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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床嘎滋响第4部分阅读

到樊御跟前,笑得好不暧昧,还三八兮兮地眨一下眼。

    “妈,你国文造诣不是很好,大嫂的长相不能算是美人吧……”樊卫道。他有看过影带的。只是,话声未落,立刻招来一顿毒打。

    “她的长相不需要你来批评!”这次施暴者是樊御本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啊……”无辜地叫道。

    唐时玲钻进樊御挡著的门板。“女大十八变,只要花点钱,美丽这种东西是唾手可得的,要重新改造一个人,对我唐时玲而言压根儿不是难事,不是我自夸,想想‘海东企业’的独生女吧,要不是我自里到外彻底改变她,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嫁给‘旭升’的王泰祥?呵……所以说改造意真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敢打包票不出二十天我就可以把她变成一个大美人……”唐时玲推开了门板。“咦……人呢?”

    眼前仅见空无一人的大床。她四处张望,寻找她未过门媳妇的身影。

    “不用找了,她跑了。”樊御铁青著脸道。

    “跑了?”

    “对,跑了。”十分挫败地说。

    第五章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女人提著一大袋行李站在公车站牌下,她的神色随著每一个驶来的公车而发亮,然后再因下车的人中没有她要等的人而目光黯然。

    女人在站牌下来来回回地踱步,空荡荡的站牌下只剩她一人。晚上十点半,夏夜燥热的晚风闷得人人直冒细汗,高热似乎将整个城市都给融化了。

    林意真眯起了眼睛,努力地想瞧清楚那站牌上标示的公车行驶路线图。“光复新村……婷婷说是这一站没错,怎么一直等不到人?奇怪……会不会听错了?”

    她第n度瞄了手上的地址,而后又踮起脚尖努力地想将站牌上的公车行驶路线图给看清。三百度近视眼的她,为了瞧清楚那看板上蚂蚁般的小字,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却发现她的眼镜早在台风天那天就破了。于是她叹了口气,眯起了眼睛想看清楚那上头的路线图。

    远方有一台公车缓缓驶近。在接近“光复新村”站牌时,公车自动地打了靠右的方向灯。

    林意真将视线自路线图上移往停在眼前的公车,只见一个留著大波浪卷发、风姿绰约的女人抱著一个大纸箱从座位上起身,见她要下车,原本坐在她身边的男士立刻站起身,自动自发地接过箱子;就见女人对男士笑了笨,男士立刻精神大振,仿佛箱子里没有重量般,轻易地就将箱子给搬下了公车。

    “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呵呵,小心小心……箱子不轻哪……没想到冷漠的台北市里居然还遇得到像你一样又高又帅又风度翩翩的君子,我真是太幸运了!呵呵……箱子交给我就行了,我同学已经来接我了……要电话?呵呵……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的话公车上就会再见了……公车要开走了,快点上车吧……谢谢你喽……”

    那大波浪卷女子接过了箱子,朝要电话失败的男子露出她杀死人不偿命的甜甜微笑。她太了解她笑容的杀伤力了,老少通吃啊,就像现在,不止跟前的男子,全公车上的人都失了心魂似的盯著她瞧。唉,不是她吴婷婷爱自夸自擂,谁教她的笑容就像邻家女孩般清纯可人呢?在台北市里,邻家女孩的笑容就像是动物园里的国王企鹅,都是需要特别保护的。

    还有还有,她也不是那么爱笑。说实在的,凭著过人的外表,拒绝男人这种事情,她已经做过不下n回,但看在对方那么辛苦地帮她搬箱子,赏赐他一个微笑又何妨呢?美化市容嘛。

    她就是吴婷婷,一个拥有美丽外表、清纯气质,以及一张甜得像蜜一样小嘴的吴婷婷——也就是林意真的五专同学及现任室友。

    “喔,对了,意真,我租了一个很棒、很便宜的房子,一个月房租才五千,两个人分的话,一个人一个月才二千五。本来屋主是跟我开一个月八千,但前几天那个台风把我们那个房子屋顶的瓦片给吹走了好几块,于是我就跟屋主杀价,好不容易才杀到五千的。”当然她的笑容也是功不可没。“真该感谢那个台风啊,让我们节省了好多钱。”

