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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68部分阅读

    你啦。我不跟你说,你猜猜看,我看你能不能猜出来是谁。”郭老太太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狡黠。见雪晴摇头,她又说:“你想想,再好好想想……我告你吧,就是那天你跟志民去居委会,进来的那个姓张的民警啊。”郭老太太拉过雪晴的手,说:“这小张啊,是新分到咱们派出所的,叫张洪波,今年二十一岁。他家是西城的。家庭出身工人,绝对的红五类。他爸上班,他妈在家。那孩子话不多,人稳重,长得你也看见了,虽不能说是貌比潘安,也还是能拿得出手的。他是他们家老三,他上面俩姐姐都工作、成家了,多好啊,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人家啊。大妈我啊,给不少人介绍过对象,我这眼毒着呢,能不能成,我一看一个准。我看你们俩有缘。要不怎么不早不晚的,偏巧你那天去,他也就去了呢,要不怎么他一看到你,就看上你了呢。我看他啊,见了你连步子都迈不动了。还想在那呆着,还是我提醒他,要不他都得把正事给忘了。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说他不嫌。你看看,人家不嫌!就这一句话都能看出这是个多实诚的人,你上哪找这么好的人哪。雪晴啊,这可是个机会,你可要抓住了。你想啊,你要是找上他,你还用上山下乡吗?不用啦,对吧,不光不用了,大妈还会帮你在北京找个工作。你还别小看你大妈,你是符合政策条件的,只要符合留京条件,这找工作包在大妈我的身上。”

    “大妈,我不是黑五类吗?不是不在照顾之列吗?”“嘿嘿,瞧你说的,大妈我可要批评你一句,心眼小了不是,还记仇?记大妈的仇。黑五类是不属于照顾之列,可这话还得看是谁。我要是认为该照顾,那就照顾,我要是觉得不该照顾呢,谁说也没用。”

    郭老太太得意地歪歪脑袋,话语里带着毋庸置疑的权威。“我还小呢,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事。”“嘁嘁嘁,我就烦听这个。小什么啊,快二十了吧?该找对象了。趁着年纪小赶紧找,女人越大越不值钱。大妈知道,你不找,是因为你插队的事定不下来,现在你不用愁了,可以找了,对吧?”“大妈,我跟那人又不认识,我也不了解他,我就跟他……”“嗨,你是为这个啊。那好办。你只要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你们俩见见面不就成了嘛。这男女相对象的事就是这样。刚开始啊,不一定中意,可是处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有感情了。大妈是过来人,大妈清楚。我结婚那会儿,跟我们老头才见过两次面。这几十年不也过的挺好。雪晴啊,我知道你们这年轻人都爱整个花啊草啊情啊爱啊的,可那是啥,啥都不是。虚头巴脑的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过日子就讲的是个实惠,谁给你带来舒心又安稳的日子,你就找谁。尤其是现在,你马上要去插队,找了小张,你就不用走了,多实惠啊,天底下哪找这样的好事去啊。”雪晴急忙摇摇头,说:“您说的我都知道,关键是我不想找对象。”

    “不想找?不对吧。大妈问你,你是不是有对象了?你是不是跟志民好上了?要真是那样,趁早断了。他志民是啥,不就是个小工人吗,那顶个屁啊,要什么没什么。他能让你不去插队留北京?我看出来了,那小子在打你的主意。你用不着跟我这摇头,大妈我练就一副火眼金睛,什么人,什么事,想什么,做什么,我一眼就能估摸个不离十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志民是不是追你来着。”“大妈,您说什么啊?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没有的事。”“甭跟我这来这个,打小一起长大。这男女在一块,日久生情,何况你还长的这么漂亮。你是个聪明孩子,该说的我也都跟你说明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有一点我跟你说清楚。如果这事你不答应,那你赶紧溜溜儿的给我插队走人。听明白了吧?我明儿来听你的回话。”

    郭老太太走了,雪晴想起刚才她说的那个人。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那个人长什么样。一个连模样都记不起来的人,还要和他谈什么恋爱,真是可笑。

