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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40部分阅读

    么膝伤踝伤的,到底想干什么?

    “我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要请假,谁知道他给我开张假条干什么。”高劲松从裤兜里掏出已经揉得皱巴巴的病假条,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你不说我都忘记问了——你东拉西扯地胡诌什么腰伤头痛的,想做什么?骗张病假条准备去糊弄谁?程德兴?”

    李晓林苦笑道:“我现在怎么敢去得罪他?他不惦记着我,我就要烧高香了。”他上下逡巡打量了高劲松好几眼。“你真不知道我要假条做什么?”

    高劲松摇摇头。他实在是琢磨不透这病假条除了能用来请假休息之外,还能派上什么别的用场。

    李晓林叹了口气,说:“我这是向程德兴表态,我绝对不能坏了他的好事。”看高劲松一脸的不解和迷惑,他只好接着解释道,“昨天晚上的比赛赢了,程德兴不愿意现在就接手球队,所以言指导还是武汉雅枫的代理主教练;要是星期天的比赛咱们还赢了,那么程德兴还是不会接手,言指导也还会是代理主教练。你想程德兴能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帅位还有合同就在他眼前晃悠吗?他肯定不会坐在旁边干耗时间,他肯定得想尽办法教这场比赛输,教言指导自己乖乖地交出主教练的位置然后该去哪里去哪里。他能想什么办法?自然是让这场比赛非输不可的办法!怎么才能让比赛非输不可?自然得让球队的阵容不整!怎么样才能教球队阵容不整?伤病多了自然就不可能阵容整齐。阵容不整齐,队员不听主教练调度,俱乐部不给主教练撑腰,这比赛要能赢下来,我把自己的眼珠子挖了……你现在明白了吧,我要假条就是不想参加星期天的比赛,我要告诉程德兴:我不会坏他的事,也求他不要坏了我的事。”

    高劲松就象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只是盯着垃圾捅旁边的一个被脚踩得干瘪的烟蒂出神。

    李晓林也瞄了垃圾捅一眼,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张了好几次嘴,才干巴巴地说道:“要不,你……咱们还是一起去交假条?”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脸颊滚烫得让他无地自容。他生平第一次从心底里鄙夷自己做的事情,也很鄙视自己这个人。

    高劲松收回了目光,很慢但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

    他立刻注意到李晓林羞愧懊悔的神情和他那殷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的脸颊,又添了一句:“你请假不踢这场比赛是为了转会,我踢这场比赛也是为了转会。”从这个方面来说,咱们俩是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直到高劲松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处,李晓林依然捏着那张病假条没有挪动地方。

    最终他还是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上通往训练场的水泥路。

    第四章(22)

    虽然两个陕西人住宿的地方离雅枫基地并不远,但李晓林还是找人借了一辆小车,然后拉着高劲松绕着东湖边的公路东拐西转地开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能远远地望见那高高矮矮参差不齐的几根大烟囱,也能隐隐看见烟囱下那模糊得连作一片的楼房,小车才在一块写着“新湖宾馆前方五百米”的告示牌前拐了个弯,开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岔道。

    这条用水泥铺就的岔道并不宽,但是很平整,车轮碾过去丝毫感觉不到颠簸,只有细不可闻的沙沙声。道路两旁边全是树身上抹着半人高白色防虫涂料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的枝叶你挽着我我连着你,把道路和外面酷热难耐的世界悄然地分隔开。枝叶的缝隙间偶尔会漏出几缕金色的阳光,在地上映照出几块明亮的光班。这些亮点无疑为这凉意昂然的小天地增添了许多光彩。

    高劲松蓦然发现这路面明显比两旁边的农田要高出一大截,不禁问道:“这路基是人工垒起来的?”