    穿过了两条大马路,眼前是昏暗的路灯,及一大片老旧的眷村聚落的木造建筑。这条大马路似乎分隔了五十年的时光,对街是一片繁华的市景,高楼大厦林立,浓浓的大都市风格;而背对著街,却是一大片老旧的眷村聚落,整片都是木造平房,数棵大榕树相间其中,昏黄的路灯朦胧地投射在地面上,倒映出老树繁密的枝条,不远处似乎还可以听到狗吠声。

    “没想到台北居然还有这种建筑物。这里不太像台北,感觉上和我们乡下没有什么不同,我是说如果不要走到对街的话。”林意真有感而发。

    “的确是没什么不同,嗯……唯一的不同是,你看那栋建筑物——台北一o一,我们乡下是不可能看到那么高的建筑物啦。”

    她们两个相视而笑。

    吴婷婷停在一处木造建筑前。“喏,就是这里。”她打开门,扭开灯。

    经过一个小小的前庭。

    “这个地方可以用来晒衣服。”吴婷婷介绍著。“厨房、浴室都在这边,有点小,但没关系,可以用就好。”

    她领意真走向前,打开了木板门,在玄关处踏上两层小阶梯,眼前是一个小客厅,因为才刚搬进来的关系,客厅里空无一物,连电视机都没有,只有藤制桌椅。因为是木板隔间的关系,踏上阶梯后,只要她们走动,木板就不可避免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客厅旁边是用木板隔起来的两间小房间,看起来颇为乾净整齐。

    “一人一间房,著实刚刚好。”意真满意地点点头。她乡下老家也是平房,她对平房很有亲切感,没想到来台北居然还有平房可以住,而且租金又那么便宜。“婷婷,你真的很会挑,居然挑上这么好又这么便宜的房子。”

    突然想起今天下午从樊御的房子匆匆忙忙地逃出来,来不及细看他的房子,只知道他的公寓很大、很精致。

    他应该有看到她留的纸条了吧?哎呀,她也不是故意要走的,谁教她起床后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他怀里,而他上半身赤裸……她个性非常保守,长那么大还没看过男人打赤膊,于是她吓得魂不附体,当下立即决定在他还没睡醒前就快速卷铺盖走人。

    不晓得他会怎么想?唉,反正他应该知道她重承诺吧。纸条留了就是留了,她不会食言的。只是他恐怕要气上好一阵子吧,毕竟她已经答应他要和他一起来台北了。

    林意真摇摇头。唉,嫁给黄金单身汉还是需要很多勇气的,等她勇气补足了再说吧。

    长型办公桌上电话显示灯一直闪著,电脑萤幕上正不断地汇进世界各地分公司的资料数据,传真机也尽责地不断吐纸,很忙碌的氛围。然而,这间豪华办公室里最重要的主人,此时此刻却是最悠闲的一个。

    男子面向著偌大的落地玻璃,双手叉在裤袋里,面容若有所思。站在七十六楼,居高临下地观看著远方高楼大厦的棱线,那片蔚蓝的天空将整座城市映衬得更有生命力。居高临下让他感觉整座台北城都掌握在他脚下,只要他想,他就有能力拥有,但生命中并不是什么都可以照著想望去做,有些事物,用尽方法就是得不到,就比如——落跑的“未婚妻”。

    这该死的天杀的女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以为他在看风景吗?并不。他只是很气,气到失去理智,气到突发奇想地认为只要站在高楼上居高临下俯视,就可以把这座城市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得十分细微,当然还包括那个甩了他的笨蛋。

    他低头咒了几句!这辈子都是他甩别人,从来就没有别人甩他的份,没想到他真的被甩了,还是被一个貌不惊人的女人给甩了!思及此,他再度聚精会神地将精神全副花在观察高楼底下的人物。管它每个人看起来都像蚂蚁一般小,他视力一点五,可好得很……

