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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惊蛰第6部分阅读

    李万山报告,“当家的你就放心吧,他们吃的一点儿也不比这里差,我还专门让人给他们送去了火盆,那间小屋子里暖和着呢。”

    罗仁平又问:“老四,过了今晚就是大年初一,你也该回去给一家老小拜个年了。”

    吕志信连忙站起来,如今,他已经坐上了山寨的第四把交椅。“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老不回去乍一露面,家里边的人肯定难受,又是大过年的我不想添这个堵。再说,明天我还领队值班呢。弟兄们,咱们都敬大哥一碗好不好?”

    “好!”男爷们儿的吼声刹时如雷。那山东地界,本来冬天就不太冷,最冷的时候极短,顶多也就七八天。现在,大厅内燃着火盆,桌子上又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加之人多,又喝了几大碗酒,吕志信只觉得浑身燥热,他索性把棉袄脱了只披在身上,露出肌肉健硕的一对膀子。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处奇大的房子建在地下,可以说是一座地下的密室,周遭由巨大的青石柱支撑着,显得既严实又壮观。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1

    “不干啦,不干啦!我回家来种地去。”这天一早,吕乡贤和田甜、赵红玉吃完早饭后刚到学校没多久,便气势汹汹的回来了。

    吕志忠狐疑地看着她们,“怎么了,不会是和别人吵架了吧?”1876580

    赵红玉赌气的坐在凳子上,“你瞎说什么呀,在学校里,我们和谁吵过架?”7658

    “那你们这是闹什么?还不干啦,大呼小叫的要回家来种地去,那么多学生你们舍得?还有剑南哥、春雪姐、郑老师和孔先生,他们不会得罪你们吧?”

    田甜看着吕志忠尽在那里着急的瞎猜,只好解释说:“志忠哥,是这样,前几天张校长被乔镇长派人叫了去,紧接着他又去县里开了三天会,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听郑老师说,他不仅郁郁寡欢,而且气愤难平,好像遇见了大事情,饭桌上也见不到他的影子,问他他又不说,还给我们强颜欢笑,其实他已经急得害牙疼了,半边脸肿的老高。不得已我们去问春雪姐,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魏清把一杯茶水递了过去,“田甜你先润润嗓子,别着急,慢慢说。”

    田甜接过来呷了一口,“魏叔,志忠哥,原来是张校长被县党部教育委员会的人,专门叫去谈了话。那些人说,你们井上峪学校虽然是私立学校,可是按照国民政府的决定必须进行党化教育,和接受县教育委员会的指示与指导。张校长一听觉得未尝不可,既然国民党已经执掌中国大权,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听着听着,他心里的一股无名火便窜了上来。因为那党化教育的主要内容就是‘四维八德,’他们要求学生必须‘明礼仪,知廉耻,尽忠孝,行信义,重仁爱,尚和平,’实际上就是要求学生养成‘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的封建德性。

    “大清朝早已经灭亡了,他们还舞弄这些烂东西,实际上是别有所图,就是要宣传和巩固‘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的统治,还说什么这是‘三民主义的教育’。我看是他蒋介石一个人的教育还差不多。因为这一个党是国民党,一个领袖是他蒋介石,国民党还不是蒋介石说了算?而这一个主义,是他蒋介石随便解释的‘三民主义。’

    “不仅如此,那党化教育委员会简直就是太上皇,他们可以随便审查、取缔和撤换违反他们党义的学校、课本和教职员。为此,咱井上峪学校的校歌也不让唱了,还有我们自编的课本、教材也决不许再用,说是有赤色的嫌疑。

    “而他们提供的讲义呢,简直就是政治小册子,就连国文、常识和音乐课中也到处充满了党义的内容。并且规定:学校凡集会,都必须进行宣誓,内容就是他们抛出的那些烂东西,弄得就和宗教仪式似的,以后真要那样的话,这还是教育吗?这种教育所教出来的学生会是什么样呢?”田甜本来是想心平气和的说出来的,可她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的受情绪支配了。

    “还有更气人的呢!”吕乡贤气鼓鼓地看着魏清和吕志忠,“也不知是什么人搞出来一个什么理论,他们立刻就当成了宝贝,规定:学校的学长和理事,应由县政府礼聘和委任乡村中‘齿德并茂’的人担任,这就是说,学校和学生的一切活动,全都攥在国民党县党部的手中了。

    “他们也真大言不惭,当年张校长费尽艰辛开办这所学校的时候,他们躲在哪里了?当年老师和学生们一块忍饥挨饿的时候,他们又到哪里去了?那时候不仅吃不饱肚子,甚至连一本现成的教材都没有。噢,现在学校办热了,成名了,不仅有小学班,而且还有中学班,他们就想擎现成的了,真是岂有此理!

