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木板床嘎滋响 > 木板床嘎滋响第2部分阅读

木板床嘎滋响第2部分阅读

    晚五点三十分由淡水河登陆,今晚到明天上午将会是台风势力最强的时候,请全台民众保持高度警戒,严防豪雨、强风所带来的灾害,防台中心也呼吁民众尽量减少外出,以策安全……”

    吴家在当地经营饭店业已经有四十年历史了。这是一间两层楼老旧建筑,外观看来甚为不起眼,招牌小小的,不细看很容易错过。

    饭店主人吴新吉听著收音机里播报的台风最新动态,朝外头看了一眼,道:“老婆,这风雨可真不小呢,我看我们还是早点打佯好了,反正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来投宿了。”

    “强烈台风哩,活到这把年纪也没经历过几次强烈台风。”吴陈金叶从帐簿中抬头,坐在柜台内的两人同时将眼光瞄向外。“也好,反正只差一间房就全部客满……”她低头翻了翻住房纪录。“老公哪,这强台也让我们的生意变得更好了。”

    吴新吉一走出柜台想拉下铁门,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全身淋湿的年轻男子迎面而来。又有客人上门了。

    “请问一下,附近有什么五星级饭店吗?”那浑身湿透的男子不确定地问道。

    吴陈金叶抬头。“方圆五百里只有这一家饭店,哪,你看我背后的招牌……”她用手比了比身后:“吴新吉是我先生的名字。”

    “也就是我的名字。”吴新吉跟进了柜台。

    那男人微微一愣,留著小山羊胡的嘴角抽动了下。这男子戴著黑色粗框眼镜,年约三十岁,黝黑的脸上满是坑疤,穿著一身铁灰色还沾了油渍的工作服,看起来职业应该是做苦力的劳动份子。

    “请给我一间有卫浴设备的套房。”那苦力答。

    “现在就只剩一间房,卫浴是共用的,要不要?”

    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老板,那就请给我一间房。”

    “老板,我要一间房!”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一进旅馆就朝柜台直喊。

    林意真将拼命滴水的头发用手指往后一梳,只要她走过的地上全是水渍。她冷得脸色发白、唇色发紫,肿大的黑轮眼让她的狼狈指数立刻升高;她浑身上下都是泥泞,活像从水沟中爬出来;另外,她的头发已乱到可以让小鸟在她头上筑巢了。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鬼饭店,那么难找,让她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狂风和暴雨吹打得她几度站不直身子,有好几次她差点就被天外飞来的物品给打到,最后一个不小心居然跌到水沟里,幸好她福大命大,最后还是靠自己的力量爬了出来。现在的她是又累又狼狈,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脚。

    吴陈金叶看著柜台前同样湿答答的两人,她露出金光闪闪的牙微笑著:“我们就只剩一间房了。”

    而吴新吉则补充说明:“这附近只有我们这一间旅馆可以投宿。”言下之意就是非在他们饭店投宿不可。

    “啥?”林意真愣住。

    当林意真一进门时,樊御就已经认出她就是那个黑轮小姐,他微微侧过身,不想让她认出他,特别是要避开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老板,是我先投宿的。”他沉声道。“需要多少钱你不妨直说。”

    这回是娘娘腔的声音。

    “老板,我们同时说要投宿的,这样不公平吧?”林意真叉腰,一副准备找人干架的样子。

    “这真是为难哩……”吴新吉站在老婆身边,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低声咬耳朵。

    半晌——

    “好吧,两位客人,你们就互相竞价,出价高者得标,这是我们可以想出来的最佳解决之道了。”有钱的是老大,就让钱大爷站出来讲话吧!

    樊御二话不说,直接打开皮夹,掏出了一叠千元钞,放到柜台上。

    “这样够吧?钥匙可以给我了吗?”

