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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9部分阅读

    院的,他家出大事了,你赶紧叫他出来!”“不行,高三的都在复习呢,叫什么叫。回头教导主任刺儿我你管啊。去去去,出去吧。”“他爸死了!”“你爸才死了呢。”“真的,刚刚才死的。我亲眼看见了。你快点叫他出来,求您了!”“他爸死你怎么看见了?”“你废什么话啊?赶紧叫他出来。”“怎么说话呢你?你他妈才废话呢。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大军被雨水淋的精湿。他站在雨地里,感到一阵悲哀。他想哭,他替品忠感到难过。他爸爸已经死了,就躺在他家冰凉的小菜地里,他却还在那看什么书。

    泪水流下来了。大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朝着学校里面大喊:“品忠,杜品忠,你赶紧出来,你们家出事了!”“你神经病啊,喊什么喊,小心我揍你!”大军不管不顾还在喊:“杜品忠,我是大军,你要是听见了,就赶紧出来,你们家真的出事啦!”楼上窗户打开了。有人把头探出来。朝着校门口指指点点。传达室的人看上去是忍无可忍,拿着把扫地的大扫帚飞奔而出,嘴里不干不净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来劲了是吧,看我今儿不收拾你。你有本事别跑嘿!”

    大军跑了。他想赶紧回家,告诉爸爸。有人死了啊,还是那么熟悉和亲近的人。他的亲人呢?在他们亲爱的爹躺在泥地里的时候,他们在干吗?大军回头望望,又一次流泪了。

    大军赶到楼下时,窗户底下站了几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漠然。

    大军站在人群后面,猛地一抬头,看见杜家老三品杰在楼角处晃了一下脑袋,不见了。

    大军撒腿便追,一直跑到他家楼门口,才把品杰追上。品杰回过头,小脸苍白,往日的活泼调皮荡然无存。大军看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真的很难过。“品杰,你跑什么跑啊,你哥呢?”品杰看见大军问他,想要说话,还没说,就哭开了。大军一把把品杰拉过来。“我爸他怎么死了?今早还好好的呢,怎么就死了?”品杰抽噎着,泣不成声。看见有人围拢过来。大军赶紧把品杰拉回家去。

    “你哥呢?”品杰摇摇头。他浑身冰凉,像只被人抛弃冻坏了的小狗。大军找来毛巾给品杰擦干净身上的水,安慰他说:“别担心,你就在我家呆着,哪也别去,知道了?”品杰听话地点点头。他朝窗外看看,可是他不敢靠近窗户。大军过去把窗户给关上了。

    天快黑时,林兰被人叫回来了。她僵立在雨中,浠沥黏人的小雨打着她瘦削的脸庞,一缕头湿漉漉地巴在额头上。被雨水浇透了的单薄的身躯好像是透明的,在雨中瑟瑟抖。

    一切都结束了。

    再没有了争吵,不必再为这个男人牵肠挂肚无端猜忌,老杜的死带走了她所有的怨恨与爱。一个女人从十八岁开始将生命的全部系于一个男人,都靠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一旦这座大山訇然倒塌,女人怎么办?

    林兰漠然地看着杜敬兰的尸体被人在泥地里拖来拖去。一只脚没有穿袜子,另一只脚却穿着鞋。

    你在衣着上一向是讲究的,你曾经对我说,没有你们拖累,我一天换一件衬衣。现在你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了。

    是什么促使你下了这么大决心,是因为我们的又一次争吵?

    盛德,你赢了,你最终赢了。

    你用这种最残酷的方式了结束了我们所有的爱与恨,你带着对我的藐视和对我报复的胜利走了。一如既往地潇洒,却把忏悔永远留给了我。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

    你还是那么自私!