    “会上张校长面临着巨大压力,有人指责他说,他是在存心给学生们灌输‘赤色思想,’是犯上作乱。为此,他现在这个校长只能算作临时代理,至于以后怎么办,等他们调查完以后再做处理。张校长还被他们硬扣着在县城的一些学校进行了参观。

    “还有,你们知道他们新安插进学校的那个所谓理事是谁吗?就是他柳梦林。他、他能理什么事?这样一来,看那个秀菊神气的,鼻子恨不能翘上天去,她有事儿没事儿总爱动不动就往学校跑,我一看见她就来气!”

    吕志忠吃了一惊,“怎么会是柳梦林呢?这变化也太快了!”

    赵红玉说:“本来一开始的人选是济老先生,可被济先生婉言谢绝了。我想,人家是不想趟这潭浑水。”

    魏清呐呐道:“这一招可真够毒的,动不动就是‘赤色’什么的,这不是血口喷人往人头上硬扣大帽子吗?它是能取人头颅的毒箭啊!还有那个秀菊,她这是终于找到机会了,怪不得把乡贤气成这样呢。可是,你们都不到学校去,剑南他该怎么办?这个时候他已经够难的了,要不,他那样一个乐观、豁达秉性的人,怎么会急得连脸也肿了呢。”

    田甜也是这样想的,“魏叔,当时我们听春雪姐讲了以后都感到接受不了,咱井上峪学校走到今天不容易啊。乡贤姐非要拉着我回来,我和嫂子一想,回来和大家说一声也好,现在张校长和学校遇到了难处,我们也应该商量一下才是。”

    “是应该商量一下了。”吕志忠说,“魏叔,张校长和学校遇见的还真叫事儿。从大处说,自从中原大战后,国民党和蒋介石已取得了对整个中国的统治权,那么,学校接受国民政府的领导就变得天经地义,学校升青天白日旗也合理合法,否则那肯定是有‘赤色的嫌疑,’想躲都躲不了。你们想想,现在中国南方敢于向国民党和蒋介石挑战的是什么力量?蒋介石的心病又是什么?

    “从小处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刚才乡贤也说了,剑南哥这个校长已经变成代理的了,换句话说,人家可以随时撤换他。他能怎么办?再带着从济南逃出来的学生们,离开咱井上峪到处流浪吗?国民党一统天下,他又能流浪到哪里去?到哪里还不是一个样?”

    吕志忠这番话赵红玉不能不佩服,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什么蒋介石的心病,什么井上峪学校已经挂上了青天白日旗,他是怎么知道的?

    赵红玉接上说:“已经走不了了——就是张校长和学生们想走,也走不了了。他这次被叫到县里去,那些人明确告诉他,他和他从济南带出来的学生,不能离开井上峪半步,否则就由他一个人承担全部后果。”

    “真是岂有此理!”吕志忠气得一拍桌子。

    “这简直是画地为牢啊。”魏清说,“志忠,你刚才的话我认真想了想,事情还真是这样,剑南他现在进退不得。我们是该好好想一想了。我不明白的是,梦林他为什么会掺和进来?就算他齿德并茂,可他不管自己家的药铺了?噢,我是说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魏叔,你是说他身后有人?”田甜担心的问。

    “也许是我妄猜吧。凭我对梦林的了解,这个人是一个本分的人,就怕有人在后面撺掇他。不管怎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说呢?”

