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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成带去学校或者由后妈和允嘉带走。

    家里实在已经没有剩下什么,这项工作变得轻松。临了,后妈却从储物柜的一个角落翻出一卷米色的布来,放在那里已经有年头了,很不起眼。不知怎么搞的,前几天都没有人看中。

    “料子倒是好料子。”后妈吹掉一块灰,审视了一下布料。那是上等细亚麻和真丝再搀少量弹力布料混织的,又轻又软,贴身透气。

    她叹了口气,“这还是你爸爸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拿回来的,说是专门用来出口的,现在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允嘉在一边打量了一会,突然叫道,“妈,你不是会做衣服吗,索性拿它来做衣服吧!”

    “做什么?”

    “我要几件圆领娃娃衫,就是那种领子松松的、泡泡的,袖子上镶花边的,还要一条连衣裙,一条尖领的,一条后面系带子的,这样的话,今年夏天就不用再买裙子了……”允嘉又起劲了。

    后妈白她一眼,“你就知道自己”,不过允嘉的主意显然给她带来了启示。她把鉴成叫过去量了尺寸,下一个周末回家的时候,桌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放了一叠做好的衣裤。有两件衬衣,一条长裤,还有七八套背心内裤。

    “时间太短,就只能做这些了,”后妈带着点歉意,“还是第一次给你做衣服呢。这个料子很舒服,就是不知道牢不牢。”

    布料经过了时间的考验--那些其貌不扬的衣服,许鉴成一直从中国穿到美国。若干年后,某个素来以“融入主流”引以为傲的同事得意洋洋地指着身上的衬衫,据说是了不起的名牌,但许鉴成怎么看都觉得质料和自己身上的内裤一样,“中国人就是讲究exteriorlook而又忽视ality,我经常hangout的一些上层次的美国人其实一点都不fshy,也不拘泥于style,我们追求的是fort和easess。像我这件,看上去很piure就是不一样,你看这个stitch,还有这个touch,所以worth三百多块,一分钱一分货啊。”许鉴成心想,冲头满天下,难怪老爸当年能发财。

    鉴成道过谢,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后妈,里面是一万四千块钱。他想来想去,把爸爸留给他的钱按人头分了三份再四舍五入,那一万四千块归后妈和赵允嘉。

    “不要不要,鉴成你这是干什么?”后妈明白他的意思后脸立刻红了,一个劲把信封推还给。

    他反复解释自己并不需要那么多钱,扯了个谎把自己每年需要的学费压缩一半,加上“我这种情况可以去申请助学金的”,最后拿出尚方宝剑“我坚持到大学毕业就可以找工作,嘉嘉还小,今后花钱的地方比我多”,后以妈这才勉强收下,嘴里还说“先替你存着”。

    吃完饭,赵允嘉把他拉进房间,关上门,“鉴成哥哥,有一样东西给你。”

    她弯下腰打开地上那个藤条箱,一样样翻了起来。里面主要都是她的衣服,翻着翻着,露出一件水红色的旗袍。

    “这不是…”鉴成想起那次艺术节表演允嘉穿的旗袍。

    “就是就是,我偷偷扣下来的。反正那些女人个个胖得要命,我妈的衣服她们拿回家去也穿不了的。”

    “你也不能穿啊。”

    “过两年就可以了啊,”允嘉踌躇满志,“我妈的衣服里我最看中的就是这件了。”

    她翻到下面,拿出一本三十二开面、皱皱的小画书,她抽出来,一本正经地递给鉴成,“送给你。”

    那个封面实在太熟识了,“这…这是不是…?”

    允嘉点点头,“我没扔掉,不过,我捡回来的时候,真的已经散开,一片片的了,后来,我把它补好的。”

    书里的确有很多页上留着深深浅浅的水渍。

    “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跑了一个下午才买到那本书赔给你。”

    “还说呢,你那副样子,吓死人了,我只怕你不过瘾,再抢过去撕撕烂。”允嘉瞪他一眼。

    鉴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我怎么会那么不讲道理。”

    那本“小王子”躺在他的手上,薄薄的,轻轻的。原来的装订线之外,允嘉另外用黑线细细地钉了一遍,钉得很牢。他说,“谢谢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突然浮起一阵歉意:那次发火,是因为以为会考不上大学,结果他考上了大学,却白白地弄坏了允嘉的书。看她这样,一定也是很宝贝这本书的。

    允嘉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星期六上午,鉴成借了一辆三轮车,把后妈和允嘉送到她们的宿舍,安顿下来。他又回到家里,把最后一点东西打包,准备第二天自己带走。

    傍晚,有人按门铃。他去开门,却是允嘉,手里拎着个马夹袋,“我想再洗个澡。”

    “你怎么来的?”

    “坐车来的。”

    “坐那么远的车来洗澡?那还不如去澡堂。”

    “我讨厌跟人家挤来挤去的。”

    鉴成打开热水器。两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等水烧热。

    “你什么时候走?”允嘉问他。

    “明天上午交了钥匙就走。”

    他们正说着,陈家的人来了,夫妻两个抱着孩子,后面跟着丈人丈母娘,神情宛如接受大员。小孩子一进门就哇哇大哭,哄也哄不停,女人皱皱眉头,“这里好像风水不大好,我叫你不要”,男的说“反正我们又不做生意,到底大十几个平方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巡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故意破坏的痕迹,满意了,跟许鉴成约好第二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