却实在看不出哪里短了。不过,关于董鄂妃的寿命,那些佟氏一族的女人们倒是说对了。

    满月后,鄂硕给女儿取名乌云珠。

    乌云珠满语就是九十的意思,这里面有了祈祷高寿的含义。想来鄂硕对那些女人的话是放到心上了。

    第二十一章 如玉少年

    日子又如从前一般了,过完了年,董鄂的大部分男人都随着正白旗的旗主豫亲王多铎南征了,鄂硕和巴都都有军职在身,自然也在其中。

    董鄂的宗室学堂还是和从前一样,是孩子们的天堂。所不同的是,现在的学堂的孩子开始了分帮分派了,一派以济度为主,一派以桑宁为主。

    济度初到董鄂入学时,董鄂的孩子是一致对外的,可是人家到底家世显赫,今天带个稀奇玩意,明日带个古怪吃的,孩子总归是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么多的诱惑?再加上多多少少又受到家长的影响,结果半年下来,董鄂的子弟们不仅欣然接受他了,还渐渐形成了以他为中心的济度一派。

    始终不改初衷的就剩下了桑宁,我,馨竹,巴图尔,佟少彦,吉布等人,我们抱着老死不相来往的心态冷冷注视济度等人。

    至于岳乐,他待哪派都和气的很,看不出他是归属哪一派的。不过,私底下我还是认为,岳乐跟我们亲些,他看着我们笑时,总是两眼亮晶晶的,分外和煦,和济度等人说话时,虽然也是温和的,但是眼睛里却是生疏客气的很。

    混在这群孩子里,我的日子如春天的油菜花一样灿烂。当然,如果没有济度的话,我的生活可能会更美好一些。那小子摆明了就是我的仇人,从刚开始就不停的找茬。不过说到底,这终是孩子们的一些不伤大雅的的故事,没有必要老记到心上的。

    至于我期待的那场的少年天子的感情大戏,仍是沿着既定的轨迹在慢慢展。乌云珠出落的越来越漂亮,而且乖巧安静。至于她的母亲李郁,身体却是越来越差了,鄂硕府邸的南苑终日药香围绕,绵绵不绝。过完年,鄂硕出征了,府邸自然交由佟氏打理,她反倒是越变越好看了,三十多岁的女人,一改往日的沉闷的装扮,一身浅色而素雅的衣装,气质沉稳而优雅,仿佛经历了冬霜的雪梅,周身已经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韵味。

    我渐渐的迷上了画画,其实我前世就学过国画,最擅长的就是山水画了,如今重新拾起,却不是为了寄情于山水,而是为了画一个女人。

    梦里的那张倾城倾国的容颜。

    我这人最烦得就是欠人了,我宁愿别人欠我的,也不喜欢我欠别人分毫。既然我与她有了约定,自然得认认真真的完成。只是她是谁?她到底要我照顾谁?我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梦里她说,我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我哪来得那么神?所以唯有知道她是谁,方才能知道我要照顾的那人是谁。

    想来,她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画下了她的模样,四下问问,总归是有知道的。

    也怪的很,自那日之后,那美女竟不在入梦了。所以她的印象,我只能凭记忆了。美人的肖像确实是画了不少,可一张一张的看来,总觉得不像。

    学画画也只能像岳乐学习的,放眼整个董鄂学堂,也就只有他会画画。不过这小子也天才的很,居然骑马射箭,诗词字画,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的,肚子的墨丝毫不输我。而且,人也好得很,对于我的要求一向都是有求必应,有应必答,爽快的不得了。

    一天下午,阳光明媚,教室里的学生差不多都出去玩了,岳乐因为要教我画画,留了下来。阳光透过树缝照了进来,洒了一地斑白。岳乐在画,我扒在桌上看他画,他画画时的样子分外的凝重,一手握笔,另一手负于身后,一身月白色衣衫,阳光映照在他脸上身上,使得他如画中的翩翩佳公子一般耀目。我突然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这少年竟出落的这般英俊,眉目如画,玉树临风。而且长大了,再不是我想象的男孩子了。

    我一时震住了,竟呆呆看得入神。

    他抬起头,一笑,我心竟不由得停跳一拍。眼前这少年是长大了,连笑都充满了蛊惑。

    “在看什么?这般入神。”他笑着问。

    我歪着头,看着他,笑着说:“看你啊。”

    “我?”他低头微微一笑,“那看出什么了没有?”

    “嗯!看出来了。”我一本正经的说,“看出你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潇洒飘逸,清逸出尘,是个绝世无双,天下独一的大帅哥呢!”

    他笑着扫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净这瞎胡扯!”说完便低下了头,脸上微微泛出一丝红晕。

    感情他是不好意思了,我瞅着他嘿嘿地笑,说:“我可不是瞎说的哦!你说你若再大些,那该是什么模样?”我又想起从前电视里看到安亲王的形象,那可与我面前这少年差的太远了,不由得笑了问:“岳乐哥哥,你若再长胖些,会是什么模样?”

