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天合三部曲 > 天合三部曲第2部分阅读

天合三部曲第2部分阅读

    不点灯?”来人问。“一个人惯了。”他回答完,看着站在屋里那个个头与自己差不多的黑影问:“燕姐有事吗?“我爸妈叫你过去!”来人答完,站在离炕不远处既不往前来也不往外走,像是等他的意思。段人道下床穿鞋转身随她出了屋。

    季师傅一家走了,那天晚上他只说了一句话:师傅,不走不行吗?季师傅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说着又像养父那样叮嘱的话。师母望望垂头坐在一边的女儿,看了看与老伴对面呆坐着的他,几欲张口又止住,最后还是将他希望听到的话语锁在了心里。

    师傅走后,最初的三年当中他接到过燕姐写来的两封信,第一封是以季师傅的口气写的,叮嘱他好好工作,自己照顾好自己。燕姐同时还给他寄来了两双鞋。第二封信是燕姐写给他的,信中说,她的乡下亲戚给她介绍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刚入伍的解放军战士。燕姐在信中问他:她与这个解放军战士合适吗?求他给参谋参谋。其实不管是燕姐个人的意愿也好,还是季师傅老俩口的意思也好,这里面隐藏着另一层涵义他没解透。

    段人道病了,病中的他没有给燕姐回信,他能说燕姐与解放军不合适吗?他把一切怨恨冷冻了起来,等时机成熟了找姓黄的算账。他因为没有回信给燕姐,从而也就将他与师傅一家的关系也冷冻了。

    在师傅离开的三年时间里,厂里每当传达上级指示精神,他便打听其中的内容是否有下放职工返城的消息。他做梦都想与师傅一家重又团聚,但梦想毕竟是梦想,师傅一家返城的希望遥遥无期。越是这样,他就从骨子里越恨这姓黄的美女蛇、女妖精。

    提起美女蛇、女妖精——黄思初,那还是师傅领他刚进厂时听小刁师傅说的。那天季师傅领他进了人事科之后将他的情况一讲,老科长就产生了同情心,当场拍板给了他段人道人生道路上又一个新的,给他办手续的正是黄思初。那是段人道看到中年女人当中最美的一个,她白净脸庞,虽带忧容但也不失美丽。齐耳短发,留给人的印象是干练。黛眉疏密适中,双目冷静中带着警惕。语气不媚不俗,身材不胖不瘦,个头不高不矮。女人的韵味儿在她身上尽善尽美。段人道看到她,朦朦胧胧想起了儿时死去的母亲,她打量着他将该问得问了,该说得也说了,最后感慨地说:看起来像个大小伙子,可还是个孩子。

    回到车间工友们围了上来,一打听是老段的儿子,纷纷问寒问暖,问饥问苦。小刁比他大三岁,早一年进厂,他问段人道:师弟,看到她了没有?他不知他所指何人?摇摇头。季师傅知道小刁要冒坏水,忙将他叫到身边,用锻工的行话讲,冲压了这小子冒坏水的机会。但后来段人道还是从这小刁师兄那儿知道了这位美女蛇的故事。

    小刁说她长得妩媚动人,是厂里出了名的美人、厂花。冬天,离她三尺能感到她身上的热量。夏天,遇到她走个碰头能闻到她的汗香。他还说春风是她勾引来的,秋霜是她回敬多情男人的礼物。三十多岁的美人儿至今独身不嫁不知是为哪般?小刁师兄还告诉他:凡是厂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事没事都爱去她的办公室坐坐,转转。尽管看着眼馋,却又不敢越雷池一步,原因是她会武术。什么太极拳、阴阳八卦掌、棍、棒、刀、剑等十八般兵器无所不通。

    小刁师兄还告诉他说,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见了十六七岁的小男孩总会发呆,想入非非。段人道明白了小刁说这话儿的用意,这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的人口酸的缘故。但有一点可信的是,那天站在自己面前的她,那眼光就像探照灯,确实在他身上扫了好几遍。

    苍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他伺机报复她的时候,还是伟大的领袖了解他、体谅他。他老人家大笔一挥,巨手一指,他段人道就一个猛子扎进了红色巨浪中,率先在重机厂掀起了红色风暴。

