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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梦回(GL)第13部分阅读

    并不言语,最后的尊严总还是要守住的。

    抬起头,对上那人的眼儿,久别后的对视,不知是记忆有了偏差,又或是夜色造成的错觉,那人的下巴似乎比之过去,又尖了些。

    小指莫名一颤。

    “菊花蟹,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声音依如往日。

    这份平静落在闻人罄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伸手,将三两半左右的蟹放到了面前,翻了个身,蟹盖被里头的蟹黄顶开,瓣了个蟹脚,两头咬开,轻轻一嘬,火候刚好,蟹肉顺顺当当地进入嘴里,嚼了两下,心头不禁一赞,这脚上的肉已如此香浓,可想,那整蟹将会有多么的美味。

    不想其他,专心地把一整只蟹消灭干净,闻人罄却没有再拿一只的欲望,蟹是好蟹,只是,这吃蟹就和吃火锅一样,是需要气氛的。

    抬眼,果然商子兮只是静静握着酒杯,对那美食动都没动。

    “怎么,不吃了吗?你可是说过,独自吃上四五只也不是难事。”见对坐之人收了手,商子兮才又开了金口。

    这下却是真的不想再吃了,闻人罄倒了杯酒,仰头灌下,“什么时候走?”

    眼眸微垂:“三日后。”

    “知道了。”说完,毫不犹豫地起身,闻人罄只觉得胸口堵着的那一块要炸了,不再多看那人一眼,向亭外走去。

    “你当真觉得,我若放你离开,就能够独自逍遥自在了吗?”

    耳边叹息般的低喃,足下一顿,唇动了动,闻人罄终究没能够说出什么,匆匆落荒而去。

    转眼儿,到了启程的日子。

    商府二道门前,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妇婆将行李全数装上了车,管事嬷嬷又亲自清点了一回,这才点了点头,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得了令,转身向里头走去。

    不多时,三人从远而近慢慢走来,正是主子,夫人,连同随行的潆儿。

    众人瞧见了主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唯有车前骏马,偶尔发出些许声响。

    车边小凳早已摆放好,闻人罄先一步上了车厢,抬眼一扫,将所有收入眼中。

    想来是要走长途的,这马车比平日接送的要大些,布置得十分舒适,车内铺着软毯,顶头是一排长柜,柜子前有一张小几,几上,吃食,茶具自是一样不缺,两边却是用锦垫铺成的半高长铺,有些像软卧车箱,可坐可睡。

    商子兮跟在后头入座,两人坐稳后,车帘被放下,外头响起了潆儿的训话声,不外乎是一些主人不在,各自守好本份之类的,没有太多新意。

    等她说完后,商子兮轻轻说了句,“坐稳了。”伸手敲了敲车壁。

    一声吆喝,马车缓缓移动,听到了大门的开启声,闻人罄心微微一动,凑到了小窗边,隔着窗纱,看到车架慢慢驶出,待稍离开了些,那两扇木制大门被人推了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样的声音,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听过,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出来,可现,离了这里,却不过是从一个小牢笼走进了另一个大牢笼。

    且行且远,一路上,熟悉的,陌生的,渐渐远去,淡出视线,直到出了徐州城府,心里头似乎才有了那么一点点松动。

    出了城,便没有什么可看的了,比起过去坐在火车上,看到的田地,小楼,这里能看到的不过是一些小林子,中间也会有些农田,却都不太具规模。

    有些无趣,收回了目光,车里只有两人上对而坐,又不免有些尴尬。

    好在,这样的气氛很快被打破,商子兮从小柜里取出了一份地图,平铺于小几上,“这回走6路,从徐州到京城,大约要二十日左右,你且瞧瞧行程。”

    依言凑了过去,地图画并不算精细,却也能看出个大概,顺着路径,数了数,要经过五个城池,当中还圈了几处,想来是住宿的地方,路线不短,中途还需要绕过好几座山,余光看到了运河的标示,眉心微微一皱,“为什么不走水路?”河道直直向上而去,十分明显,若是走水路,可以节省至少一半的行程,何况所谓的官道是远不能和高速公路相比的,说白了,不过是相对平顺的石泥路,马车再好,也免不了一路颠簸,两相比较,很明显走水路要好得多。