    “嗯。”李晓林点头说,“这是空军的一个招待所,不过现在也对地方上开放了。条件很不错的地方,不比那些五星级饭店差。而且这里……”他的话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看来两个客人已经等得有些着急。“马上就到,我们已经看见宾馆大门了。”他简短地回应了一句就挂了电话,又续上刚才的话。“这里很安静,等闲不会有人搅扰,——咱们俩现在的情况很麻缠,那些记者正满时间找咱们哩,再让他们看见咱们和陕西天河的人有纠葛,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现在我最怕的就是那些颠倒黑白的记者,明明我在说东,他们就楞是敢写成西,说不定还能写出南和北……”

    高劲松点点头,表示同意李晓林的说法。他的熟人里就有人遇见过这事:张迟刚到上海时还是很受俱乐部器重,海埂春训时就已经是球队里的主力前锋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记者面前说什么“赵指导很喜欢那个外援前锋”,结果文章一见报,他立刻就傻了眼,文章竟然说他对主教练重用外援很有意见,而且心怀怨怼,这还能不要了他的命?文章见报当天,张迟就被踢到替补席上,待到甲b联赛开始,他在球队里的地位就和他的球衣号码差不多——二十二号。张迟的遭遇也给高劲松拉响了警报,所以他从来不在记者面前发表什么高见,而且除了他自己,他从来不评价别人,踢好踢孬他都不去议论。

    小车开进新湖宾馆大门时高劲松有些兴奋,因为大门两边的警察竟然向他们这辆已经行使了三万多公里的红色奥托车举手敬礼。可李晓林的一句话就他的兴奋劲烟消云散:“那不是警察,是保安;那也不是真正的警察制服,只是仿冒警察制服而已。”

    这个地方对李晓林来说并不陌生,他熟捻地把小车在一栋栋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二层红砖小样楼之间的道路上绕来绕去,最后把车停在一栋漆着大大的“丙三”字样的楼房前。

    楼前站着的两个中年男人立刻迎了上来。

    李晓林和高劲松都赶忙下了车。

    “这是薛指导,他是陕西天河的技术顾问。”李晓林把那个有些秃顶的男人先介绍给高劲松,然后指着另外一个年纪更大一些的干瘦男人说,“这是区老师。”他没介绍区姓男人在陕西的职务,事实上,区老师也没有职务,他递给高劲松的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和几个电话号码:“区志强;手机;座机;bp。”

    薛指导和高劲松握了握手,只是笑,没有说什么,区志强很热情,紧紧地握着高劲松的右手不说,还把自己的左手也搭上去,嘴里说着:“刚才还有薛指导说起你哩。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耳朵里都不知道听说你多少次了,随便哪张报纸上都有你那粒破记录远射的描写,电视里也一遍又一遍地放你进球的画面,”说着又恰如其分地拍着了拍高劲松的手背,啧着嘴感叹。

    高劲松知道区志强说的并不全是是事实。今天出版的三家全国性体育报纸对这场比赛的报道重点不是落脚在武汉雅枫的反常表现上,就是在为痛失杯赛晋级机会的广州五华抱不平,高劲松那脚远射只是这些文章里顺带提及的一个片段而已,即便是本埠的几家报纸,新闻的重心也放在雅枫的主教练更迭上,而唯一与他有关的文章,晚报的记者也把大部分笔墨花在渲染和猜测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转会上。倒是武汉电视二台上午重播了这场比赛的实况,在来这里之前,高劲松刚刚在电视里欣赏了自己的精彩表演。然而恭维话谁不爱听呢?高劲松握着区志强的手,激动得满脸都放着红光,嘴里只是讷讷地谦逊道:“我那也是运气……”

    “怎么可能是运气?”区志强摇摇头,表示不相信这只是高劲松误打误撞,他还扭脸问薛指导,“你相信这是运气吗?”