    他站在了风头浪尖上,当起了时代的弄潮儿。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他的仇人黄思初。他指使战友们搜集她的材料,调查她的来历。结果发现,她原本是某道观的一位出家道姑,本想超凡脱俗,怎奈革命形势不允许,几经周折才来到重机厂。听说还是某个民主人士特批的,不管是真是假?革命形势的发展怎能容我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于是,大字报的讨伐令如同催命的纸钱飘向她,把她从蛇洞里揪了出来。

    天合三部曲之一天合第四章

    沈精文今晚特意多做了几道菜,一来是给妹妹、妹夫接风洗尘,同时也是为自己与母亲团聚以及丈夫的病情转危为安庆贺一下。她刚摆好菜倒上酒,黄四姑的眼睛就在众人面前非常明显地跳跃起来,她忽地站起来对众人说:你们几个先用着,我去去就来。沈精文站起身问:妈,有什么事我去不行吗?“就是嘛!您吩咐一声不就得了,还用得着您亲自跑来走去的,怎么不放心呀?”叶子的直爽把老太太说乐了。

    黄思初老人觉得今天是自己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思念多年的亲人们眨眼间都聚到了自己身边,简直如同做梦一般。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原本凄凉无助的晚年,一下子人气儿旺盛起来。正如叶子所说得那样,这是自己做善人行善事的结果。“嗨!哪是不放心?这事儿你们谁也帮不上忙。我自打退休以后,每天饭前早晚两柱香。这你们替得了?”黄四姑说着就往外挪身子,沈精文还是上前搀住母亲说:妈,我跟您去。叶子搀住另一只胳膊要求说:姑妈,我也去。狗子说:谁也别争了咱们都去,行吗姑妈?黄四姑乐呵呵的答应说:都去,都去!一家人走出房间跨进了对门,冷落了刚上桌的酒、菜,温暖了久违的亲情。

    段人道在狗子的搀扶下走出来向对门举目眺望,发现已经没有了那面铜制八卦镜,于是向自家门上看去,伟大领袖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致意呢!他脸一红用手一指,狗子当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只是举手之劳便将像章请了下来。遂低语道:哼!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狗子将摘下的像章用棉袄袖拂去上面的灰尘,凑到段人道耳根底下小声问:灵不?段人道认真地朝他点点头。“那我给老人家请回去了!”狗子说完朝他咧嘴一乐,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就将灵物揣进了怀里。

    段人道在迈进对门这一脚的一刹那,感慨与思绪交叉成了十字架,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他万万没想到对门四五年,斗法三四载,这敌营竟变成了自己的“根据地”,这见面眼红的“敌人”摇身一变竟成了自己的亲人。这可真是世道千变万化,变得让人都应接不暇,十几年前祖宗的东西叫封资修,十几年后改叫传统文化、艺术瑰宝。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斗不过实用主义哲学,思想也不敌现实主义思想。正如所说:不管是黑猫白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

    段人道正感慨着,这时过去的“敌营”现在的“根据地”飘来了传统文化的芳香,段人道在狗子的搀扶陪伴下饱受着传统文化的熏陶,来到了“现实主义”的大课堂。香案上方三头四臂的斗姆圣元君端坐在莲花座上,其背景是黄|色刺绣太阳光芒祥瑞图。香案下跪拜的则是段人道的亲人们。老人居中,左边是枝子右边是叶子,娘仨将各自的愿望随着升腾的云烟寄向了遥远的天界,不知她们的虔诚能否感动上苍?

    按照黄四姑的安排,段人道与狗子睡在她家里。枝子、叶子、与她则睡在段人道家中。狗子躺在床上伸伸腿,翻两个身就打响了闷雷般的呼噜。段人道身体虚弱侧躺在床上眼睛却盯着对面墙壁上那巨大的“静”字挂轴。他猜想:翠姨一生所遭受的不幸,肯定也给她老人家的心灵造成了巨大创伤,大概她老人家就是望着这“静”字解脱、疗伤的。

    段人道猛然发现这“静”也是有心人追求的一种境界,如果能在当今社会纷乱、尔虞我诈的大环境下守住这个“静”字,并在“静”中谋求超脱、发展,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高人。这样的精神境界才是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这或许是翠姨让自己睡在这儿的真正原因所在。