    “甭管它,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依我看,她们三个得回学校去!”吕志忠斩钉截铁的说,“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学校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学校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

    “不行,我不愿意见到柳梦林,特别是那个秀菊,她算什么玩意儿?你们是没见,她隔三差五就竖在教室门口往里面东张西望的,她这样做不仅影响学生们听课,而且她还不管不顾的嘟噜一些怪话,当然是冲着咱们家里人来的。每当这时,张校长还得陪着笑脸给她说好话,她算老几呀!”

    “不行也得行!”吕志忠气冲冲地吼了一句。“亏你还是个老师呢,她立在门口你就不能上课了?该怎么讲还怎么讲!而且要讲的头头是道,声音愈发洪亮!她大字不识一个,能往耳朵里灌进去什么?难道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也没听说过?我就不信,她和柳梦林能天天在你们教室门口把着。这点儿委屈你都受不了,也不想想张校长他们领着那么多孩子,从小鬼子的刺刀下逃出来,他们该受了多大的委屈,其它的就不要说了。你倒好,性子一上来,就领着她们俩往家跑,你以为自己还是孩子呢?张校长他会怎么想?”

    赵红玉忽然发现了问题,“哎,打了盆说盆,打了碗说碗,你冲我瞪眼干什么?乡贤她要回来,我和田甜能不跟着?我们三个是姊妹!”赵红玉早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既然吕志忠数量吕乡贤以为自己还是孩子呢,那么自己岂不也跟着意气用事了?赵红玉本来就是爱使小性的人,她岂容吕志忠这样夹枪带棒?更何况面前还有这么多人呢。

    “知道!早就知道你们三个快好成一个头了,可你是嫂子!遇见事怎么不好好用脑筋想一想呢?”吕志忠越说越气。

    赵红玉白他,“不是快好成一个头了,而且就是一个头,你怎么着吧?气不顺你冲我们吼什么呀,有本事你冲那秀菊吼去!什么屁亲戚,还不如老街坊呢。”她又低声嘟噜,“我是嫂子,可我还没有她们俩大呢。”

    吕志忠横空把手一挥,“那你就不要妄称嫂子!”

    赵红玉也按捺不住了,“不称就不称,我现在就改口行了吧?乡贤姐,是不是你叫着我们回来的?还有田甜姐,你告诉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吕志忠刚要发作,魏清连忙示意他们休战,“嗨,咱们怎么自己先和自己吵起来了,我看还是都少说一句吧。”

    赵红玉却不服气,“魏叔你也都看见了,他平白无故的冲着我来干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出气筒,我看他都是平时让你惯的。”

    吕乡贤连忙说了一句,“嫂子,你还是少说一句吧。都怨我行不行?”经过吕志忠刚才的分析,吕乡贤已经知道自己莽撞了,本来她是替张剑南气不过,可却好心办了错事儿,看来吕志忠平时说的没错,她自己就是有些小姐脾气,这一点她和赵红玉差不到哪里去。现在,她见赵红玉只顾一味使小性儿,嘿,只好爱使小性的人劝爱使小性的人了。

    赵红玉一听却气噎了,好呀,本来她和田甜是被吕乡贤硬拽回来的,可现在她倒不替自己说话了,人家毕竟是兄妹,当然向着自己的哥哥。赵红玉赌气把头扭到一边。

    田甜忍不住在旁边微微一笑,却被吕乡贤看在了眼里,本来吕志忠以前就说过她,遇事不如田甜沉稳,也没有田甜有主意;还说,她们姊妹两个总是妹妹让着姐姐。这当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虽说他们俩无缘成为情人,可两个人心里所珍存的那份情意,她吕乡贤是心知肚明的。就说现在,她们三个明明是一起回来的,可吕志忠却偏偏对她和赵红玉横眉冷对,唯独对田甜另一番对待,还对她一开始那番表白点了头。田甜就是会说话呀!

    魏清呵呵笑道:“是惯的也罢,不是惯的也罢,反正都是一家人。红玉啊,你转过头来,有意见以后再提,现在咱们谁也不许耍态度。对了,柳梦林什么态度?”

