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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你饿不饿?”

    “还好。嘉嘉--”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有机会和允嘉单独说话。

    允嘉把几个洗干净的杯子放到水池边,抬起头,看着他。

    “我来洗吧。”他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用了,就快好了,”允嘉把两条沾满洗涤精泡沫的胳膊伸到他面前,“帮我把袖子再卷上去点。”

    他替她把袖子卷上去,“其实--其实,你妈用不着这样的,反正我爸跑都跑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去,人家再凶,脸皮一厚,也不见得真敢拿我们怎么样。”

    允嘉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脸皮薄得要命。死要面子活受累,说的就是她。你爸也真是的,要走也不跟她说一声,气死她了。”过一会儿,又添上一句,“不过,我要是我妈,起码留几件首饰下来,反正无论如何人家都会觉得我们有东西藏起来的。”

    “说了,我看他恐怕就走不成了。”许鉴成叹了口气。这几天来,他无数遍地回想起那天和爸爸告别时他的神情和那个带着点苍凉无奈的背影,最后想通了,爸爸还是走了的好,只是这样一走,这辈子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见面。

    事实上,许鉴成的父亲确实一去杳无音信,直到如今。

    他们一人端着一碗阳春面站在厨房里狼吞虎咽地吃,午饭只吃了点饼干,都饿极了,连最讲究风度的后妈都仪态全无,呼噜呼噜只顾往嘴里扒面条。

    扒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转过头来,“鉴成,说老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点讨厌我们?”后妈眼睛里充满疲惫。

    鉴成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一点都没有吗?”

    他又摇摇头。

    “不会吧。”后妈的脸上浮起一个带着点惨淡的微笑。

    “是真的……我是说…刚开始的时候,当然是有一点…不过,后来…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他吞吞吐吐地说。赵允嘉停下筷子望着他,他对她笑笑。

    许鉴成这么说并不算违心:当初知道爸爸妈妈为了这个女人吵架,他的的确确非常讨厌她,特别是妈妈得病的那一段时期,简直恨之入骨。后来,日日夜夜共处一个屋檐下,他也没少在心里骂过“狐狸精”。然而,到现在,那个屋檐已经被风雨吹打得支离破碎,大家一起缩在下面瑟瑟发抖,他没有办法再去讨厌她。至於赵允嘉,他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从那个秋天的黄昏,她笑着叫他“鉴成哥哥”,就注定了他会像对妹妹一样地去爱护她,管教她,待她好。他从小一个人长大,有个妹妹也挺不错,再说,允嘉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乖的时候,也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他们原以为这件事到此已经告一段落,没想到,几天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坏消息。

    那天一早,就有爸爸厂里房管办的人砰砰砰地敲门,通知他们由於户主已被厂里除名,要收回他们家的这一套房子,换给另一户“住房紧张”的。

    后妈跳着脚骂起来,“住房紧张?陈家又不是没地方住,就是单元稍微小一点,他们小夫妻两个加一个孩子,不要哄我,我知道他们家丈母娘不长住这儿的,紧张个屁啊?我们孤儿寡母,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把我们赶大街上去啊?好啊,你们串通一气,墙倒众人推,柿子拣软的捏,我算是看穿了,试试看,你今天赶我走明天我就带着两个小孩睡你们家大门外面去,看你敢拿我怎么样!”

    房管办的那位也是个泼妇,跟张家还有点曲里拐弯的亲戚关系,於是跟后妈对骂起来,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来我去一路照顾到对方祖宗八代,直骂得响彻云霄掷地有声,其他人家都开了门来看热闹。

    几个回合后,那个泼妇败北,但很快又搬来个副厂长当救兵。那位副厂长升职前也同后妈搓过几次麻将,眉开眼笑“小马”长“小马”短没少叫,现在一脸严肃得近乎痛苦的神情,在八仙桌前唯一一把椅子上正襟危坐,仿佛在主席台上作报告,又有几分像是在便秘:“嗯---这个---问题哈---我知道是比较麻烦的---,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呢---,我们总是要来---慢慢解决的---嗯---我看呢---”

    这下后妈的泼辣英雄无用武之地--她会骂人,但不会打官腔。

    结果是“宽限”他们两个星期之内搬家。

    “搬家”本身并没什么麻烦,家里的东西反正已经寥寥无几。问题是,搬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赵允嘉的妈去单位里交涉了一番,重新拿到了一个单身宿舍的上下铺床位。宿舍在一栋筒子楼的尽头,房间很小,另一张靠窗的床位住着一个家在外地的大龄女青年。

    女青年显然不太欢迎这两位新室友,用一个塑料布搭的简易衣橱在房间当中划出楚河汉界,顺便把原先有限的光线统统都隔到了她那一边。

    去看“房子”的时候,赵允嘉嘀咕起来,“那么小气,光又不要花钱的。稀奇。”

    人家也不是吃素的,“就是,自己要是有家,还会稀奇住这儿吗?”

    允嘉眼睛瞪圆了,后妈拉她一把,回头看看鉴成,脸上有点窘迫,“我看,就这样吧,下个星期我和嘉嘉搬过来。”

    鉴成看着她,又看看噘起嘴巴的允嘉,点点头。他心里很难过:后妈跟着爸爸这么多年,到头来什么也没有,还落个坏名声。允嘉马上就要中考,这样的环境,怎么复习功课呢?

    回去之后,三个人默默无言地把那个很快就不再属於他们的地方打扫干净,把没用的东西清理掉,把还可以用的打包,准备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