    商子兮闻言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变了变。

    “我只是随口。”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闻人罄没有追问的意思,自顾自低头看图。

    静没了片刻,那人突然开了口:“我怕水。”眼睫垂落,轻声说出真相:“溺毙的滋味并不好。”

    心脏狠狠地收了收,闻人罄猛地抬头,这人已侧过了脸,望向窗外。

    其实,很多事,并不是那么难猜的。

    那晚猜到流枫就是商子兮时确实是震惊的,而她与君然之间的恩怨究竟如何,足足让闻人罄纠结了一晚。

    很明显,君然撒了谎,所谓流枫为爱牺牲,以命相胁根本就是假话,如果真如她说的那般,如今拥有着商家家主身份的流枫,绝不可能不与她相认,更不可能在看到君然后,有那样的神情。

    还记得溪梧对流枫失足落水之事有过怀疑,她提过,那船是有栏的,不应该是那么容易掉下去的。

    流枫是不愿意的,或许不止是不愿,对此事的抗拒她已到了宁死不从的程度。

    溺毙,闻人罄很擅长游泳,可是,初学时,脚站不到底,手用不上力,身体下沉,水从鼻孔中略过气管直灌入肺,那透不过气,呛得胸口满是刺痛的感觉,却一直深深地留在了脑海里。

    怕水,没错,在记忆中,从不见商子兮靠近过水,就是湖边小亭,都不曾见她坐过。

    兮苑,卢宁口中小姐最爱呆着的地方,为何会被一直荒废,谜底已在眼前。

    何等的绝望与恐惧,才能在心底刻出如此深的阴影。

    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被至爱之人背叛,与自己何其的相似。

    不,这人远比自己要惨得多,叶珊的离去,成为了自己不灭的痛,而君然的出卖,却是这人最终的殇。

    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那么多年,自己就是到死去的那一刻,仍无法对离去的人有半分谅解,眼前这人,又怎么可能因为那三言两语,轻易放下过往的恩怨。

    可是,为何那张复仇的网,偏偏困住了自己的心。

    即闷且酸的感觉在体内久久难泄,别过头,望向窗外,景不入心。

    微风带着细小砂石吹入眼中,伸手揉了揉,抹去眼角流落的泪,却不知,那份湿,是为她,还是为己。

    44第44章

    各怀心事,沉默不语,时间在无声中悄悄逝去,偶尔的只字片言,也不过是发生在必须的境遇下。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前方岔路口,一人一骑静静相待。

    随行的侍卫双腿用力一夹,马儿乖顺地奔跑了起来,带着尘土先行一步,到了那人跟前,一拉缰绳,收住了力,两人对了暗语,示了腰牌,互相抱了抱拳。

    车夫看到了同伴的挥手,甩了甩缰绳,马车在平稳中加快了速度。

    察觉到了外头的动静,闻人罄掀开了小半窗帘,心中有了些计较,在记忆中稍作搜索,今晚歇息的第一站,似乎是一个小村庄。

    果不其然,车夫跟着来人,走了不到半刻,处处炊烟的田院小村,已进入了视线。

    用惯了驴车,牛车的村民,瞧见了这双驾马车,眼中透着浓浓的好奇,猜测着里头坐着的贵人是来自何方。

    转了几道弯,“主子,到了。”马车停下,早早在外头候着的婆子忙上前去,放置好小凳。

    商子兮依旧端坐并不急着下车,闻人罄却急急起身,待双脚踩到了实地上,才松了口气,直了直腰,即使再舒服,窝在车里头一日,这人,全身僵硬是不可避免的。

    “主子,夫人一路辛苦,里头都准备好了,这边请。”婆子恭身行礼。

    随后下车的商子兮点了点头,两人跟着婆子进了小院。

    院子规模不算很大,但在这村里,怕是算得上第一。

    跟着进了房,里头打扫得干净,家具不多,却全是崭新的,想来是早有准备,一切都收拾得十分妥当,闻人罄在房内踱了几步,来到床边,锦被早已铺好,枕头并排而放,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看到的只是那人走向门外的背影。

