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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床嘎滋响第3部分阅读

    ,不就无路可跑?可是她力大如牛啊,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不,他不能拿他的终身幸福来开玩笑,或许不是她,还有其他人会利用这个梯子爬上来。

    他陷入挣扎……最后他一个人坐在入口处,没有收起梯子。

    只因为他看到她一个人在黑暗中,瑟缩著身子倚在铁梯上……

    午夜十一点四十五分。

    樊御全神贯注地倾听四面八方的声音,风声……雨声……滴答声

    外头风雨交杂。这是个他永生难忘的台风夜,因为这个晚上关于他此生幸福。

    奇怪吗?父母的婚姻明明十分幸福美满,但他却丝毫不想走入婚姻。归咎原因,只因多年来交往的对象,总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产生想定下来的念头。他事业心重,在他眼中,家人第一,事业第二,友情第三,而爱情永远垫后。婚姻对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制度。他偶尔需要女人,但他不会一直需要同一个女人。

    只有风雨声。

    他的四周摆满了大大小小无数支手表,这些表都是他今天一路上向路人用重金买来的,谨慎的他还特别用公用电话对时,每支都调整地和中原标准时间一样。

    他无法容忍任何一点差错发生,绝对不行。

    而现在,众手表们仍滴滴答答地向前走,时间都指著:十一点四十八分。

    倒数十二分钟。

    他发现自己的心怦怦怦地狂跳著,不知不觉手掌心已经湿了。

    过份的平静。

    他的父亲是个老j巨猾的家伙,和他相处三十年的他再清楚也不过了。

    他怎可能轻易放过他?还是他早已躲在暗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思及此,他像个疯子般环顾四周。四面空空荡荡,木柜仍好端端地挡住窗口,一切看起来和一个小时前并无不同。他绷紧神经,全神贯注地倾听,留意著四周的情势。

    他的心跳如雷,怦怦怦……

    地板上的手表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他已经分辨不清心跳声或是秒针的声音。

    倒数八分钟……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阁楼出入口。铁梯上还倚著那女人,看来似乎在打盹。

    倒数五分钟……

    如果有人往他身上扑,他会使出他苦练多年的过肩摔,将那人摔得老远。

    倒数四分钟……

    依旧只有风雨声,诡异的气氛压得他几乎窒息。他在心里幻想众女会对他使出的招式,想著如果她们一起上的话,他该如何破解。

    倒数三分钟……

    有动静!他听到“吱、吱、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这代表什么?暗号吗?

    她们要行动了!

    他的全身肌肉此时此刻蓄满了力量,就等著敌人来袭。

    倒数两分钟……

    “吱、吱……”角落那黑影窜出。

    老鼠!居然是又黑又肥的大、老、鼠!

    “哇——”樊御大叫,顾不得形象,只知道在榻榻米上四处窜逃。

    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老鼠!

    那老鼠像是也被他吓了一跳,四处逃窜。小小的阁楼里,一人一鼠四处奔逃……

    “发生了什么事?”林意真原睡得迷迷糊糊,却听到他的叫声,她马上爬上阁楼。

    “站住!下要靠近我!”樊御吓得爬上木柜,他大叫:“不要靠过来!”

    林意真被他吓了好一大跳,压根儿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只是愣在原地。

    那只老鼠“吱吱吱”地惊叫,在手表堆里打转。

    “只是只老鼠而已……”林意真往前一步,却被他大声吓阻。

    “站住!不准再靠过来!”

    她被神色狰狞的他吓了好大一跳,乖乖贴在墙边,只差双手没有作出投降状。

    倒数一分钟……

    二人一鼠对峙。

    樊御蹲在木柜上,林意真贴在墙边,肥大的老鼠仍在手表堆里打转。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头顶上的那盏昏黄的灯泡忽然忽明忽灭,宣告著它即将寿终正寝。

    樊御冷汗直流,他防备地瞪视著眼前的一人一鼠,心中祈祷著午夜十二点的到来,连吸呼都险些忘记。

    那忽明忽灭的灯光,让他狰狞的神色显得更为骇人。

    林意真动也不敢动,不解这个怪大叔怎么突然“著猴”?

