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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11部分阅读

话就一蹦三尺高。

    悉心等待的众人谁也没料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手,都被吓了一大跳。

    “赢了!赢了!”陈明灿攥紧了拳头,直着嗓子嚎叫。

    谁赢了?谁赢了?是省城明远赢了,还是明远的对手赢了?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全都呆呆着看着突然就癫狂起来的陈明灿。

    还是关铭山出来替大伙发问:“你他娘的说清楚,到底是谁赢了?!”

    “明远输了!明远输了!他们又丢了一个球,明远输了啊!”

    虽然看着陈明灿的这番举动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当这个消息真真被说出来时,人们还是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省城明远连这种就差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的默契球都能输,谁能相信,谁敢相信?

    关铭山立刻撂开陈明灿,可他还是没有魏鸿林动作快,魏鸿林已经抢过了电话一叠声地追问比赛的结果。

    片刻之后他就面无表情地转头对所有人说道:“明远输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个证实了的消息和他的表情以及语气大相径庭,大家的脑筋一下都转不过来——明远输了是个什么意思呢?

    但是人们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小小的队医室立刻就被欢乐和喜悦点燃了……

    天擦黑的时候,关于省城明远为什么会输掉一场默契球的缘由就传遍了整个新时代俱乐部:对手一次毫无威胁的远射恰巧碰到了明远队员的身体产生了变向,球速既不快角度也不刁钻,明远的守门员也扑对了方向,假如球门前的草地上没有那个坑的话,他一定能挡住皮球——问题是那里有个小坑,皮球砸在那个坑上之后改变了方向,倒霉的守门员还有倒霉的省城明远就只能哀叹自己的运气。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失球。但是这并不要紧,心有灵犀的裁判大度地给了他们长达五分钟的补时,早有默契的对手也立刻放弃了进攻以及中前场的阻截,把自己的队员都收回到禁区内外,这个时候只要明远能有个队员带着球望禁区里一冲,再让对手合情合理地在禁区里拉倒他或者踢倒他,那么裁判立马就会鸣哨,然后堂而皇之地给明远一个点球的机会……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明远也没能办好,他们的队员倒是多次带球倒在了禁区里,却连点球的影子也没看到,要不是裁判的眼神不好,这几次假摔就能让一溜的明远队员全都贴上一张黄牌。越急越出错,全线压上连守门员都弃门出击的省城明远竟然又出了个大纰漏,最后关头,他们的进攻被对手破坏出来,皮球落在一直在中圈弧附近游弋的对手脚下,对手那个孤独的前锋慢腾腾地盘带跑动,等着明远队员上来拦截,可已经没了精气神的明远队员谁都没回去,他们和对手的其余队员一样,都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那个没了抓拿的前锋慢悠悠地带着皮球奔向自己的球门,看着他把皮球停在空空荡荡的球门前,再看着他不知所措地回头张望,最后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把这球踢进了球门……

    省城明远就这样输掉了一场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比赛。他们的小组赛还有两场,下一场就是对阵同样输不起的青岛双喜,即便他们把两场比赛都赢下来,他们也得看别家球队的脸色……

    广东明珠会不会给省城明远一个机会我们还不知道,但是新时代俱乐部肯定不会把进军决赛圈的机会拱手让出来,借着队员们兴高采烈聚集到一起欣赏这场并不精彩的比赛录象里那段精彩内容的机会,主教练郑昌盛提前公布了下场比赛的首发出场名单,并且顺带着也透露出这场比赛已经疏通好关节的消息。

    队员们立刻兴奋起来。

    十五个积分,球队还是稳稳当当的小组第一名!

    从来都很冷静的陈明灿立刻把一个大家兴奋之余都忽略了的小问题抛出来:既然这场比赛已经有了结果,那么赢下这场球,奖金该怎么算?胜场奖金连胜奖金以及净胜球奖金还有没有?