    若有所思,默默一叹,又走到窗边。

    已是深秋,院中的银杏树,叶已变黄,在暮色中,偶尔飘落一两片。

    二三丫头,在院中忙碌,显然是□得极好的,安安静静,丝毫不见吵闹。

    透着院墙,遥望远端,暮色中的残阳映红了天际,火红却让人察觉不到半点的暖意。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独自站了阳台,怔怔发呆,直到星月升起,仍是满心茫然。

    突地,那一抹身影在脑海中极快地闪过。

    收回了目光,重又移向了那张床。

    尚未让她有多想的时间,商子兮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潆儿和几个丫头。

    行完了礼,丫头们各自忙开,摆桌的摆桌,端水的端水。

    闻人罄走到一边,由她们伺候着洗了手,回到桌边,饭菜都已准备好,一碗鸡汤,三个小菜,荤素齐全。

    都妥当后,商子兮示意众人下去,房内独留二人,约是看到,菜色简单,她轻声说道:“出门在外头,多少有些不便。”

    拿起了碗筷,“没关系,”闻人罄夹了菜,尝了一口,咽下后,见商子兮不动,木然地加了句:“味道还行。”

    接着又听那人说道:“这院子虽事先准备了,但房间却没多余,一会,我让人加一床被子来。”

    手顿了顿,“嗯”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扒饭。

    食不知味地把晚餐解决了,闻人罄借口散步出了房门,此时,夜色已深,月正当空,院子里靠着月光和灯笼倒还有些亮,见院门没关,便走了过去,向外探了探,只一眼就放弃了朝外头走的心思,没有路灯一片漆黑,村子里头,家家户户早早锁了门,省灯油的怕是已经钻被窝。

    有些无聊,绕着院子,走了只几圈,就没了心思,偏又不愿早早回屋去面对,来回踱了踱,闻人罄找了个丫头,让她搬张椅子到银杏树下,大约在这个时代,到了晚上,除了回房,能做的消遣也就是乘个凉,赏赏夜色。

    小丫头是个手脚灵利的,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人,帮着搬来了椅子,还抬出一张小几,甚至还有泡好的热茶。

    闻人罄觉得有些夸张,但也只能讪讪一笑。

    小屋窗边,商子兮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那捧着茶却一动不动的人,刚开始,这人仰头望着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她的头缓缓垂下,躬着背,怔怔地盯着地。

    抱着被褥进房的小丫头,正看到了这一幕,好奇地看了看透着一股子冷清的主子,又想了想坐在院中,仿佛被月光隔开的夫人,不知为何,莫名地想起了那个自幼一起长大,却没能够如愿嫁给所喜之人的好姐妹。

    一同进门的潆儿示意小丫头去铺床,她则悄然走到了主子身后,顺着她的方向,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另一人,默默一叹,也不知是为了自家主子还是为了不远处的夫人,或是为了这两人身上所散发的几乎相同的怅然。

    片刻,“主子,热水都备好了,是您先用,还是夫人……?”

    缓缓收回了目光:“我先吧。”商子兮转身欲走,又停了停:“给她送条毯子去。”

    阿嚏,小声地打了一个喷嚏,闻人罄吸了吸鼻子,终究已是深秋,反季节的行为实在是不合时宜,放下了早已变凉的茶杯,手搓了搓膀子,看来此处不能多坐。

    正有些犹豫要不要离开,身侧有人递过了一条毛毯,闻人罄一愣,刚才出神,竟没有察觉有人靠近,侧过头,看清了来人,接过手中物,随手盖上,道了声谢。

    “主子吩咐,怕夫人您会着凉。”潆儿语气淡淡,将那人突然转变的神色收入眼底。

    强压下了回首而望的冲动,闻人罄将毯子又紧了紧,不一会儿,凉冷的手渐渐找回了温度。

    潆儿没有多语,脚下不动。

    月色下,那一坐一站的影子,无声地话着寂寥。

    又过了一会儿,闻人罄终是忍不住抬起了头,看着那无意离去的人,眸心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又透出一份了然。