    他有十足把握刚掉了钱包的黑轮小姐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太好了,他一定得标。

    他用眼角余光偷瞄了黑轮小姐,只见她脸色青笋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他真想笑,胜利的快感充斥在他内心。现在的他看到任何女性同胞都不可能有半分的侧隐之心的,因为他只想躲得远远的,最好能到一个没有女性存在的世界。要不是被强烈台风给阻挠,他相信他可以躲藏得更为成功。

    “这样真是太欺负人了!看板上明明说投宿一晚只要三百五十元的,凭什么要我们喊价竞争?”她气鼓鼓道,知道自己今晚恐怕要沦落街头。

    林意真瞄了身边那个始终低头的娘娘腔男子,总觉得他那背影似曾相识。她咬咬下唇,真要没办法也只能和这位先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同住一室,听他那么“娘”的嗓音,搞不好他是gay,根本不可能侵犯她。“这位先生,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快点靠过来……”她拉拉那男子湿答答的袖子,却被他二手拍开。

    那男子始终低著头,不肯正眼对上林意真的眼睛,这点让林意真开始起疑……

    “哇——有老鼠!”她低头大叫:“在那里……哇,跑到你脚上啦!”她鬼叫鬼叫的。

    樊御最怕的就是老鼠这一类的东西!

    “在哪?老鼠在哪?”他急急自柜台前跳开,却不知道自己又对上林意真的眼睛了。

    “计程车大叔、灵车大叔,原来又是你啊!干嘛装作不认识我啊?”

    林意真心中大喜,又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肚子。太好了,至少是个有两面之缘的大叔,他应该不介意两人一起共宿一室吧?对啦对啦,她是女生哩,就算吃亏的也是她,当然啦,她绝对不会让任何吃亏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你们认识?”

    “对啊……”

    “不,不认识。”

    林意真看向他:“大叔,你……”

    “我的钥匙,谢谢。”樊御看也不看她一眼。

    “小姐,你拿得出来比这位先生更高的价码吗?”吴新吉问著。

    “我……”没钱。

    “那就对不起喽。”吴太太说,打开抽屉将钥匙拿了出来。

    跟见大势已去,而外头又是狂风又是暴雨,林意真心中十分著急。

    不行哪,得想个办法哪……

    “等一下!”林意真吸了吸鼻子,用她黑轮眼直视樊御:“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我们母子在台风夜流落街头吗?你在外头拈花惹草,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要孩子没关系;反正都为你打了三个,我可以再为你打一个。想离婚你就说一声,我可以大方放你走,但是因为这样就不承认我是你太太,你不觉得你的手段太卑劣了吗?”她泪眼汪汪地望著樊御。

    喝——吴新吉夫妇倒抽了口气,原来是有隐情的啊,好个负心汉哪。

    “你在胡说些什么?老板,快给我房门钥匙!”他口气不耐,压根儿不理会身旁那个疯婆子。

    这样的肢体语言在吴氏夫妇解读之下马上被视为负心汉心虚的表示。

    吴新吉夫妇对看了一眼,有默契道:“不给。”

    “年轻人哪,有话好好讲,怎么可以打老婆?更何况她肚里还有你的孩子哪……”唉,他们终于知道这位可怜小姐的黑轮怎么造成的了。

    “她不是我太太,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樊御额上青筋抽动。

    “请你们不要责备我老公,他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走错了路……

    喝,话都还没说完马上收到一枚超强力寒冰眼瞪视。

    “你有种再给我演看看……”

    林意真识相地闭起嘴巴,她将气急败坏的樊御拉到角落:“大叔,中国人有一句话说‘相逢自是有缘’,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份嘛?刚刚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只是外头风大雨大,我一个人走出去很危险,不得已只好……”她先采怀柔攻势。

    “那是你的事。”

    “住宿费一人一半。”

    “免谈。”

    “那住宿费,我六你四。”

    “你没钱。”

    “那我七你三。”

    “办不到。”

    “那我八你……”

    “就算是你全出我也不可能和你住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吧。”他不会笨到让一个女人和他住在一起。

    “拜托啦,我发誓一定不会马蚤扰你,我只想找个地方躲一下风雨罢了,你看看我,又湿又冷……”