    普玉回来了。看见女儿站在院子里,就问:“怎么在院子里站着?”雪晴笑了一下,说:“妈,你没在家,刚才有人给我提亲来了。”普玉停住脚,问:“谁呀?”“居委会的郭大妈。”普玉有些意外,说:“她?她提的谁呀?”“我不认识,说是派出所的一个民警。”

    普玉明白了。以她对女儿的了解,雪晴是不会考虑这事的。“那你答应她了吗?”雪晴摇摇头,说:“她说我要是答应了,就可以照顾不去插队。”“你们上次不是找过她,她不是说你不能照顾吗,那你是怎么想的?”“我还能怎么想,不可能的事我根本就不去想。郭老太太一个劲地说我们有缘。其实缘分哪有那么简单。世上有很多事可以求,就是缘分最难求。我相信真正的缘分是不可求的,像风一样,你能留得住风吗?所以真正的缘分是自两个人内心的,而决不是这样生拉硬扯勉强拼凑而成的。”“小晴啊,怎么现在道开佛的禅机了?从哪看的啊?那妈妈问你,你觉得那个谢北进怎么样?”“妈,您怎么又提开他了。”

    自从上次来过那封信后,雪晴就再也没接到他的来信。雪晴每天早上都要出门去看看那个信箱。可是信箱一直空空如也。尽管不报什么希望,可她还总用手指轻轻翻开装信的空格。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那个信箱太残酷了。哪怕里面有一张不相干的纸片,也会给她带来片刻的喜悦啊。

    她也无法给北进去信,因为北进的部队已经调防了。

    时间就在等待中一天天过去,

    不知为什么,时间久了,北进的模样在她的心里渐渐淡了,可是那份对他的渴望却越来越重,越来越强烈。雪晴经常不由自主在心里和他说话,在心底一遍遍给他写信。尽管再没收到他一封信,但不知为什么,雪晴觉得自己就从未间断过和他通信似的。

    如果他来信了,我一定会马上给他回信。我要告诉他,我先前做出的那个决定是错误的。就像我对缘分的理解一样,缘是留在人的心中的,既然缘来了,就应该保护她,爱惜她。

    二十一 做人要知恩图报

    志红已经到总院报到。穿上新军装的志红来过雪晴家一次。红领章、红帽徽把她青春的面庞映照得很亮丽。志红学着文工团女兵的样子,把头束在军帽里。在军装里面穿一件粉红底带白点的新衬衣。浑身散着青春的朝气。

    志民不让她去雪晴家。“你给我回来。你是不是成心到人家家去显摆啊。”阚郁芳也说:“你这样去你雪晴姐会不乐意的。”“妈,看您说的,那我还能因为穿上军装就躲着她呀。她不乐意怎么啦,又不是我不要她。再说我又没干亏心事,我干吗要藏着掖着啊。我这是光明正大。”“可是你这样过去,人家会说你成心气人家呢。”“我就是成心又怎么着。时代不同了,也该咱们工人的孩子扬眉吐气一回了。我觉得咱们家对他们够仁至义尽的了。运动开始后,咱们从来没嫌弃过他们,说实在的,要说阶级立场,咱们的立场站的可有问题。也就是咱家出身好,人家不追究,要是出身不好,早就被连累了。哥,你瞧着吧,迟早哪一天你妹子要露个大脸给你看看。王副院长说了,要送我去歌舞剧团学习,接受正规的唱歌训练呢。你就等着瞧好吧,等我独唱演出的那一天,我把你们都请去,坐前排。”“行了,我可没指望沾你什么光。”“我知道我当兵,人家没当上兵你心里不乐意。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人家。别怪我说不好听的,你那美梦成不了真。”“你说什么呢?”“哥你别生气啊,你和雪晴不合适。以你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好女孩不行啊,非找她。她那人是不错,这我也承认,但是她家跟咱们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是门当户对。妈,您也承认我说的对吧,找对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门当户对这一条。哥,要想让别人看得起咱,先咱自己个儿得瞧得起自己。别一天跟个什么似的往人家跑。一天盯着人家的脚后跟,让人家耍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看雪晴她妈啥时候来过咱家。”

