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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合三部曲第7部分阅读

    里姐俩一个搬炉具,一个拿烟筒,双双忙碌起来,对门的婶儿给提过来一暖瓶开水,见两个人正在劈柴准备生炉子就说:别费劲了,我给你们烧上两块煤不就行了。燕姐谢过后说: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怕大年上您家里来人耽误您的正事儿。“没人来,我烧煤去。”老太太说着走了,燕姐和段人道则用这暖瓶的开水洗了茶具和餐具。

    两位老人一进门,脸上就露出了喜悦,“总算到家了,段,段!”段人道听到师傅的叫声,忙走出来“师傅,师母,你们到家了,还真快。”老头子仍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伸手从身上取出钥匙,打开了西房的门对段人道说:进来,快进来!段人道不知老人是啥意思?跟着老人进了屋。老人指着那一排排装得满满当当麻袋说:看到了吧,这是小麦,这是玉米,这是谷子,这一屋子有七八千斤呢!你再看这儿,老人掀开一个小水缸,这是花生油,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咱们就是坐着吃,也够吃几年的。

    段人道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呆了!禁不住问:师傅,师母!您们怎么有这么多的粮食?老师傅哈哈一乐说:我和你师母还有地种呀,今年种了五亩麦子,还准备再种两亩花生。每年你姐他们两边跑,所以说,到家了,你不用担心吃喝这些问题。老人的话让段人道从心理由衷地说:农民好,农民真好!

    老太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今年这场大雪又是好年景,又得收几千斤麦子,到那时只有卖了陈粮存新粮。燕姐对未来的女婿说:瞧把你姥姥、姥爷乐的,比见了自己亲儿子还高兴。起武,先把车卸了,把牛牵进来,今中午咱们包饺子吃。也快,你和你段叔还有你姥爷聊天,我们娘仨一会儿就得。

    “行!”小伙子也不拘束,非常痛快地答应了。然后燕姐让小云和面,自己则去小卖店买了些生活必需品,娘三个开始忙碌了起来。

    毕竟是离开了邓庄,也毕竟没有外人,段人道沏上茶水让老师傅上了炕,自己则把话题直接引到了心中惦念的话题上。“起武,按理说呢,我不应该过问这方面的事儿,但这边毕竟是我姐,我知道也只有你是旁观者,”段人道还没说完,小伙子就明白了他意欲所指,回答说:段叔,你不用往下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让我说这件事儿最大的受害者是两个女性,这边我婶儿还有于林他娘。

    小伙子毫不掩饰直奔了主题,并且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停止了各自手中的动作。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应该说这是小伙子的强项,他就是善于将人们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人物。

    王起武见长辈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便直截了当说道:你们想,于林比小云大几个月吧,为什么?这就说明在我叔和我婶儿结婚以前,我叔就和于林他娘好上了。后来我林叔应征入伍,段叔,你应该知道那年代入伍最苛刻的条件是什么?就是政审。于林的姥姥、姥爷是富农,属于当时的政策打击目标、黑线人物。他们当然不会阻止女儿和我林叔这件事儿,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巴不得有这门子亲戚给自己撑腰呢!问题的关键是,我林叔和她是不是真心的?

    段人道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也是我今天关心的问题。就听小伙子继续往下分析说:如果两个人是真心相爱,于林他娘能毁我林叔的前程吗?不管他俩当时出于怎样的考虑?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两人酿成的苦酒被于林他娘一个人吞了下去。再说这边我婶儿,我不知道我婶儿是否爱我叔?但我知道我婶是一个善良人,孝敬老人的好孙媳、儿媳。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村里捂着,家里盖着,当时要说最有言权的人就是我婶儿。只要她去部队上走一趟,不用说哭闹,就是把情况向领导一反映,我林叔就得卷铺盖走人。于林他娘和于林也得跟着受牵连,可我婶没这么做,她赢得了全村人的赞誉。因此上说,我婶儿是最大的受害者。