    “有奖金!当然有奖金!”总经理孙峻山立刻说,“胜场奖连胜奖净胜球奖,一分也不会少大家!该怎么算,咱们还是怎么算。”

    孙峻山的话立刻赢得了比刚才更多的喝彩,情绪被这奖金这块大蛋糕撩拨到顶点的队员们都没读过几天书,这个时候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更贴切的感激话,他们只能用夹杂着粗俗字眼的话来直白地表达自己对俱乐部的忠诚和感谢,并且赌咒发誓要为俱乐部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纷纷表示,俱乐部如此关怀体贴照顾队员,谁要是不为俱乐部豁出命去拼,那真的是天理不容的王八蛋……

    望着满屋子激动得满脸通红的队员,孙峻山很满意自己这番话。奖金不作调整如数发放是几天前他定下的事情,为了这事,他还专门在电话里和俱乐部董事会的主要成员沟通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脑袋身子都填进了这个窟窿里,还需要在乎一双脚吗?”,钱都花到这地步了,比赛都打到这份上了,还需要在乎这点钱吗?就值当是花钱买个平安。这个时候可不要再为了钱的事招惹出什么变故。

    待球员们渐渐安静下来,郑昌盛才再一次提醒他的队员们,虽然比赛已经有了结果,但是该怎么踢,还是要怎么踢,别把这比赛当儿戏。“看看省城明远今天的比赛,大家心里就该有个数,球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一个不起眼的小疏忽也可能酿成灾难般的大祸。”他把队员挨个打量了一番,停了停才又说道,“假球,但是我们要真踢——不为别的,就为了堵上别人的嘴,让那些眼红咱们的人不能因为这场比赛而说出什么难听话捏造出什么恶心事来……”

    那些心思机灵的队员立刻便明白主教练说的是什么事。几天前,别的赛区就接连有俱乐部向足协上诉,抗议比赛结果弄虚作假,抗议裁判执法尺度不公允,抗议足协对他们的抗议不闻不问。

    为了堵上这个赛区里所有希望落空的家伙的嘴,所以下一场比赛的大部分时间里都要动真格的,要真真正正地踢,要认认真真地踢。

    ——假球更需要真踢。

    郑昌盛郑指导在不经意之间总结出了这个放诸四海皆准的规律。

    并不是所有的新时代队员都在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欢呼,至少高劲松就高兴不起来,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伤感。

    他在为自己的朋友何英的遭际伤感。

    何英就在省城明远踢球,过去的两个多月里,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渐渐赢得了俱乐部和主教练的信任,不仅坐稳了主力替补的位置,而且在今天的比赛里还获得了首发出场的机会。昨天晚上,何英还在电话里和高劲松说了好半天话,一起憧憬了他们在总决赛里再次相见时的情景,并且天真地幻想着各自的球队能够携手晋级甲b……可今天傍晚迎接他首发的却是这么个残酷的结果——省城明远今年的乙级联赛也许马上就结束了,今年的余下时间里,何英也不会再有机会去赛场上证明他自己了。更可怕的是,晋级不成的明远俱乐部接下来会怎么做,谁也料想不到,明年的这个时候,职业足球俱乐部里还有没有明远的名字,谁都说不清,而何英的前途也会跟随这些不确定因素而变得扑朔迷离。

    他得打个电话过去安慰下情绪一定很低落的何英,这个时候来自朋友的关心很重要。他要告诉他,小组赛还没有结束,省城明远的命运还没确定,这个时候一定要咬牙顶住,说不定翻过青岛双喜这道坎就是直通甲b的阳关道……

    高劲松叹息着放下电话。哎,这些空泛得没着没落的废话连他自己都没心情去说。

    他得先想想该怎么去安慰自己的朋友,先在肚子里打好腹稿再打电话,不然何英兴许还以为他在幸灾乐祸哩。

    可他该怎么样和何英提及今天下午他们的比赛呢?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第一句话,电话倒先响起来了。

    是姐夫陈钢的电话。

    难道是大姐出了什么事?高劲松的心一下就揪紧了。他再不记得陈钢几时和自己在电话里说过什么话了,事实上,即便俩人面对面,他和陈钢也寻不出话来摆谈——说不上为什么,他很腻味这个家伙,也从来都没把陈钢当自己的姐夫看待,只是因为他是大姐的丈夫,是两个外甥的父亲,他才忍受了这个人,勉强把陈钢看成自己家庭中的一员。

    “是不是大姐出了什么事?”高劲松焦急地问。

    陈钢在电话那头笑了,说:“你姐好着哩,——她能出什么事?”