    段人道想到这里,恍恍惚惚觉得这“静”字似是挣脱了墙壁的束缚,飘飘然向他飞了过来,并像被子般那样盖在了他的身上,顷刻间他的目光空虚了,耳畔宁静了,大脑休闲了,整个身心融合在了“静”的氛围里,段人道的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世界。

    似禅纱烟岚般的晨雾,漫撒在曲幽的山径上,路旁那正在沐浴的秋山花、青青草,看到突如其来的他,竟不知所措,她们呆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纷纷用一双双惊恐的目光望着他这位闯入的不速之客。幸有那簌簌||乳|白色的“纱帐”急忙围拢过来,这才使得她们个个冰清玉洁,少女般的身躯顷刻间变得朦胧了。

    这山好亲切,这雾好熟悉!这水灵灵的花儿,也像久违了的故友,似曾相识却又难以启开大脑中的记忆。她们好像在哪儿与自己合过影?对了是那一年,自己带枝子上山摘“团圆果”的那个雾蒙蒙的早晨。妹妹在山下的大石旁等着,自己在晨雾缭绕的山径上向上攀走着,那时不知怎地自己忽然一阵心口疼,才中止了攀行,落了个半途而废。

    那年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往回走,就是她们目送我下了山。她们临和我分别时向我哭了!就是她们问我:梁子哥,你什么时候还能再来?是那株相思草情绵绵悲切切地提议说:梁子哥,合个影吧!将这一瞬间的相遇保存下来,藏在你大脑中那本相册里,愿你与我们长相思。对!是她们,就是她们。

    他向她们呼喊着:秋山花——相思草——我是小梁子,你们的梁子哥又回来啦!晨雾一听,呼啦啦围拢上来细细给他相了个面,这才确认是他。“是小梁子,四十年了,他显老了,头发也白了。”“嘿!嘿!嘿——小梁子回来喽——”整座大山回荡着她们惊喜的喊叫声。

    晨雾听到喊声闪开一条道,鸟儿们则唧唧喳喳围在他面前嬉闹一阵后又飞去奔走相告了。“不是小梁子,是个身材瘦弱、胡子拉碴、目光呆滞的老头儿。”秋山花戏说着他。“梁子哥,你咋被人间折磨成这个样子?”小松鼠刚刚问完,相思草笑了,替他打圆场说:梁子哥是想咱们想得白了头、老了皮肤、长了胡须、添了愁容。

    秋山花问:梁子哥,你心口还疼吗?你这次来还是为团圆果吗?他点点头回答:是,是的!不过这次我心口不疼了。上次心口疼是因为我丢了枝子妹妹,如今刚刚找到。“这次是给谁要团圆果?”相思草又问。“给天下所有失散亲人的人。”晨雾听后点点头说:小梁子长大了,长成段人道了。好!就凭这句话,放行!”果然,晨雾慢慢散去,朦胧的山径,朦胧的花儿,朦胧的草儿,都清晰可见了。

    他与她们道别后继续向上攀登着,不知啥时脚下的山径变成了石台阶儿,刚才还光芒四射的阳光又被浓雾锁了起来。这雾浓得就像天上的云,吹口气儿,转三圈儿,踢一脚,翻仨滚儿。莫不是山神怕他偷看了秘密?莫不是好心的浓雾怕山神看到了他?反正除去脚下的台阶他能看清外,其余各处都封锁了他的视线。

    突然一阵撩人心肺、悦耳动听的笛子、箫声从头顶上方乘着游荡的“素绫”飘了下来。那乐声撩拨着他的心弦,使他的神经立即处在了亢奋状态。他想:这就是《团圆曲》吧!他加快了脚步。或许是那霭霭浓雾被《团圆曲》吹散了,吹化了,它们化作甘霖,滋润了神山,化作了彩虹,装点了天空。

    哎呀!怎么石阶又变成了窄窄的山径?真是莫名其妙?刚刚绕山转了半圈儿,怎么山路会突然间中断了?再看那挡在面前的大石头,就像天神用刀劈过一般整齐陡峭。他瘫坐在地上仰脸望着那足有三间房高大的石头茫然了。