    “我不怕老鼠,我可以……”

    “闭嘴!”

    灯灭了。

    “碰!”

    当、当、当、当……午夜钟响。

    狂风暴雨之下。这是幅奇怪的画面。

    吴新吉饭店的屋顶被掀开,而正上空有一架直升机,直升机上的探照灯将四周照得比白天还明亮。

    机上有四名背著降落伞,由姿势看来是正打算准备往下跳的女子;而阁楼上的小窗边,四名女子成功踢倒挡住窗户入口沉重的“障碍物”,正准备以苦练多时的软骨功钻入;阁楼入口,铁梯上同时站著四名女子,因争先恐后而卡在入口不得动弹!

    她们的共同特徵是“静止”,因视线在触及地板上交叠的男女而静止风声……雨声……风雨交杂……

    “哇——”

    当意识到她们看到了什么,而午夜十二点的钟响又在耳边响起,众女不约而同地“哇”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惊天动地,哭得人神共愤,哭得柔肠寸断……好不甘心哪!

    倒塌的木柜下隐约可见一只老鼠脚和尾巴,而木柜的前方是交叠的男女,男人压覆在女子身上,他们身下是凌乱的被褥,两人的姿势好不暧昧。

    “噢……”林意真只觉眼前一黑,然后有个重物就这么扑倒了她。

    那重物压得她无法呼吸,动弹不得……

    樊御缓缓抬起头并且同时愤恨地撕去了脸上的面皮,露出他俊美如天神的脸庞,呃……如果那张脸不是那么咬牙切齿的话。

    他的眼神是充满愤恨和不可置信,神色严厉且铁青地望著在他身下那个张著大嘴正大口大口呼吸的女人——他未来的老婆,那个即将陪他走一生的女人。

    他愤恨地移开身体,坐起身来,瞪视著窗口那四名嚎啕大哭的女人——那四个踢倒了木柜,害他往前扑倒,跌在那女人身上,终结他单身生涯的刽子手。

    很好!他眯起了眼睛,“德昌制药”、“伊美化妆品”、“古氏财阀”、“台力石油”,这些公司将为他们的掌上明珠所做出的蠢行为付出代价!

    “我儿啊,既然已经挑好了自己的老婆,干嘛不明说,搞得大家人仰马翻的,整整准备了一年……”

    唐时玲自天而降,她爱怜地捏了捏樊御的脸颊,随即朝躺在地上的林意真走去,身后是架著摄影机的樊德,全程跟拍整个猎捕行动。

    樊德不忘为樊御此时臭到不能再臭的脸拍下一个很大的特写镜头,他还挑衅地对著樊御道:“想不想发表落败感言哪?乖儿子?”

    突如其来的光线和大雨打得林意真睁不开眼睛。怎么回事?!她仍然处在极度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难道说屋顶被台风给掀了吗?天啊,四周怎么会有震耳欲聋的哭声?是有人受伤了,还是被砖块砸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儿子必须和贵千金结为连理。至于婚礼的筹备就交由我方全权负责,目前先暂定台北在‘凯悦大饭店’席开上千桌,而女方方面以亲家公、亲家母的意思为主,我方将会派人协助处理,一切开销都由我方负责。关于日期方面……”唐时玲的话被打断。

    “等一下。”林母李银花掏出了她的老花眼镜,翻看墙上的农民历。

    “这个月二十三号,下个月十五日,下下个月八日,下下下个月二十日都是好日子。”

    “我不嫁。”躲在角落张著黑轮眼的小姐小声抗议著。但没人理她。

    唐时玲微笑:“那亲家母是希望哪一天呢?是……”她的话再度被打断。

    “没有其它日期可选了吗?”樊御沉声问道。一脸青灰,一丝要当新郎倌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他恨不得婚礼永远不要举行。

    “当然是愈快愈好。”林金池说道,一脸深怕对方反悔的样子。

    “我不嫁。”依旧是没人理她。

    “至于聘金方面……”