    前几年我婶儿喝农药的事儿,传遍了四邻八村,人们都说我叔不地道,忘恩负义,欺负我婶儿,我不完全这么看。自打改革开放以后,成份没有了,阶级斗争也就不存在了,于林他娘就甘心情愿的为林叔守着?你们说一对情人没有了大的障碍能不往一起走嘛!要我说酿成这场悲剧的不是他们之间的任何人,而是当时的政治形式。假如说那时的光阴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叔我婶儿走到一起走不到一起还很难说,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

    听到这些话,老人低下了头自责地说:唉!都怪我当时也没仔细打听打听。起武忙接过话茬说:姥姥、姥爷!这也不是你们两位老人的事儿,你们说在那个年代,我林叔和一个富农的女儿搞对象能让谁知道?如果不是后来的于林,谁能相信这是真事儿?唉!我觉得你们谁也不必自责,谁也不必埋怨,这是时代的产物。如果是今天这个形式,我或许还不认识我婶儿和姥姥、姥爷呢!一家人为小伙子精辟的分析不住的点头。

    屋里的温度上来了,渐渐有了暖意,正包饺子的林小云说了一句话:照你这么说,我妈就应该受这窝囊气?小伙子摆摆手叹口气说:其实我不应该说这句话,特别是现在,婶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假如我是你,要么就顺其自然;要么就干脆快刀斩乱麻。这主要取决你自己的心境,我觉得这样对你和我林叔来说都好,反正孩子都大了怕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乡里乡亲的都有目共睹,你得学会自我解脱。

    王起武的话说完了,燕姐不由自主地看了段人道一眼,段人道立刻觉察到了她那眼神的含义,他知道小伙子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段人道没有再往下探究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他的话锋一转把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问道了出来:起武,我觉得你对去年生的那事儿有着自己的见解,能不能说出来听听?小伙子既不承认可也没有否认,他反问一句:段叔,何以见得?段人道微微一乐说:年深秋,寒气袭人,这一年好像是个用数字堆积起来的魔方……段人道用小伙子自己的话回应了他。

    王起武先是诧异,继而自内心的佩服说:段叔!你不愧是搞政工思想工作的,事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逃不出你的嗅觉。得,我也不隐瞒了,按理说我在你这个员面前,在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与形势相左的话,不过今天咱们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一会儿我还有事儿有求于你,咱们俩今天就来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样?“就应该是这样嘛!不用说你们爷俩的关系,再说也不是过去那个年代了不是?”老师傅不失时机地送给了俩人这句话。

    师傅的话让段人道听来好不是滋味儿,尽管这样,他也得听着,因为这毕竟是事实。有了上一次他对燕姐与姐夫关系的分析,段人道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对待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小伙子。

    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苍天会让他失去继续深造的机会?为什么他那不太规格的脑壳里竟有着过人的分析能力?为什么他那干瘦不光泽的脸上却时时有智慧在闪光?为什么他那不大的眸子总能看到问题的本质?为什么他那毛茸、不黑重的嘴巴总能说出别人意想不到的见解?按说他正处于血气方刚、易于冲动的年龄,可是他说话办事却有着同龄人不具备的成熟和城府?对了!对了!他是文曲星,确切地说他是文曲星转世,此凡人也是非凡之人。

    天合三部曲之一天合第十八章

    段人道被岳母用电话崔回了北京,就在他去师傅家的那天晚上。过来传信儿的是林夕云,一进门他就风风火火地对段人道说:兄弟,伯母来电话了让你无论如何明天赶回北京。林夕云说得急切,段人道听得惊讶!“莫非家里出事儿了?要不然不可能这么急。”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去邓庄打电话不方便,可季家庄又没有电话,这可怎么办?“姐夫,老太太没说是什么事情吗?”段人道急切地问了一句。“咳!是我那战友接的电话,老人多余的话没说就把电话撂了。”林夕云一脸的无奈面对着他。