    眼前这位是商子兮身边第一亲近的大丫头,过去,与她见面的机会不少,说话的次数却不多,印象中,她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跟在她主子的身旁,小心伺候,不逾越,不多言。

    虽是如此,却不难看出,这人在商子兮眼中的不同,她们主仆之间的情谊并不一般,酒醉,不是人人都可以站在门外这个位置,也不是人人都有她那样的胆量,敢违了命放自己入内,这次赴京相熟的丫头也就只她一人,想来,为着那事,她也没受到多大的处罚,也许根本没有处罚,她们之间有些别样的默契和信任。

    闻人罄知道,潆儿怕是在众多丫头中,最忠于商子兮的人,那么眼下,她执意站在这里,其用意也不难猜测,其实,一会儿将要说的话,心里早有分数,快嘴的蕖儿,寡言的芙儿,甚至极少露面的池儿也在离开前,特意找了一个日子,驾临兮苑,她们说的不外乎那么几句。

    心里头难免又生出些许自嘲和无奈,无论怎样,在外人眼中,她与商子兮是有情的一对,是以血盟结缘的一双,便是察觉到她们之间别扭,也不过当作是两口子之间小打小闹。

    她们不晓得,自己也无法说。

    才平静些的心,不免又烦躁了起来,唇抿得没了血色,打定主意,绝不先开口。

    久久的,潆儿仍是一声不吭,这让闻人罄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误会了,身边这人兴许,只不过想陪着,看看月亮,乘乘凉,如此而已。

    不知何时丫头,妇婆又忙碌了起来,端着水,在边上来回,偶尔也会投来几许好奇的视线,又很快地收回。

    直到婢女走近,福身请闻人罄洗浴,潆儿才动了动身子。

    “夫人可知道,中秋那晚后,主子在天一阁,整整待了几日。”擦身而过时,极轻却意有所指的低喃在耳边响起。

    入夜,闻人罄侧身而卧,许多事,就算想要逃避,有时却是不得不面对的,面朝着外头,努力不去在意背后的动静。

    窗户关着,月光透过薄薄窗纸,在地板上,照出一个淡淡的轮廓。

    姿势不好,时间久了,背难免有些僵硬,人不太舒服,稍稍挪了挪,明明感觉到了累,洗澡时差点就泡着睡着了,可上了这床,靠近这人,瞌睡虫像是被洗去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入眠。

    很多事,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在脑子里冒出,反反复复。

    闻人罄想着入浴前听到的那句话,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的心情算是哪般。

    很多事,局外人总是看得比较轻松的,流枫与君然那样的恩怨,那人执意以商子兮的身份去报复,去讨回,并不是不能理解,如果,这是一本小说,而自己是一个百~万\小!说人,只怕,在知道真相后,早就丫丫着,如何去往死里虐那个负心薄性的渣女。

    可,当自己成为了小说中炮灰,那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闻人罄知道自己对感情的表达方式向来含蓄,主动向心仪的人表白提出交往她做不出,一直以来,她坚信,用温水般慢慢烫人的关护,在体贴守候中让对方渐渐感觉到那份暖,这样的情远远要比开口就说我爱你,天雷勾动地火般的热恋要来得长久,不求一世相守的缘,她不要,两个女人想要一生相伴,本就不容易,一开始就没有坚守到底的决心,还不如不要开始。

    没有对商子兮挑明,但聪明如她,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的别样心思。

    所以,能理解,却不能不气。

    气她有意的隐瞒身份,气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陷,气她自私地相困不放,气她逼着自己去面对那将要发的事。

    每日看着那两人的相处,何等的残酷。

    身后突然响起了带着挣扎的□声。

    闻人罄转过身,看到是那张曾经见到过,带着悲伤与绝望的脸,可如今,她再无法如过去那般,把她拥在怀中,轻声抚慰,将她从噩梦中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