    “哦。”高劲松的心立刻就放到了肚子里。既然大姐没事,那么看起来家里也就没什么事,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电话里传来孩子追打的哭叫声,有女人在大声喝骂着吵闹的娃娃,还有电视机里的嘈杂言语和喧嚣的背景音乐。供销社那乱哄哄的宿舍大院里近乎永恒的诸般景象立刻就浮现在他脑子里,他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回忆的笑容。

    陈钢在电话那头说:“其实我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这个,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能踢上主力不?”

    “也就那样,主力不主力的,我也不在乎,只是给自己寻个饭碗。”高劲松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和姐夫深谈。他眼下还不能算是球队的主力,但是无论怎么说,主力替补的位置毫无疑问是稳固的,至于今后能不能成为主力,他暂时还没考虑过,他才二十岁,有的是时间等待,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帮着球队晋级决赛,然后冲上甲b,然后再在俱乐部里为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稳定的位置。

    他这样的回答让陈钢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长途电话也不便宜,等我这里的事罢了,回家时咱们坐在一起再慢慢聊。”高劲松准备收线。

    陈钢赶紧说道:“劲松,等下,我有话对你说。”

    “还有什么事?”

    陈钢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怎么措辞,然后才说道:“前两天你不是和你姐提到干洗店的事吗?”

    “干洗店怎么了?”高劲松奇怪地问,“不是说接手那店不合算吗?”大姐告诉过他,那家店并不是转让,而是房东急需用钱要收回铺面再卖掉,干洗店老板也不想再做这桩淘神费力的小买卖才想卖掉两台机器,要是大姐他们只买下机器,先不说能不能马上寻到合适的地方开店,光考虑新店附近有没有足够多的客户就能把人愁死。大姐这样和他一解释,他自然就放弃了帮着大姐盘下干洗店的打算。如今姐夫陈钢突然再提到这事,难道事情又有了什么进展?

    “是这样的,那家干洗店……”陈钢吞吞吐吐地说,“其实那家店的房东一直没寻到合适的买家……”他顿了顿,听着高劲松还没琢磨出这话的滋味,就又说,“房子的价钱也很公道,要是诚心的买家,房东肯定还愿意再降点……你姐其实蛮中意那店的,但是……你也知道你姐的性格,她宁可苦着自己也不愿意苦了别人,我看着她这两天吃不香也睡不好,这心里啊,就象……”

    高劲松立刻就明白了。他最看不上陈钢的就是这一条,说话做事都这样遮遮掩掩,一点也不干脆,大姐未必真是瞧上了那房子和干洗店,但陈钢却是巴不得能有这样一处门面。

    “店铺的房东想卖多少?”

    陈钢马上就说了个价钱:“十二万。十一万也不是不可能。”他生怕高劲松反悔,紧接着又说,“要是一时钱不凑手,我们还可以找银行按揭,这样首付只需要几万块钱,办个十年期的按揭贷款,一个月不过几百块钱。”

    “行!你告诉我姐,让她先去把房子的订金付了,我这两天就把钱给你们寄去。要是房东急着要钱,你让我姐用先头准备买房子的钱垫上。”高劲松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他不怕,只要再过十天球队顺利进军决赛,他就能凑齐买店铺需要的钱。他又说道,“过会儿你让我姐给我来个电话。”他看看墙上的闹钟,“这样吧,我过半个小时再给你打过去,你让我姐等着我电话。”