    他的回应是背过身子朝柜台走回:“我的钥匙。”仍是一脸无动于衷。

    林意真在心里不止咒骂他上千遍,她拖著她沉重的行李,朝门外走去……那离去的背影看来是多么落寞……

    “你好狠的心肠哪!”吴新吉说。

    他坚忍不拔的心开始有了裂痕……

    “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啊……”老板娘也说。

    他同情的种子开始发芽,生根……

    樊御眼角余光瞄到她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她一身狼狈,他自己也浑身湿透,他当然十分明白那种极度不适的感觉,于是,不该有的侧隐之心悄悄冒出,茁壮……

    “等一下。”他说出了让他这一辈子后悔莫及的话。

    林意真转身,黑轮眼带企求。

    “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你不能出现在房里。”

    大、感、激!“那有什么问题。”只要她有地方住就行了,呵呵呵。

    林意真马上回防至柜台,抢回桌上的那叠千元大钞。

    “不好意思,我们夫妻吵架差点连小孩子的生产费用都吵光了。”她从那叠千元钞中抽出一张来:“好心的老板,您也是晓得的,养孩子很不容易,是要花很多钱的……那么我看这一千元大钞就当我们投宿的费用好了,就这样喽……”她顺手将吴新吉手上的钥匙抢过。“老板老板,快点带路吧。”

    这是哪门子的饭店?

    当吴新吉带领他们往长廊尽头走去,停在一次仅容一人通过的木梯前。

    吴新吉胖胖的身子挤上了梯子,回头道:“脚步一定要放轻点,这梯子被白蚁蛀得里头早都变成空心的了,因为已经警告过你们了,所以发生什么意外本饭店可不负责任。”才一走上木梯,那木梯立即发出唧唧嘎嘎的声响,像是随时随地要倒下来一般。

    “那……我想我们还是轮流一个一个上去好了……”林意真回头望向计程车大叔,待吴新吉上楼才敢往上走。

    他们三人上了二楼,长廊尽头是唯一一间卫浴设备,看来非常简陋。

    “喏,这是公用浴池,晚上十点后就不供应热水,错过了时间本饭店可是不负责任。”

    十点?那不就得动作快点?“请问……男女有分开吗?”林意真看了眼卫浴设备。天啊,那个简直是开放给大众参观嘛,只有一小扇门板遮著。“这样……洗澡的时候,头、脚下是都被看光光了?”

    “啧,重点部位挡得住就好了,不就洗个澡嘛,谁管那么多?”

    吴新吉继续往前走。长廊上仅有一盏昏黄的灯架,事实上那灯架的照明有限,怕是照明范围连一公尺都不到吧。

    吴新吉在那盏灯架前停住:“本饭店为配合政府宣导节约能源政策,晚上十点半准时熄灯。”

    切!这是什么黑店嘛!林意真在心中“讦谯”,现在都八点多哩,十点半熄灯,这里是军营喔。原以为他们的房间必然会在长廊尽头,没想到走到尽头吴新吉却打开一旁仓库的门,再度搬出一张梯子架在墙上。

    “我们……住上面?”那不是阁楼吗?林意真傻眼。

    “这是本饭店最后一间房了,凑和凑和著一晚很快就过了。”吴新吉爬上铁梯。“阁楼有什么不好?冬暖夏凉的哩。”他移开天花板。“上来的时候脚步放轻一点,这个栈板不是很稳固。因为已经事先提醒你们了,所以如果发生什么事故,本饭店一概不负责。”

    哇咧——林意真这才知道什么叫“在人屋檐下”,她认命地提著行李往铁梯上爬。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樊御只是一路在观察地形。很好,他想,望著铁梯,心底有很多想法流窜;只要把梯子收起来,任谁都不可能平空跳上阁楼,这样一来就可确保他的安全。

    答……答……两滴水珠自高处滴落至他脸上。

    他抬头,但见一个屁股在他面前扭动,十分奋力地想往上爬,而水珠的源头就是包裹著她屁股的黑长裙。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有机会大饱眼福当然不可错过。他微微退后一步,避开掉落的水珠,抬首毫不客气地打量起她的屁股。

