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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8部分阅读

    较,那才更可怕可悲,你以为别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些脏东西我当着孩子们的面我都不愿意说。”“我心里有什么脏东西了?”“那你自己最清楚,我懒得说。”两人争吵间,三个孩子都悄悄进了自己的房间。杜敬兰觉得再和林兰争吵下去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于是也进了房间,随手把门碰地撞上。就剩下林兰一个人站在厨房门口,心里的气没处撒,把桌子上的一个铜盆照着地上狠狠摔去。

    二十三 好男人就像腌香椿

    杜敬兰是浙江人,高个子,黑黑的皮肤,人长得很精神。头总是油亮油亮十分讲究一丝不苟地向后背着。

    品忠兄弟三个都长得像他们的父亲。

    杜敬兰的妻子林兰结婚前是位富家千金,据老杜讲,品忠的母亲当时绝对是百里挑一的标致美人,林家有女初长成,在女儿刚满十六岁按照当地习俗喝女儿酒时,林兰的父亲便出话去,这个被视若掌上明珠的独生女儿,一定要择个上门女婿,但是挑来挑去一直没有中意的郎君。没承想后来林兰和杜敬兰在学校里相识、相恋。

    杜敬兰原名杜盛德,出身书香门第,祖上做过大官,可是几代下来,家道早已破落了,靠祖上留下的一点微薄的田产勉强度日。林家人听说后当然不同意。他们决定立即将林兰许配给县城里开绸布庄的赵家大公子,并且说好,一结婚赵公子马上携新娘东渡日本留学。就在结婚前一周,林兰乘与家人出门选购结婚用品的当,悄悄躲开家人的监视,逃上江边的小船,与早已在此等候的杜敬兰比翼齐飞逃往他乡,演绎了一出现代版的司马相如携卓文君夜奔私定终身。

    婚后林兰在一所小学任教,用那点微薄的工资供杜盛德继续上学。

    一个富家千金大家闺秀舍弃荣华富贵抛头露面心甘情愿受苦,就为的是她心中装着一个爱!

    他们的这段姻缘在当地传为佳话,但是林家却为此蒙受了奇耻大辱,直到林父去世,都不肯原谅他唯一的女儿。为了表示对林兰的敬意,杜盛德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杜敬兰。抗战爆后,杜敬兰辗转奔赴延安,进入抗大学习,解放后,他一直在军事学院教书。

    岁月荏苒。

    岁月无情。

    二十多年过去了,品忠、品英、品杰相继出生,岁月磨蚀了所有的,只剩下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也是做给人看的。

    岁月好象十分偏袒杜敬兰,近五十岁的他依然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自有一番书生意气缱绻风流,照现在的话说就是长得巨帅很有魅力回头率极高。

    真正好男人就像腌香椿,越老越出味。

    林兰则被生活的琐碎折磨得衰老疲惫。人说被爱呵护的女人必然年轻,他们之间连话都是吵着说哪里来的爱?更何况天生我才必有情,杜敬兰生性风流多情,他的不光燃烧了林兰,这些年随工作的调动,每到新的一处,还燃烧了文工团的女演员、幼儿园的老师,甚至出差杭州时还和疗养院一名漂亮的女护士又轰轰烈烈演了一出范蠡携西施泛舟游五湖的闹剧。

    林兰决不能说出“悔不当初”话来,“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当初直闹得天翻地覆慨而慷绝了退路,如今悔断了肠子你跟谁说去,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两人经常在家里关起门开着收音机压低嗓子为了一块蜂窝煤,副食本上的一两油还有一些极琐碎的事情没完没了地拌嘴、争吵。拌嘴的结果总是林兰胜多输少。杜敬兰说是不愿和女人一般见识,其实他最清楚,林兰跟他吵架的缘由不过是导火索,主要是因为林兰偶尔看到杜敬兰看楼上年轻女人的眼神,或是下班时主动和一个问路的女人搭讪引起的不满而的无名火。只要屋门一开,两人立即缄口不语,继续扮演恩爱夫妻。

    看着男人争吵时眼睛充血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置之于死地穷凶极恶的样子,林兰在厌恶之余感到深深的震惊,这还是他吗?那个我在心底无数次地誓要嫁给他,只要跟着他走到天涯海角受尽苦难无怨无悔的男人,他的温柔儒雅都到哪里去了?我当年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上了他!