    段,别太着急了!反正现在也已经没车了,干脆你就踏踏实实地等到明天早上让你姐夫早点把你送到车站,再晚明天中午也就到家了。到家以后赶紧来个电话我们也好放心。老师傅说完后,段人道用点头回应着师父师母的嘱托。

    段人道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当着师傅、师母的面儿分析岳母让他火回京的原因。他把思索这个问题的时间留给了自己睡觉以后,因为他怕两位老人为他过多的担心。

    第二天一大清早,师母就起来给他准备了早餐,煮挂面荷包鸡蛋,老人就像母亲送儿远行那样,既依依不舍又千叮咛万嘱咐。

    燕姐是和林夕云一同来的,给他带来了那箱衡水老白干还有一些土特产。临别前师父、师母将他送到了村口频频地向他挥着手,语言却哽咽在了喉咙里。段人道用自己的泪眼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最后他不得不狠狠心,一扭头向林夕云挥挥手算是下达了开车的命令。

    所有这一切林夕云都看到了眼里,直到拖拉机的后视镜里看不到村口那送行的三个人这才对段人道说:兄弟,回去以后及时来个电话,免得两位老人惦记着。“好的!”段人道答应着心里却思量,要不要趁此和他谈谈他和燕姐的关系问题。他几欲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还是不谈为好,以免自己走后给燕姐留下不必要的麻烦。还有两位老人夹在中间也会因此跟着生气,看来主动权没掌握在自己手中。

    临上车段人道和林夕云握手道别,随着长途车的缓缓驶出,段人道的思路也改变了方向,由对燕姐与其丈夫的关系问题移到了北京自己的家里。昨天晚上林夕云把这消息说完以后,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家里出事了,并且出在了妻子沈精文身上,要不然不可能是岳母打这个电话。

    段人道心里清楚,到目前为止妻子沈精文最大的问题,就是她自身的健康问题。这也是让他这个做丈夫的最最惦念的问题。在段人道看来,人活的就是个精气神儿、精神支柱,尽管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又十分抽象,但他觉得这两样在人体当中虚拟的“零件”,有时它坚强得像钢筋铁骨。而有时却脆弱得像块儿玻璃,容不得半点儿错位。

    自从女儿出事以后,妻子沈精文的身体、精神就像块有裂纹的玻璃,随时都有可能支离破碎。她现在受控于女儿生死不明的消息,也就是说一旦明确地告诉她女儿已经不在了,那么她的整个人生之路也就极有可能走到了尽头。段人道又想起了春节前那封上访信,莫非是人家追究下来了,妻子沈精文在生他的气?要不然为什么是岳母打这个电话?唉!这有什么?好汉做事好汉当,岂能连累她们母女?

    段人道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钟了,开门的正是自己的岳母,老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双目焦急、一脸的愁容。“你可回来了!”岳母说完这句话后仍不见妻子——沈精文的影子,糟了!莫非她真的出事了?“妈,她呢?”段人道终于失去了以往处惊不乱的风度,提心吊胆问了一句。

    “嗨!我这不也正为这事儿着急呢!前天叶子一家来了,走的时候叶子非得让枝子跟她去她们家住几天,说顺便上上祖坟,我就答应了。谁知这么不凑巧,下午她们刚走,晚上你父亲就来了电话,说这一两天内就和你凤姨她嫂子回来认亲。叶子那里也没有电话,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段人道听到这儿,从昨天晚上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了地。他安慰岳母说:妈,您就别着急上火了,我这不回来了嘛!让她就多住几天吧!从小至今她可能也和我一样,没有亲戚可走动。好不容易和老家联系上了,让她去散散心也好。说完段人道急忙给衡水回了电话。

    吃饭的时候,老人除去向他打听季师傅一家人的近况外,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和平的身上。段人道没有正面回答岳母的问题,况且他自己在这件事儿上也已经走到了无助、无奈的境地。

    “唉!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对此事也想开了。您说咱们祖祖辈辈哪朝哪代不是从悲欢离合中走过来的?听天由命吧!”段人道刚把心中的感慨说完,现老人端着的饭碗没有了后面的动作,并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他。段人道立刻明白这是老人为自己说出这种“宿命”论的语言感到吃惊!