    笛、萧声拖着长长的余音停止了,周围静得让人心慌,让人心虚。他觉得周围一草一木都用眼睛盯着他,他心中懊恼极了!坐在那里手中拨弄着石子儿,思量着对策。突然间一个东西碰了一下他的头,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转回到现实中来。他仰脸向上望去,不觉心生疑窦,只见从上面缓缓垂下一根拇指般粗细的紫藤,这可真是天意,果真应了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莫非这大石上面有人知道我今天打此路过?看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古语今天用在我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他抓住那根紫藤用力拽了拽就要向上攀登,就在他仰头用力准备向上攀岩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就在他的上方,一条银白色的大蛇缠绕着那根紫藤抢在他的前边缓缓落下来。他顿感毛骨悚然,恐怖袭击着全身每一个细胞,他慌忙放手躲进山崖根下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蛇的动向。

    那蛇三角头,火苗信子,有数丈长,擀面棍大小粗细。蛇发现了他,停止了向下蠕动,还不时吐着信子,试探着他这位不知来自何方的不速之客。它与他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那蛇胆大,又缓缓往下重复起降落的动作,只是没有了开始时目空一切的速度。

    蛇往下滑两下停下来望望他,挑衅性地伸出舌头试探着,当它发现面前这位异类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时,这才继续行使着自己的权利。随着银蛇落地,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那蛇落地后抬起头瞪着他,左看看右望望,眨眼间忽地匆匆逃走了。

    一场虚惊招来一身冷汗,这时又传来了乐曲声,刚才还极度恐惧的心情随着乐曲的响起,也渐渐平静了下来。那玄妙的音符,竟促使他鬼使神差般地再一次抓住了那根藤开始了向上攀登,并且心中没有了丝毫顾忌。那首魂牵梦绕的《团圆曲》终于将他拉上了日思夜想的仙人峰。

    好美的仙境:瑞风和着鸟鸣;甘露润着花草;松枝携手相牵;狡兔嬉戏奔跑;蝴蝶花前轻狂;蟋蟀声声欢笑。

    他正欣赏着,冷不防从树丫上跳下一位小男童手持红缨枪拦住了他的去路。小男童的身材音质在他的眼里就如同吃奶的娃娃,说话时口中甚至还喷着奶香味儿。一对小胳膊活似小白罗卜,粉扑扑的脸蛋儿,水汪汪的眼睛。孩子头扎三根小辨,脚下一双虎头鞋,脖子上银圈闪闪发亮,手腕上金铃哗啷啷作响,真乃一幅活生生天津杨柳青年画儿。

    “呀——逮!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仙境?”小男童挥枪点喉,厉声向他喝问。段人道被他冷不防吓了个正着,稳稳神却见那小孩童行动活泼、举止顽皮、奶声奶气外加目空一切,十足的可爱。段人道看罢心中便有了几分喜爱,心想,他若是我的儿,我下半辈子在寺庙里修行也心甘情愿。

    段人道听到叫声不敢耽搁,急忙报上自己的姓名并说明来意。他还试图拉近与小男童的代沟,好为自己这次行动讨个方便。段人道问:小弟弟!你今年几岁了?“什么?什么?你叫我小弟弟?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岁数了吗?”小男童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不满地反问了他。段人道面溢笑容回答:不知道呀?我不是正在问你嘛!小男童收回瞪圆了的双眼,垂下眼皮,面色却一本正经,态度也极其认真地对他说:告诉你小爷们,今儿正是我五百岁的生日。段人道听后捂着嘴没敢乐出声,但为了团圆果又不好反驳他、冲撞他。

    段人道猛然间想了起来:“呀!对了,小孩儿说这里是仙境,没准儿人家还真有这么大岁数。”五百岁小男童洞察到了段人道的心思没有为难他,面对哑口无言的段人道露出了得意之态。他嘱咐段人道说:孩子,一会儿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着,看着我走路的姿势与着地的落脚点明白吗?段人道面对小男孩儿对自己的“荒唐”称呼还真不敢较真儿,谁让咱来到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并且还有求于人家呢?于是段人道用点头算是做了不情愿的回应。

    段人道随小男孩儿钻进阴阳林,绕过八卦阵,登上青石台,来到玄云洞这才停住了脚步。这一路上他学着小男孩儿的动作,一会儿蹦,一会儿跳,一会儿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