    二 死亡是有色彩的

    林兰看着丈夫的尸体被草席裹着扔上一辆卡车,冒着黑烟拉走了。她低着头转过身来,她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用各种各样的眼光观察她,同情的,怜悯的,疑问的……她想她要离开这里,就在她迈步的一刹那,她现身体僵硬,脚怎么也抬不起来。她不得不求助地抬起头来,现雨地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而楼上的窗户后面趴满了人。她用目光缓缓地巡视了整个楼房的窗口,有几个窗口人头攒动全家人都趴在上面有的人还端着饭碗。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看我?我怎么在雨地里站着?林兰再一次试图迈步,刚一抬脚,眼前一黑,栽倒在马路上。

    原来死亡是有色彩的。

    林兰看见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五彩的道路伸向很远的地方。道路的尽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照得五彩路绚丽华美。杜敬兰站在前面离她不远的地方,向她伸出一只手。杜敬兰的头笼罩在耀眼的光辉之中,一个美丽的光环形成了,他的脸上现出林兰多年未见的表情,款款深情顿时让林兰砰然心动,时光瞬间倒退,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杜盛德。

    “来,跟我走。”“去哪?”林兰惊愕地问。“去哪都成,天涯海角,哪怕去漂泊流浪,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流浪?咱们俩?你疯了吗?孩子们呢,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还有你不工作了,你的那些书稿?”尽管林兰出一连串的疑问,但是她的内心是幸福的。

    盛德,多少年没有听见你对我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我十八岁美好时光。

    我们曾誓今生要你我相依,永不分离。可你为什么要死呢?我自以为是了解你的,其实不然,这些年我们的心灵都死死缠绕起来,互相欺骗,互相仇恨。

    只有到死你才原谅我么?我们生死相随,盛德你带我走,让我随你而去吧,你等等我,盛德,你等等我!

    但是杜敬兰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身板挺直,毅然决然地走了。

    绚丽的光彩消失了,剩下林兰一个人站在倏然显得格外凄凉的路上。

    林兰醒了,现她躺在床上,她抬了抬手,可是马上无力地放下了。她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独寂寞过。现实是黑暗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

    她和杜敬兰在一个轨道里奔跑了这么多年,恩恩怨怨,打斗争吵,也是生存的一种模式。现在杜敬兰死了,她像是突然被从旋转的轨道甩了出来,一时头脑懵,完全失去了方向,无所适从。

    她终于回到了现实,想到今后的路,她觉得还不如那条死亡之路更吸引人。

    林兰闭眼躺在床上,家里生的一切她听得清清楚楚。

    学院保卫部的人来了,他们在检查,检查得很细,包括老杜的书和书稿。屋子里大概有三四个人,但是很静,静到林兰在隔壁房间可以听到他们翻书哗啦哗啦的声音。最后他们连厕所也不放过,找来铁钩子,把下水道捅了又捅。

    楼上魏小凡的奶奶被叫来了,看样子老太太受了刺激,说话颠三倒四,说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她说她下午敲杜家的门,说下雨了,要是品忠他们谁在家赶紧下去收衣服。门敲不开她只好下去帮助收,刚转过楼角就看见杜敬兰躺在地上,老太太当时吓得坐在地上,尿了一裤子。“我告诉你们人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跳下来的,他临死前张大嘴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是真的呀不信你们去问他。”老太太语无伦次地大声喊叫。

    他们开始询问品忠一些事情。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话的声音冷漠平淡,品忠回答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品英和品杰呢,平时只要他们在家,家里就没有一会儿安静的时候,可现在连一点声息都没有。林兰突然替孩子们感到心痛,她不愿意听到儿子回答的声音,那是一种忍受屈辱的回答,因为问讯的人明显带着审讯的口吻。林兰挣扎着坐了起来。“你们有什么事问我吧。”林兰站在门口说这番话时,屋子里的人都回过头。