    他住了笔,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长胖了?那不就是一个大胖猪了吗?”

    “呵呵,”我笑着捉弄说,“可不是?我干脆就把这头大胖猪宰了,做菜吃!”

    他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尖,说:“你呀!要学画画也不专心点,净在胡想些什么?”

    我做了一个鬼脸,瞧着那砚里墨,心里一动,拿了手掌按下去,再突如其来的贴上他的脸,他的脸上立刻多了一块五颜六色的墨印,瞧着他原本俊俏的脸上多了这么一道滑稽的东西,我忍不住捧腹大笑。

    他伸手往脸上摸了摸,摸出一手的墨汁,瞧着我,无可奈何的笑,放了笔,说:“珊瑚,你可真是越来越皮了!今日捉到你了,看我怎么罚你!”他说着,便伸手抓了过来,我尖叫着跳开。他干脆绕过桌子过来抓我,我笑着赶紧避开。一时间,两人开始围着桌子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他腿长,自然是先抓住了我。一时的疯跑,我累得气喘吁吁的,被他抱着了放到桌上。教室里一时间恢复了安静,我只听见自己咚咚咚的激烈心跳。

    “珊瑚。”岳乐突然低声唤我,语调透着怪异。

    “嗯?”我笑着看他,“什么事啊?”边问边笑嘻嘻地往他脸上涂墨。

    他望着我,也不拦,目光痴痴然,低低地说:“你快些长大!”

    我一愣,遂住了手,这才现他的脸,他的表情无比的奇怪,尤其是那眼睛,似藏了千年的火焰似的,此时正熊熊地燃烧着。

    “你快些长大!”他又低低地说了声,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抚上了我的脸,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一时呆住了,心怦怦直跳,笑容来不及收回,硬生生地刹在脸上,作恶的手却如触电般的收回。

    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小人影出现在门口,是济度进来了,他看到我们,也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了,脸涨得通红通红,“董鄂·珊瑚,你们在干什么?”他尖锐的大叫道。

    我看到他,又愣住了。我何时又得罪这小祖宗了?他有必要看起来这么愤怒吗?

    济度看起来很愤怒,很生气的样子,瞪着圆眼睛盯了我半天,又恨恨地看向岳乐,胸激烈的起伏着,突然放了手中狗的缰绳,指了岳乐凶狠地喝道:“咬他!快去咬了死他——”

    那牛犊般大小平时温驯的狗突然恢复了野性,张大了血盆大嘴,闪电般得冲我们扑过来。

    我尖叫一声,条件反射紧紧的搂住了岳乐的脖子。

    第二十二章 新年

    我尖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岳乐的脖子。岳乐搂住我,突然一个转身,一脚踢向飞扑过来的恶犬,整套动作几乎在闪电般的瞬间完成。

    那狗冲过得猛,被踢回去的也快,撞到墙后,翻了一个身,才踉踉跄跄的站住了。许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反击,站稳后,它迟疑地看向济度,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进攻。

    踢飞了狗,岳乐才放我下来,看向济度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济度,你想干什么?”他喝道。

    经过这么一番事故,教室外的玩耍的学生纷纷跑了进来看热闹,桑宁自然也带了他的那一帮子人冲了进来,一见到此种情景,黑脸怒气腾腾,走到济度面前,敲敲他的头,恶恨恨地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欺负我妹妹了?”

    济度猛地拉开他的手,说:“你们这些人都给我记着,迟早有一天,我会找你们算账的!”说完了,抓了狗的缰绳气呼呼的走了。

    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没有来上学,老实说,这半个月来,我心里总算忐忑不安的,生怕这小子又告家长了,那时可又是件大事了。还好,也许是长大的缘故,这小子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子喜欢动不动就告状,这次,郑亲王府的就没有过来找麻烦。

    想来,他那一句“迟早有一天,我会找你们算账的!”的话是不会生了,孩子嘛,总归还是孩子,能有多少心眼?

    半个月过去了,济度又来上学了,那头与形影相随的狗却没有再来,有同学问了,才知道那狗随他回去后,没几天就死了。

    我心惊胆战的再看向济度,他丝毫看不出悲伤,好像死得那头不是他从来心爱的不得了的宠物。我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喜欢的快,忘得也自然快。

    至于岳乐的那句“珊瑚,你快些长大!”使得我好几天都心神不宁,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孩子们之间会有早恋的可能?只是,这事儿怎么可能生在我和岳乐之间呢?如岳乐那样的一个少年,心事如明镜一般,他的眼界,如他笔下的字画,是注定了不凡的。而我,平平常常的一个人,平平淡淡的生活就足以心满。我们两个是不可能交叉的。我注定是旁观,他注定了是故事里的人。

    几天来,我都忐忑不安的偷偷地注视着岳乐,他如从前一样,温润可亲,待谁都一样,丝毫看不出对我的特别。我终于放下心来。想来,他那日是一时心起罢了,希望我快些长大了,便可以与他们一同玩耍吧。

