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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傻笑什么呀?”她嗔着,伸手揪揪他的耳朵,“唉,你高不高兴?”

    他伸手扳住她的肩膀,把她搂过来,徐徐地吸口气,“当然高兴。”

    这句话讲出口,像是一把刀,把心里从昨晚到现在绵延不绝的思绪切断了。

    早上还在想会不会将来回头时还觉得为时未晚,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啊,”她转身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百货公司的大白纸袋,取出两套粉红粉蓝的小衣服,都是几件套,适合婴儿在不同月份穿,做得十分精致,边上带绣花,下面各拖着一双同色的小鞋,“今天吃完午饭随便去逛逛街,看见这个,实在可爱,就忍不住买了下来,”她格格地笑着,“付过钱才想到,起码有一套用不上的。不过,算了,买就买了,”她兴高采烈地翻着,“你看,连口袋都这么考究,美国的小孩子就是幸福…我还去看了孕妇装,做得很有味道,不过,”她也看看自己的肚子,有点腼腆,“要过几个月才能穿。我告诉我妈的时候,她高兴得差点就哭了,对了,你要不要给你外婆打个电话回去…”

    那天晚上,“生产作业”是免了,但他们依然熬到深更半夜,给几家亲戚打过电话,然后一直说着孩子的事情。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向晓欧问。

    他想了想,说,“都好。”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女儿。”

    “为什么?”

    “女孩子可爱啊。”

    她转过头来看看他,眨眨眼睛,“我还是想要个儿子。”

    轮到他问“为什么”。

    “假如第一胎生女儿,以后肯定会再想生个男孩,第一胎生儿子,就没这种心理压力,以后生男生女或者不生都无所谓,”她耸耸眉毛,竖起手指,“我有个同事连生四个女儿,第五个才是男孩。”

    等他迷迷糊糊睡着时,心里已经随着她勾出一幅未来的画卷:生个男孩,从小双语培养,从五岁开始学乐器,上一流的小学中学大学,学文最好哈佛,争取做律师,学理最好麻理,日后当医生…每一步都走得光辉灿烂。

    一个多星期后,向晓欧整理他的书桌时,指着文件架底层那个深蓝色的纸盒问他,“这个哪儿来的?”

    他看了看,迟疑了一下,说,“上次去德国买的。”

    “你不是有领带吗?”

    “在机场免税店看到,觉得挺好,就买下来了。”

    向晓欧把那条灰底斜纹的领带正反打量了一下,嘟了嘟嘴,“花色还不错,就是颜色太素,你们男人的西装已经够阴沉了,领带就是用来调色的,多少钱?”

    “二十几块吧…我也忘了。”

    “美元还是欧元?”

    “…欧元。”不知不觉已经说了四个谎,他有点慌,再说下去,说不定就圆不了了。

    上次去德国,和赵允嘉见面的事情,他没有跟向晓欧说。

    不是有意说谎,只是不想再提起赵允嘉。

    后来,那条领带被放进衣柜里,挂在向晓欧最得意的那条乔治杰生旁边。

    圣诞节之后,进入2005年。过农历年前,他和允嘉通过一次邮件,她问,“你什么时候再到英国来?”

    他想了很久,最后回信,“近期恐怕没有机会。”点下“发送”的时候,他心里一阵酸楚。

    这样的话,允嘉看了或许会觉得他说话不算数。她不会知道,他曾经想过什么。

    事实上,他二月份还要去一次欧洲,订票的时候专门避开了伦敦。

    她没有回信。

    一月底,一位位置颇高的上司搬了新家,搞个聚会,把下属和他们的家属都请过去,他和向晓欧也去了。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去,回家的路上却在车里吵了起来。向晓欧很不高兴地说,“我刚才不是对你眨眼睛了吗,你没看见?”

    上司的女儿在史丹福念国际贸易,明年毕业,心血来潮在北京找了家美资公司,准备暑假里去实习,上司有点不放心,一位善于察言观色的同事立刻自动请缨说在北京手眼通天,愿意帮着找房子,小姐人生地不熟也可以请人照顾等等,上司听了很高兴,立刻叫女儿过来拜托他关照。

    “多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开口?”她用力地把身后的坐垫扯出来扔往后座。

    “我是想开口,可已经晚了。”许鉴成分辨,“再说人家是北京人。”

    “北京人怎么了?我们在北京不也认识熟人的吗?”

    汽车收音机里正好调到一个中文台,在播一个怀旧音乐节目,怀念的是一个叫梁弘志的人,dj讲过一段他的生平,最后说他2004年去世,留下许多好作品,然后放着“绎动的心”。

    向晓欧又把他说了一顿,“多好的机会,你早点开口不就是你的了吗?他女儿一高兴,少不了说好话,比在工作上表现突出管用多了。”她说着说着不由烦躁起来。

    他默默地开车,不再说话。

    机会丢了,他也觉得很可惜,可向晓欧盯着不放,让他不知说什么好,听得越多,反而越懒得开口。

    “绎动的心”放完,到那个节目的最后一支歌,一把熟悉的旋律从收音机里传出来。

    原来,“恰似你的温柔”是他写的。

    多少年前的老歌了?写这首歌的人,已经死了。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