    他骂起人从来不带脏字,可越是知识分子骂起人来越有水平,那些话语涵义深邃绝对是苦心琢磨出来的,时不时还夹带着英语单词,搞不清骂的是什么,你这还糊涂着呢,他可是疖子出了头眉宇之间都是扬眉吐气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一到这个时候林兰最窝火,英雄无用武之地。

    “你说洋话放洋屁,中国话不说说外国话,有本事你开开门,叫别人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你敢吗?!”

    杜敬兰同样感到深深的懊悔。

    这个关起门像只母老虎一样凶悍的女人,没有一丝一毫当初的温柔可爱。除了过日子大手大脚还保留点大家闺秀的后遗症外,哪还有一点温存体贴。

    为了我你是受了些委屈吃了些苦,可解放后跟着我也让你享了福。家里要雇保姆是你不让,说是引狼入室。什么屁话!和你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才真正是掉进狼窝里了。多少次半夜醒来,现台灯亮着,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恶毒凶狠,真把我吓得半死,以为半夜看见了鬼!你看我就像看仇人,防我就像防贼。别当我不知道,你让小三悄悄盯我的稍!看我一天都和哪些女人说了话,上班下班走的哪条路,往窗外端个花盆是在给谁信号。你在质问我的时候囔着鼻子的声音简直就像用刀子在割我的耳朵,还有你那副神情,哎呀,我怎么过去从来没有注意过你的上嘴唇那么长,尤其是一生起气来,上嘴唇嘬在一起,厚答答地,每说一个字就会往下嘴唇盖一下,活生生一副柔软的马嘴!看我看你呆,你又会歇斯底里地大叫:“看,看什么呢你,我讲什么你没听见吗?你又想哪个女人呢?”

    你当我不知道,你经常偷偷翻我的口袋!翻不出东西你说是我藏起来了,现蛛丝马迹你会闹死!这房子你恨不得成天用探雷器扫几遍,我还往哪藏?

    女人一结婚是不是都会变成这样,要不怎么《红楼梦》里说年轻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的是泥做的骨肉……依我看女人结了婚成了婆娘就都成了泥糊的了。当初那么脱俗清丽的你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那要是那些市井泼妇还不得把人闹死,不过物物相克,有老虎就有武松,敢娶就必得降得住她,可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一提离婚,你就像疯了一样又抓又咬的,不吃饭不睡觉,不把人闹腾得筋疲力尽你不罢休。

    最痛苦的是我们还不能离婚!

    连想都不能想。

    “你要是敢跟我离婚,我就上外面嚷去,说你说的当年你的同学现在在美国、台湾过的什么日子,早知道一天人整人人斗人还过这么苦的日子你绝对不入这个党,其实当年差一点就进了国民党了,抗日联盟开大会,会场上坐着两个党派的人,只不过因为这边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你就到这边坐着来了,会开完了,你稀里糊涂成了阵营的一员……你还说当年参加国民党的同学抗战胜利时已经当了专员最不济也是旅长了。你敢说这话你没说过?”林兰说这话的时候气定神闲不动声色,可老杜却觉得一股冷气一丝一丝从后脊梁往上窜。

    林兰这个杀手锏果然厉害。

    孔圣人早就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孔也有个这么难缠的老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深刻的体会,按理说没有生活绝写不出来这样流传千古的绝句!