    这位阿姨是几岁了?恐怕有四十了吧?瞧瞧她一身老气的装扮,他很意外现在居然还可以看到有人穿这种过气的黑色宽褶的长裙,而面对著他的屁股——啧,他都想为她流一把辛酸的眼泪,那称得上是屁股吗?简直是衣索比亚来的屁股吧,一点肉都没有,更别论弹性了。一个好看的女人的屁股,就是要圆润,紧实有弹性,可看她屁股哪,啧啧啧……他再度为她摇头叹息,再平扁也不过了;当看到她穿著的内裤时,樊御简直是要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现在还有人穿那种白色的棉质内裤吗?他的女朋友们哪一个不是在内裤上大费周张,颜色教人眼花撩乱不说,造型设计更是性感冶艳,足以勾起男人在床上的兴致,但瞧瞧她……啧啧啧,那内裤恐怕是从她阿嬷那个年代开始的三代家传吧。他再度为她摇头叹息。

    结论:她一定是个老c女。

    “喂,大……老公,你还愣在那里干嘛,快点上来呀!”林意真朝底下若有所思的男人叫道。心中的警铃又再度作响。他在想什么?该不会在想该如何对她乱来吧?她一定得非、常、小、心……

    哎,连被人看光了都不知道,樊御低头骂了个字“蠢”,再度肯定她绝不可能是父亲派来的女人,对她的防心也就稍降。他没两下就爬上梯子,正要站直身子时却冷不防地撞上头顶上的梁柱,发出了好大一声。

    他低声咒骂,揉了揉发痛的前额。虽然有一层假皮挡在,可还是痛哪。

    “忘了提醒你们,这里的高度一米七,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必须弯腰走路。”吴新吉最喜欢看客人撞到头了,因为那样一来可以稍微弥补他身高一五八的遗憾。

    “呵呵呵。”林意真吃吃地笑著,好呆啊。

    身高一八三的樊御看向笑得jj的吴新吉,总觉得他是故意“忘了”提醒他。

    “喏,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吴新吉打开头顶上那微弱的黄铯灯泡。“灯在这里。”

    樊御打量了一下今晚落脚处,阁楼的空间非常小,两、三坪大的空间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木柜,还有沉重的霉味充斥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扇小窗,狂风暴雨就打在那扇窗户上,他走进察看,只觉狂风将窗户吹得震天价响,甚至可以感觉到风从缝隙吹进来,他感到一阵哆嗦。

    父亲会怎样让女人爬上他的床?破窗而入?不可能。他思付,只因窗户小到连小朋友都不可能穿过。还是……

    “放心啦,早上才刚修剪了树枝,不会打破窗户啦。”吴新吉见他检查窗户,遂讲了这句。

    “老板,房间里的灯没有时间限制吧?”林意真问道,她可不想在乌漆抹黑的室内和大叔独处。

    “这是当然。”只有寿命限制。“只是它有时会秀逗秀逗,短路的时候稍微轻拍一下就行了。”

    吴新吉趁著林意真专心研究灯泡的同时,打开木柜,抽出一床被子。

    “本饭店采纯日式风格,直接睡在榻榻米上,包准睡得香甜。”也就是说什么寝具都没有。

    “只有一床被子?”林意真又再度发问。

    吴新吉横眉一挑:“夫妇共睡一床,再正常也不过了。”他将被子摊开。“再说本饭店今日大客满,已经没有多余的被子给你们了。凑和凑和点用,一晚很快就过去了。”

    “吴老板,今天在你们饭店投宿的都是怎么样的客人?”突然间樊御问道。

    “还下都是像你们一样淋成落汤鸡的客人……出差来不及回去的生意人啦、全家大小一起出来玩的啦、进香客啦……”

    “有没有美丽的单身女子?”父亲可不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行踪?

    听到这种话,林意真脸色大变!他想干嘛?

    吴新吉呵呵呵地笑了:“少年仔,都娶老婆了还想拈花惹草喔?咽通啦,今天来投宿的客人都是来进香的欧巴桑啦,要不然就是当妈妈的中年妇女啦,若要算年轻,你太太最年轻了啦。”呵呵呵。

    樊御冷冷一笑。太好了,他甩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