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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汤的父母真是好人,”后妈说,转向允嘉,“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我已经谢过了,”允嘉有点心不在焉,“我送了他妈一条金项链呢。”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怎么这个道理都不懂?”后妈瞪女儿一眼,但也没忘了问,“几k?”

    “没k,包金的,不过样式不错。我拿得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鉴成知道那应该就是钱正的妈给的那条。

    后妈望望她,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鉴成又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告辞的时候,允嘉送他下楼,两个人沿着医院长长的楼梯往下走,绕过一圈又一圈,下面层层的楼梯上零零星星撒着或大或小的人影,讲话声透过空气,带着回声,有点像是从远远的山谷里传上来,隐隐约约听见不知哪间病房里有小孩子哭,哪里又有女人在大声叫嚷。

    允嘉一路捏着扶手,转过头来,“我知道我妈就是跟那个男人去听的交响乐,那束花就是他送的。那天,他一来,我妈就把我支出去了。”

    “那你还问她?”

    “谁叫她不承认。”允嘉看着他,带点恶作剧地笑着。

    “医药费…够吧?”他有点担心。

    她点点头,“应该不要紧,我妈这几年积了点钱。”说到这里,她停住脚,看看鉴成,又把眼光移了开去,脸色微红,“我的钱…我是说那笔钱…我存了起来,现在存款利息很高,”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总是想,以后自己开个酒吧。”她抬起头来,“你知道吗,鉴成哥哥,第一次去‘嘉年华’,我觉得那个名字就是替我起的,以后我开的酒吧,也要叫‘嘉年华’。好不好听?”她一脸热切。

    “好听。”面对她的目光,他唯有点头。

    他们说起汤骥伟。他说,“你别老欺负乌克兰。”

    “我怎么欺负他了?”

    “你没欺负过他?”

    允嘉斜起眼睛冲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咧开嘴,笑了,“乌克兰是不是找你告我的状了?看我怎么收拾……”

    “怎么样?还说没欺负?”两个人一起笑了。过一会儿,允嘉幽幽地叹了口气,“刚才我妈说她碰到车祸,想来想去就我一个人可以找。其实我也是,那天晚上,弄了半天……也就他一个人可以去找。”她摇摇头,垂下眼睛,不说话了,右手紧紧攥着楼梯扶手。

    鉴成走到医院门口的车站,回头看看,允嘉已经消失在那幢巨大的白色建筑中。

    他想:要是允嘉那天晚上去找他,他估计临时也凑不出钱来。允嘉不去找他,可能就是料到了这一点吧。

    暑假结束,汤骥伟回学校,许鉴成去送他,在月台上,碰到了汤骥伟的父母和赵允嘉。他带去一张马拉多纳的画报,那是汤骥伟上次在他房间墙上看见,一口说很喜欢的。赵允嘉穿着件白底蓝花的连衣裙,白凉鞋,一头长发散在肩头,站在一根柱子边笑着朝他招招手,“鉴成哥哥,这儿呢。”

    那一个刹那,在车站的人山人海里,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初次见面的瞬间。当时他们是陌生人,如今十年过去,熟识之后,却又有点陌生起来。

    汤骥伟很高兴地接过那张海报,打开看看,又包成一卷,小心地放进随身带的行李包,“哥们,够意思。谢谢了。”

    汤骥伟的妈顾自一个劲地嘱咐他去了学校以后别忘记晒铺盖、钱放好、好好念书云云,汤骥伟说,“妈,这些话你每半年讲一次,我背都背得出来了。”

    “我每半年讲一次,你记住了吗?”他妈瞪他一眼。

    “记--住--了---”汤骥伟带点撒娇地冲他妈拉腔拉调,一面劝他父母今年秋天下定决心去一次北京,“我陪你们爬香山,逛故宫颐和园,明年我要出了国,可就没那么方便了。不就是学生吗?毕业班怎么了?两个礼拜不看着,他们敢造反了不成?”

    “哟,真是有孝心,再说吧,再说吧。”汤骥伟的妈被儿子哄得挺开心。许鉴成看见她真丝汗衫的领口上露出一条细细的金项链,挂件是一颗斜缀的心,顶端嵌了颗小小的水钻,样式很别致,映着夕阳的余辉闪动。他认出那就是赵允嘉从前戴过的那一条。汤骥伟的妈向来朴素,从来不喜欢首饰,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她戴项链;他看看赵允嘉,明白过来,那是专门戴给她看的,看样子,汤骥伟的妈应该也是愿意接受她的了。

    随后是汤爸爸例行的一大串,鼓舞儿子要“志在四方,高瞻远瞩,戒骄戒躁,励精图治”,然后“锦绣前程,指日可待”,他上辈子搞不好就是“中国成语大词典”。

    赵允嘉站在旁边,手里拎着个藤编的小提包,安静地微笑着,一会儿看看汤骥伟,一会儿又看看他父母,汤骥伟却是没说几句话就看她一眼。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站在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十分引人注目;站在汤骥伟身边,算得上郎才女貌,难怪他父母最终默认了--漂亮女孩子总是讨人喜欢,何况许家同汤家两代交情,落难时也相互照应过。

    临上车,赵允嘉从提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汤骥伟,“唉,给你当晚饭吃。”

    “什么?”汤骥伟打开一看,叫了起来,“生煎包子?好极了,好极了!”他眉飞色舞地连叫几个“好极了”,弄得他妈嘀咕起来,“我不是早就叫你带半只烧鸡在火车上吃吗?你偏不肯,说太油,这又不嫌油了?”

    “嗨,妈,在车上抱着只鸡啃,多难看,包子就不一样了,一口一个,吃完了擦擦手,干干净净。”汤骥伟冲着允嘉笑起来,“对吧?”

    允嘉跟着笑起来,“我也是来的路上看见了,顺便买的,早知道,应该给你买只烧鸡,吃了管饱。”

    可以上车了,汤骥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