    志民火了,说:“你把话说清楚,你说我跟个什么似的?”“哥,你较那个真干什么,我就是那个意思。我可提醒你啊,你以后真的少去他们家,我现在已经是部队的人了,再跟那些乌七八糟的人搅合,会影响我的。”“你!”“志红,别那么说。人家怎么在你嘴里成了乌七八糟的人了。做人别那么势力,也不能没有良心。人家雪家在咱们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咱们,这个恩咱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如果因为这个,叫别人说,那就让他们说去吧,人嘴两张皮,谁说谁有理。咱不能因为怕他们说,就干那昧良心的事。志红,你要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丢你的人,影响你的前程,你就搬你那单位去住,不用老回来就得。”“你们这些人觉悟怎么这么低。妈你生来就……那个什么的?”“你是想说你妈生来就贱是吧。我要是不贱你爸死了以后,我怎么把你们拉扯大的,我要是不贱你们这些年吃的喝的穿的都是哪来的,我要是不贱光靠你爸那点抚恤金,你们还能上学,你这会儿还能穿上军装?我去雪家当保姆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谁逼着我去。狗还认个主人呢,你倒好,还学会反咬一口了。”“妈―,我真的没法跟你说,你说你咋就把你的地位放的这么低,干吗老说你是人家的老妈子啊。咱现在不是不在人家干了吗?”“这人的地位高低可不是自己放的,那是别人心里的秤量出来的。雪家是有钱,可你妈不是有钱人家就进。你爸在的时候人家就对咱家好。你们兄妹长这么大,有点啥病,还不都是人家普大夫给瞧好的。志红,人可不能忘本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做人做的踏实!”

    阚郁芳又对志民说:“志民啊,你的心思当妈的知道。可今儿妈得说你两句。咱报恩是报恩,咱可得记住咱的身份。雪晴家再破落,人家是落魄千金,是大家闺秀,不是咱们能配得上的。你们俩打小就好,妈也知道你喜欢雪晴。可是她对你好是把你当哥哥,就是说她不喜欢你。今儿这层纸捅破了,咱们就说到底。其实志民你心里比妈清楚。你也知道雪晴不喜欢你,可你心里就是不认这个账。妈说你是为你好。断了这个念想吧,你们不合适,不是我瞧不上那孩子,是咱们配不上人家。这就好比吃炸酱面的就找吃打卤面的,别指望找那吃红烧海参或是油焖大虾的。”

    志红说:“妈,您怎么这么说,怎么是我们家配不上她家……”“你给我住嘴,当了个兵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阚郁芳厉声喝住女儿。志红气得说:“好好好,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的事我还懒得管呢,只要你们将来不后悔就得。”志红拿了挎包就走。

    志民没想到他妈今天会说这话。他当然明白他妈说的什么意思,志民吊着脸想走,阚郁芳说:“我就知道说实话不受人待见,可我还得说。”“说说说,妈您今儿到底怎么了,非要说。雪晴她喜欢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就是看她现在挺难的,我得帮帮她。我这么帮她不对啊?”“妈不是说你不对,妈想让你别想别的,那不现实。”“我没想别的,我现实的很。我就是想帮雪晴留北京。她又不是不符合条件。妈,您以后别再说那么多了,让人家听见,会以为我这个人是乘人之危呢。我是想,既然雪晴她从小就叫我哥,那我不得有个哥的样子帮帮她啊。”“那我问你,如果这会儿有人要和雪晴谈恋爱,那你还会这样啊?”志民挠挠头皮,说:“她还小着呢。哪会啊。”“小?你看她小,人家可看她不小。今儿早上我在雪晴家门口碰见居委会的郭老太太了。我还奇怪她上她家干吗去了。我就问她。那老太太肚子里憋不住话,对我说:‘当媒人来了。’说完就喜不滋儿的走了。你说她还能给谁当媒人啊,肯定是雪晴啊。”志民一听这话,骂道:“我早就说那老太太不咋地,一天在胡同里不干好事,就爱当媒婆,跟他妈老鸨似的。”“你胡扯啥,小心让人家听见。”“我才不怕呢。妈,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妈,那老太太没说雪晴答应没?”“我没问。你想说什么?”“我想说,如果真要介绍对象的话,那还不如跟我好呢。”看着儿子那样,阚郁芳笑了。说:“刚才还嘴硬逞强。还说她喜欢不喜欢你没关系,这会儿露馅了吧。”阚郁芳看看儿子,轻轻叹口气,说:“还要我怎么跟你说,你才明白,你们俩……”“妈――”阚郁芳点点头,摆了摆手,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二十二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看着母亲出去。志民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拉开抽屉。