    “好。”陈钢喜滋滋地答应了。

    “那我挂了。”高劲松也抿着嘴笑了。他之所以半个小时之后再打过去,便是让陈钢去挨大姐一顿数落,至于这店铺的事情,他拿定主意了,该买的还是要买。

    有人在敲门。高劲松答应了一声。

    “张迟还没回来?”助理教练戴振国推开门走进来。

    第二章(12)

    高劲松楞了一下。张迟压根就没回宿舍,刚才预备会散会时,高劲松就看见张迟和两个队友挤进了一辆恰巧经过的出租车,估计这会子已经在城里的什么地方潇洒了。

    但是他又不能把这事照实告诉戴振国,他得为张迟开脱。

    “他去健身房了。”

    话才出口他就很后悔——这个谎话实在是太拙劣了,助理教练只需要站到窗口去张望一眼,就知道对面楼上的健身房里有没有人。

    戴振国笑了。他也没走过去证实高劲松说的是真是假,就坐到沙发里,问道:“你怎么没和他一道去?”一头说着,一头拿起茶几上胡乱堆起的几盘录象带。

    “我下午在那里。”高劲松随口回答,“队医说我每天的力量练习最好别超过两个小时。”

    戴振国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高劲松没说假话。队医已经和他打过几次招呼,一再叮嘱他警告这个年轻队员,不要练得那么猛,这样很容易让肌肉产生疲劳,而肌肉疲劳的后果就是训练和比赛时更容易受伤。

    “我是说,你怎么没和张迟他们一道出去玩?”

    高劲松说不出话来了。谎言被揭穿了。他只好不好意思地朝戴振国笑笑。

    戴振国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因为张迟是他找来的队员,虽然眼下张迟是球队的第一得分手,但是这个家伙平时在队上的所作所为却没能给他这个介绍人长什么脸。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举起了手里的录象带:“这字是你写的?——‘重庆三普’,你的字写得不赖……”他读着录象带上的注释。

    高劲松点点头。戴振国的夸奖同样让他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怎么样谦虚客套,只好喏喏地说道:“我从俱乐部的资料里翻录的……”

    戴振国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带子放回去。他的目光落到录象带旁边的香烟盒上,便抖了一支出来,顺手递给高劲松,又给自己拿了一支,就在高劲松搭过来的火上点着,这才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望着神情更不自在的高劲松,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也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

    高劲松尴尬地为自己小声辩解:“……我抽得少。”

    “能不抽就最好。”戴振国轻描淡写地说道,把香烟盒又放到茶几上。“烟这东西没什么好处,而且沾上了就很难再戒掉。”

    高劲松嘴角扯了扯,勉强挤出一副笑容。他一时不大明白戴振国的来意,难道助理教练就是为了教育他别抽烟而特地跑一趟?他不是找张迟的吗?既然张迟不在,戴指导怎么还不走呢?队里早就有传言说戴指导和郑昌盛搅不到一个锅里,经常为球队的管理和比赛时技战术的安排起争议,又都想维护各自找来的球员的利益,他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瞎掺合。有时候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俱乐部会找来如此不对路的两个人做教练?而且,假如两个教练的矛盾一旦公开化,象他这样由俱乐部总经理孙峻山找来的队员,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高劲松这心不在焉的模样都落在戴振国眼里,可他又能说什么哩?他连自己找来的几个球员都管不了,更没理由来管高劲松,何况还是抽烟这样的小事。看着手里殷红烟头上袅袅升起的烟雾,他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眼前的小年轻才二十岁出头啊,他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他在大团的烟雾背后打量着高劲松。高个,平头,虽然神态不大自然,但是那多半是因为他和自己打交道时间不多相互不熟悉的缘故,至少他低垂的目光就很从容;因为屋子里开着空调,所以他身上套着件球衣,这证明他平时就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戴振国不禁有些纳闷,这样的球员怎么会沾染上抽烟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