    我把这件事很快就忘到脑后,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宁静。转眼一年就又过完了。这年的新年与往年一样,桑宁除了吃饭睡觉,是很少归家的,努格尔还是泡在酒馆的时间多些。新年的第五天夜里,屋里依旧冷冷清清的,两个老妈子也都洗了睡了,我坐在灯下百~万\小!说,一边等着家里两个男人回家。

    大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老宁头应了一声,急忙披了衣服去开门。我觉得奇怪,家里这两个男人今日归家怎么这么早,平时不到半夜里是不可能归家的,于是也跑到门口去看。

    老宁头把门打开了,在门口问:“您,这是找谁?”

    我听这声音不像是桑宁和努格尔回家的响动,便问道:“是谁啊?”

    “珊瑚,是我。”一个清悦温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随着这声音,一袭白衣的岳乐站在门口的月光下。月色如水,白衣皎皎,站在门口的岳乐给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我愣了一会,方才笑着问:“岳乐?你来找我哥哥吗?”

    他收回紧紧注视我的目光,眨了一下眼,说道:“哦,是,是啊,桑宁在家吗?”

    不知道是月色的缘故,还是我感觉的偏差,平时温润雅致的岳乐今日看起来有几分手足失措和淡淡的忧伤。

    我笑着说:“我哥哥不在家。”

    “哦,桑宁不在啊。”他说着,手无意识的握了握,眼睛仍是看着我。

    我瞧着他没有走的意思,便又说:“岳乐哥哥,你要不进来坐会?兴许我哥一会就回来了呢。”

    “好啊!”他一口答应。

    他随我进了屋,又问道:“珊瑚,家里就你一个人吗?老师也不在?”

    “嗯。”我答应一声,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拿起我放在桌上的书,“你在百~万\小!说?”

    我笑着点点头,“你要不要看?我去拿一本给你。”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不用了,我,我就坐一会。”

    我瞧着他神情有异,便依言坐下,陪他东西南北的说了一通,但总不见他眉间的忧伤散开,于是提议道:“岳乐,要不我们到外面走会去?”

    他点头答应。

    到了门外,才知道他原来是骑着马过来的。于是他牵了马和我一起走路,新年的大街上,月凉如水,鲜少见到人影,岳乐一人一马在后面,我在前面。月亮下,脚下的青石板路如画好的格子画,分外的清晰,我在上面跳着走,每跳几下,便回个头,触及的定然是岳乐如胶的目光,我笑,他也随着我笑。也许是月色的缘故,他的目光和他的笑使得我心如天空的云朵般轻盈。

    跳了一会便累了,岳乐脱了他的披风垫到桥墩上,拉了我坐下,桥下流水缓缓的过。方才运动过了,冬日里的风吹到面上,也不觉得冷,反感觉惬意之极。我们坐在桥墩上边笑边说。

    我想起了前些日子生的一件趣事,一个人傻笑了一会,问岳乐:“岳乐,你长大了最想做什么?”

    对啊,这件趣事就是关于孩子们的理想的。那天,董鄂学堂的一众少年疯到了河边,那时秋日当空,河边堆积了一地的落叶,一堆的孩子坐在那里胡闹,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开始讨论:长大了,你最想做什么?

    结果十个当中,就差不多有九个想做满洲的巴图鲁,包括桑宁和济度在内。大伙都信誓旦旦,踌躇满志,就仿佛他们现下里就成了满洲里最勇敢的巴图鲁。

    我和馨竹在河边玩水,想着听着就觉得好笑。时值清初,一切以战事为主,战争成就英雄,战功显赫了方才能封王拜相富贵无穷,也难怪这么多的男孩子想做英雄的。

    当然,也有例外的,譬如吉布,他父亲母亲早亡,而父亲正是死于战场,是爷爷抚养大的,素来憨厚胆小。被同学们问及他的理想时,他抓了半天头,方才红了脸,看着我和馨竹说:“我,我不想做满洲的巴图鲁,打战不好啊,会死人的。我,我就想长大了娶珊瑚——”

    一言毕,同学们立刻哄堂大笑,他越脸红了,低了头的嘿嘿的笑,桑宁赐了他个响指,呸了一口说:“你小子做梦吧!我妹妹才不嫁你!我妹妹长大了要嫁满洲第一的巴图鲁!”桑宁扭头看我,“珊瑚,你说,对不对?”

    我忍住笑,慎重其事的点点头,说:“嗯!对!我长大了,就要嫁满洲第一的巴图鲁!”

    吉布红着脸,也不见伤心,只是嘿嘿地冲我笑。

    只是第二天上学时,吉布头上赫然多了一个好大的包,我问他怎么了?

    他哭丧着脸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昨天我回家的时候,经过一个巷子时,突然就有一个人在后面拿石头砸的!都流了好多血。以后我再也不走那个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