    小女子一旦动起脑子整治人,智商一点也不低。她偏偏在政治上掐你的命门,叫你一点辙也没有。

    从那以后我再没动过离婚的念头。你说我不说不等于不想。我为了表示我连想都不想开始研究碑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现在闲下来有条件了,重新拾起来,主要是想躲开你的唠叨,图个清净。可你又有的说,因为要研究就要买书,要买书就要钱,要去琉璃厂,而这两样都是你所不能容忍的。借书我没地借去,借钱我丢不起那份人。别人都知道我们是恩爱夫妻,岂不知我兜里连买块豆腐的钱都没有!研究不成碑帖就到俱乐部阅览室去收集整理我的书稿,把这些年在军事杂志或者一些校刊上登载的哲学论文整理编纂起来,有机会就出书,不行就算找点事做,总比什么事都不做捂在家里听你唠叨强。

    离婚不成就这么耗着,互相像用矬子一下一下矬牙,每一下都在折磨可怜的神经,时间久了,人都麻木了。

    夫妻间恩断义绝彼此比外人更仇恨。

    有哪对夫妻真正一辈子恩爱,白头偕老的?

    少。

    能够守住没有白开水一样的日子,除了不得已的责任,剩下的还有习惯。

    就这样吧,人怎么走不能到头呢?

    二十四 政治漩涡

    六十年代初期,生活中的一切急流险滩对品忠、品英这些不谙世事的孩子来讲,都是模糊暗淡的,但就是在那段表面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却处处潜藏涌动着一股股强劲的旋涡和逆流。

    那时正是政治斗争风疾雨骤之时,一次次的政治运动把所有的人整得心有余悸。

    杜敬兰为人任意率直,说透点,此人既呆又有点迂,不改书生本色加上资格又老,讲课时常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党小组会上齐新顺批评他是想突出自己,他不但不收敛,反而在各种场合陈明自己的观点,抨击齐新顺还有那些反对他的人。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十分危险的,能够从五六年肃反、五七年反右的强大攻势之下成为漏网之鱼,想来也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尽管如此,政治运动的历练还是使他提高了不少,他开始谨慎消沉,不再在公众场合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按他自己的话就是“与人无相干涉,了却几卷残书”,但是这次他没有逃过。

    老杜是教哲学的,讲哲学的教材主要是苏联的《辨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都是固定的模式,你照本宣章就行。如果是政治系的课,可以带着批判的观点从英国的经济学、法国的空想主义、德国的古典哲学出讲讲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或者再讲讲意大利的柏拉图、黑格尔的小逻辑。如果是给其他系的学员上大课,泛泛地讲讲辨证唯物主义的基本理论就行了。然而这节课杜敬兰却在课堂上自由挥,从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到执政党的宗旨,党在新的历史时期的任务和肩负的重担,再到吴晗的《论说谎政治》。一讲就收将不住,慷慨陈词,痛快淋漓。却没有注意到课堂上已经起了一阵小小的马蚤动。

    第三节课是学生分小组讨论,一个学生把一张叠得死死的纸条递上来,上面写道:“老师:您在课堂上一再强调吴晗替民请命,要求废止一党专政,废止党治,实施民主政治,您的用意是什么,是不是对我们党的领导有什么不满之处。”底下的署名是四个大大的字:“含沙射影”。

    下面坐着的学员大都是师、军级干部。

    杜敬兰接到这个纸条坐不住了,他抬头看看下面三十多个学员,觉得他们个个都像是写纸条的那个人。

    “我刚才讲的决没有这位学员在纸条上写的这样的意思。”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但是没有人吭声,因为他们是军人,有严明的纪律的约束。“我讲的是吴晗在国民党时期他的民主思路就十分鲜明和突出。他那时是站在人民的角度,代表人民的利益,来反对国民党的所谓的‘人代会’,在那个时期,中国的民权,是操在非法政府的手中的……”说到这里,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国民党搞的那个共和,也不过是一党下的共和,国民党搞的那个‘人代会’,其实与人民无关,是站在反对人民的角度,反对人民的。”

    还是不对劲。

    老杜的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课后,很快就有人把这个情况上报到教研室。于是杜敬兰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在会上做检讨,把自己的问题一再上纲上线。