    “视野、判断、技术还有力量,缺了哪一样都不成。”薛指导的评价很客观,“当然也点运气的成分。”

    两个陕西人都是懂球的内行,又都老于世故人情练达,事先还在电话里得到了李晓林的提醒,如今你一句我一句地配合着,几句话就拉近双方因为陌生而产生的距离,他们那恰到好处的嘉许和赞扬更是让高劲松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他甚至觉得即便现在就答应陕西天河,也未必不是个好主意。

    寒暄了几句,区志强说,他们已经在宾馆的二号餐厅预定了一个包间,但是现在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正好趁这个空把天河俱乐部和李晓林之间有分歧的合同细节再商量一番。他说道:“大家都进屋去坐着说话,喝点饮料吃点水果什么的,反正这里的餐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随时去是随时吃。”说着就走在前面引路。

    小洋楼里很安静。白色的墙面平平整整,看不到丝毫的瑕疵。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干净清亮得能映出人的倒影,皮鞋踩上去能听到清脆的声响。墙壁上的两组各四盏||乳|白色玉兰花苞状壁灯更是为这里增添了几分庄严和肃穆。

    高劲松小声地问李晓林:“这里怎么没服务员?”

    “有,每栋楼都有两个,不过客人不发话她们一般就呆在值班室里。”李晓林很简略地说道,还古里古怪地朝高劲松咧咧嘴。

    高劲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还是不太明白,但是李晓林诡异的神情让他不好把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两个陕西人的房间都在二楼左侧,门对着门。薛指导把高劲松让进他的房间,李晓林则和区志强进了另外一个房间。高劲松有些惊讶,这么说薛指导并不过问李晓林转会的事情?那他这个技术顾问来武汉做什么?难道真象李晓林说的那样,他是来就近观察自己的?这,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一进屋,薛指导就马上张罗着给高劲松泡茶。高劲松赶忙拦住他,并且说自己口不渴。他怎么好让一个长辈为自己端茶倒水哩。可他还是拗不过薛指导,末了只能顺从地坐到沙发里。

    “来,尝尝我带来的‘紫阳毛尖’。外地一般没有卖,每回出个差办个事,我总要带上它,——外地的茶叶我喝不习惯。”薛指导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高劲松面前。“你尝尝,这茶是唐朝时传下来的,古时候是皇帝才能享用的好东西……”

    薛指导滔滔不绝地夸耀起自己家乡的好茶叶,什么“口味浓香”,什么“回味甘甜”,还说唐朝时一位被人撵到四川的皇帝逃离长安之前,还特意叫身边人一定要带上这“贡茶”;宋朝时一位很有名气的文人还专一为这茶作了一首诗。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常喝这种茶不但能润肺能洗涤肠胃能健身,还能治百病……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文學網

    既然薛指导把“紫阳毛尖”拔到这种高度,高劲松怎么好再坚持自己口不渴呢?他学着薛指导的模样,端起杯子,先放到面前仔细地嗅嗅茶香,再轻轻地吹拂开水面上那几片绿叶,然后用嘴唇沾了沾茶水——

    高劲松蹙眉咂舌好半天,半晌才说道:“好!”他好不容易才把个“烫”字咽回肚子里。

    “好喝吧?”薛指导满意地说道,就象个骄傲的母亲在夸耀自己的孩子一般。“我这个人就喜欢喝口好茶,也爱搜集好茶……”说起自己的爱好,薛指导的话也多起来,从陕西名茶一直拉扯到全国十大名茶,十大名茶是哪些,他们的产地是哪里,各自的特点又是什么,最早的出现年代是在什么时候……他说得眉飞色舞,高劲松就只好陪着笑假作认真听,冷不丁地听薛指导问:“小高,你家乡出产什么茶?”

    “我家乡?我家乡出产什么茶?”高劲松一时没回过神,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念叨了两三遍,才说道,“好象没什么特别出名的茶叶。”他哪里有时间和闲心去关心这些。他对茶叶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好喝”和“不好喝”这种程度上。

    “你是哪里人啊?”

    听了高劲松的回答,薛指导抚摩着自己没剩几根头发的额头,仰了脸思索,说:“我记得,你们那省的省队两三年前就解散了啊,当时还有两个人来过西安,就在我们俱乐部试训,也没什么结果……”他疑惑地看了看高劲松,“你不是你们那儿省队的吧?”