    他很火。因为他委托了十数家徵信社,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家有回音。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徵信社,毕竟林意真消失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只是谁也不能要求一个生平首度被甩的男人保持理智就是,就好比不能要求一头猪背《论语》一样。

    “总裁?总裁?您在忙吗?”秘书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进来,喊了上司许久都未回应,一头雾水地问。

    他“哼”了一声,了无生趣的样子。

    “十一点钟大陆、马来西亚的联点厂务视讯会议……”

    “取消。”

    “呃……是的。那么十二点钟和美国‘杰森药厂’代表在‘悦来’有饭局……”

    “推了。”

    “呃……是的。那么今天的所有行程……”秘书捏了把冷汗。

    “全部取消。”

    不敢相信啊,工作狂樊御居然会想罢工,出了什么怪事了吗?

    “总裁,您身体不适吗?”迟疑了一会儿,秘书小心翼翼地问著。对讲机里,秘书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再好也不过了。”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讲。“王秘书,到目前为止有徵信社的人拨电话进来吗?”

    “没、没有。”王秘书力图保持声调平稳。

    “很好。”樊御的嘴角泛起冷笑。“樊氏版图需要再增加一个徵信调查部门才是,你呈个评估报告上来,愈快愈好。”一群没有效率的饭桶,是不配掌握全台湾徵信业务商机的,樊氏是该出面整顿整顿了。

    “徵信业务?是……是的,总裁,还有其它吩咐吗?”

    “别让任何人打扰我。”

    “是的。”

    “王秘书……你进来一下。”樊御沉声道,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仍紧盯著底下繁华世界。

    叩叩……敲门声立刻响起,王秘书难掩紧张神色地走了进来。

    “总裁……有何吩咐?”她非常讶异上司居然有闲情逸致看风景。

    跟著他做事五年,王秘书对樊御是欣赏有加的。虽然是企业家第二代,樊御丝毫没有公子哥浮夸只重享受的性格,他的工作态度一向是认真冷静且一丝不苟,从来就不曾见过他将私人情绪牵涉到工作上,时时刻刻都保持著最佳战备状况,这才是她的老板。所以进门见到背著窗看风景的老板,才会吃了很大一惊。

    站在落地窗前的樊御并未转身,但高大身躯就已释放出让人窒息的庞大压力。

    王秘书提醒自己要注意一日一行,因为老板目前看起来很不快,就好像是暴风雨即将来袭前的平静。

    “王秘书,你曾经提到你是南部人。”这声音听起很冷淡。

    王秘书的心“怦、怦”地跳了两大下。“没错,我老家是在高雄。”

    上司问的是什么怪问题?她上司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上班时间从不谈私事,南部人……南部人又怎么了?难不成她上司有“地域歧视”?

    “你是怎么来台北发展的?”樊御依然没有转身,迳自望向窗外。

    “嗯?”这又是什么怪问题?王秘书冷汗直流。“大学毕业后就只身一人从高雄上来台北工作。”这样的回答可以吗?王秘书深觉自己宛如走在地雷区里,一个不小心就肝脑涂地了。

    “你刚来台北的时候,在哪个地方落脚?这样问吧……你们南部人一开始上来台北发展,最可能会在哪里租房子?”樊御缓缓转过身,却见王秘书脸色发白。“你别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王秘书心跳响如雷鸣……随口问问?凭上司那严酷的脸、那危险的眼神,分明在告诉她,若还想保住饭碗的话,千万要认真回答。

    “一般而言,租房子应该会看地点离公司近不近……”不得不战战兢兢啊。

    “如果你还没找到工作,又是只身一人来台北呢?”拢聚的眉头说明了他有多么不耐烦。

    “那我就会考虑租金房价……因为还没找到工作,所以应该会找一个离商业区近,而租金又便宜的地点吧……”

    “台北市有哪几个地区是你们南部人最喜欢租赁的地方?”他双手环胸,抚著下巴认真地思考著。

    “像……普淡社区、大同新村、仁德新城附近都可以纳入考虑……”

    “你觉得你务实吗?”务实的人和务实的人会有相同的思考模式的。

    这也要纳入年度考绩吗?王秘书想破头也摸不著上司的想法。

    “我个人认为,我应该可以算是一个务实的人……吧?”这种回答中肯吗?