    问话的是保卫部的一个上尉,叫赵尔延。据说他刚当兵的时候名字没有这么文雅,叫赵二眼,到部队以后,才请文化人给他改成这个名字。赵尔延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杜敬兰中午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以后有什么异常举动,今天谁最后离开家的,这几天他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要自杀。林兰的回答非常简短,事实上她说不出什么,一向观察丈夫很细的她怎么会连他要死前的一点征兆都没有现。人们都说临死的人会有征兆,甚至会闻到死的味道,但你却连一点信息都没有传递给我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林兰呆呆地陷入沉思,却没现上尉正在挑起眉毛注视着她,“你再说一下中午杜敬兰说了些什么?”林兰轻轻地叹口气:“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没有。”“怎么可能呢,一中午他会一句话都不讲。”“我回来他在床上躺着,我问他他说不舒服,因为我要上班,孩子们中午要回来吃饭,所以就赶紧去食堂打饭。吃完饭收拾了我就上班去了,他还在床上躺着,所以就没说什么。”赵尔延俩眼珠子紧紧盯住林兰的嘴,好象要从她的言语中现点什么。

    实际中午他们吵了一架。

    确切地讲是林兰跟杜敬兰的单打独斗。

    林兰一回家现杜敬兰躺在床上,就憋了一肚子火。你这人回家就躺下挺尸,儿子们要回家吃饭,你不赶紧捅炉子,就躺着等别人给你做饭吗?她一边吵一边赶紧到厨房打开炉门,这才现炉子熄了火,炉膛早就凉了。早上是杜敬兰封的火,肯定又是他把炉门关死了!

    炉子火灭了,林兰的火却“噌”地窜到脑门上。她拿着捅火通条跑进屋里,一把掀开被子,“你一天干什么呢能把火给封灭了,跟你说过多少遍炉门不能关死,你没有脑子记不住吗,啊?真是的,老天爷长长眼,看看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火灭了,你回来不赶紧想办法,还在这躺着,孩子们回来吃什么?你赶紧起来,去食堂打饭去。”杜敬兰背对着她,头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林兰像只陀螺,从厨房到卧室来回旋转。

    往常林兰吵嚷杜敬兰总要回敬她几句,林兰的火就在一来一往的争吵中熄灭了,可是今天不同往常,被窝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林兰这口气出不来,感到特别憋气。“我说你这人装死挺给谁看呢,鬼晓得你今天出去碰上啥人了,回来这副死相。我告你啊,躺着可以,中午没你的饭!”说完这些,她的气才算是出来一点,抓起饭盒,跑了出去。

    午饭她凑合着吃了两口就放下碗,到对门家借了块引火煤把炉子升着。品忠要帮她,她叫他赶紧上学去。

    平时生炉子的事只要老杜在家都是老杜管,可今天不管她怎么摔簸箕扔通条,杜敬兰就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炉子终于生着了。兰色的小火苗在轻盈地跳跃着。林兰把厨房窗户打开,可是屋子里还是像个烟囱灌满了烟,熏得林兰鼻涕眼泪一块流。她听到杜敬兰在被窝里咳嗽了两声,“你还喘气哪?”她鼻子哼哼着说了一句,却并不打算过去看看。

    临上班,林兰见丈夫仍然躺着没动,本想问问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给丈夫在餐桌上留了两个窝头和一碗菜汤,急匆匆地走了。

    那两个窝头和一碗汤还在餐桌上放着,一动没动。

    夜已经很深了。

    孩子们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明天呢?明天怎么办?一想起新的一天将要面临的一切,林兰感到了由衷的恐惧。像是一个重创的伤口,初创时,只感到麻木,麻木过后,剧烈的疼痛像滴进水里的墨水,一点点地扩散开来。”

    三 死的哲学

    杜敬兰开完会回到家就躺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林兰回来时,对他的那一通大喊大叫,更使他对人世充满了厌恶和憎恨。这种厌恶使他打哆嗦,恶心得要呕吐。

    杜敬兰承认,他怕死。

    很小的时候,他就常常被这个问题困扰,人为什么要死。那时候也就十几岁,可他却常常被这个问题纠缠得心慌慌的吃不下睡不着。

    每个人都得死,可没有谁像他这样老惦记着这事。

    那一年的圣诞节,老师叫每个学生上台表演一个节目,他朗读了美国黑人诗人克劳德&p;8226;麦凯的诗:《如果我们必须死》。

    当他朗读到“如果我们必须死,就要死得可贵,不负我们洒下的高贵热血……”时,他突然热泪盈眶,哽咽得念不下去。下面的人以为他是感情投入,其实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巨大的恐惧对他的威胁。

    下来他流着泪悲哀地对另一个同学说:“死都是‘必须’的,哪里来的‘如果’!”