    高劲松苦笑着说道:“我是。省队解散后我也找过两家俱乐部,人家都不愿意要我。”他实话实说。

    “哦?”薛指导诧异地望了高劲松一眼。自从有了职业联赛,两年里就有三家部队系统的甲级俱乐部更换门庭转卖给了地方,他们原本以为高劲松是被部队上挑走的好苗子,几番漂泊下来,最后让武汉雅枫给捡了个大便宜。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半晌薛指导才又问道:“你们队解散那会儿,你是青年队的吧?”假如高劲松是省青年队的队员,这也能理解,因为球队解散时他还没出头露脸哩,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留意他和重视他;可这种被忽视只是一时的事情,只要他的基础打得牢靠,随着阅历的积累以及心理的成熟,在球场上蹿红也就是几场比赛的事情。从他们了解的情况看,高劲松在武汉雅枫的表现也符合这样的逻辑——从雅枫客场挑战省城明远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可追逐他的甲a俱乐部已经有三四家。

    “我那时已经在省队了。”

    薛指导借着喝水的机会上下逡巡了高劲松一番,再抬头时就有意无意地问道:“你那时不到二十岁吧?”该死的!他在心里咕哝了一句。这事情来得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了解高劲松的基本情况,所有和高劲松有关的情况就只有从李晓林处得来的只言片语,可李晓林知道的也不多,比如高劲松的母队是那支解散了的省级队,李晓林压根就没提过——估计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事!

    “我进省队时是十八岁。”

    薛指导捧着保温杯良久没说话。

    几句简短的对话,他已经给了高劲松一个评价: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是的,这个高个子年轻人很年轻,真的很年轻,他黝黑的脸膛上几乎没有什么岁月和风霜留下的痕迹,笑容里还带着几分稚气,连他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须也暴露了他的年龄,那些胡须还是软软的髦毛。坐在沙发里的姿势也不很自然,带着面对长辈时的拘谨,可回答自己的问题时神色却很坦然从容,既不忌讳什么,也不保留什么,有问必答,言辞虽然简略,意思却很清楚。

    他想了想,再问道:“我看过你的比赛录象。——你是踢后卫出身的吧?”对于这一点他非常肯定。刚才看电视时他大致统计了一下,高劲松成功的抢断竟然超过两位数,即便是对一个正宗的后卫来说,这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他已经通过电话向远在北京的俱乐部头头们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买这样的后卫永远不会吃亏。”况且还能当前锋用。

    “我……以前是踢中场的。”高劲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身上挑着陕西天河技术顾问担子的薛指导接二连三地看走眼,一张老脸上也禁不住泛起了几分红晕,他张着嘴望着高劲松,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么说,这么说起来……武汉雅枫是……是买你作中场的?后腰?”他记起来,李晓林告诉过他们,高劲松一直和另外一个武汉队员搭档后腰,只是位置比较靠前,更偏重于调度组织。

    “当时尤慎尤指导的意思是让我踢前腰,只是在那个位置上我一直没什么好表现,才和魏鸿林搭档了两场后腰。”事实上,在客场平省城明远那场比赛里,他和魏鸿林搭档前后腰的威力已经渐显端倪,只是后来有了这样那样的变故,他也只好顺从教练的安排客串一回中锋。

    薛指导点点头。他知道尤慎,也知道尤慎前几年挑起的那场几乎席卷整个足球圈的“体能与技术”的大争论,谁是谁非姑且不论,尤慎的执教水平和挑选队员的眼光却是有口皆碑,即使是在那场大讨论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他的对手也没把他的业务水平当作攻击的目标。

    尤慎招揽高劲松到武汉雅枫,竟然是预备着用他作前腰?前腰是什么?一个球队的前腰就是一个乐队的指挥!

    薛指导忽然明白过来雅枫为什么要卖掉高劲松。卖掉高劲松这个主意多半是来自尤慎;尤慎已经察觉到这个小家伙的特点不适应球队,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让球队适应高劲松,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