    过去他从来没有自己的抽屉,家里的两个抽屉堆着针头线脑、户口本、副食本、胰子盒、剪子、擦手油……,自从盯上雪晴家的信箱以后,他专门给自己收拾了一个抽屉,还上了锁。

    抽屉里有北进最近给雪晴的一封来信。说实在的,当他第一次偷拿雪晴的信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次数多了,他反倒有些习以为常了。

    他打开了信。

    雪晴:你好!

    多好啊,我又在给你写信了。每当一想起我是在跟你写信,在跟你交谈,我就感到特别幸福,特别充实。当我想象你拿着同一张纸,在看着我的来信,倾听我对你的倾诉时,那种满足与快乐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我就觉得我手里的这张纸、这些字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过去,每天的训练、出操、拉练,把我一天的生活排得满满的,也很累,使我白天没有时间去想你。只有在晚上,我躺在床上,关上灯,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满了整个房间,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你;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真的在一起。现在我不光能感受这样的幸福,我还可以把我的感受写下来,寄给你。这不是更幸福的事情吗?

    雪晴,我真的很庆幸,我认识了你。我跟你说过,我的世界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才开始。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千百遍地回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会想起那一刻我的心境。这么多年,她在我的心中不但没有淡薄,反而越来越清晰,美好。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成为我心中的瑰宝,在此之前,我从不相信爱情会有这么神奇的力量,会给人带来这么美好的记忆。

    你没有给我回信,一封也没有。我不怪你。也许你还在顾虑,也许你要照顾你妈妈,也许这是你对我的考验,也许你还在等待。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会等待,我等你真心愿意的那一天。我相信那一天会来到的。我是用全部的真心去等待,去期盼,这美好的日子怎么不会到来呢?

    雪晴,我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期盼这一天能够收到你的来信。我从来不问连里的通信员,我怕我问了,听到他回答的那一刻,我的希望会破灭了。直到所有的信都完了,确信没有你的来信时,我才鼓励自己,明天回来的,明天一定会接到她的来信的。

    时间就在这样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

    雪晴,我真的在盼望你的来信,哪怕寥寥数语,哪怕只字片言。只要是你写给我的,我都会非常喜欢的。给我来信吧。

    天气一天天冷了,北京已经进入寒冬腊月,不知你生活的怎么样。离开北京这么久了,我只有想象你的近况。

    衷心地祝你好!

    北进

    元旦于通海营地

    志民撇撇嘴,鼻子哼哼了一声,说:“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把那封信扯碎,扔进簸箕里。

    我早就说过,小资产阶级就是小资产阶级。一天到晚整的不是花就是草。这个人肯定没挨过饿,也不知道雪晴还有饿的受不了卖她妈的饰的时候,要是知道了,他就不会这么写了,那他的记忆中最最宝贵的决不会是一个姑娘,而是一顿美味,或是一张葱油大饼了。

    志民觉得只要这样坚持不懈地将谢北进的信截下来,用不了多久,那小子自然不会再来信了。

    郭老太太今天又来找雪晴了。

    “怎么样啊,雪晴,考虑好了吧?”“不行。”“为什么?”郭老太太有点不解地问。“我们不合适。再说找我这样的家庭出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