    他看儿童,就会想到,你从出生就开始进入倒记时,母亲生下你,就为你立起了一块墓碑。

    他看年轻人,就会想起林语堂说过的话:“人生如同坐公共汽车,你上来,我下去。“别看你们年轻人占据着位置,可是你们终究也会给人家让位的。

    人生像数钞票,中年人开始算计自己还剩下多少张。我现在5o,就算我能活8o岁,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还有3o年。3o张钞票,捏在手里薄薄的一小沓。

    老年人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了,也难怪老人看什么都有种悲天悯人的脱。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是我?我为什么也和别人一样会感受。感受大自然,感受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子,感受清水、血水、硷水的洗礼,感受生命中的一切荣辱、坎坷,纷繁扰攘,事故人情,感受生命带给我的种种快乐、痛苦,还有我必须要去感受死亡,只要是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一分子,就要去感受死。这样的感受谁也逃不掉!

    一想到他要去亲身经历那种无法逃遁的可怕的感受,他的心脏会骤然停止跳动,恐怖得喘不过气来。

    我为什么要亲身经历这样可怕的折磨。明明知道这样的折磨在前面等待着我,却无可奈何地一步步走向它,别无选择!

    我是讲哲学的,应该用辨证唯物论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去看待生命,看待死亡。有生就有死,有始就有终,它们是辨证法的两个对立的统一。

    我们来自这片土壤,终究还会回到她的怀抱中去。我们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个小小的细胞,一粒尘埃,一道闪电,一滴水珠,一缕风,一棵树,一片云,在这个有太阳,有云彩,有思想,有的万象更新的生物场中走过,我们感觉了,做了,痛苦过,欢乐过,这就是我们生命的全部。最后,从哪里来的,还会回到哪里去,一切都应当顺其自然,都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在你睁开眼呱呱坠地的那一瞬间,你开始了在这个兰色的星球也好,绿色的世界也好的周游,每过去一分一秒,你离回去的时间就近了一分一秒,最后,结束了,该走了,看一眼世界,把欢乐和余韵留给她,也许还有悲壮,就像晚霞。

    所有的比喻,所有的解释全是白搭。

    不管从什么角度,什么眼光去看这个问题,还是不行,还是得死!

    海涅有一著名的诗句:“生活是痛苦的白天,死亡是凉爽的黑夜。”这比喻容易使人产生误解,其实人从生到死,走的是一条直线,不会有轮回。

    有人把死比作归宿,这个比喻是恰当的。

    别人提到死会笑,会打岔,会边吃饭、洗脚、听广播边来用嘴巴咀嚼这个字眼,会觉得那离自己很远。

    杜敬兰不然。说到死他总是怀着深深的敬畏和恐惧。他不敢随便提起这个字眼,如果说出来,也很郑重,好象在告诉别人,我懂得这个字的深刻含义。

    他看着街上的车轱辘会想起死,看到暴露的电线会想到死,有一次听到别人讲有个人自杀,是用筷子从鼻孔里直直地捅进去,以后他看到筷子都会想起死。他觉得死亡总是比对别人更多地昭示他他们的距离很近只是咫尺之遥,随时随地都会扑上来,把他拖向万丈深渊;总是在窥视着他,不停地在折磨、噬咬他的灵魂。他要不停地和来自死亡的恐惧做斗争。

    他经常坐在点燃的蜡烛前,一遍遍地吹灭、点着蜡烛。他捏着软软的蜡烛,体会蜡烛由热变冷,由软变硬的过程,想象着这就是我的身体,慢慢地变凉了、硬了。蜡烛熄灭的那一刻,燃烧的灯芯轻轻一抖,化作一缕青烟,依依袅袅在空气中飘散,人的灵魂也会在死亡的那一刻飘逝而去,无法挽回,那种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