    就在那天上午的小组会上,齐新顺的言最踊跃,他敲着桌子说:“杜敬兰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样的小组会开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开会的目的当然是帮助你,可你却置若罔闻,无动于衷。你说说到现在为止,你哪次的检查真正触及问题实质,触及灵魂的。总是避重就轻,我跟你说,这样的认识是绝对过不了关的。这两年学员对你的反映最大,有人说你上课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又来大放厥词了。’听听,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明摆着把课堂当作你散布言论的阵地了。”老齐还算客气,本来准备在言论前加上“反动”两个字,最后忍住没说出来。“上次还有人说课堂上有人散布‘五八年的大炼钢铁是劳民伤财’,说‘什么军事院校,直说了,就是部队高级扫盲班’。还说《政治工作条例》过分强调走政治路线,忽视军事训练和军事现代化人才的培养。这些话根本不用问我一猜就知道没别人,只有你杜敬兰能说出这样反对三面红旗大跃进,攻击新中事院校的话来,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右派言论!《政治工作条例》是亲自审阅并批准实施的,那你讲这些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讲德国唯心主义古典哲学的时候,毫无疑问应该带着批判的观点,可你抓住黑格尔的《哲学史讲演录》不放,还说这是最好的教材。你说说你的立场!你讲课时大讲原始哲学的‘天道观’,有这个必要吗?几千年前中国哲学史的展雏形与我们授课的内容和目的相去甚远,和马列主义哲学观到底有多大的关联?那么你扯上那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杜敬兰,‘德国一百多年前的那位叫威廉的皇帝是位少有的开明的好皇帝。’这话是你说的没错吧?”齐新顺转向杜敬兰,见对方低着头,他继续说:“‘德国纳粹的制度是相当严格的,根本搞不了贪污,因为他们有一个权利制衡的制度在长期制约着他们。’这话也是你说的吧?你是军队院校的政治教员,还是个老党员,受党的教育多年,你站的那个讲台是党和人民给你的,你说这些话,你的政治立场站到哪里去了?你考虑过后果没有?”很明显齐新顺是有备而来,一条条事实出处清楚,证据确凿,根本容不得分辨。

    教研室主任李平凡提了一条意见,“我说杜敬兰同志,好多学员反映你上课时爱说外语。我知道你在教会学校上过学,外语好,有的时候是习惯了顺嘴就来,可是你授课的对象是中国人,不是外国人,学院里那么多懂外语的教员,我从来没听说谁上课时候说外语的。我也懂外语,但是我从来不说,因为我知道上课时必须讲汉语,这在我们这里是一条纪律。我在南京军事学院的时候,碰到和苏联专家交谈,我就讲汉语,不是我不懂俄语,不少的人都会讲俄语,可是都通过翻译交谈,为什么?避嫌!这一点我想你不是不知道。不管怎么样,你懂外语,懂就懂吧,百~万\小!说、查资料都可以,何必要说出来呢,还在课堂上说,这样影响很不好,显示自己受过高等教育是不是?显示你高人一等,与众不同是不是?和工农出身的教员不同是不是?这么老的一个同志,为什么有些问题就是不好好想一想,而是屡教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一个问题上犯错误。”

    李平凡35年在北平参加“民族解放先锋队”后,去了延安,在抗大任教,曾经是抗大哲学教授会的成员。他的资格老,理论水平高,所以一言九鼎,讲话很有分量。

    另一个教员不失时机地加上一句:“我觉得还是资产阶级的思想在作怪,虚荣心,而且多少有卖弄的意思在里面。”

    “我看还是李主任说得对,杜敬兰的老毛病就是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总想显示自己高人一等,在思想上无法和无产阶级保持一致。你在那个教会学校学的东西,全是资产阶级的,那些个余毒到现在还没有肃清,还是根本是没打算肃清。”老齐插话说。

    每个人都要表态,轮到沈静如言。

    沈静如和杜敬兰的关系一