    双方家长咕叽咕叽……

    “我不嫁……”愈讲愈没力。

    樊氏一家人在台风过后的第二天立即上门提亲,效率快得惊人,他们所带来的礼品在林家的客厅堆成了小山。

    话说林金池和李银花夫妇,一边在清扫凌乱不堪的前院,一边讨论著昨天被黑头车送回来后就躲在房里什么都不说,也足不出户的女儿,突然间看到三部黑头车驶进他们家院子,下车的众人们自称要来提亲,然后就开始卸货……

    林金池夫妇一头雾水,但问到樊御有正当职业、身体健康后就不多说什么,直接切入婚礼细节了。一切只因林意真在去台北前曾承诺下次回来后必定会带一个丈夫回来。

    林意真觉得好荒谬。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一样,她都搞不清楚状况就被通知要嫁给计程车大叔。虽然说后来唐时玲对她说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但是她总觉得太夸张,这一切听来是那么不可置信,他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哩!连名字都不晓得,怎么能够嫁给他?只因午夜十二点和他在一起就要嫁给他?这是她长这么大听过最荒谬的事。原本还想他们应该只是说著好玩的,没想到他们真的来提亲了。

    唉,到底是怎样啊?她觉得烦躁,觉得所有的物品都在她的面前一直旋转。他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吧?被迫娶一个都不怎么认识的女人,难道他不会想反抗吗?他不觉得一切很荒谬又很可笑吗?她偷瞄了他一眼。那天又是狂风又是暴雨的,就算他撕下假皮,混乱中她来不及细看他的脸,而现在,他就坐在她家小小的客厅里,两人间虽不是面对面,但也算是斜斜的入坐,相距还不到一公尺呢!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相当好看,比电影明星都还好看。

    他拥有一双剑眉,和一对深邃如潭的眸,直挺的鼻梁,和性感的双唇。他的头发往后梳,身著深蓝色西装的他,气质就如同贵族一般,就算不说话,也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他像星星一样耀眼。

    没错,太过耀眼。这样的男人只适合在梦中垂涎纯欣赏。这样的男人身边不该有她这种平凡再不过的女人,她相当有自知之明的。樊御,这个俊帅、多金、聪明的男人,集天下优点于一身的男人,身边怎么可以站著一个平凡的女人?作梦是可以,但真实发生,连她都为他抱不平。

    她不能否认,有一刹那她十分动心,哪一个女人不曾作梦?当梦中的白马王子真实地出现眼前,并且愿意娶她,欢心喜悦都来不及了,怎会有时间拒绝?

    但是现在看到了他的眼神,心里的声音告诉她:少作梦了。他的眼神,看来冷淡又遥远;他的表情,一副事不关己。他的反应,在在都说明了,双方家长讨论的,不是“他”的婚礼,而是双方家长“他们”自己的婚礼。他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呢。

    林意真觉得好可悲。这样平白无故把两个陌生人硬是串在一起,有什么道理可言?这样的婚姻,只是在对方身分证上的配偶栏填上自己的姓名,一种形式化、虚假的婚姻,哪来幸福可言?双方家长热烈讨论著,自成了一个圈子,反而是当事人两人一句话也插不上。

    台风引进西南气流,雨又落下了。

    樊御起身走出了屋子,独自在屋檐下抽起了烟。屋里的讨论仍持续著,除了她,没人发觉这场戏里的男主角已悄悄退场。

    她的视线一直追逐著他的身影。

    他的视线投落于远方,毫无表情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思绪,直到他抽完了手上那根烟,他跨出大走入雨中。单纯以为让烦躁的心情淋点雨,说不定会冷静冷静。

    是的,他发现自己无法面对他的失败,那失败的滋味太苦涩,难以下咽。尤其对他这个从小到大从来没输过的人而言,失败的感觉就像一只巨鳄,张著大嘴将他一口咬下肚,然后用尖锐的牙撕裂他的五脏六腑,逼得他无法喘息,只能无助地任它将自己吞灭。

    是的,被吞灭。他无力挣扎,也无欲挣扎。过去的他自以为信奉愿赌服输法则,自以为自己有良好的运动家精神,现在才发现过去的自己骄傲得大错特错。因为一个人若没输过,怎知自己愿赌服输?没跌倒过,怎知跌伤了会有多痛?