    老人吃惊地望了他一番后,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梁子!你也别怪我沉不住气,自打春节过来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咱们家再也经不住出任何差错了。枝子下岗的事只是个早晚的时间问题,她的心里有孩子这件事儿坠着,再遭遇下岗的不幸,我怕她承受不住。她们姐俩临走的时候我也和她们交待了,上完祖坟去庙里烧柱香,求祖宗和各方神灵帮咱们消消灾,兴许好些。老人说完长叹一声,止住了自己的悲哀心情。老人让段人道回屋里休息去了,而她自己收拾完碗筷后带着不安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段人道躺在了久违的床榻上,迎面扑鼻而来的是妻子沈精文丢失在枕头上的气息。他与她虽然算不上久别,而在他段人道的心里的确有了一种失落后的渴望感。回到家中后的他,面对妻子的所用之物在触景生情的同时,也产生了愧疚和自责。他甚至想,如果此时此刻妻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能不能断然拒绝羞愧的心跳和面红还真是个问号?段人道拉过妻子的被子蒙上自己的头,在惶恐不安中睡着了。

    妻子的气味儿和段人道自己的睡眠,此刻并没有合成为有效的催眠剂,他在似睡非睡中被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催下了床。“八成儿是妻子回来了,也只有她才会有这么急促的动作。这也难怪,几天来的分别,特别是在女儿这件事上过多的悬念,肯定早已填满了她的大脑。更何况这些悬念当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有着非常的诱惑。亲人的信息、朋友的近况,都会列队等着她去光顾。

    还没走到门前,段人道就觉得心跳加了,“唉!这亏心事儿就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段人道在不安和自责中打开了房门。

    小妹在段人道的眼里就像只春天里的燕子,总是飘忽不定地出现他的视野里。他每次见到她总能在其身上现新的亮点。这不,春节刚过完一半,她就立刻在自己的服装上下了功夫。天气还没有给人间多少暖意,她就已经是上面一件红色中式夹袄,下面一条红色长裙率先领潮了。“哥,你是不是刚从美国回来?”段人道被妹妹的突然出现和这句从天而降的话砸懵了。他说:开玩笑,如今我出趟远门就不错了,还从什么美国回来。“阿笨,人家说的是时差——明白吗?”段人道被她的话猛然清醒了,很显然亲人、客人全来到了。

    小妹都没有给段人道留下洗脸的功夫,硬是拉着兄长来到了客厅。“舅妈,这是我哥,这个共党分子办事真是干脆,只是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就从茫茫人海当中找到了我志远表哥。

    小妹的这句话惊动了在座的所有人,段人道现老兵父亲和凤姨都为小妹这一口误给予了严厉的目视警告。那位叫舅妈的新客人在惊愕之后,忙将歉意和感激堆在脸上巧妙地岔开了“谈共色变”的尴尬的局面。“你就是梁子?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母子团圆的日子还不知有多么遥远?”的确,老人从眼镜片的后面有一股感激的目光向段人道飘了过来。

    段人道急忙抓住客人伸过来的双手,面对她那不自然的笑脸,他急忙回敬说:舅妈,您快请坐!咱们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个“谢”字。再说这也是晚辈应该做的。怎么舅舅没和您一同儿回来?老兵父亲对他的这番表现用微微点头给予了肯定。凤姨则用责备的口吻对女儿说:学学你哥的为人处事,也改改你疯丫头的坏毛病。程松琳闻言做个鬼脸躲在了父亲身边。

    舅妈在段人道的眼里,已经与当年照片上那位端庄淑女完全脱离了相貌关系。尽管她今天的躯体里仍旧流淌着当年的血液,尽管她的心脏仍旧是“大6制造”,但是思亲、想子、念故乡这三把利刃已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