    樊御点点头。“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看起来若有所思。

    王秘书简直要感激涕零了,她飞快地转身想离开这个奇怪又可怕的男人,谁知手才一碰到门板,身后就又传来她上司的声音——

    “等等。”

    呜。王秘书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不过在转身面对上司时又回复专业干练表情。

    “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呢?”

    樊御拿起西装外套。“待会儿我要去巡视管理部在仁德新城附近新盖大楼的工程进度,你安排一下。”

    “是的。”看来上司真的有问题。

    王秘书顿时心头肉狂跳。樊御日理万机,像这种巡视新盖大楼的小事,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马啊?上司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

    仁德新城樊氏建筑工地,樊氏新建大楼正加紧施工著。

    一群人从工地地下室走出,包围在其中的是头戴工程帽的樊御。

    “工程费用方面,因为国际钢铁价格大幅上涨,总工程费用可能会比原先估计高出八千万元。”陪同樊御巡视工地的工程部主任如是说。

    总裁的脸看起来很臭。工程部主任掏出口袋中的手帕频频拭汗,从听到上司要来突袭巡视的那一刻起,心跳声就像打雷一般怦怦作响,没有停过。

    总裁身边的王秘书丢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目前施工进度超前百分之八,若没意外,全部工程可望在明年二月竣工。”

    听了这番话,总裁的脸还是一样臭。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工程部主任的脸上一颗颗下坠,分不清是工地炎热,还是过于紧张所致。

    他们一行人走出工地外围安全警戒线,中午时分的大太阳毫不留情地发挥热度,火辣辣地照在这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身上。樊氏新建的管理部大楼位于仁德新城最繁华的办公区,中午时分人来人往,大多都是附近公司行号的事务员,利用午休时间出来用餐。

    “陈主任。”樊御道。一张俊容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是略带不快的。

    “是的。”陈主任恭敬得只差没低头哈腰了。

    “这附近可有便宜的租屋处?”

    “呃?”

    正当陈主任错愕之际,工人从工地另一处跑来,低头在陈主任耳边讲了一些话。

    “把人赶走就好了啊,这种小事还来问我,你是猪吗?”陈主任背过身对著那名工人低语,赏了工人一枚超大卫生眼。

    那工人看起来面有难色,又低头朝陈主任说了一些话。

    “出了什么状况吗?”樊御冷淡地问著。

    “报告总裁,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刚刚有一个人闯进了工地,赖著不肯走罢了,这种小事让底下的人去处理就行了,您别担心。”陈主任陪著笑脸,再度擦了擦脸上不停冒出的汗。要死喽,什么时候不好出事,偏偏就是总裁巡视时出了状况。唉,还想说今年升迁有望,现在连老天爷都不帮他啊。“不知道总裁要不要留在这里吃午餐呢?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相当知名的餐厅……”快点巴结一下,看来不来得及。

    “若陈主任太饿的话可以先去用餐。我先到工地处理一下。”樊御道,抛下了面色惨白的陈主任,领著一班人往工地旁走去。

    “拜托啦,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前几天那个台风把我家的屋顶吹破了一个大洞,现在我是想向你们要一点点水泥来补屋顶而已啦……”

    工地的另一头,一个提著大包小包的女人面对著四、五个工人如此哀求著。

    “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啦。这水泥是公司的,又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真的没办法作决定啦,而且你没戴工程帽就在工地里乱走,等一下不小心被掉落的东西砸伤可就麻烦了。”一名黝黑的工人回答,因为被跟前这个小姐“卢”了很久而口乾舌燥,面色不耐。

    显然哀兵政策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