    想逃离这场莫名其妙的婚姻,却又要自己恪守愿赌服输的诺言,多么矛盾的两种心情……多希望纷飞的细雨能冷静他紊乱的心绪。就这样放任思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也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再往前走就没路了。”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他猛然转身,只见她手里撑著伞,却浑身湿淋淋,苍白著一张脸正气喘嘘嘘地望著他。

    撑伞,却湿淋淋?他抬头,只见那被遮在伞下的人,是他。

    她为他撑伞。就在这一路上。

    “你没带伞。”她微微一笑,用那被冷雨打得冰冷的唇说。头发上的水珠像珍珠般一滴滴坠落。

    她想讲伞给他,又害怕打扰他,因为他的背影强烈释放出排拒气息,不准任何人靠近,于是她只能撑起伞悄悄跟著他。他的身形高大,。她只好踮起脚尖吃力地将伞举高,好让他不被雨淋湿。而他想事情想得入神,压根就没发现,就在他步入雨中的同时,有个人撑起了黑伞,悄悄地跟著他。

    他望向她。复杂莫名的情绪涌向他,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感觉很淡,很淡……他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她——那个他即将过门的妻子。

    她的脸小小的,却配上浓且粗的眉毛,显然杂乱没有修整;她的双眼不大,是单眼皮,眼睛四周还有淡淡的瘀青;她的鼻子有点塌,鼻上还有几颗雀斑:她的嘴巴适中,此时唇色被冰冷的雨给淋得发白……她长相平凡,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浑身湿淋淋的,看来好不狼狈。

    而这样的女人,就是他樊御的太太。他们樊家不曾也不准离婚,也就是说,她将是那个陪他走完一生的女人。

    他对婚姻没什么太大的期待,当他了解到工作才是他生命的重心;而他不喜欢也没动力为了哄女人欢心而丢下工作不管,而且也没有任何女人对他的忙碌不抱怨时,他就知道,他不太适合走入婚姻。对他而言,婚姻就像两人拿绳索互相捆绑,只会愈缠愈紧,终至窒息。只是他赌输了,于是不得不,走入这个枷锁。

    他望著她,神情严肃。

    被一个长相俊帅的男人近距离紧盯著瞧是怎么样的感觉?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压迫感十足,因为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说不定下一秒会大声吼她,叫她滚。

    雨一直下。

    她觉得冷,不自觉地打起哆嗦。觉得手酸,却不肯放手,只因不忍他站在雨中。反正她全湿了,无所谓。但他不说话,只盯著她看,这点让她很受不了。

    她皱起了眉,想开口,却见他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很平凡。”他昨晚翻阅了她所有成长资料,二十四年平凡的人生,用不了三页a4纸就写尽。

    “啊?”

    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手,他接过她手上的伞,拉她躲进伞里,让两个人的身子都在伞下。只是伞太小了,只容得一个人撑,两个人共撑的结果必然是落得一半乾,一半湿的命运。

    这突如其来的接近让林意真吓了好大一跳,往旁边退开了一步,又走到雨中。

    “你撑就好了啦,反正我已经湿了,有撑没撑都是一样的。”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她,眼神看来有些不快,好像很不喜欢人家拒绝他的好意。于是她低头指了指他身上的西装:“那衣服看起来很贵的样子,被雨淋湿就不好了。”还有皮鞋,不过皮鞋已泡在泥泞中,救不回来了。真替他感到、心痛……

    “你过来。”他撑著伞,命令式地说道。

    “没关系啦。”她看向他西装外套上的水珠,突生冲动想拨开他肩上的水珠。

    于是她往前一站,在他以为他的命令对她产生效用时,她却用小小的手拨开他肩头上的水珠,然后又退回了大雨里。

    她从来就不曾和男人靠得那般近,她不敢靠近他,害怕他紧迫盯人的眼光,更害怕两人紧偎著共撑一把伞那种怪异的亲昵。他们只是陌生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