    赵红玉说:“看不出什么来,我看对学校的事儿他并不上心,每天转一遭后就回家去了。就是那个秀菊烦人,我们三个是担心,她本来就是个多事儿的人,要是她把课堂上讲的一些内容添油加醋、捕风捉影的往外面传,不是又给学校添麻烦吗?张校长已经够烦心的了。”

    “原来是这样。”魏清点头说了一句。“这好办,你们就照志忠说的,对那个秀菊不要理她,等她自己觉得没趣儿了,她自己就会灰溜溜地离开。”

    魏清又问:“哎,乔镇长把剑南找了去都说了些什么?你们知道不知道?”

    田甜想起来了,“春雪姐说,乔镇长只是委婉地向张校长传达了一些意思,让他暂避锋芒,自己编的一些教材上的内容最好暂时不要讲了,并通知张校长准时去县里开会。乔镇长还说,他现在的压力也挺大的,上面正在查他为什么和井上峪学校走得这么近乎,不仅亲自题匾送匾,而且还从特别办公费里,每年拿出五百块大洋送给学校。”

    “好,乔镇长还是乔镇长!”魏清露出了一点喜悦之色。他忽然眼睛一亮,“志忠刚才说的对啊,有乔镇长在,你们就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县城离咱们这里那么远,我就不信那些什么委员会的人能天天来,他们更不会派人在学校里住着,因为在那些人眼里,咱们这里是穷山旮旯。对,你们先就这么对付着办。”

    吕乡贤一听点头同意了,她站起身来和田甜、赵红玉准备回学校去,却被吕志忠叫住了。“等一等,我和你们一块去,顺便看看剑南哥。”

    “也好,把咱们那下火的成药给他带一盒,我让福生给你送过来。”魏清抬脚就朝药房走。

    恰在此时,张剑南却独自一人过来了。众人不由一惊。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夜深了,似乎一切都陷入沉寂,只有淙淙的流水声还在不断地响着,再有就是炕外边葛庆和那轻微的鼾声。玉凤大睁着眼睛,借着窗户的微光她偷眼瞧了一眼似乎已经睡去的穆元英,这才小心翼翼的蜷起腿,身子半仰着,试图把脚上的裹脚布解开。

    自从被抱到葛家后,玉凤便和爹娘睡在一通土炕上,现在虽然大点儿了,却依然如此。她睡在炕里沿儿,也就是刚刚能够容身。而两个大人,则一人一头睡在炕的外面。如此凑合,主要就是冬天的时候,因为被子少,大人和孩子能够合盖一床被子,以御严寒,是典型的穷日子穷办法。那个时候,大抵穷苦人家都是这个光景吧。

    那裹脚布很难解,因为它的外面不仅用麻绳搭成十字花缝上,而且大夏天的还要再穿上两毛钱一双的线袜子,主要原因就是大人怕孩子疼得受不了而偷偷解开。现在玉凤就这样。

    她先慢慢的将袜子褪去,接着用事先藏好的一把剪刀把麻绳绞断,长长的裹脚布被一圈又一圈的抖擞了下来。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玉凤浑身一激灵,紧接着是一阵阵熏人的恶臭,然而玉凤紧张得却根本闻不到,她把裹脚布赶紧压在身子底下。

    玉凤喘了一口气,她偷眼看看身边的娘,娘似乎睡得正香呢。事不宜迟,玉凤又立刻把右脚解开。

    现在,她的一双脚终于解放了!玉凤长出了一口气,她慢慢把裤腿挽起来,就怕那变形的脚趾被裤腿扫着,扭着,那可是无比钻心的疼啊!而那湿漉漉的十个脚趾头,她却根本不敢碰。

    从去年缠脚到现在,玉凤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

    忽然,一记响亮的耳光猛地抽在她的脸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个响。“好呀你这个死妮子,你成心和俺过不去、不想让俺睡个囫囵觉了是不是?”其实穆元英根本没睡。

    不知怎的,她这两天就觉得孩子不对劲儿,因此她佯睡观察着,而刚才的那阵恶臭则立刻让她明白了。穆元英勃然大怒,干脆把玉凤拽过来就是一顿暴揍。“俺让你解、解、解,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想长大了老在家里呀?老在家里谁养活你!你可气死俺了。”

    穆元英又打又掐:打时劈头盖脸,掐时不论何处。哪里解恨打哪里,哪里近便掐哪处。没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